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針卷五
活動訊息
來金石堂，總有一本書懂你，邀您同遊解憂秘境！
內容簡介
女力作家希行繼《楚后》之後，
又一擊節稱快之作！
活著，不只有一種活法。
這個世界有很多失去，但仍有很多還存在，
她要的不是苟且偷生，是生機煥發，生氣勃勃。
上巳春宴熱鬧非凡，有君臣競獵，有詩詞爭魁，
也有意氣難平，針鋒相對，甚至貴女甩袖怒責薄倖人，
但霍蓮發現，最「忙碌」的人卻是被他挾制的七星。
一下見「情敵」，還點撥人如何為自己討回公道，
一下見有情人，攀高暢談墨門舊事、墨者之志，
敢情真沒把他都察司放在眼裡？
還是憑恃「愛寵」身分，肆意妄為，無所顧忌？
看，這下可謂自食惡果，剛離開他身邊便被人綁走了。
北方邊境長城年久失修，夷荒人屢屢犯邊，
但修造者墨門，守邊者北海軍，
或因資源困窘，或因避禍，無法修也不能修。
七星卻發出掌門令，召天下墨工齊聚北境，
無忌無畏，慨然前行。
她有要做的事以及非做不可的心志，
她不說服人，誰也別說服她，
她，必要活出不一樣的活法。
又一擊節稱快之作！
活著，不只有一種活法。
這個世界有很多失去，但仍有很多還存在，
她要的不是苟且偷生，是生機煥發，生氣勃勃。
上巳春宴熱鬧非凡，有君臣競獵，有詩詞爭魁，
也有意氣難平，針鋒相對，甚至貴女甩袖怒責薄倖人，
但霍蓮發現，最「忙碌」的人卻是被他挾制的七星。
一下見「情敵」，還點撥人如何為自己討回公道，
一下見有情人，攀高暢談墨門舊事、墨者之志，
敢情真沒把他都察司放在眼裡？
還是憑恃「愛寵」身分，肆意妄為，無所顧忌？
看，這下可謂自食惡果，剛離開他身邊便被人綁走了。
北方邊境長城年久失修，夷荒人屢屢犯邊，
但修造者墨門，守邊者北海軍，
或因資源困窘，或因避禍，無法修也不能修。
七星卻發出掌門令，召天下墨工齊聚北境，
無忌無畏，慨然前行。
她有要做的事以及非做不可的心志，
她不說服人，誰也別說服她，
她，必要活出不一樣的活法。
試閱
第一章
「呵。」朱川看著拖著鎖鏈慢慢走的七星。「這下好了，夏侯小姐一定不忍心告訴別人妳的身分，妳的店保住了。」
七星跟著說了一聲：「那真是太好了。」
朱川撇嘴：「要裝可憐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露出鎖鏈來？省得廢話那麼多。」
「我又不可憐，裝什麼？」七星說，看著朱川一笑，「你家都督對我多好，沒有把我這個墨門首犯交給皇帝，沒有打我、審問我，好吃好喝，有四個僕婦和一個你來服侍我，還帶我遊春踏青、赴皇家宴席，一個墨徒被這樣對待還不知足，再裝可憐，對不住你家都督。」
朱川心裡扳著手指數，心裡也跟著點頭──沒錯，都督對她實在是太好了，算她明白。「不過，我可不是來服侍妳的，我是來看管妳的！」他想到什麼，忙糾正。
七星點頭：「差不多意思。」說罷對著前方示意，「這裡也沒人，我不想坐轎子了，把馬牽過來。」
朱川瞥了她一眼：「妳這樣子還能騎馬？別想讓我幫妳把鎖鏈解開。」
七星笑說：「鎖鏈不在這裡啊，鎖鏈不是在玲瓏坊嗎？盡在你的掌握中。」
那倒也是。朱川擺擺手，喚旁邊的都察司兵衛牽馬過來，又親自將七星抱坐到馬背上。
「妳可坐穩了。」他說，「摔下來怪不得我。」馬匹又不是轎子，斜坐搖搖晃晃，宛如過獨木橋。
七星隨著馬匹走動輕輕搖晃，雙手將韁繩握住，說：「不會，掛在馬上不會掉。」
什麼叫掛在馬上？她以為她是刀劍啊！朱川心想。還沒嗤聲說什麼，就見這女子猛地一拉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宛如脫韁的野馬向前衝去，他的嗤聲變成大叫，三個僕婦也尖叫起來。
馬衝了出去，可人並沒有掉下來，隨著馬的奔馳越來越遠──
「朱川，你看看我的騎術，是不是比你都督還厲害？」有女聲隨風送來。
朱川大怒，要跑──「追！」他喊道，拔出腰刀。
密林深處，馬匹的踏步，鳥獸的亂飛，人聲沸騰，都漸漸遠去了，似乎一眨眼林間就安靜下來。
一聲清脆的鳥鳴從遠處傳來，林間亦是有鳥鳴聲聲回應，伴著嘩啦一聲，大樹上有人躍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林深處有一人奔來，看著落地的女子，他臉上綻開笑容，陰暗的林間都彷彿變得明亮。
「七星！」高小六大聲喊。
七星對他一笑：「你來了啊！」
縱然都察司兵衛清了場，能擋住不讓任何人接近，但曠野之上、山林之間，有太多擋不住的東西，比如風聲鳥鳴，比如枝葉搖晃的方向，對於墨者來說，天地間一切都可以留下印記，傳達訊息，她從玲瓏坊經過看一眼，自然有很多眼看到她；在這西山走了沒多久，四面八方便有熟悉的訊息傳來。
