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公園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這本BL小說好感人！
療癒文學＋純愛耽美＋生死議題
台灣文學金典獎得主 星豫（何玟珒），首部長篇眈美小說《望海公園》
透過紙紮祭儀來面對生死議題的治癒系小說，開創台灣耽美全新高度！
因為一樁紙紮委託的案子，
陽光開朗的紙紮師傅與寂寞悲傷的心理諮商師，
展開一段因死亡而相遇的療癒之旅，
哭泣過後，讓我們再愛一次。
★本作為2020新月創作獎短文類第二名《望海公園》同名改編長篇耽美小說。
這是一個有點悲傷的，關於失去的故事，
但如果讀者能從悲傷中提煉出美好的感覺，
並帶著甜甜的感受記得《望海公園》就好了。
──星豫
★獻給所有因失去摯愛而悲傷不已的你
「你怎麼可能懂？你有死過戀人嗎？你根本連個交往對象都沒有。」
「嗯。你說得對。那些經驗我都沒有，但我也有過，很想死掉的時候。」
面對重要的人離世，你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快樂了嗎？
就算不是任何人的第一優先，還是可以活下去嗎？
兩座公園，兩個悲傷的故事，一段全新的旅程。
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關於「紙紮」
面對死亡，人類總會展現不可思議的自我療癒能力，
每個人療傷的方式不同，例如其中一種是「紙紮」——
每燒化一份紙紮，都代表一句深深的「我想你」。
不語紙紮店──
往生者不會說話，紙紮也不會，
而將不言的後面加上一個吾，
代表把我的思念與祝福，
透過燒化的紙紮傳達出去。
「我想要委託一個公園的紙紮，那座公園看得到海。」
「欸……海嗎？液體的海水嗎？用紙嗎？」
林敘觀身為心理諮商師，卻走不出戀人去世的陰影，
始終沉浸在傷痛中無法抽離，甚至一度想尋死，
同樣經歷所愛之人辭世的紙紮師傅鄭思廉陪著他努力振作，
透過製作「望海的公園」，兩人展開了一段療癒之旅，
可在這份溫暖的背後，危機悄然來臨，
欣喜林敘觀「恢復單身」的狂熱追求者不停騷擾，
甚至在他下班時直接把人抓入暗巷……
★這故事不能只有小編看到★
這是一個利用民俗技藝「紙紮」進行雙向治癒的故事，同樣遭遇所愛之人驟然離世，紙紮師傅鄭思廉在紙紮裡找到了情感寄託與宣洩的窗口，慢慢走出陰影，身為心理諮商師的林敘觀卻沉浸在傷痛中無法抽離，甚至一度想尋死。
透過製作「望海的公園」，鄭思廉陪著林敘觀努力振作，在經歷跟蹤狂的騷擾、是否向家人出櫃的猶疑後成功收穫愛情，成為了讓林敘觀感到安全的「祕密基地」，是一部能讓人深思、感動的作品，值得細細品味。
療癒文學＋純愛耽美＋生死議題
台灣文學金典獎得主 星豫（何玟珒），首部長篇眈美小說《望海公園》
透過紙紮祭儀來面對生死議題的治癒系小說，開創台灣耽美全新高度！
因為一樁紙紮委託的案子，
陽光開朗的紙紮師傅與寂寞悲傷的心理諮商師，
展開一段因死亡而相遇的療癒之旅，
哭泣過後，讓我們再愛一次。
★本作為2020新月創作獎短文類第二名《望海公園》同名改編長篇耽美小說。
這是一個有點悲傷的，關於失去的故事，
但如果讀者能從悲傷中提煉出美好的感覺，
並帶著甜甜的感受記得《望海公園》就好了。
──星豫
★獻給所有因失去摯愛而悲傷不已的你
「你怎麼可能懂？你有死過戀人嗎？你根本連個交往對象都沒有。」
「嗯。你說得對。那些經驗我都沒有，但我也有過，很想死掉的時候。」
面對重要的人離世，你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快樂了嗎？
就算不是任何人的第一優先，還是可以活下去嗎？
兩座公園，兩個悲傷的故事，一段全新的旅程。
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關於「紙紮」
面對死亡，人類總會展現不可思議的自我療癒能力，
每個人療傷的方式不同，例如其中一種是「紙紮」——
每燒化一份紙紮，都代表一句深深的「我想你」。
不語紙紮店──
往生者不會說話，紙紮也不會，
而將不言的後面加上一個吾，
代表把我的思念與祝福，
透過燒化的紙紮傳達出去。
「我想要委託一個公園的紙紮，那座公園看得到海。」
「欸……海嗎？液體的海水嗎？用紙嗎？」
林敘觀身為心理諮商師，卻走不出戀人去世的陰影，
始終沉浸在傷痛中無法抽離，甚至一度想尋死，
同樣經歷所愛之人辭世的紙紮師傅鄭思廉陪著他努力振作，
透過製作「望海的公園」，兩人展開了一段療癒之旅，
可在這份溫暖的背後，危機悄然來臨，
欣喜林敘觀「恢復單身」的狂熱追求者不停騷擾，
甚至在他下班時直接把人抓入暗巷……
★這故事不能只有小編看到★
這是一個利用民俗技藝「紙紮」進行雙向治癒的故事，同樣遭遇所愛之人驟然離世，紙紮師傅鄭思廉在紙紮裡找到了情感寄託與宣洩的窗口，慢慢走出陰影，身為心理諮商師的林敘觀卻沉浸在傷痛中無法抽離，甚至一度想尋死。
透過製作「望海的公園」，鄭思廉陪著林敘觀努力振作，在經歷跟蹤狂的騷擾、是否向家人出櫃的猶疑後成功收穫愛情，成為了讓林敘觀感到安全的「祕密基地」，是一部能讓人深思、感動的作品，值得細細品味。
試閱
翌日天明，鄭思廉拉開鐵捲門，正要開始營業，便見「不語」的店門外已經有人等候，他對門外等候的臉孔有些印象。
