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月亮對你笑

序章

夜深人靜的時刻，就彷彿這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安靜地睡著一樣。

寂靜的街道、寂靜的屋子，偶爾傳來貓叫聲，但又很快地安靜下來。

在這寧靜的時刻，倘若發出了一點聲響，即便這聲音並不怎麼大，也會被放大數倍。

比如現在，似乎有什麼重物從高空中直接墜落──

「砰！」

一聲清晰的撞擊聲，用力地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由高空中摔落的軀體成詭譎姿勢，斷裂的骨頭直接從皮膚刺出，頭殼因為撞擊而破裂，腦漿與血水混在一起，染上了柏油路。此刻，血液依舊緩慢地從那破裂的軀體中流出……

這夜的天空沒有什麼雲朵，月亮沒有被任何的雲層遮擋住，明亮無比的彎月就彷彿在微笑，淡然地笑看著這世間的無常。

死者眼睛半掩著，無神地望著黑空中明亮的彎月……

第一章　葉苡喬

那記憶，如今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葉苡喬幾乎都要忘記了。

記得在某天的夜裡，一位有著靈動雙眼的女孩姿態悠閒地躺在床上，轉頭問向坐在一旁書桌前的她。

「姐，妳覺得彎彎的月亮像什麼？」葉苡昕開口問。

「像笑臉吧？」她當時這樣回答。

「笑臉？」

「妳看，彎彎的弧線，不就像是天空在微笑嗎？」說完，她在空中畫了個微笑的弧線。

「這形容也太常聽到了吧？有點沒創意。」床上的女孩翻了個身，雙眼看著對方。

「要不，妳來說說月亮像什麼呢？」

「我覺得像死神的鐮刀。」她回答，「夜色降臨，為明亮的天空拉上黑幕，這時候死神出現了，亮出祂手上的鐮刀，劃開那些壞人臉上的人皮。」

「這聽起來也太可怕了吧？月亮給人的感覺不就像是黑暗中的希望嗎？怎麼會是死神的鐮刀呢？」

「因為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呀！」

月亮不管在白天還是在晚上都一直俯瞰著城市底下的人們，將所有好的人與壞的人都看了盡，也知道了有些人就如同野獸一樣，脫去身上的人皮，裡面是個醜陋的怪物。

人心，有時候就是醜陋到無法相信。

──畫面開始扭曲，宛漩渦般旋轉，直至最後消失。

葉苡喬輕喘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依舊是黑夜的窗外，因為深夜的關係，周圍寧靜得不可思議，她感受到自己那加快的心跳聲，翻了個身伸手摀在胸口處，以為藉此就能讓自己的心跳別這麼快……

腦中回想起剛剛那個夢，葉苡喬不禁覺得哀傷，眼角很快地就凝出了淚水，接著淚水奪出眼眶，滴落到枕頭立即被吸收。

人死後，會化作塵埃，塵埃隨著空氣飄泊，並不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曾幾何時，小時候的她天真地相信，以為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是人死變成的。這麼無邪的想法隨著年紀增長後消失，當她眼睜睜地見到裝著妹妹遺體的棺材被推入了火化爐中，熊熊燃起的火焰吞噬了那口棺材，那團火就有如猛獸一樣的張牙舞爪。葉苡喬這才了解到，人死後會成了灰，星星什麼的只是騙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當時臉上的兩行淚水，熱如火，就像是會灼傷了自己的臉頰的一樣熱燙……

微弱的哽咽聲響起，想起那有如烙印般的刺眼畫面，葉苡喬還是忍不住哭了。

自從妹妹過世後，她的情緒變得敏感、不穩定，像一層尚未完全成冰的薄霜，一碰就碎裂。

她想不起上次與妹妹談話是什麼時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妹妹好像變了，對她的態度有如陌生人，在外頭見到她時直接裝作沒看到。當時她以為對方只是因為到了叛逆期，也許過了青春期階段後，便會恢復原樣。

她曾經試著關心過對方，可是對方的態度明顯敷衍，不願意與她多說一句話，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她想起那個空氣中充滿潮濕味道的雨天，如今所有的一切是那麼鮮明在目。

那時，當她撐起傘、加緊腳步返家時，在轉角處遇見同樣因即時暴雨落下卻沒有備傘、奔跑著要回家的葉苡昕。

那時不知為何，對方瞪大著眼睛看著她，表情有些吃驚。

但因為雨勢過大，葉苡喬不再多想，只想趕緊讓葉苡昕進入她的傘下，為她提供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苡昕，快點過來躲雨！」她說，朝葉苡昕招手，臉上有些著急。