高小六叉腰說：「七星小姐那時能去大理寺牢房看我，我當然也能來看妳，不管妳在哪裡！」說罷又感嘆：「倒是沒想到妳來得這麼快，那麼多人圍著妳，妳又被鎖鏈束縛……」他說著話，看著七星，七星已經甩掉了披風，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手腕上、腳踝上的鎖鏈，高小六臉上的笑也散去，只餘下憤怒和擔心。「妳……受苦了。」他咬牙說。
七星看著他一笑，將手抬起來：「這個嗎？」伴著這句話，雙手一扯，黝黑的鎖鏈嘩啦一聲斷成了兩截。
高小六哈一聲，憤怒散去，撫掌大笑──沒錯，鎖鏈這種東西怎麼能鎖著七星小姐呢？如果七星小姐肯戴，那就是當首飾呢！
伴著鎖鏈輕響，七星躍上大樹，高小六隨後，兩人並排坐在最高的枝幹上。
「你是怎麼進來的？」
「別提了，欠我錢的那個當官的，給我找了個趕兔子的雜活，我已經在山上趕了半天兔子，累死我了。」說到這裡，高小六再次看著七星，除了手上扯斷的鎖鏈，腳上也有鎖鏈，隨著晃動叮叮噹噹，真像流蘇首飾，但到底是鎖鏈啊。「真的沒事嗎？」他問，遲疑一下，「他有沒有……嗯……妳有沒有受委屈？」
七星笑著搖頭：「不委屈，我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
高小六鬆口氣，但又搖頭，委不委屈可跟吃好、喝好、睡好沒關係。
「我是說，是我自己要留在都察司的，所以不委屈。」七星再次跟他解釋。
知道啊，她先前就告訴他了，為了鉅子令。高小六低頭看著自己垂下的腳，說：「鉅子令也不如七星小姐妳重要，就算沒有鉅子令，七星小姐妳也能當好掌門，我們墨門也能生機不斷。」
「你說得對。」七星點頭說。
高小六抬起頭看著她，笑了。
「鉅子令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墨門生機。」七星說，她看向前方搖曳的枝葉，「我原本想多找一個人證，證明我們墨門無罪，但現在看這條路不行。」
人證？墨門無罪？高小六驚訝，下一刻跳起來站在樹枝上。
「我們墨門原來是無罪的嗎？」他說，又一拍腿，「好啊，我爹又騙我！」
七星笑了，沒有接他的話，只說：「當年的事，墨門的確有過錯，比如掌門不察，輕信大意，被晉王所騙，但墨門也及時力挽狂瀾，制止了晉王亂事。」
高小六愣了下：「墨門制止了晉王之亂？」不待七星再解釋，他猛地一拍手，「我就知道！沒錯，這樣才對，一個霍蓮怎麼可能殺得了我們墨門這麼多人！」他看著七星，「所以……」
七星點點頭：「所以不是霍蓮殺了謀逆的墨眾，是我們墨眾與霍蓮一起制止了晉王的謀逆。」
高小六站在樹枝上，喃喃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這才對，這才是墨門，這才是墨者會做的事，但……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只是他的期盼。他先前真以為墨門有罪，掌門有罪，墨者有罪。他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他怎麼能這麼不相信墨門！
七星剛要說什麼，就見高小六又噌地跳下去，宛如石頭砸在地上，發出咚的悶響。還不過癮，又重重地踢了幾腳，罵了幾聲髒話，下一刻踩著樹枝噌地蹬回來。
「所以是霍蓮這狗崽子搶了我們的功勞！」他狠狠地說，「妳去跟他要功勞，讓他對陛下說明事實，他還不肯？」
七星說：「他也有他的顧慮。」
高小六呸了聲：「他有什麼顧慮？顧慮失去權力、地位、榮華富貴？」
七星沒有說梁寺與晉王的那些事，只說：「先太子的確死在墨門手中。」
高小六神情一頓，旋即又冷笑：「有罪是有罪，有功也是有功。有罪當罰，是天經地義；有功當賞，也是天經地義。」
七星拍手：「說得好！」
她這一鼓掌，高小六又忍不住笑了。
「我說得好，但七星小姐妳做得更好。」他看著坐在樹枝上的女子，認真說：「我現在終於明白妳為什麼要讓墨門活起來，墨者們動起來，因為我們正大光明，無愧天地。」
七星說：「是我知道真相，所以有底氣敢這樣做，換做小六你，難道不會這樣做嗎？」
高小六哈哈一笑，叉腰說：「我當然也會！」笑著笑著，他笑容又散去。「但我爹不會。」說到這裡，他含含糊糊地罵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
他並沒有問七星他爹知不知道這個真相，這不是他該問這個女孩兒的問題，他應該去質問他爹本人！他爹做過什麼，七星小姐都知道，但七星小姐在他面前從不說他爹壞話，更沒有因為他那個爹，對他如何，她只是在與他這個人──墨者小六，來往相交。他高小六在她眼裡是可信的人，她做她該做的事，那麼他也該做他應該做的事。