「你是昨天的……」
「你好，請問現在開始營業了嗎？」林敘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抱歉，我是趕在上班時間前來的，等一下還要去工作……我來得太早了嗎？」
「不會，請進。」
鄭思廉到櫃檯後方為他準備茶水，在這期間，林敘觀打量店內的紙紮範本。
昨天他只匆匆瞥過一眼，今日細看，這才真正注意到製作者的手藝精良，每一個小細節都做得十分逼真。
林敘觀仔細看了一會兒，驀地出聲，「做錯了。」
「啊？什麼？哪裡？」鄭思廉心裡訝異，莫非這人對紙紮也有研究？
「這裡，名牌包的LOGO拼錯了。」
鄭思廉朝他走近，望向林敘觀的指尖所指的方向，他指出的錯誤是放在紙紮屋的衣櫃中，按比例縮小的包包上的拼寫，那真的是很小的錯誤，「O」拚成了「Ｅ」，視力不好或沒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林先生，你的視力是2.0吧！這種小地方都看得出來？」鄭思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還可以。」
「能抓出錯誤真的不容易，不過很遺憾，這是我故意做錯的，畢竟大品牌的東西還是有商標權的，在國外曾經有名牌公開表示過不希望自己的LOGO被印在紙紮品上。」鄭思廉調皮地眨了眨眼，「不過燒給往生者的東西我還是會印正確的上去，總不能讓他們拿山寨包，反正之後會燒掉，不留證據。」
「所以這些會留下來的東西才做成假的？」
「對啊，說不定哪天國際品牌的代理商或總經理會走進這家店。」
「這樣子……你不會覺得很可惜嗎？」林敘觀下意識脫口而出，「辛辛苦苦做好的東西被燒掉，一眨眼就不見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不會啊！紙紮本來就是為了燒掉才做出來的東西。」鄭思廉像是習慣了這類問題，輕笑著回答，「雖然在我們的世界裡，我花時間、花心力做出來的東西會化為灰燼，可是往生者卻能收到活著的人對他們的心意，不覺得這是一件有點浪漫的事情嗎？」
林敘觀不予置評，作為送禮物的一方，他更希望對方能活著收到他送的禮物。
「而且嚴格來說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留下，喪家和我都會記得那些禮物的樣子。我會記得製作紙紮的感受，動手製作的經驗也會累積成我的實力，以後能做出更好、更精緻的東西，這樣一想，紙紮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全然的悲觀吧？」
「鄭老闆是會正向思考的類型啊……」
「沒有啦！我要是真的消極起來也是很喪的。」鄭思廉轉移話題，裝出自己並不知道對方名字的模樣，「我很聒噪吧？話又說回來，那個……請問要怎麼稱呼？」
「我姓林，雙木林。」
「林先生今天來這裡是想要委託我做什麼紙紮品呢？」
林敘觀的目光鎖在自己交握的雙手上，說：「我聽耘庭說，你們這裡什麼東西都能做？」
「什麼都能做有點誇張，我只能說我可以盡量嘗試。」
「那麼，我想要委託一個公園的紙紮。」
「公園？」鄭思廉一愣，再度確認，「有溜滑梯和鞦韆的那種兒童公園？」
「對，還要有蹺蹺板。」
這也太巧了吧！鄭思廉在心裡暗想，最近怎麼那麼多人想要公園紙紮？
「這……冒昧問一下，是要做給小孩子的嗎？」鄭思廉猶豫地開口。
「不是，是要燒給一個跟我很要好的朋友，他很孩子氣，生前常跟我在公園裡約會，那座公園看得到海。」林敘觀歛眸說道，眼眶微微泛紅，「很好笑吧？我們兩個明明都是大人了，卻還賴在公園裡跟小孩子搶遊樂器材。」
鄭思廉靜靜聽著，每個進到他店裡的人都有類似的想法，為了圓滿逝者和生者的願望而來到他面前。
「那座公園一定儲存了很多你和他的回憶，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鄭思廉微微一笑，「那你有那座公園的照片嗎？」
林敘觀搖頭。
「那你知道那座公園叫什麼名字嗎？我開Google地圖應該找得到……」
「抱歉，我忘了。」林敘觀用愧疚的眼神看他，「如果請你實地取材會太麻煩你嗎？費用的話我可以出。」
「沒關係，能把成品做出來就好，那座公園在哪裡呢？」
「在花蓮。」
鄭思廉的笑容僵在臉上。「花蓮？」
原來那座公園不在台北嗎？他可沒有想到做個紙紮還要出差到外縣市去啊！
「我可以帶你去，去那座公園的路我還記得，收費貴一點也沒關係！」林敘觀偷偷觀察著他的臉色，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行嗎？」
「這……」
「還是我先自己回花蓮一趟，把照片拍好了再傳給你參考？」
鄭思廉本想說好，但在看到對方明顯紅腫的眼睛之後改了主意。出於直覺，鄭思廉覺得不應該放林敘觀一個人舊地重遊，誰知道這樣一個悲傷過度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情？
鄭思廉自己也曾經歷過這樣子的時期，無法抵禦悲傷，彷彿下一秒就會衝動做出無可挽回的行為，他看著林敘觀，就像是在看著過去的自己。
「沒關係，我跟你一起去吧。」鄭思廉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也好久沒有放假了，就趁這個機會出去走走也好。」
