新總統的財經課題

序

小英的挑戰、小英的思路，近距離觀察

大選前各方為研擬選戰策略，除了對候選人進行支持度調查外，也會對民眾關心議題進行分析。不管誰做的民調都顯示，改善經濟是民眾最關心的議題，遙遙領先其他政治性議題。並且隨著國內外經濟環境的惡化，對新總統打開經濟僵局的期望也就越高。而大選期間關於經濟議題的最大爭辯，就是如何解決低薪問題。

如何打開低薪僵局悶經濟

大選總統辯論會中，朱立倫以四年內大幅調高基本工資到三萬元，來向蔡英文叫陣。朱立倫說他的理論基礎是，薪資帶動成長(wage-led growth)，並說有數百位經濟學家向歐巴馬總統發表公開信，建議大幅調高基本工資。

朱立倫原本以為出這一猛招，蔡英文會不知所措。事實上如何解決低薪問題是民進黨最關注的議題之一，而薪資帶動成長理論當然在內部也經過多次辯證過。因此她認為，若只是要求雇主加薪，那問題也未免太容易了。造成台灣目前低薪的原因，有很大的比例可歸咎於整個產業的創新不夠，因此無法創造足夠的優質工作機會。因此她的經濟政策主軸是：創新、就業與分配。

筆者認為蔡英文並非否定薪資帶動成長理論，而是認為朱立倫濫開選舉支票，曲解這個理論來背書。恐怕支持這個理論的學者，以及署名給歐巴馬公開信的學者都不會同意朱立倫的說法。此外將大幅調高基本工資與薪資帶動成長畫上等號，也是大有問題。因此她主張制定最低工資法，明訂制定基本工資時所需考量的相關指標，例如勞動生產力的提升、經濟成長率與通貨膨脹等因素，絕不要像朱立倫這樣選前信口開河，瞞天要價。

創新創業必須從學校開始

筆者有幾次近距離聆聽蔡英文對未來經濟政策的描繪，聽她侃侃而談，可知她對這些議題已從各種不同角度思考過。例如她知道未來的經濟必定要大轉型，因此如何協助產業創新與協助青年創業，將是她施政的重點。

她說年輕人創業的能力必須從學校開始培養，不能畢業後才開始摸索。然而目前學校的教育與訓練，卻嚴重缺乏相關能力的培養，因此學校教育必須改弦更張。學校要能培養學生的想像力、領導力與組成團隊的能力，讓整個受教育過程都是在培養創新與創業的能力。透過教育過程來厚植創新創業的能量，在學校裡跟著老師從生活經驗中學習，培養對周遭環境的敏感度，對各種事務提出改進方法。除了書本上課獲取知識之外，經由參與各種活動來發展人際網絡和領導力，也都是在替未來的創新創業打基礎。

她又說，價值必須從新被定義。學校必須是一個實作的場所，黑手實作經驗是創新創業的開始。我們必須培養不怕失敗的心態，並且從失敗中總結經驗，一步步邁向成功。也就是說要培養學生不怕失敗的心理素質，以及重新塑造看重實做與生活經驗的價值體系。

她喜歡舉史丹福大學為例，認為學校要扮演好｢育成｣和｢連結｣的工作，協助創業者與其他社會部門做連結，因為這是創新創業的兩個關鍵詞。學校除了提供各種協助外，學生也會找同學當作創業夥伴。不同科系的同學，還能進行跨領域的合作。

近年來台灣在人才上出現嚴重的逆差，不但留不住本國人才，也攬不到國際人才。根據英國牛津經濟研究機構的研究指出，台灣外移人口中，專業人才佔比高達六十一．一％，人才外移全球最嚴重。另一方面洛桑評比與世界經濟論壇同時指出，台灣在吸引人才的評比中連續在亞太七國中墊底。因此她強調，搭一個能吸引各種人才來盡情發揮的舞台，政府責無旁貸。

政府應結合國內外產學研力量，全力促成相關產業的發展機會及舞台。相關配套包括：鬆綁學校及其師生參與創業規範、放寬高階及技術人才簽證及移民條件、解決薪資所得高稅率問題、以及完善天使、創投及IPO機制等。當然政府對未來的發展也應該要有一個明確的願景，像是物聯網(IOT)、工業4.0、再生能源、生技、健康照護等領域，也將是台灣產業發展的重要議題。

