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貓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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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平靜的生活，是一種幸福。
你注意過都市裡頭，在街角一閃而過的貓咪身影嗎？
不要懷疑，就是牠／他／她，在守護著我們……
《太王四神記》、《痞子英雄》高義檔案
小說作者 董籬 監製
這不是「貓」的童話故事
這不是「貓」的奇幻故事
這是一個「貓跟人類」一起的故事
「喂，你三天後就會死掉。」
說這句話的，不是路邊擺算命攤的阿伯。
也不是大醫院裡面看著X光片的醫生。
可是，我似乎不能不相信。
因為更叫人不能置信的，是一隻貓在跟我說話。
只有跟著這隻貓，才能知道為什麼我只剩下三天的生命？
跟著這隻貓，我看到了這座城市的另一個面貌──
其實不是從來沒有注意過，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被遺忘了……
「如果再想不起來，你就真的死定了！」
本書特色：
「如果村上春樹來寫一個搞笑漫畫的腳本，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
主編董籬如是說。
微風婕蘭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喜歡文學、喜歡無厘頭搞笑漫畫、喜歡吐槽、喜歡貓。
《都市貓》就是這樣的一部作品──
你很難想像這些元素要怎麼樣被結合在一起，但是《都市貓》真的做到了。對於沒看過村上春樹的讀者，只會意識到裡面有搞笑漫畫的成分；對於不看搞笑漫畫的讀者，也只會注意到文學性的敘述方式。
一種跨領域的閱讀模式，或許這也就是我們所追求的「輕小說」的真正答案。
你注意過都市裡頭，在街角一閃而過的貓咪身影嗎？
不要懷疑，就是牠／他／她，在守護著我們……
《太王四神記》、《痞子英雄》高義檔案
小說作者 董籬 監製
這不是「貓」的童話故事
這不是「貓」的奇幻故事
這是一個「貓跟人類」一起的故事
「喂，你三天後就會死掉。」
說這句話的，不是路邊擺算命攤的阿伯。
也不是大醫院裡面看著X光片的醫生。
可是，我似乎不能不相信。
因為更叫人不能置信的，是一隻貓在跟我說話。
只有跟著這隻貓，才能知道為什麼我只剩下三天的生命？
跟著這隻貓，我看到了這座城市的另一個面貌──
其實不是從來沒有注意過，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被遺忘了……
「如果再想不起來，你就真的死定了！」
本書特色：
「如果村上春樹來寫一個搞笑漫畫的腳本，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
主編董籬如是說。
微風婕蘭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喜歡文學、喜歡無厘頭搞笑漫畫、喜歡吐槽、喜歡貓。
《都市貓》就是這樣的一部作品──
你很難想像這些元素要怎麼樣被結合在一起，但是《都市貓》真的做到了。對於沒看過村上春樹的讀者，只會意識到裡面有搞笑漫畫的成分；對於不看搞笑漫畫的讀者，也只會注意到文學性的敘述方式。
一種跨領域的閱讀模式，或許這也就是我們所追求的「輕小說」的真正答案。
試閱
人的一生中，有無數種被宣判死刑的可能性。
我也曾經想像過幾種。
最平凡的，就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醫院難坐的小椅子上，醫生露出關愛而遺憾的微笑，宣告你的人生開始倒數計時。
比較戲劇化一點的，是在兼職賣燒肉粽的時候抬頭一看，發現不明物體伴隨尖叫從天而降。
無論是被人跳樓砸死、還是被宣告病情，都在可想像的範圍。
但我從來沒想像過這樣被宣告死亡的方式。
四月八日下午兩點五十分，陰天，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顏色，像是還沒調整亮度/對比的失敗相片，站在矮牆上的貓看起來也灰灰的，只有那雙眼睛藍的像黑白相片裡唯一的色彩。
「喂！你三天之後就會死。」