兩人約定好近期前往花蓮的時間，又將製作事項確認好後，林敘觀便離開「不語」，趕著去身心科診所上班。
＊＊＊
前往花蓮的旅途決定得意外迅速，林敘觀抓緊時間打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和鄭思廉約好出發日期，兩人一起動身。
鄭思廉這段時間一直都埋首於客戶的訂單和哥哥一家人的公園紙紮製作，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和林敘觀一起坐在火車上了。
他對對方的行動力感到驚訝，整個行前準備他幾乎沒出什麼力，車票、旅店等都是對方訂的，林敘觀還堅持不讓他出錢。
「本來就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害你要跑這一趟的，我怎麼能讓你出錢？」林敘觀這麼對他說。
饒是如此，鄭思廉仍然過意不去，遂在心裡暗暗決定要幫對方打個折。
兩人約在台北車站碰面，鄭思廉一身休閒打扮，胸前掛著一台單眼相機，朝人群裡遙遙一望，一眼就看到了背著背包的林敘觀。
從台北到花蓮需耗時兩個多小時，在車程上為了避免尷尬，鄭思廉主動開啟話題與林敘觀攀談。
「還好我們的出發時間在清明連假前，跟返鄉的人潮錯開，不然我們可能連火車票都訂不到。」
「嗯，我有先考慮到這點。」
話題結束。
「對了，林先生是從事什麼工作啊？如你所知道的，我是紙紮師傅，你呢？」
「……我在診所工作。」
「那是醫生還是護理師啊？現在疫情期間很辛苦吧？」
林敘觀沒有想要多做解釋，淡淡回答，「還好。」
話題再度結束。
鄭思廉有些無奈，他想對方大概是真的沒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自從上火車之後，多數時間林敘觀都只是望著窗外景色發呆，安靜得宛若石像。
鄭思廉仍在腦袋中搜索合宜的話題，打算再試最後一次，如果這次失敗了，他就拿手機遊戲出來玩。
「林先生，我能問問為什麼一定要是那座花蓮的公園嗎？兒童公園的話，全台應該都長得差不多吧？」鄭思廉匆匆解釋，「啊，我知道那座公園對你和你男朋友很有意義，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單純好奇……」
林敘觀透過車窗反射瞥了他一眼，而後開口回答，「那座公園看得到海。公園面對太平洋，我和他常常去那裡看海，有時會玩一下遊樂設施，有時就什麼都不做，只靠在對方身旁看著海發呆。」
「聽起來很浪漫。」
「浪漫什麼？」林敘觀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蠢。」
「怎麼會？超有青春偶像劇的感覺欸！你想想那個畫面……你和周先生兩個少年互相依偎，面朝一望無際的大海。如果我是攝影師的話，就會用相機拍你們兩個的背影，根本就是情侶海報！」
聞語，林敘觀側過身子看他，微微偏著頭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跟耘和是一對？委託的時候我只說是朋友吧？」
鄭思廉一愣，回想方才的對話，發現自己不經意暴露了知道林敘觀和周家人的關係後，露出有些尷尬的神情。
他仔細思考說詞，不想讓對方知道在他不在場的時間裡，周家人在店裡面爭吵時提起過他的名字。
「啊……那個……怎麼知道你和周先生是情侶的事情……訂製的時候不是有麻煩你先寫三寶司嗎？我看那個上面收件者的名字是一樣的，就直覺猜想兩位的關係可能不一般……」
「就這樣？」林敘觀有些狐疑地看他，「我難道不能只是他要好的朋友？」
「欸……我只是單純覺得僅是朋友應該不會做到這個程度，我靠我的第六感亂猜的，沒想到猜中了。」
「那你的第六感很準。話又說回來，知道我是Gay，你不驚訝或……排斥？」
「這值得大驚小怪嗎？二○二一了欸，同性婚姻都合法多久了。」鄭思廉聳了聳肩，「至於排斥……我的雷達偵測到你和我是同類人，我是要排斥什麼？」
除了都喜歡男人以外，我們還是同樣經歷過所愛之人驟然離世，被留下來與悲傷相伴的孤單的人。鄭思廉在心裡默默補充。
然而，林敘觀沒有意識到這一個層面，聽完鄭思廉的話，他先是一愣，他並沒有察覺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同性戀，他以為鄭思廉喜歡的是女生，且並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戀者，所以才問他能否一起動身前往花蓮。
如今知道他的性傾向後，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了，兩個單身的同性戀男子一起外出，再加上他安排行程的舉動看上去過於積極，林敘觀現在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有所誤會？誤以為戀人病逝而寂寞的他在發出什麼信號？
林敘觀神情複雜地開口，「你也是同性戀？」
「嗯，以前試著交過女朋友，不過失敗了，我心裡清楚自己喜歡並懷有慾望的對象是男性。」