然而，葉苡昕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下一秒冷漠地撇過頭，加快腳步奔跑離開。葉苡喬愣愣地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那背影拿著書包擋在頭上，而雨滴將她的衣服打濕了一片。

兩人之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問題。小時候她們姐妹情深，雖然不同寢室，可是彼此經常會互相串門聊天，有時候還會同床共枕，也會共享衣櫥，感情明明是那麼得好，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變了。

葉苡昕寧願任由雨將她全身打濕，也不願意與她共同撐傘。

她就這麼不喜歡她嗎？就這麼討厭看到她嗎？

葉苡喬的心下沉，宛如跌落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不懂自己是哪裡做錯了，曾經試著想要與對方溝通，得到的是比對陌生人更冷漠的回應，將她視為空氣。面對這樣的情況，葉苡喬無能為力，久之，她也不想熱臉貼冷屁股，從此互不往來。

直至葉苡昕過世了，她們之間的關係依舊破裂。

對此，葉苡喬心裡滿滿的後悔，無論如何，葉苡昕都是她的親生妹妹，她不該因為一時賭氣對她不理不睬。

想起這些難受的回憶，葉苡喬在床上輾轉難眠，完全無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她就會見到葉苡昕的身影，用冷漠的眼神望著她。

眼淚流了又乾、乾了又流。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的天依舊還沒亮，她從床上起身離開自己的房間，摸黑往葉苡昕的房間走去。

因為家人懷念妹妹的關係，所以這間房間中的擺設和物品都沒有更動，與葉苡昕生前時一模一樣，唯獨在桌上放上了一張葉苡昕的獨照。

葉苡喬躺在葉苡昕的床上，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也常常在這床上跟妹妹聊天聊到睡著。

但即使她再怎麼懷念，這些時光也不會回來了。

＊＊＊

葉苡喬最後躺在葉苡昕的床上睡著了。

當她逐漸有意識的時候，她聽見微微的腳步聲在房間內走動，但她又很快地又睡了過去。直到下一次睜開眼時，她看到陽光從窗簾底下探入房間，將房間的地板照亮。

房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門外的母親見到她在床上時愣了愣，「妳怎麼會睡在這裡？快點起床準備去學校了。」

她沒有應聲，而母親丟下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

葉苡喬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在半夜抱著妹妹的枕頭入睡，明明上頭已經沒有了妹妹的香味，但她抱著卻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看著滿室未變的陳設，她想自欺欺人，妹妹還活著，沒有離去，她彷彿又回到了她們姐妹情深的好時光。

但夢終究會醒來，日出打破了謊言的時刻。

葉苡喬臉上都是淚痕，她起身梳洗，經過半小時後，吃完早餐的她走出家門，搭乘電梯來到一樓。她走往社區中庭，向著警衛室的方向走去，透過鐵柵門望過去，她見到男友許一誠正靠在機車上，低頭滑著手機等待。

葉苡喬與許一誠是大學同班同學，兩人從升大二的暑假開始交往，至今已交往了半年的時間。

葉苡喬朝著許一誠走近。許一誠像是聽到了腳步聲而抬起頭，下一秒對她微笑。

「早安。」她說，聲音非常無力。

「早。」許一誠溫和回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後，輕柔地替她戴上安全帽並扣上安全釦，兩人一起往學校出發。

葉苡喬並沒有住宿舍，而是通勤上學。

她知道很多學生上大學就選擇離家住，是為了不想被家人拘束，或是想要體會獨居的感覺，又或是想讓自己獨立自主，而這些想法葉苡喬統統都沒有想過。

在高三考學測前，她就已經決定要就讀離家近一點的大學。她的想法很單純，純粹覺得大學離家近非常方便，下課時間她可以前往父母營運的幼兒園幫忙，減輕父母的工作壓力，此外也可以省下大筆的住宿費用。

營運托兒需要與孩子們的家長接觸，大部分的家長都能體會教職員的難處；但也有惡質的家長，三不五時地『指導』老實的園長。

為了防止事件再度發生，她學習到了要慎選家長。

還好她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否則父母親就要吃大虧了。

「喬喬，妳在想什麼？」許一誠的聲音讓她回神。

「我……沒有，就只是放空。」她說。

許一誠握住她的手，對她微笑。

兩人正坐在學生餐廳的一角享用午餐，雖然說享用，但葉苡喬只吃了幾口就沒有胃口。自從葉苡昕過世後，她一直都沒有任何食慾，就算強行要自己多吃點，胃也會不舒服，甚至嘔吐過。自此過後許一誠不再強迫她，買了些營養的流質食物給她喝，以免她營養不均衡而生病。