我確認了好幾次，方圓一百公尺內只有我和貓，貓像是對我的懷疑不悅的瞇著眼睛，繼續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楚。
可以確定的是，貓確實開口說了人類的語言。
那時我對死還沒有什麼真實感，我所想的也只有——為什麼不是喵也不是咪也不是汪，不對，貓本來就不會汪了，不過再怎麼說『汪』也比『喂』適合毛絨絨的動物……這類無聊的吐嘈而已。
「喂！我說你三天之後就會死耶！」
貓靠近我的臉，又『喂』了一聲。
貓的個性似乎比看起來更沒耐性，銀黑相間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來，長長的尾巴倒是不耐煩的大力拍動。
我故意瞇起眼睛，擺出從長長的夢中醒來的臉，慢吞吞得說：「我剛剛試著想像了死前回憶，所以花了一點時間。」
啪！貓的尾巴猛然拍動了一下。
「喂！你愛怎麼笑就怎麼笑！我是認真的喔！」貓一邊說，尾巴一邊不耐煩的左右擺動。
我想光是貓開口說話，就值得認真看待，但貓完全不留給我插話的餘地，在我思考要說什麼之前，又搶先說道：「哼哼，看你的臉就知道不相信。」
「不，我不是在想那個……」
我只是覺得貓的發語詞相當豐富罷了。
不過仔細想想，換成是我整天只能咪咪喵喵也會感到厭煩吧……啊、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貓會說話這件事。
「不過……被貓說什麼三天就會死，普通人都不會相信吧？」我說。
「這麼說來你也承認自己很普通？還是說想要濫用普通人的身份掩飾自己的無知？還是你想要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不知道是不是悶了太久，貓自從開始說話後，就一直用中性而急促的聲音霹靂啪啦的說個不停：「嗯哼哼，快點認輸吧！」
「我覺得就一隻貓來說，你的話太多了。」
貓轉過頭，小小的耳朵往後伸，似乎是鬧彆扭了。
「嘖！」貓小小聲的咕噥著：「我原本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告訴你的……你那什麼臉啊？」
對於貓對我抱有好感這件事，我感到相當驚訝。
回想過去和貓相處的情形，我也完全看不出這個跡象。
我會知道貓，是因為我有時會餵食附近的流浪貓。
在考慮到餵食流浪貓會引發環境髒亂等等問題，我要澄清……首先，我並不是出自於自己的意願餵食流浪貓的（就某方面而言也可以稱之為被逼迫），我並不討厭貓這種生物，如果硬要在討厭和喜歡選一個，我想我應該會站在喜歡貓的這一邊。
在小文的拜託下，我餵了幾次流浪貓，也漸漸的和附近的貓熟了起來，幾隻比較親近人的貓，一看到我就會走過來打招呼，在我的腳邊打轉，有一些則是很現實，只有看到手上有食物的時候，才會像是看見多年老友似的衝上來。
在所有的貓全一湧而上時，只有這隻貓會高高的站在矮牆上，俯視其他貓爭食的模樣，彷彿與其他的貓爭食有失身份。
──也因此老是搶不到食物，經常餓肚子。
不過『貓』就是『貓』，即使肚子餓得扁扁扁，仍面不改色的高抬毛絨絨的下巴，一臉不食嗟來之食的模樣，只有那條長尾巴掩蓋不住內心的煩燥，規律的晃呀晃的。
……奇怪的貓。
我開始注意這隻老是站得遠遠的貓。
一身銀白色與墨黑色的毛皮短而光滑，圓滾滾的臉型搭上冷淡的冰藍色眼睛，聽那傢伙說，貓可能有美國短毛貓的血統，我對貓的品種不清楚，只知道這隻貓散發出一種有別於野貓的氣質（如果貓也有所謂的氣質 ）。
「你幹嘛一直問那隻貓的事？想把牠帶回家？」小文問。
「我又不是貓奴，對喜歡鬧彆扭的動物沒有興趣。」我回答。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我卻無法不注意這隻特別的貓。
在某個無聊的週末，我在便利商店閒晃思考要買什麼當午餐，意外發現便利商店也有賣貓食，我發出「連這個都有賣呀」的感嘆，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買下罐頭，到矮牆下尋找貓。
面對罐頭，貓表現得比我還要冷靜，等到我放下了食物，確認我到了安全範圍外，才優雅的跳下矮牆，嗅了嗅罐頭又看了看我，那神態彷彿天可汗審視貢品的高傲。
飽餐之後，貓舔了舔嘴角的肉屑，好整以暇得梳起毛來，一直到連腳掌都舔得乾乾淨淨之後，貓才以猛然想起些什麼的表情盯著我看。
是在質疑我為什麼還在嗎？