「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也……」林敘觀輕嘆一聲，「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會邀請你來這一趟了，是我太欠缺考慮，若我有做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情……」
「啊？沒有啦！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在暗示什麼，我對你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我保證！」鄭思廉高舉自證清白的宣示手勢，「會答應跟你出來都只是出於工作的考量，想要做出逼真的成品而已，你不要擔心！」
鄭思廉在心底偷偷補充，再怎麼樣也不能馬上對戀人剛往生的人出手吧，總覺得會很對不起往生者。
「那你跟我出來，你的交往對象沒有意見嗎？」
「我現在沒有在交往的人……應該說，我到現在都沒有交過男朋友。」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是喜歡同性的呢？」
「我單戀過……一個男生，但是我們絕對不可能在一起，除了他是異性戀之外，他還是……」鄭思廉像是墜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隨即打住了話，笑了笑，「不說這個了，反正最後這段感情也沒結果。」
林敘觀在一旁看著他，兩人同時陷落於一種無以名狀的憂傷之中，他們的靈魂內裡各有一塊彼此相吸的、以哀慟鑄成的磁鐵。
林敘觀有種預感，若是按照這樣子的氛圍下去，他們兩人會走上彼此舔拭傷口的可悲境地，或許他們有一天會走到一塊，但不是現在，不是他尚未忘懷舊傷的此刻。
正想著要如何打破這沉默時，林敘觀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他鬆了一口氣，感謝這通電話打破僵局，他匆匆接起電話，卻聽另一端傳來粗重的呼吸聲。
又是無聲騷擾電話。
林敘觀眉頭一皺，暗暗後悔忘了注意來電顯示，他正想掛斷，話筒那一端忽地冒出一個低沉詭異的說話聲，明顯用了變聲器，不像是一般人類在正常情況下會發出的聲音。
「你……為什麼……瞞著我……丟下我……和別的男人出去？」
聞語，林敘觀心底一驚，一股寒意從背脊竄上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若無其事地觀察起車廂中的其他旅客，有不少人在低頭講電話，因為疫情的關係，多數人都戴著口罩，遮住旅客們的大半張臉，他無從分辨這之中誰是和他通話的人。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的？」林敘觀的手微微發顫，他低聲問著，「你跟蹤我？」
話語方落，電話「喀」的一聲被對方掛斷了。
林敘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掃視車廂一圈，卻沒能找出結束通話的人。
鄭思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直覺事情不對勁。「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要不要叫列車長？還是要報警？」
「不用了，沒關係，惡作劇電話而已。」林敘觀勉強自己勾出一抹笑，他無意把事情鬧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回原位，默默將手機關機。
＊＊＊
兩人出了火車站，遠方青山隱匿於白雲間，向視野盡頭蔓延，林敘觀抓緊行李提袋，深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去台北念書、工作後，他便鮮少再踏上這塊土地，明明上大學前都在這裡生活，但是久別歸返，故鄉的景色看上去格外陌生。
雖然有工作在身，乘車途中還發生了一段插曲，但這些絲毫不影響鄭思廉心底某部分抱持著來旅遊觀光的心情。
他興沖沖地拉著林敘觀到火車站前的機車出租店租了車，長腿一跨乘上機車，拍了拍後座，對林敘觀笑著，「上來啊！」
「……我自己租一輛，你可以跟我的車。」
「林先生，你這麼說就欠缺考慮了。」鄭思廉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我一個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跟你的車也有可能會迷路，還不如我們兩個共騎一輛機車，你在後座指路，這樣比較保險，還可以省下一筆錢。」
「那讓我騎車？」
「那我可以環著你的腰嗎？」鄭思廉問得猶豫，「我小時候坐我阿公的舊機車後座，扶後面的把手，結果那個把手突然斷掉，我差點掉下去，後來我就產生陰影，不敢單靠把手維持平衡。」
林敘觀盯著鄭思廉的表情，試圖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但對方的神情無比真摯誠懇，他只得妥協。「好吧，我坐後座。」
他們往林敘觀記憶中的公園騎去，順利來到目的地，那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小公園，裡頭裝設搖搖馬、鞦韆、大型溜滑梯組合和蹺蹺板，眼前事物普通到鄭思廉心生懷疑，就這些東西真的要特地來這邊看嗎？