分配正義從堵住租稅漏洞開始

在準備與七大工商團體會談的議題時，對方有一個提問是，｢政府如何協助企業配合國際溫室氣體減量的同時，同時兼顧國際競爭力。｣因為那時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的巴黎協議剛通過，且國民黨在立法院提出許多減稅法案，因此筆者建議是不是在產業創新條例中，把購置節能減碳設備納入租稅優惠範圍。結果筆者這個自認為討喜的建議馬上被她拒絕。

反對的理由是，過去獎勵投資條例與產業升級條例，共造成一兆多元的稅式支出，現在好不容將此租稅漏洞補起來，不能輕易再打開。過去的產業升級條例把節能減碳與污染防治設備都納入租稅優惠範圍，但實務上有認定困難，因為新的設備大都比舊的節能與減少污染，那是否採購新的設備都要給予租稅優惠？因此她認為政府可以編預算補助業者購買有實質節能減碳的設備，而不是給予租稅優惠。這兩者的程序不同，意義不同，結果也會不同。

在總統辯論會中，朱立倫要開徵富人稅，企圖挑起民粹來激勵其低迷的選情。這個政見對台灣的租稅問題，可說是誤診病情下錯藥。但由於台灣租稅的結構性問題不易三言兩語說清楚，因此她只質疑對手未交代如何徵？對誰徵？將像過去的三環三線，選後都不見。

事實上今天台灣最迫切的稅改是修補租稅漏洞，而不是再調高稅率。因為目前台灣綜合所得稅的最高邊際稅率為45%，高於OECD國家平均的41%，在世界上算是前段班。但由於租稅漏洞大，使得總稅收佔不到GDP的13%，可說是低稅負國家。這種不正常的稅制，不但讓誠實納稅者承擔沉重的稅賦，也誘使大家避稅、逃稅。朱立倫貿然提出富人稅，只會讓台灣的租稅更加畸形。

目前許多企業利用作帳，把利潤留在境外免稅天堂，讓在台灣立案的公司沒獲利而不用繳稅。為避免企業往海外避稅，行政院曾提出所得稅法第43條之3與之4的立法，強化對這些境外公司的課稅工作。可惜被國民黨立院黨團技術性封殺掉，若真的要開徵富人稅，卻不見朱主席當時有任何反應。

會不會溝通差很多

在與七大工商團體會談時，工鬥團體到現場抗議，並指責這是｢接受財團口試｣。對於如此嚴厲不實的批評，當天她還是答應會與該團體見面溝通。在與幕僚討論工鬥團體的訴求時，她堅持不亂開支票，並重申寧可現在被罵，也不要日後跳票被罵。

因此當工鬥團體要求恢復勞基法施行細則所刪剪掉的七天國定假日時，民進黨認為這過於簡化這個問題，不願正面承諾，會場中的氣氛也一度凝結。接著工鬥團體講到要將外籍看護工納入勞基法保障時，陪同接見的李應元立委突然發言說，這個問題請主席來回答。

她說照顧自己親人都需要喘息了，更何況這些飄洋過海來台的姊妹。因此她若當選一定儘速讓這些外籍看護每周有喘息的時間，這段時間的照護工作由政府長期照顧來接替。讓她們能無牽掛的休息，也能提高照護的品質。她娓娓道來，讓在場長期關注移工議題的陳素香代表表示認同。她說日後大家若在街頭相見，也請大家要回想起我的為人，整個會場竟然溫馨起來，會談時間自然超過預定時間。會後她再與會談代表寒暄一輪，對一位年輕的代表說，您很像我哥哥的小孩。她說她的政府一定是最會溝通的政府，她自己也不斷進化中。

老實說，當天民進黨沒太多具體承諾，只是有誠意的提出解決問題的方向，而做法也與工鬥團體的訴求不盡相同。會後工鬥團體的老大哥毛振飛在臉書只寫下｢路還很長｣四個字。為什麼工鬥團體幾乎沒得到具體承諾，卻無口出惡言呢？我認為是勞團自己也知道這些問題都不容易解決，各有各的立場，但執政者是否有用心理解，有誠意解決，交手後大家都心知肚明。

新總統的課題有多重

本書的內容主要是近一兩年筆者在報章雜誌發表過的文章，另外貧富差距與永續能源那兩篇則分別是為黨部與新台灣國策智庫所寫的報告。每篇文章所討論的問題，到現在幾乎都還沒解決，都將成為新總統難以迴避的課題。新總統的擔子有多重，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