「霍蓮這狗崽子以後最好對我們客氣點。」高小六恨聲說，看向遠處，那邊隱隱有騎射的呼喝聲，「先把鉅子令還給我們，再把妳恭敬地送出門。」
七星笑說：「鉅子令我隨時能拿走，都察司我也不是不能離開，花燈節的時候我意圖見皇帝，激怒了霍蓮，留下來也是為安撫他。雖然他不肯作為我們的人證，但也不能讓他對我們墨門戒備太深，否則行事更加不便。」
原來花燈節的真相是這樣，高小六恨恨哼了聲，又鬆口氣。所以那什麼深情未婚夫陸異之也只是個踏板吧，他還要說些什麼，卻見七星看向某個方向。
「霍蓮找來了。」她低聲說，對他示意，「你回去吧。」
高小六再次罵了聲狗崽子：「來得這麼快！」
「這裡都是他布控勘察的。」七星笑說，「還是小六你厲害，這都能潛伏過來見到我。」
高小六聽得嘴角忍不住咧開，伸手輕輕撫了撫鬢角：「那是當然。」說到這句話時，他也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馬蹄聲，不再猶豫，對七星一笑，擺擺手。
「我走啦！」說罷攀向更高的樹枝，三跳兩跳向密林深處而去，消失在視線中。
「在那裡！」
朱川一聲大喊，視線透過層層光影看到坐在樹上的女子，更可恨的是，那女子也看到了他，還抬起手揮了揮。
「我在這裡。」她還說。就好像在玩捉迷藏，終於被找到了。
朱川本來就紅了的眼，氣得更紅了，啞著嗓子喊：「都督，你看她！」
霍蓮很快走過來，抬頭看著坐在樹上的女子，但沒有說話。
「妳怎麼不跑了！」朱川喊，用腰刀指著她，「說，妳剛才在幹什麼？見了什麼人？我告訴妳，你們誰都跑不掉！」
七星雙手一撐，從樹上跳下來，輕輕落地。
「我沒跑。」她說，再看霍蓮，「就是馬驚了，你信不信？」
朱川哈了一聲噴氣。
霍蓮依舊沒說話，視線看向她的手腕──斷掉的鎖鏈在身側垂著，閃耀著幽光。
七星也似乎剛看到，她想了想，伸手將斷開的鎖鏈握在一起。
「不小心斷掉了。」她說，隨著說話，雙手一擰，伴著鎖鏈聲響，斷開的鎖鏈被她擰在了一起，再將手舉在身前一笑，「修好了。」
朱川只覺得一口氣倒嗆了回去，耳朵嗡嗡響──她是人嗎？人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氣死他算了！
◎
皇帝一馬當先奔回行宮附近，四周的人們紛紛起身高呼萬歲；皇帝也沒有以往朝堂上那般肅重，大笑著將獵物高高舉起，四周的歡呼聲更大，其他人也隨之將自己的獵物一一展示。
行宮外喧譁一片，有人為自己的親朋好友祝賀捧場，有人查看著有沒有優秀的兒郎。
「哎？怎麼不見霍都督？」有人看來看去，看出不同。
這話立刻引來更多注意──以往霍蓮是緊隨在皇帝身邊，他不奪皇帝的風采，但也沒有人能忽略他。
「我知道，我哥哥當時在霍都督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兒興奮地擠到姐妹們中間，帶來新鮮的消息，「在打獵的時候，有兵衛來跟他說，那位小姐出事了……」
那位小姐是誰不用提名字，大家立刻就知道了，忙催問：「出什麼事了？」
那小姐壓低聲音：「說是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嗎？
「怎麼樣的不舒服？」有女子好奇問。
那小姐哎呀一聲：「那就不知道了，也沒有仔細說，反正只這一句話，霍都督立刻丟下陛下走了，陛下還在後生氣地衝他射了一箭。」
女子們神情複雜，能有什麼不舒服啊？雖然說是在山裡，但這裡吃穿用度都是皇家待遇，那位小姐更是比皇后、妃子們還嬌慣，走路都是坐著轎子，在野外還用幔帳遮擋……再說了，就算不舒服，隨行太醫那麼多人，只要一提霍蓮的名字，太醫們便蜂擁而至，還用得著霍蓮親自回去？還是在陪同皇帝打獵的時候，就這樣丟下皇帝走了……對那女子真是嬌寵啊！
「霍都督真是多情。」一個女子忍不住低聲說。
另一個女子點點頭：「是啊，我記得當初他為了陪那位梁小姐，半個月沒上朝當值。」
這話讓女子們神情再次複雜，曾經對梁小姐嬌寵，現在則對另一位小姐嬌寵，將來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小姐？那這是多情還是無情？
正感慨間，有人小聲哎哎兩聲：「看，那誰過來了。」
那誰又是誰？女子們下意識抬眼看去，見有一女子嫋嫋婷婷從山坡那邊走來，不用走近她們就一眼認出來了，是夏侯小姐。
「小姐。」婢女碎步跟上，小聲說：「咱們等會兒再過去吧，畢竟陛下剛打獵歸來。」
所有人都擠在那裡呢，太可怕了！
夏侯小姐腳步未停：「我的腳受傷了，要快點回去。」