隔壁桌的學生吃完後端著空盤離開，接著很快地，又坐入了新的學生，兩名女學生正在聊著最近看的小說，明明是平淡無奇的談話內容，但卻吸引了葉苡喬的注意力。

她突然想起葉苡昕也有在寫小說。

「一誠，我妹妹……也有在寫小說呢！」葉苡喬說。

記得當時的葉苡昕好像才國中吧，興奮地拿著一本小說來到她面前說她也要寫小說，本來葉苡喬還以為妹妹只是講講，沒想到她收集了一堆背面是空白的廣告紙釘成一疊，開始在空白處寫起故事來。

從空白的廣告紙，到空白的筆記本，再來是一大疊的稿紙，最後的最後，父親在葉苡昕高一生日的時候送了她一臺平板電腦，讓她寫小說不必真的再用『寫』的，而是直接打在平板電腦裡。

當時葉苡昕在創作小說的時候，會時不時來找葉苡喬分享，將自己的作品拿給她過目，想要聽聽她的心得。葉苡喬看著妹妹筆下那些小情小愛的故事，看到她如此地投入於創作，打從心裡替她感到高興。

想起這些過往的畫面，葉苡喬不禁笑了起來，真的很懷念，每一幕都歷歷在目，就好像是不久以前才發生的事情而已……

不過，自從葉苡昕開始與她冷戰後，她就再也沒有讀過她所寫的故事了，不知道她筆下的那部愛情小說完結了沒有？還是，她開始在寫新小說了呢？

「妳妹妹有在寫小說的事情我知道啊！」許一誠說，望著葉苡喬的神情，溫柔的像要溢出水一樣。

葉苡喬愣了愣，問：「……你怎麼會知道？」

他輕笑了一聲，「傻瓜，妳妹妹的事情當然是妳告訴我的，妳忘記了？」

是她告訴他的嗎？她怎麼沒有任何印象？

葉苡喬摸了摸自己的頭，關於妹妹的好多事情她都忘了，是因為妹妹過世所遭受到打擊嗎？

那麼是不是總有一天，她會忘了自己曾經有一位妹妹？

如果真的忘了妹妹，這樣子是好還是壞？是好吧？這樣她就不會因為妹妹過世而承受椎心之痛了……

「我忘記了。」她說，目光哀傷。

「但我還記得。」許一誠說。

「……我好後悔，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為什麼會變這樣，直到她死了，我還是沒有跟她和好。」只要一想起這件事情，葉苡喬就滿是後悔，因為再也沒有和好的機會了。

「喬喬，妳已經盡力了，別再怪自己。」

「可是……」她的情緒不禁激動了起來，鼻頭瞬間灼熱，眼眶也瞬間紅了。

「我記得當時妳提到妹妹在寫小說的時候，是很開心的。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可是妳卻表現得比誰都還開心。擁有這樣多才多藝的妹妹，是讓妳引以為傲的一件事情。寫小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要有多大的耐心啊？這麼艱難的事情妳妹妹卻做到了呀！」許一誠對著她說。

他的話讓葉苡喬想起自己曾經鼓勵妹妹，若她日後真的出書了，她除了會幫忙推廣外，還會買來送朋友。

「我還答應她，若她出書的話要幫她做推廣呢……」她說，眼神有點恍惚。

「推廣這件事情現在還可以做呀！她的小說作品應該有發表在網路上吧？就算沒有出書，也可以幫忙推廣她的作品。」

許一誠的話點醒了她。

「一誠，這好像是我目前能替她做的事情了……」葉苡喬覺得自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絲絲的光芒，有了前進的目標。

「是吧？我很鼓勵妳去做。」許一誠的言語中有著鼓勵的意味，葉苡喬聽了點了頭。

於是她決定要先閱讀妹妹的小說作品。

腦中有了這個決定後，她將眼前剩下的飯菜全都吃進了肚子裡，這一次沒有反胃、沒有嘔吐，她還將附餐送的飲料全喝了光，拿起衛生紙擦擦唇，對著許一誠說：「走吧！」

「妳總算打起精神了。」許一誠說。

「抱歉，這一個月讓你擔心了，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許一誠臉上的笑容加深，真心替她感到開心。

＊＊＊

雖然心中有了決定，葉苡喬卻無法順利地閱讀到葉苡昕的小說作品，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葉苡昕在哪裡連載小說。