原本只打算看貓吃完就走，但被這麼一看，我索性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盯著貓看。
貓似乎有些動搖，舉起前腳像是要往前走來，卻又緊急煞車似的往旁邊走去，就這樣以我為圓心的轉來轉去，最後才下定決心的……
一溜煙得擦過我的腳邊，跳上矮牆後便不見蹤影。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摩蹭嗎？
似乎曾聽人提過，貓肯在人腳邊摩蹭是在表示好感，雖然剛剛那一下似乎離一般定義的摩蹭相差甚遠，但我的心頭仍竄過一絲怪異的感動。
那是貓最親近我的一次。
但那也僅止於『唉唉、既然你都請我吃罐頭了，我不表示點什麼似乎過不去，唉呀唉呀那只好禮貌性的表示一下。』（當然這裡面加入了許多個人的幻想，事實上貓只是瞇著眼睛看我而已。）
而這樣高傲的貓竟然對我抱有好感，我的嘴角不爭氣的往上揚——
「等一下！你笑什麼？」貓憤怒的抗議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第一次被貓告白，有點無所適從。」
「告白？我哪有對你告白？你、你聽錯了吧！」貓結結巴巴的說。
「『我原本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告訴你……』」我學著貓的語調說了一次。
「反正那已經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啦！因、因為……」
「因為？」
「因為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啦！」貓扭過頭去：「個性彆扭又糟糕的人能少一個就是一個，造福他人也造福世界……」
「要說彆扭的話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無法言喻的恐懼瞬間占據了我的腦海。
在意識到之前，我已抱住貓在地上打滾。
──無法、呼吸。
——不、是連呼吸的本能、要去呼吸的意識也全都消失了。吸、呼、吸、呼、呼、吸，鼻腔裡都是血的味道，血血血血血……呼、吸、呼，冷靜下來……
那個、到底是……
我大口的吸氣，以一釐米一釐米為單位地轉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沒有想像中的觸目驚心，只是血，一大攤的血、鮮紅鮮紅，沒有想像中的手啊腳啊或無法命名的軀塊。
我抬起頭，預期看到燃燒的天空以及四處散落的飛機碎片。
然後看見了、那個。
漆黑而巨大、糾結而扭曲。
扣嘍、扣嘍……
那個、的四蹄在邁動著。
扣嘍、扣嘍……
那個、像是察覺到什麼、回過頭來。
——不、正確來說……
——沒有頭！
那只是頸部的扭轉罷了，在肌肉糾結的漆黑頸子上，沒有能夠撐之為頭的事物，飄散在長頸上是被血染紅的鬃毛。
扣嘍、扣嘍……
沒有頭的身體完全扭轉過來，在那之後拖著黑色的、古老馬車。
——沒有頭的馬。
——無頭馬車內探出的黑影。
——就這樣、向我走來。
胃液衝上喉嚨，攤軟的四肢不住顫抖，我想後退，但手腳攤軟無力。我的喉間發出一聲接近嘔吐和尖叫的詭異聲響。
逃不了了！我就要死了嗎？我的頭會被拿走嗎？我……
「冷靜一點！人類！」
貓毫不留情的聲音像鞭子般抽打著我的理智（當然牠那毫不留情的貓爪也是讓我清醒的原因之一），貓用毛絨絨的貓掌推推扭扭的掙脫了我的懷抱，用含耳朵不到四十公分的嬌小身材站立在我身前。
……呃……
……牠是想要保護我嗎？
我突然有一種貓該不會變成貓耳美少女戰士、大喊『讓我代替罐頭懲罰你！』的錯覺，畢竟無頭馬車都出現在二十一世紀新竹的街道上，貓變成貓耳美少女也是很合理的事……啊、我竟然在吐嘈呢！我應該多少有點冷靜下來了吧？
不過冷靜下來還是什麼都不能作，無頭馬和會說話的貓都不是我所能處理的範圍，只能靜待貓的行動。
貓輕輕的發出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有點接近『喵』。
空氣突地泛起了砂金色的光芒，隱約中似乎看見了有著羽翅的小精靈在空中飛舞，如果用我那許久不使用的浪漫細胞形容的話……
那就像、妖精之國的大門就此開啟一般。
金光褪去，貓咬住我的領子，拎著我躍向空中。
「原來是想落跑呀……」我有點失落：「我還以為你要用什麼必殺技幹掉它呢。」
「不要趁偶不能說話時笑偶。」貓咬著我的領子，模糊的抗議。
※