婢女忍不住看向小姐的腳，她喚了僕婦拎著食盒回到山坡上時，看到小姐被一個陌生婦人攙扶著坐下來，她慌張奔過去，小姐說不小心扭了腳。
「小姐現在無礙了。」那婦人說，「能撐到晚上，記得回去直奔醫館。」
小姐對那婦人道謝，似乎欲言又止，那婦人也什麼不多說就離開了。她好奇問是誰家的，小姐又不說，只胡亂吃了幾口飯就說要回來。
也看不出來扭了腳啊！小姐依舊腳步穩穩。
婢女無奈，只能看著小姐走向人群，人群裡無數的視線也看過來，還好只是無聲的議論，裝作沒看到就好了，她低下頭緊緊跟在小姐身旁，但忽地耳邊響起說話聲。
「妳們在說什麼？」這聲音還很熟悉。
婢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到小姐停在幾個女子面前，含笑問。
那幾個女子顯然也很意外，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沒什麼。」一個女子說，將視線移開。這就表明不想再說話，知禮的小姐們都知道這個含義，會知趣地離開。
但夏侯小姐卻沒有知趣離開，而是自問自答：「是陛下打獵回來了啊。」再看著小姐們問：「這次誰獵獲最多啊？」
小姐們恢復了冷靜，也看出來了夏侯小姐是故意要跟她們搭話，她們或者鄙夷或者似笑非笑。
「夏侯小姐還關心這個啊？」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姐直接開口，「以往只關心作詩、作詞誰拔了頭籌呢！」
作詩、作詞誰能拔頭籌？自然是陸三公子。
她的話讓其他人都笑起來，一個小姐掩著嘴笑說：「夏侯小姐，這次也是陸翰林。」
聽到「陸翰林」三字被直接說出來，婢女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但她家小姐依舊穩立不動。
「是嗎？」夏侯小姐聲音平和說，「那看來喪妻之痛沒有影響他啊。」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夏侯小姐──這……是誇讚還是譏諷？
婢女更是嚇呆了，小姐難道要當眾罵陸異之？先前在家的時候老爺說了，和陸異之爭論，兩張嘴各說各有理，外人不會信。學生不堪，老師又能好到哪裡去？只會引來更多嘲笑。更何況，陸異之已經先一步得到世人同情、憐惜與敬重，更重要的是皇帝信重他，他們夏侯家再鬧，也是跟皇帝過不去，還不如安安靜靜靜待這場風波過去，清者自清。
小姐這是氣不過了？唉……
這話讓很多小姐也突然氣不過了。
「是啊。」一個小姐更是豎眉說，「夏侯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夏侯小姐沒有絲毫退避，淡淡地說：「那倒沒有，毫不意外，陸異之一向冷靜自持。」
竟然還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個小姐更氣了，擠過來：「夏侯晴，妳對陸翰林是不是還舊情難忘呢？未婚女婿沒搶到，鰥夫你們夏侯家也要？」
一個年輕小姐被人這樣詰問，這話當真是很難聽了，婢女聽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夏侯小姐不僅沒哭，還笑了：「我雖然很喜歡異之的才學，但不會奪人之志。」
奪人之志？小姐們妳看我，我看妳。
「阿晴。」一個與夏侯小姐關係很好的小姐，此時忍不住開口。先前夏侯小姐不說話，她也不好說話，現在既然夏侯小姐說話了，她便也不再旁觀，「你們先前是不是知道陸異之有未婚妻？」問出這話時，她眼裡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夏侯小姐能給一個辯駁。
所有小姐的視線，都凝聚在夏侯小姐身上。
四周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也響起低低的詢問：「怎麼了？」「是夏侯小姐？」「這是吵起來了嗎？」「她怎麼還敢來？還敢跟人吵架？」
隨著議論，有更多人向這邊聚集。
夏侯小姐並不在意四周湧來更多的人，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的確知道有這個人。」
所以就是明知，還不避嫌！問話的小姐臉上浮現失望，其他人則更不掩飾鄙夷。
「但並不知道陸異之以未婚妻相待。」夏侯小姐接著說。
這話並不會讓聽到的小姐們改觀，一個小姐似笑非笑的嗤聲道：「夏侯小姐真是讀書讀多了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年輕公子身邊有個年輕女子，難道是當妹妹啊？你們這都看不出來啊！」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夏侯家裝什麼清純呢！
