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農討山誌

字耕農的赤子心

2011/02/17 如果你看到這個小女生，你一定會對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感到不解，甚至勸阻，而當所有忠告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時，最後將會以「看你能撐多久」來作為這整件事的結語。 然而「偉大的心靈總是會遭逢凡夫俗子頑強的抵抗」愛因斯坦老早就看出世俗的觀點。真誠的去做一件與主流價值背道而馳的事，如果真沒有一顆堅毅的心，這一畝田實在是很難很難耕得下去！ 這個堅毅的小女生，我們習慣叫她阿咪（因收養了一隻貓咪而得名），號稱一百五十公分高，帶著近視眼鏡，笑聲爽朗，力行環保，不愛名牌，不會說台語。在二 ○○八投筆從農之前，是在一家法商的廣告公司擔任資深文案；那一年是她來到公司最風光的一年，得獎記錄從國內跑到國外，一下是紐約一下是坎城，這樣的成績 在當時台灣廣告圈也算是炙手可熱。 可是，有一天這個小女生突然跑來找我說：「Fish哥，我想要休息一陣子！」，我像雷擊般被電到，心想不是才剛得獎嗎？怎會想離開，難道是有其他公司想挖角？血液翻騰的我看著她說：「你待的不快樂？還是有其他事？」她急忙地解釋： 「沒……沒有！這裡是我待過最快樂的公司！只是我……在想，除了工作，我的生活還有甚麼？」 「我的生活還有甚麼？！」這句話在我心裡震盪好久，也許是我們這行最不願意面對的真相吧？！ 「說吧！你想要去做甚麼？有甚麼是我可以幫忙的。」我說 「我想要去做對台灣有意義的事！我要去花東當農夫！」如果說剛剛的離職是雷擊，那現在的隻字片語則如同暮鼓晨鐘了！ 「Fish哥你還記得有天你從台中開會回來，帶給我們吃的鳳梨酥嗎？你叫我看看包裝盒裡面寫的文案，說這些文字對土地對作物的情感是多麼誠懇。連我一個不懂台語的台北人，讀著那些鄉土俚語竟是如此親切，沒有絲毫陌生感。」 「我要去種田，我想用我的筆去幫那些辛苦的農夫們耕田！」 這就是阿咪，如此純真卻勇敢，她的正直與堅持會讓周遭的一切感染熱情。 就像當年巴爾札克在描述正直又勤奮的「鄉村醫生」─貝納西時，他為了解決村民的貧困，開始因地制宜發展生產，創造交易。他深知「生活的花朵，只有付出勞力才會綻開。」 就在阿咪離職後的一個多月，我收到了一箱花東寄來的包裹，打開裡面一看，已是一包包分裝好的有機米，產地是來自於羅山。 那一天的下午我的msn突然出現消失已久的暱稱『阿咪』，她在敲我，在緊湊的鍵盤敲擊對話裡，不知道她是否有感受到我的驕傲；在我的廣告生涯裡曾有個copywriter，現在正用她的赤子之心在花東感受生命。然而這一段msn對話至今我仍捨不得殺掉。 ＊＊＊＊＊＊＊＊＊＊＊＊＊＊＊＊＊＊＊＊＊＊＊＊＊＊＊＊＊＊＊＊＊＊ 2008/7/6下午與Fish的msn阿咪說（16:09）～ 「我現在比在公司上班還累，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晚上還要花很多時間做志工，前幾天去部落教媽媽用電腦、昨天帶一百二十個小朋友清潔林道，偶爾還要去山上做螢火蟲生態維護。 最近學到好多事，比如一個人在山上過夜、做木工（昨天我做了一百六十支木頭鉛筆）、和煮一堆人的飯，還學會了爬樹…… 每天晚上我躺下來的時候都會跟自己說：幹！真白痴，這邊根本比台北還辛苦一百倍！！幹麻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又很期待第二天的來臨～ 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的生命多了這麼多奇異的火花，這幾天的小小心得與你分享～」 ＊＊＊＊＊＊＊＊＊＊＊＊＊＊＊＊＊＊＊＊＊＊＊＊＊＊＊＊＊＊＊＊＊＊ 就在那星期的某天下午，我把這些對話和飽滿的有機米在創意部會議中一起分發給在座的小朋友；告訴他們說手中拿到這些米是阿咪在花蓮羅山親手收成的。 說來慚愧，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小女生，對生命和土地所釋放的熱情，遠比我們這群每日繞著一○一大樓前進後退的庸碌人生燦爛許多！而曾經同樣是廣告文案出身，後來逃離麥迪遜大道避居普羅旺斯的彼德．梅爾；就在他那段山居歲月與事無爭的生活中，找到他靈魂的居所。 心回來了，還有甚麼不會回來？在「回來米」這篇文章，林伯伯把「種米」當作是「種心」；沒有除草劑，沒有殺蟲藥，有的是苦行僧的耐心和知足常樂的愛心。當我們戰戰兢兢的鞏固工作，汲汲營營不斷在追求數字的成長，是否有天也該稍微停下來，耐心等待自己的靈魂跟上來！ 看著阿咪這一年的字耕心路歷程，可以想像這一段路是走的風雨交加，而這一畝田是耕得苦樂參半；正因如此才能見識到這些單純卻不平凡的農夫，也才能隨興的 跟著她下鄉冒險，在田裡奔跑，在山中被牛追，在池裡田野調查；這些都市裡再也找不到的玩意，你彷彿都可以在她的棄業日記中找回記憶。生活一旦找到了出口， 或許就能體會米蘭昆德拉所說的：「真正的生活總是在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