說來丟臉，剛剛看到無頭騎士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太害怕了，人生的跑馬燈竟然短暫的跑了一下。
仔細想想，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幼稚園小學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當兵退伍，到竹科當小小的公司會計一年多。
就已經二十八歲了。
以不挑剔的角度來看，工作算是順利，仍在學東西的階段也談不上晉升，和同事相處得不錯，下班後仍有些許的時間能看看書、看看日劇。
但在那之中少了些什麼。
無法進步、沒有前進的生活，就和那會計循環一樣，機械化而規律的前進。
在和楠分開之後，我和三個女孩子交往過。
「……我、很喜歡你喔！可是……其實你不喜歡我吧？嗯……也不能這樣說，但是……這樣是不夠的……」
三個女孩不約而同的，在分手前說出類似的話語。
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曾牽起任何一個女孩子的手。
當然那只是比喻，我依舊會拉著媽媽的手，偶爾也會牽老婆婆過馬路，但我不曾再和任何一個女孩子交往過。
每次看到不錯的女孩子，腦中就會浮現她們有些受傷的表情，以及帶有些許哽咽的話語。
「你……其實沒那麼喜歡我吧？」
我不懂，到底，什麼是喜歡呢？喜歡的份量該怎麼衡量？
交往的時候總是這樣：為了見到面而沉溺、見不到面而生氣，在這之中自己的意志到底到哪裡去了呢？
簡直就像動物被慾望驅動得團團轉一樣。
但是，即使順著慾望前行，想要找的東西還是找不到，那讓我難過得不得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種表情了。
※
小巷一口氣倒退、化為小小的影子。
心臟衝到喉間，方格子般灰灰亂亂的世界在眼前展現開來。
貓咬著我的領子，就這樣跳上了教堂頂樓的十字架，貓小巧的貓爪一勾一躍，就攀上了一旁的公寓。
像是野貓跳上矮牆那般的輕盈靈巧。
像是跳蚤跳到自身數十倍的高度那樣的輕鬆寫意。
一時間我忘了害怕，只想到蜘蛛人在紐約的大樓中自由跳躍的景象。
公寓、然後是更高的大樓，在城市中跳躍，看到了平時無法看見的情景、看到了比平日更廣闊的天空。
最後，貓抓著我輕巧的降落在十字路口一旁的高樓上——可惜的是輕巧的落地的只有貓，貓可能估錯了我的身長，我的腳撞到頂樓的圍欄，落地時頭也撞了地板一下，讓我痛得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你沒事吧？我沒想到你的腿這麼長……」貓一臉很抱歉的樣子。
這到底是稱讚我的腿長？還是暗示我的腿看起來很短？我思考了一會，最後決定現在不是和貓計較這種小事的時候。
「剛剛的無頭馬車是什麼？」我摸著頭上的腫包問道。
「我的屬性是轉換。」貓回答。
…………牛頭不對馬嘴，不對，這種情況應該說是人頭不對貓嘴？還是貓頭不對人嘴？
總之貓無視我的滿腹吐嘈，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的能力是將記憶『轉換』成現實。
我的腳擁有踏在平地上的記憶，那麼無論身在何處，這支腳所踏之處都像是踏在平地那樣的平穩。
我曾經取得跳蚤飛躍的記憶，那麼我就能跳到身長兩百倍以上的距離。
在我的能力執行之時，無視於森羅萬象的法則，只要是我要轉換的記憶，就將成為『絕對』的真實。」
貓滿足的解說完後，回頭瞪了我一眼。
「懂嗎？」
「會懂才怪。」就算理智可以理解，我的情感絕對不能接受。
「……看你可憐我就大發慈悲的解釋吧。」貓甩動尾巴說道。
唉，好好一隻可愛的貓，為什麼可以變得這麼討人厭？
「總之，我有叼過老鼠跳躍的記憶，我將這個記憶轉換成現實，所以你的體重就變得像老鼠一樣，所以你不會受到重力所苦、我也拖得動你，懂嗎？」
「嗯。」
聽完冗長的解說，我原本快要沸騰的腦袋反而冷靜下來。
什麼記憶的絕對真實……這種破綻百出的解說，絕對會被『好孩子的空想科學教室』開專欄惡搞。
但事實就是事實，已經發生的事就算吐嘈一百遍也還是事實。
也不知是哪來的信任，我相信貓不會加害於我。
貓也不是笨蛋，會帶我來這裡也一定是有原因，與其否定眼前的現實，不如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冷靜判斷再決定接下來該採取的應對方式。
──咚、咚！