四周響起笑聲，如果說先前是掩飾、迴避的，現在則是赤裸裸的，婢女將頭低得更低。這就是老爺說的，理虧在前，與人爭辯毫無用處，反而更不堪？
夏侯小姐依舊沒有絲毫窘迫，也跟著笑了：「是啊，或許是尊師敬道，或許是我們沒有霍都督這般權勢地位，我們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這話讓四周的笑聲微微一頓，什麼意思？
相熟的小姐上前一步，問：「阿晴妳這話什麼意思？」
夏侯小姐看著她，卻沒有再笑，也沒有先前的高高在上，而是眼圈一紅：「阿蔓，我不想再提他了。」說罷，疾步向行宮內走去。
一眾小姐聽了一半，不上不下，頓時譁然。
「呵。」朱川看著拖著鎖鏈慢慢走的七星。「這下好了，夏侯小姐一定不忍心告訴別人妳的身分，妳的店保住了。」
七星跟著說了一聲：「那真是太好了。」
朱川撇嘴：「要裝可憐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露出鎖鏈來？省得廢話那麼多。」
「我又不可憐，裝什麼？」七星說，看著朱川一笑，「你家都督對我多好，沒有把我這個墨門首犯交給皇帝，沒有打我、審問我，好吃好喝，有四個僕婦和一個你來服侍我，還帶我遊春踏青、赴皇家宴席，一個墨徒被這樣對待還不知足，再裝可憐，對不住你家都督。」
朱川心裡扳著手指數，心裡也跟著點頭──沒錯，都督對她實在是太好了，算她明白。「不過，我可不是來服侍妳的，我是來看管妳的！」他想到什麼，忙糾正。
七星點頭：「差不多意思。」說罷對著前方示意，「這裡也沒人，我不想坐轎子了，把馬牽過來。」
朱川瞥了她一眼：「妳這樣子還能騎馬？別想讓我幫妳把鎖鏈解開。」
七星笑說：「鎖鏈不在這裡啊，鎖鏈不是在玲瓏坊嗎？盡在你的掌握中。」
那倒也是。朱川擺擺手，喚旁邊的都察司兵衛牽馬過來，又親自將七星抱坐到馬背上。
「妳可坐穩了。」他說，「摔下來怪不得我。」馬匹又不是轎子，斜坐搖搖晃晃，宛如過獨木橋。
七星隨著馬匹走動輕輕搖晃，雙手將韁繩握住，說：「不會，掛在馬上不會掉。」
什麼叫掛在馬上？她以為她是刀劍啊！朱川心想。還沒嗤聲說什麼，就見這女子猛地一拉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宛如脫韁的野馬向前衝去，他的嗤聲變成大叫，三個僕婦也尖叫起來。
馬衝了出去，可人並沒有掉下來，隨著馬的奔馳越來越遠──
「朱川，你看看我的騎術，是不是比你都督還厲害？」有女聲隨風送來。
朱川大怒，要跑──「追！」他喊道，拔出腰刀。
密林深處，馬匹的踏步，鳥獸的亂飛，人聲沸騰，都漸漸遠去了，似乎一眨眼林間就安靜下來。
一聲清脆的鳥鳴從遠處傳來，林間亦是有鳥鳴聲聲回應，伴著嘩啦一聲，大樹上有人躍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林深處有一人奔來，看著落地的女子，他臉上綻開笑容，陰暗的林間都彷彿變得明亮。
「七星！」高小六大聲喊。
七星對他一笑：「你來了啊！」
縱然都察司兵衛清了場，能擋住不讓任何人接近，但曠野之上、山林之間，有太多擋不住的東西，比如風聲鳥鳴，比如枝葉搖晃的方向，對於墨者來說，天地間一切都可以留下印記，傳達訊息，她從玲瓏坊經過看一眼，自然有很多眼看到她；在這西山走了沒多久，四面八方便有熟悉的訊息傳來。
高小六叉腰說：「七星小姐那時能去大理寺牢房看我，我當然也能來看妳，不管妳在哪裡！」說罷又感嘆：「倒是沒想到妳來得這麼快，那麼多人圍著妳，妳又被鎖鏈束縛……」他說著話，看著七星，七星已經甩掉了披風，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手腕上、腳踝上的鎖鏈，高小六臉上的笑也散去，只餘下憤怒和擔心。「妳……受苦了。」他咬牙說。
七星看著他一笑，將手抬起來：「這個嗎？」伴著這句話，雙手一扯，黝黑的鎖鏈嘩啦一聲斷成了兩截。
高小六哈一聲，憤怒散去，撫掌大笑──沒錯，鎖鏈這種東西怎麼能鎖著七星小姐呢？如果七星小姐肯戴，那就是當首飾呢！
伴著鎖鏈輕響，七星躍上大樹，高小六隨後，兩人並排坐在最高的枝幹上。
「你是怎麼進來的？」
「別提了，欠我錢的那個當官的，給我找了個趕兔子的雜活，我已經在山上趕了半天兔子，累死我了。」說到這裡，高小六再次看著七星，除了手上扯斷的鎖鏈，腳上也有鎖鏈，隨著晃動叮叮噹噹，真像流蘇首飾，但到底是鎖鏈啊。「真的沒事嗎？」他問，遲疑一下，「他有沒有……嗯……妳有沒有受委屈？」
