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山：流浪攝影師的藏地手記

巡山員的熱血、奮戰與痛哭

2024/08/06 當我在編輯《浪漫巡山員》這本書時，耳畔一直縈繞作者阿步的家人對他說的話：「又不是正職，還那麼辛苦，錢那麼少，繼續做幹什麼？」是啊，我想這是所有台灣巡山員的心聲了，也因此，我深深為這群癡傻的人動容；謝謝他們無悔守護山林，謝謝他們為台灣山林付出自己的血汗。 在台灣，有一千一百多位巡山員，但每個人卻需要管理約莫58個大安森林公園般廣大的土地，而這些都不是平坦的地，多數都是荒野山林。巡山員們常常需翻山越嶺、跨越湍急河流，走到人跡罕至，甚至從沒有人到過的區域。我記得阿步在書上曾寫下，走從未有人走過的路，前往從來沒有人到過的區域，是最最危險的，因為充滿未知的巨大風險。腳下踏出的每一步，完全沒有前例可循，只能憑自己過往積累的巡山經驗來判斷；也因此，對阿步來說，他最懼怕，也是他的罩門，就是從未走過的崩壁，他說，那驚險程度完全不誇張，真的是九死一生。 其實，巡山員從來不只是字面上的「巡山」而已，它的工作內容從海拔0到3000公尺，從處理違法占用國有地、山難救援、森林火災滅火、協助黑熊救援與野放，到長達五天以上，需背30公斤重，被認為是大魔王等級艱鉅的「深山特遣」，以及查緝盜伐珍貴林木的「山老鼠」等，全部屬於巡山員的工作。 而，其中的查緝山老鼠，最讓我驚詫。從之前的媒體報導，提到巡山員常常在查緝山老鼠時，被恐嚇或遭受暴力，因此我總以為巡山員有權力，也有配備基本的武器，但阿步在書中闡述的是巡山員並沒有執法權，若遇到山老鼠，巡山員能自保的僅有鐮刀與辣椒水，而，在這麼陽春又簡單的配備下，巡山員卻還需要蒐證。 讓一個人上戰場，但卻沒有給他武器，這要如何讓他抵禦、對抗敵人？無怪乎，阿步在一次遇到山老鼠的危急狀況，雖然最後平安無事，但那一夜，阿步始終輾轉難眠。一直到清晨，整夜無眠的阿步摸摸自己的腳趾頭，又摸摸自己的臉頰……他慶幸，原來自己還活著。 寫下《浪漫巡山員》一書的阿步，非常熱血、純真，他以最大的身心都投入在巡山員這份工作上，因為他從大自然、從台灣的山林獲得許多無法言喻的感動與震撼，甚至總是被療癒，但他也對破壞大自然、不珍惜山林的人們感到生氣與失望，一如書裡〈「養雞場」的美名〉一文，面對用聲音、食物誘騙鳥類拍照的人，巡山員僅能柔性勸導，而阿步想請警察處理，但這卻成為壓垮他，讓他絶望痛哭的最後一根稻草。 阿步的痛哭，是一記對我們的重擊；我們在這份重擊裡，看見阿步的熱血、真摯，看見人類的貪婪與自私，但也看見體制的不完備，我們有沒有可能，別僅是燃燒著巡山員對山林、對大自然的熱愛，而是更能理解巡山員的難處與困境，並給予巡山員更多的資源，讓他們在守護台灣山林的立場上，能更有底氣，也能更站得住腳？ 這是一本獻給所有靜默的巡山員的書；謝謝台灣所有的巡山員，是你們的守護，我們才能不斷見到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蓊蓊鬱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