若非要說出個特別之處的話，便是這座公園面海，海風帶著鹽分吹過他們的臉頰，風中散著海的味道。
「真奇怪，小時候明明覺得這公園很大，如今看來好像也沒什麼。」
「是時間把公園縮小了吧？」鄭思廉隨意答著，拿出相機對著遊樂器材一陣猛拍，「你有什麼要特別拍的嗎？」
「蹺蹺板。」
「喔，那等我把這邊拍完就過去。」
「嗯。」林敘觀答完，逕自坐在蹺蹺板中間的平衡木上。
蹺蹺板的設立方向與海岸線平行，方便遊人欣賞海景，他看海等著鄭思廉取景結束，腦中飄過詩人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他後來臥軌自殺結束生命，往生時只有二十五歲，海子倒臥在鐵軌上的時候，曾想起自己寫過的詩嗎？
因為周耘和的緣故，林敘觀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期待春日的來臨，因為周耘和長眠於三月，他死在春暖花開的時節。
分明是春天，林敘觀心底卻沒有絲毫溫度，他孤伶伶地坐著，身邊沒有熟悉的溫度相伴，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冷的。
鄭思廉正忙著拍照，一回頭便看見林敘觀看海的身影，他今天身穿淺灰色的襯衫和淺色丹寧牛仔褲，整個人淡的像一抹隨時會消失的影子……鄭思廉舉起相機，把他看海的側臉收進鏡頭裡，把他的樣子永恆地留在影像中。
林敘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
鄭思廉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在蹺蹺板的空位坐下，蹺蹺板微微傾斜，兩人的肩膀碰在一起，一絲暖意自兩人輕靠在一起的位置傳來。
鄭思廉把相機觀景窗湊到林敘觀面前，一起確認剛才拍的公園景象，他操作按鍵，從倒數第二張照片開始確認，刻意跳過最後的偷拍。
「除了你現在正坐著的蹺蹺板以外，其他器材我都拍了，各個角度都有，你看一下有沒有問題。」
林敘觀仔細確認完所有照片，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有個地方沒拍到。」
「蹺蹺板嗎？我等下會拍……」
「不是。」林敘觀抬起頭，用手指自左比劃到右，「是海。從這座公園看出去的海的樣子。」
「你是昨天的……」
「你好，請問現在開始營業了嗎？」林敘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抱歉，我是趕在上班時間前來的，等一下還要去工作……我來得太早了嗎？」
「不會，請進。」
鄭思廉到櫃檯後方為他準備茶水，在這期間，林敘觀打量店內的紙紮範本。
昨天他只匆匆瞥過一眼，今日細看，這才真正注意到製作者的手藝精良，每一個小細節都做得十分逼真。
林敘觀仔細看了一會兒，驀地出聲，「做錯了。」
「啊？什麼？哪裡？」鄭思廉心裡訝異，莫非這人對紙紮也有研究？
「這裡，名牌包的LOGO拼錯了。」
鄭思廉朝他走近，望向林敘觀的指尖所指的方向，他指出的錯誤是放在紙紮屋的衣櫃中，按比例縮小的包包上的拼寫，那真的是很小的錯誤，「O」拚成了「Ｅ」，視力不好或沒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林先生，你的視力是2.0吧！這種小地方都看得出來？」鄭思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還可以。」
「能抓出錯誤真的不容易，不過很遺憾，這是我故意做錯的，畢竟大品牌的東西還是有商標權的，在國外曾經有名牌公開表示過不希望自己的LOGO被印在紙紮品上。」鄭思廉調皮地眨了眨眼，「不過燒給往生者的東西我還是會印正確的上去，總不能讓他們拿山寨包，反正之後會燒掉，不留證據。」
「所以這些會留下來的東西才做成假的？」
「對啊，說不定哪天國際品牌的代理商或總經理會走進這家店。」
「這樣子……你不會覺得很可惜嗎？」林敘觀下意識脫口而出，「辛辛苦苦做好的東西被燒掉，一眨眼就不見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不會啊！紙紮本來就是為了燒掉才做出來的東西。」鄭思廉像是習慣了這類問題，輕笑著回答，「雖然在我們的世界裡，我花時間、花心力做出來的東西會化為灰燼，可是往生者卻能收到活著的人對他們的心意，不覺得這是一件有點浪漫的事情嗎？」
林敘觀不予置評，作為送禮物的一方，他更希望對方能活著收到他送的禮物。
「而且嚴格來說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留下，喪家和我都會記得那些禮物的樣子。我會記得製作紙紮的感受，動手製作的經驗也會累積成我的實力，以後能做出更好、更精緻的東西，這樣一想，紙紮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全然的悲觀吧？」
「鄭老闆是會正向思考的類型啊……」
「沒有啦！我要是真的消極起來也是很喪的。」鄭思廉轉移話題，裝出自己並不知道對方名字的模樣，「我很聒噪吧？話又說回來，那個……請問要怎麼稱呼？」
「我姓林，雙木林。」
「林先生今天來這裡是想要委託我做什麼紙紮品呢？」