七星笑著搖頭：「不委屈，我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
高小六鬆口氣，但又搖頭，委不委屈可跟吃好、喝好、睡好沒關係。
「我是說，是我自己要留在都察司的，所以不委屈。」七星再次跟他解釋。
知道啊，她先前就告訴他了，為了鉅子令。高小六低頭看著自己垂下的腳，說：「鉅子令也不如七星小姐妳重要，就算沒有鉅子令，七星小姐妳也能當好掌門，我們墨門也能生機不斷。」
「你說得對。」七星點頭說。
高小六抬起頭看著她，笑了。
「鉅子令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墨門生機。」七星說，她看向前方搖曳的枝葉，「我原本想多找一個人證，證明我們墨門無罪，但現在看這條路不行。」
人證？墨門無罪？高小六驚訝，下一刻跳起來站在樹枝上。
「我們墨門原來是無罪的嗎？」他說，又一拍腿，「好啊，我爹又騙我！」
七星笑了，沒有接他的話，只說：「當年的事，墨門的確有過錯，比如掌門不察，輕信大意，被晉王所騙，但墨門也及時力挽狂瀾，制止了晉王亂事。」
高小六愣了下：「墨門制止了晉王之亂？」不待七星再解釋，他猛地一拍手，「我就知道！沒錯，這樣才對，一個霍蓮怎麼可能殺得了我們墨門這麼多人！」他看著七星，「所以……」
七星點點頭：「所以不是霍蓮殺了謀逆的墨眾，是我們墨眾與霍蓮一起制止了晉王的謀逆。」
高小六站在樹枝上，喃喃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這才對，這才是墨門，這才是墨者會做的事，但……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只是他的期盼。他先前真以為墨門有罪，掌門有罪，墨者有罪。他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他怎麼能這麼不相信墨門！
七星剛要說什麼，就見高小六又噌地跳下去，宛如石頭砸在地上，發出咚的悶響。還不過癮，又重重地踢了幾腳，罵了幾聲髒話，下一刻踩著樹枝噌地蹬回來。
「所以是霍蓮這狗崽子搶了我們的功勞！」他狠狠地說，「妳去跟他要功勞，讓他對陛下說明事實，他還不肯？」
七星說：「他也有他的顧慮。」
高小六呸了聲：「他有什麼顧慮？顧慮失去權力、地位、榮華富貴？」
七星沒有說梁寺與晉王的那些事，只說：「先太子的確死在墨門手中。」
高小六神情一頓，旋即又冷笑：「有罪是有罪，有功也是有功。有罪當罰，是天經地義；有功當賞，也是天經地義。」
七星拍手：「說得好！」
她這一鼓掌，高小六又忍不住笑了。
「我說得好，但七星小姐妳做得更好。」他看著坐在樹枝上的女子，認真說：「我現在終於明白妳為什麼要讓墨門活起來，墨者們動起來，因為我們正大光明，無愧天地。」
七星說：「是我知道真相，所以有底氣敢這樣做，換做小六你，難道不會這樣做嗎？」
高小六哈哈一笑，叉腰說：「我當然也會！」笑著笑著，他笑容又散去。「但我爹不會。」說到這裡，他含含糊糊地罵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
他並沒有問七星他爹知不知道這個真相，這不是他該問這個女孩兒的問題，他應該去質問他爹本人！他爹做過什麼，七星小姐都知道，但七星小姐在他面前從不說他爹壞話，更沒有因為他那個爹，對他如何，她只是在與他這個人──墨者小六，來往相交。他高小六在她眼裡是可信的人，她做她該做的事，那麼他也該做他應該做的事。
「霍蓮這狗崽子以後最好對我們客氣點。」高小六恨聲說，看向遠處，那邊隱隱有騎射的呼喝聲，「先把鉅子令還給我們，再把妳恭敬地送出門。」
七星笑說：「鉅子令我隨時能拿走，都察司我也不是不能離開，花燈節的時候我意圖見皇帝，激怒了霍蓮，留下來也是為安撫他。雖然他不肯作為我們的人證，但也不能讓他對我們墨門戒備太深，否則行事更加不便。」
原來花燈節的真相是這樣，高小六恨恨哼了聲，又鬆口氣。所以那什麼深情未婚夫陸異之也只是個踏板吧，他還要說些什麼，卻見七星看向某個方向。
「霍蓮找來了。」她低聲說，對他示意，「你回去吧。」
高小六再次罵了聲狗崽子：「來得這麼快！」
「這裡都是他布控勘察的。」七星笑說，「還是小六你厲害，這都能潛伏過來見到我。」
高小六聽得嘴角忍不住咧開，伸手輕輕撫了撫鬢角：「那是當然。」說到這句話時，他也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馬蹄聲，不再猶豫，對七星一笑，擺擺手。