她找到臺灣一些知名或是流量大的文學平臺，但文學平臺上的小說作品數都高達好幾萬件以上，加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葉苡昕是用什麼筆名來發表小說，她無法用作者名字來搜尋。想找到葉苡昕寫的小說，困難的就像是大海撈針一樣，她覺得頭大。

突然，她想起妹妹創作小說時所用的那臺平板電腦，她決定今天回家就到葉苡昕的房間內找尋平板電腦。

今天的課程只到下午三點，下課後葉苡喬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如往常一樣，先到父母經營的幼兒園幫忙。當所有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送完畢後，她開始打掃並收拾那些散落一地的玩具。忙到一個段落之後，她與母親先行回到家中，剩下的留給父親善後。父親總是最後離開幼兒園的那個人。

回到家，母親開始在廚房裡準備晚餐，葉苡喬幫忙洗菜跟切水果，眼看著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幫忙的地方後，她走出廚房，往葉苡昕的房間裡走去。

打開葉苡昕的房門，床單有些凌亂，因為昨夜被自己睡亂了，於是她將床單拉平，最後站在書櫃面前凝望著上頭的書。

果然是有在寫小說的人，書櫃上滿滿的小說書籍，還有一些教導如何寫小說或是如何寫劇本的工具書，看來葉苡昕真的很熱愛寫小說。

葉苡喬平常不愛閱讀，因為學校的課本上已經滿是字了，她不想在課堂以外還要如此努力。若要知曉一個故事，她更多是從影視了解。雖然葉苡昕曾經說，同樣一部作品，小說內容與影視作品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但至今她依舊無法理解。

葉苡昕的書櫃上幾乎都是愛情小說，有校園、都市、奇幻類的愛情故事，很少有其他類別的小說。葉苡喬心想，妹妹果真是愛情小說的愛好者，如此一來，所創作出來的作品也是愛情小說為主吧？

目光挪開，她轉身走到書桌前開啟葉苡昕書桌的抽屜，抽屜裡正躺著一臺平板電腦，因為太久沒有人使用而呈現關機狀態，葉苡喬找出充電線開始進行充電，約莫過了五分鐘，平板因為有些電力而順利開機進到主畫面。

平板內的APP有點過少，葉苡喬將所有的APP都點開來看，也將所有的資料夾都查看過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一部的小說作品。

見狀，她不禁蹙眉。

真是怪了，妹妹在後期都是使用平板來創作小說的，平板裡面怎麼會沒有任何一部的小說作品？

葉苡喬覺得詭異。她開啟網頁，找尋妹妹曾經瀏覽過的紀錄，卻發現裡面空白一片。

「妳在幹什麼？」母親突然的說話聲讓葉苡喬嚇了一大跳，見到她在葉苡昕的房間裡拿著平板電腦，母親一臉納悶。

「我突然想看看妹妹寫的小說……」葉苡喬老實說，她太過於專注於檢查平板，以至於沒有聽見母親的開門聲。

母親聽了沒有多說什麼，只要她趕緊出來吃飯，說完後離開房間。

「好怪……平板為什麼被格式化了呢？」葉苡喬喃喃自語著。

跟著母親走出房間，見父親已經回來，人正坐在餐桌上吃著飯，葉苡喬問：「妹妹的平板壞了嗎？」

「有壞嗎？」母親先是疑惑地看著她，下一秒突然想到什麼事情似的說，「啊！好像有，一個月前她曾經把平板拿去送修過，那時候送修費有點貴，她還跟我要零用錢呢，為什麼要問這個？」

「因為妹妹的平板裡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想要看看她寫的小說，這樣一來，不知道哪裡還可以看到她寫的小說。」葉苡喬說。

「別提她的事了，多提多難過。」父親出聲制止提到關於葉苡昕的話題，而母親也給了她一個眼神，葉苡喬只好閉上嘴而乖乖吃飯。

這個家少了妹妹就不完整了，就像是一個完整的拼圖，少了一塊，這拼圖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葉苡昕當時無預警地墜樓身亡，沒有留下任何的遺書，因此大家對於她的死亡感到驚訝及納悶。

葉苡昕是從自家大樓的頂樓處墜樓，頂樓是開放空間，平時就有人在上面走動，現場有很多的足跡跟指紋影響了警方的判斷，且她平常待人和善，不可能會得罪任何人，最終家人在她房間抽屜找到了一些抗憂鬱藥物，因此刑警認定葉苡昕可能有心理方面的疾病，最後以自殺作為結案。

雖然葉苡昕沒有留下任何遺書，但很奇怪的是，她卻在自殺前打了一通電話給葉苡喬，可惜葉苡喬錯過了這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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