林敘觀的目光鎖在自己交握的雙手上，說：「我聽耘庭說，你們這裡什麼東西都能做？」
「什麼都能做有點誇張，我只能說我可以盡量嘗試。」
「那麼，我想要委託一個公園的紙紮。」
「公園？」鄭思廉一愣，再度確認，「有溜滑梯和鞦韆的那種兒童公園？」
「對，還要有蹺蹺板。」
這也太巧了吧！鄭思廉在心裡暗想，最近怎麼那麼多人想要公園紙紮？
「這……冒昧問一下，是要做給小孩子的嗎？」鄭思廉猶豫地開口。
「不是，是要燒給一個跟我很要好的朋友，他很孩子氣，生前常跟我在公園裡約會，那座公園看得到海。」林敘觀歛眸說道，眼眶微微泛紅，「很好笑吧？我們兩個明明都是大人了，卻還賴在公園裡跟小孩子搶遊樂器材。」
鄭思廉靜靜聽著，每個進到他店裡的人都有類似的想法，為了圓滿逝者和生者的願望而來到他面前。
「那座公園一定儲存了很多你和他的回憶，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鄭思廉微微一笑，「那你有那座公園的照片嗎？」
林敘觀搖頭。
「那你知道那座公園叫什麼名字嗎？我開Google地圖應該找得到……」
「抱歉，我忘了。」林敘觀用愧疚的眼神看他，「如果請你實地取材會太麻煩你嗎？費用的話我可以出。」
「沒關係，能把成品做出來就好，那座公園在哪裡呢？」
「在花蓮。」
鄭思廉的笑容僵在臉上。「花蓮？」
原來那座公園不在台北嗎？他可沒有想到做個紙紮還要出差到外縣市去啊！
「我可以帶你去，去那座公園的路我還記得，收費貴一點也沒關係！」林敘觀偷偷觀察著他的臉色，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行嗎？」
「這……」
「還是我先自己回花蓮一趟，把照片拍好了再傳給你參考？」
鄭思廉本想說好，但在看到對方明顯紅腫的眼睛之後改了主意。出於直覺，鄭思廉覺得不應該放林敘觀一個人舊地重遊，誰知道這樣一個悲傷過度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情？
鄭思廉自己也曾經歷過這樣子的時期，無法抵禦悲傷，彷彿下一秒就會衝動做出無可挽回的行為，他看著林敘觀，就像是在看著過去的自己。
「沒關係，我跟你一起去吧。」鄭思廉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也好久沒有放假了，就趁這個機會出去走走也好。」
兩人約定好近期前往花蓮的時間，又將製作事項確認好後，林敘觀便離開「不語」，趕著去身心科診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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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花蓮的旅途決定得意外迅速，林敘觀抓緊時間打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和鄭思廉約好出發日期，兩人一起動身。
鄭思廉這段時間一直都埋首於客戶的訂單和哥哥一家人的公園紙紮製作，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和林敘觀一起坐在火車上了。
他對對方的行動力感到驚訝，整個行前準備他幾乎沒出什麼力，車票、旅店等都是對方訂的，林敘觀還堅持不讓他出錢。
「本來就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害你要跑這一趟的，我怎麼能讓你出錢？」林敘觀這麼對他說。
饒是如此，鄭思廉仍然過意不去，遂在心裡暗暗決定要幫對方打個折。
兩人約在台北車站碰面，鄭思廉一身休閒打扮，胸前掛著一台單眼相機，朝人群裡遙遙一望，一眼就看到了背著背包的林敘觀。
從台北到花蓮需耗時兩個多小時，在車程上為了避免尷尬，鄭思廉主動開啟話題與林敘觀攀談。
「還好我們的出發時間在清明連假前，跟返鄉的人潮錯開，不然我們可能連火車票都訂不到。」
「嗯，我有先考慮到這點。」
話題結束。
「對了，林先生是從事什麼工作啊？如你所知道的，我是紙紮師傅，你呢？」
「……我在診所工作。」
「那是醫生還是護理師啊？現在疫情期間很辛苦吧？」
林敘觀沒有想要多做解釋，淡淡回答，「還好。」
話題再度結束。
鄭思廉有些無奈，他想對方大概是真的沒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自從上火車之後，多數時間林敘觀都只是望著窗外景色發呆，安靜得宛若石像。
鄭思廉仍在腦袋中搜索合宜的話題，打算再試最後一次，如果這次失敗了，他就拿手機遊戲出來玩。
「林先生，我能問問為什麼一定要是那座花蓮的公園嗎？兒童公園的話，全台應該都長得差不多吧？」鄭思廉匆匆解釋，「啊，我知道那座公園對你和你男朋友很有意義，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單純好奇……」
林敘觀透過車窗反射瞥了他一眼，而後開口回答，「那座公園看得到海。公園面對太平洋，我和他常常去那裡看海，有時會玩一下遊樂設施，有時就什麼都不做，只靠在對方身旁看著海發呆。」
「聽起來很浪漫。」