「我走啦！」說罷攀向更高的樹枝，三跳兩跳向密林深處而去，消失在視線中。
「在那裡！」
朱川一聲大喊，視線透過層層光影看到坐在樹上的女子，更可恨的是，那女子也看到了他，還抬起手揮了揮。
「我在這裡。」她還說。就好像在玩捉迷藏，終於被找到了。
朱川本來就紅了的眼，氣得更紅了，啞著嗓子喊：「都督，你看她！」
霍蓮很快走過來，抬頭看著坐在樹上的女子，但沒有說話。
「妳怎麼不跑了！」朱川喊，用腰刀指著她，「說，妳剛才在幹什麼？見了什麼人？我告訴妳，你們誰都跑不掉！」
七星雙手一撐，從樹上跳下來，輕輕落地。
「我沒跑。」她說，再看霍蓮，「就是馬驚了，你信不信？」
朱川哈了一聲噴氣。
霍蓮依舊沒說話，視線看向她的手腕──斷掉的鎖鏈在身側垂著，閃耀著幽光。
七星也似乎剛看到，她想了想，伸手將斷開的鎖鏈握在一起。
「不小心斷掉了。」她說，隨著說話，雙手一擰，伴著鎖鏈聲響，斷開的鎖鏈被她擰在了一起，再將手舉在身前一笑，「修好了。」
朱川只覺得一口氣倒嗆了回去，耳朵嗡嗡響──她是人嗎？人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氣死他算了！
◎
皇帝一馬當先奔回行宮附近，四周的人們紛紛起身高呼萬歲；皇帝也沒有以往朝堂上那般肅重，大笑著將獵物高高舉起，四周的歡呼聲更大，其他人也隨之將自己的獵物一一展示。
行宮外喧譁一片，有人為自己的親朋好友祝賀捧場，有人查看著有沒有優秀的兒郎。
「哎？怎麼不見霍都督？」有人看來看去，看出不同。
這話立刻引來更多注意──以往霍蓮是緊隨在皇帝身邊，他不奪皇帝的風采，但也沒有人能忽略他。
「我知道，我哥哥當時在霍都督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兒興奮地擠到姐妹們中間，帶來新鮮的消息，「在打獵的時候，有兵衛來跟他說，那位小姐出事了……」
那位小姐是誰不用提名字，大家立刻就知道了，忙催問：「出什麼事了？」
那小姐壓低聲音：「說是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嗎？
「怎麼樣的不舒服？」有女子好奇問。
那小姐哎呀一聲：「那就不知道了，也沒有仔細說，反正只這一句話，霍都督立刻丟下陛下走了，陛下還在後生氣地衝他射了一箭。」
女子們神情複雜，能有什麼不舒服啊？雖然說是在山裡，但這裡吃穿用度都是皇家待遇，那位小姐更是比皇后、妃子們還嬌慣，走路都是坐著轎子，在野外還用幔帳遮擋……再說了，就算不舒服，隨行太醫那麼多人，只要一提霍蓮的名字，太醫們便蜂擁而至，還用得著霍蓮親自回去？還是在陪同皇帝打獵的時候，就這樣丟下皇帝走了……對那女子真是嬌寵啊！
「霍都督真是多情。」一個女子忍不住低聲說。
另一個女子點點頭：「是啊，我記得當初他為了陪那位梁小姐，半個月沒上朝當值。」
這話讓女子們神情再次複雜，曾經對梁小姐嬌寵，現在則對另一位小姐嬌寵，將來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小姐？那這是多情還是無情？
正感慨間，有人小聲哎哎兩聲：「看，那誰過來了。」
那誰又是誰？女子們下意識抬眼看去，見有一女子嫋嫋婷婷從山坡那邊走來，不用走近她們就一眼認出來了，是夏侯小姐。
「小姐。」婢女碎步跟上，小聲說：「咱們等會兒再過去吧，畢竟陛下剛打獵歸來。」
所有人都擠在那裡呢，太可怕了！
夏侯小姐腳步未停：「我的腳受傷了，要快點回去。」
婢女忍不住看向小姐的腳，她喚了僕婦拎著食盒回到山坡上時，看到小姐被一個陌生婦人攙扶著坐下來，她慌張奔過去，小姐說不小心扭了腳。
「小姐現在無礙了。」那婦人說，「能撐到晚上，記得回去直奔醫館。」
小姐對那婦人道謝，似乎欲言又止，那婦人也什麼不多說就離開了。她好奇問是誰家的，小姐又不說，只胡亂吃了幾口飯就說要回來。
也看不出來扭了腳啊！小姐依舊腳步穩穩。
婢女無奈，只能看著小姐走向人群，人群裡無數的視線也看過來，還好只是無聲的議論，裝作沒看到就好了，她低下頭緊緊跟在小姐身旁，但忽地耳邊響起說話聲。
「妳們在說什麼？」這聲音還很熟悉。
婢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到小姐停在幾個女子面前，含笑問。
那幾個女子顯然也很意外，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沒什麼。」一個女子說，將視線移開。這就表明不想再說話，知禮的小姐們都知道這個含義，會知趣地離開。
但夏侯小姐卻沒有知趣離開，而是自問自答：「是陛下打獵回來了啊。」再看著小姐們問：「這次誰獵獲最多啊？」
小姐們恢復了冷靜，也看出來了夏侯小姐是故意要跟她們搭話，她們或者鄙夷或者似笑非笑。
「夏侯小姐還關心這個啊？」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姐直接開口，「以往只關心作詩、作詞誰拔了頭籌呢！」
作詩、作詞誰能拔頭籌？自然是陸三公子。
她的話讓其他人都笑起來，一個小姐掩著嘴笑說：「夏侯小姐，這次也是陸翰林。」
聽到「陸翰林」三字被直接說出來，婢女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但她家小姐依舊穩立不動。
「是嗎？」夏侯小姐聲音平和說，「那看來喪妻之痛沒有影響他啊。」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夏侯小姐──這……是誇讚還是譏諷？
婢女更是嚇呆了，小姐難道要當眾罵陸異之？先前在家的時候老爺說了，和陸異之爭論，兩張嘴各說各有理，外人不會信。學生不堪，老師又能好到哪裡去？只會引來更多嘲笑。更何況，陸異之已經先一步得到世人同情、憐惜與敬重，更重要的是皇帝信重他，他們夏侯家再鬧，也是跟皇帝過不去，還不如安安靜靜靜待這場風波過去，清者自清。
小姐這是氣不過了？唉……
這話讓很多小姐也突然氣不過了。
「是啊。」一個小姐更是豎眉說，「夏侯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夏侯小姐沒有絲毫退避，淡淡地說：「那倒沒有，毫不意外，陸異之一向冷靜自持。」
竟然還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個小姐更氣了，擠過來：「夏侯晴，妳對陸翰林是不是還舊情難忘呢？未婚女婿沒搶到，鰥夫你們夏侯家也要？」
一個年輕小姐被人這樣詰問，這話當真是很難聽了，婢女聽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夏侯小姐不僅沒哭，還笑了：「我雖然很喜歡異之的才學，但不會奪人之志。」
奪人之志？小姐們妳看我，我看妳。
「阿晴。」一個與夏侯小姐關係很好的小姐，此時忍不住開口。先前夏侯小姐不說話，她也不好說話，現在既然夏侯小姐說話了，她便也不再旁觀，「你們先前是不是知道陸異之有未婚妻？」問出這話時，她眼裡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夏侯小姐能給一個辯駁。
所有小姐的視線，都凝聚在夏侯小姐身上。
四周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也響起低低的詢問：「怎麼了？」「是夏侯小姐？」「這是吵起來了嗎？」「她怎麼還敢來？還敢跟人吵架？」
隨著議論，有更多人向這邊聚集。
夏侯小姐並不在意四周湧來更多的人，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的確知道有這個人。」
所以就是明知，還不避嫌！問話的小姐臉上浮現失望，其他人則更不掩飾鄙夷。
「但並不知道陸異之以未婚妻相待。」夏侯小姐接著說。
這話並不會讓聽到的小姐們改觀，一個小姐似笑非笑的嗤聲道：「夏侯小姐真是讀書讀多了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年輕公子身邊有個年輕女子，難道是當妹妹啊？你們這都看不出來啊！」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夏侯家裝什麼清純呢！
四周響起笑聲，如果說先前是掩飾、迴避的，現在則是赤裸裸的，婢女將頭低得更低。這就是老爺說的，理虧在前，與人爭辯毫無用處，反而更不堪？
夏侯小姐依舊沒有絲毫窘迫，也跟著笑了：「是啊，或許是尊師敬道，或許是我們沒有霍都督這般權勢地位，我們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這話讓四周的笑聲微微一頓，什麼意思？
相熟的小姐上前一步，問：「阿晴妳這話什麼意思？」
夏侯小姐看著她，卻沒有再笑，也沒有先前的高高在上，而是眼圈一紅：「阿蔓，我不想再提他了。」說罷，疾步向行宮內走去。
一眾小姐聽了一半，不上不下，頓時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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