「浪漫什麼？」林敘觀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蠢。」
「怎麼會？超有青春偶像劇的感覺欸！你想想那個畫面……你和周先生兩個少年互相依偎，面朝一望無際的大海。如果我是攝影師的話，就會用相機拍你們兩個的背影，根本就是情侶海報！」
聞語，林敘觀側過身子看他，微微偏著頭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跟耘和是一對？委託的時候我只說是朋友吧？」
鄭思廉一愣，回想方才的對話，發現自己不經意暴露了知道林敘觀和周家人的關係後，露出有些尷尬的神情。
他仔細思考說詞，不想讓對方知道在他不在場的時間裡，周家人在店裡面爭吵時提起過他的名字。
「啊……那個……怎麼知道你和周先生是情侶的事情……訂製的時候不是有麻煩你先寫三寶司嗎？我看那個上面收件者的名字是一樣的，就直覺猜想兩位的關係可能不一般……」
「就這樣？」林敘觀有些狐疑地看他，「我難道不能只是他要好的朋友？」
「欸……我只是單純覺得僅是朋友應該不會做到這個程度，我靠我的第六感亂猜的，沒想到猜中了。」
「那你的第六感很準。話又說回來，知道我是Gay，你不驚訝或……排斥？」
「這值得大驚小怪嗎？二○二一了欸，同性婚姻都合法多久了。」鄭思廉聳了聳肩，「至於排斥……我的雷達偵測到你和我是同類人，我是要排斥什麼？」
除了都喜歡男人以外，我們還是同樣經歷過所愛之人驟然離世，被留下來與悲傷相伴的孤單的人。鄭思廉在心裡默默補充。
然而，林敘觀沒有意識到這一個層面，聽完鄭思廉的話，他先是一愣，他並沒有察覺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同性戀，他以為鄭思廉喜歡的是女生，且並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戀者，所以才問他能否一起動身前往花蓮。
如今知道他的性傾向後，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了，兩個單身的同性戀男子一起外出，再加上他安排行程的舉動看上去過於積極，林敘觀現在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有所誤會？誤以為戀人病逝而寂寞的他在發出什麼信號？
林敘觀神情複雜地開口，「你也是同性戀？」
「嗯，以前試著交過女朋友，不過失敗了，我心裡清楚自己喜歡並懷有慾望的對象是男性。」
「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也……」林敘觀輕嘆一聲，「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會邀請你來這一趟了，是我太欠缺考慮，若我有做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情……」
「啊？沒有啦！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在暗示什麼，我對你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我保證！」鄭思廉高舉自證清白的宣示手勢，「會答應跟你出來都只是出於工作的考量，想要做出逼真的成品而已，你不要擔心！」
鄭思廉在心底偷偷補充，再怎麼樣也不能馬上對戀人剛往生的人出手吧，總覺得會很對不起往生者。
「那你跟我出來，你的交往對象沒有意見嗎？」
「我現在沒有在交往的人……應該說，我到現在都沒有交過男朋友。」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是喜歡同性的呢？」
「我單戀過……一個男生，但是我們絕對不可能在一起，除了他是異性戀之外，他還是……」鄭思廉像是墜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隨即打住了話，笑了笑，「不說這個了，反正最後這段感情也沒結果。」
林敘觀在一旁看著他，兩人同時陷落於一種無以名狀的憂傷之中，他們的靈魂內裡各有一塊彼此相吸的、以哀慟鑄成的磁鐵。
林敘觀有種預感，若是按照這樣子的氛圍下去，他們兩人會走上彼此舔拭傷口的可悲境地，或許他們有一天會走到一塊，但不是現在，不是他尚未忘懷舊傷的此刻。
正想著要如何打破這沉默時，林敘觀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他鬆了一口氣，感謝這通電話打破僵局，他匆匆接起電話，卻聽另一端傳來粗重的呼吸聲。
又是無聲騷擾電話。
林敘觀眉頭一皺，暗暗後悔忘了注意來電顯示，他正想掛斷，話筒那一端忽地冒出一個低沉詭異的說話聲，明顯用了變聲器，不像是一般人類在正常情況下會發出的聲音。
「你……為什麼……瞞著我……丟下我……和別的男人出去？」
聞語，林敘觀心底一驚，一股寒意從背脊竄上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若無其事地觀察起車廂中的其他旅客，有不少人在低頭講電話，因為疫情的關係，多數人都戴著口罩，遮住旅客們的大半張臉，他無從分辨這之中誰是和他通話的人。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的？」林敘觀的手微微發顫，他低聲問著，「你跟蹤我？」
話語方落，電話「喀」的一聲被對方掛斷了。
林敘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掃視車廂一圈，卻沒能找出結束通話的人。
鄭思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直覺事情不對勁。「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要不要叫列車長？還是要報警？」
「不用了，沒關係，惡作劇電話而已。」林敘觀勉強自己勾出一抹笑，他無意把事情鬧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回原位，默默將手機關機。
＊＊＊
兩人出了火車站，遠方青山隱匿於白雲間，向視野盡頭蔓延，林敘觀抓緊行李提袋，深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去台北念書、工作後，他便鮮少再踏上這塊土地，明明上大學前都在這裡生活，但是久別歸返，故鄉的景色看上去格外陌生。
雖然有工作在身，乘車途中還發生了一段插曲，但這些絲毫不影響鄭思廉心底某部分抱持著來旅遊觀光的心情。
他興沖沖地拉著林敘觀到火車站前的機車出租店租了車，長腿一跨乘上機車，拍了拍後座，對林敘觀笑著，「上來啊！」
「……我自己租一輛，你可以跟我的車。」
「林先生，你這麼說就欠缺考慮了。」鄭思廉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我一個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跟你的車也有可能會迷路，還不如我們兩個共騎一輛機車，你在後座指路，這樣比較保險，還可以省下一筆錢。」
「那讓我騎車？」
「那我可以環著你的腰嗎？」鄭思廉問得猶豫，「我小時候坐我阿公的舊機車後座，扶後面的把手，結果那個把手突然斷掉，我差點掉下去，後來我就產生陰影，不敢單靠把手維持平衡。」
林敘觀盯著鄭思廉的表情，試圖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但對方的神情無比真摯誠懇，他只得妥協。「好吧，我坐後座。」
他們往林敘觀記憶中的公園騎去，順利來到目的地，那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小公園，裡頭裝設搖搖馬、鞦韆、大型溜滑梯組合和蹺蹺板，眼前事物普通到鄭思廉心生懷疑，就這些東西真的要特地來這邊看嗎？
若非要說出個特別之處的話，便是這座公園面海，海風帶著鹽分吹過他們的臉頰，風中散著海的味道。
「真奇怪，小時候明明覺得這公園很大，如今看來好像也沒什麼。」
「是時間把公園縮小了吧？」鄭思廉隨意答著，拿出相機對著遊樂器材一陣猛拍，「你有什麼要特別拍的嗎？」
「蹺蹺板。」
「喔，那等我把這邊拍完就過去。」
「嗯。」林敘觀答完，逕自坐在蹺蹺板中間的平衡木上。
蹺蹺板的設立方向與海岸線平行，方便遊人欣賞海景，他看海等著鄭思廉取景結束，腦中飄過詩人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他後來臥軌自殺結束生命，往生時只有二十五歲，海子倒臥在鐵軌上的時候，曾想起自己寫過的詩嗎？
因為周耘和的緣故，林敘觀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期待春日的來臨，因為周耘和長眠於三月，他死在春暖花開的時節。
分明是春天，林敘觀心底卻沒有絲毫溫度，他孤伶伶地坐著，身邊沒有熟悉的溫度相伴，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冷的。
鄭思廉正忙著拍照，一回頭便看見林敘觀看海的身影，他今天身穿淺灰色的襯衫和淺色丹寧牛仔褲，整個人淡的像一抹隨時會消失的影子……鄭思廉舉起相機，把他看海的側臉收進鏡頭裡，把他的樣子永恆地留在影像中。
林敘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
鄭思廉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在蹺蹺板的空位坐下，蹺蹺板微微傾斜，兩人的肩膀碰在一起，一絲暖意自兩人輕靠在一起的位置傳來。
鄭思廉把相機觀景窗湊到林敘觀面前，一起確認剛才拍的公園景象，他操作按鍵，從倒數第二張照片開始確認，刻意跳過最後的偷拍。
「除了你現在正坐著的蹺蹺板以外，其他器材我都拍了，各個角度都有，你看一下有沒有問題。」
林敘觀仔細確認完所有照片，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有個地方沒拍到。」
「蹺蹺板嗎？我等下會拍……」
「不是。」林敘觀抬起頭，用手指自左比劃到右，「是海。從這座公園看出去的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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