我走到頂樓的圍牆邊。
眼前所見的是平凡的十字路口，心跳毫無理由的狂跳起來，車流隨著紅綠燈的變化走走停停。
頂樓的風令人窒息，但令人窒息的不是風、是那十字路口上某種……令人不愉快的空氣，令人不自主的，想要別開頭……
──咚！
抬起、放下，蹄鐵與地面清脆的交擊。
『它』來了，穿越城市而來。
但我已不再害怕……或者說令我害怕的不再是『它』，而是……
眼前所見的日常風景。
力場扭曲了。
雖然這麼形容很可笑，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描述，某種負面的、黑色的情感，有如怪物張著巨嘴隨時準備啃食眼前的獵物。。
無知的人們在路上行走，對於他們而言，這只是極為平常的某個日子。
「大家快逃呀！」我忍不住張口大喊，但心底的某個聲音告訴我……
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我閉上了眼睛。
更多精采內容 盡在《都市貓》01
我也曾經想像過幾種。
最平凡的，就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醫院難坐的小椅子上，醫生露出關愛而遺憾的微笑，宣告你的人生開始倒數計時。
比較戲劇化一點的，是在兼職賣燒肉粽的時候抬頭一看，發現不明物體伴隨尖叫從天而降。
無論是被人跳樓砸死、還是被宣告病情，都在可想像的範圍。
但我從來沒想像過這樣被宣告死亡的方式。
四月八日下午兩點五十分，陰天，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顏色，像是還沒調整亮度/對比的失敗相片，站在矮牆上的貓看起來也灰灰的，只有那雙眼睛藍的像黑白相片裡唯一的色彩。
「喂！你三天之後就會死。」
我確認了好幾次，方圓一百公尺內只有我和貓，貓像是對我的懷疑不悅的瞇著眼睛，繼續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楚。
可以確定的是，貓確實開口說了人類的語言。
那時我對死還沒有什麼真實感，我所想的也只有——為什麼不是喵也不是咪也不是汪，不對，貓本來就不會汪了，不過再怎麼說『汪』也比『喂』適合毛絨絨的動物……這類無聊的吐嘈而已。
「喂！我說你三天之後就會死耶！」
貓靠近我的臉，又『喂』了一聲。
貓的個性似乎比看起來更沒耐性，銀黑相間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來，長長的尾巴倒是不耐煩的大力拍動。
我故意瞇起眼睛，擺出從長長的夢中醒來的臉，慢吞吞得說：「我剛剛試著想像了死前回憶，所以花了一點時間。」
啪！貓的尾巴猛然拍動了一下。
「喂！你愛怎麼笑就怎麼笑！我是認真的喔！」貓一邊說，尾巴一邊不耐煩的左右擺動。
我想光是貓開口說話，就值得認真看待，但貓完全不留給我插話的餘地，在我思考要說什麼之前，又搶先說道：「哼哼，看你的臉就知道不相信。」
「不，我不是在想那個……」
我只是覺得貓的發語詞相當豐富罷了。
不過仔細想想，換成是我整天只能咪咪喵喵也會感到厭煩吧……啊、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貓會說話這件事。
「不過……被貓說什麼三天就會死，普通人都不會相信吧？」我說。
「這麼說來你也承認自己很普通？還是說想要濫用普通人的身份掩飾自己的無知？還是你想要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不知道是不是悶了太久，貓自從開始說話後，就一直用中性而急促的聲音霹靂啪啦的說個不停：「嗯哼哼，快點認輸吧！」
「我覺得就一隻貓來說，你的話太多了。」
貓轉過頭，小小的耳朵往後伸，似乎是鬧彆扭了。
「嘖！」貓小小聲的咕噥著：「我原本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告訴你的……你那什麼臉啊？」
對於貓對我抱有好感這件事，我感到相當驚訝。
回想過去和貓相處的情形，我也完全看不出這個跡象。
我會知道貓，是因為我有時會餵食附近的流浪貓。
在考慮到餵食流浪貓會引發環境髒亂等等問題，我要澄清……首先，我並不是出自於自己的意願餵食流浪貓的（就某方面而言也可以稱之為被逼迫），我並不討厭貓這種生物，如果硬要在討厭和喜歡選一個，我想我應該會站在喜歡貓的這一邊。
在小文的拜託下，我餵了幾次流浪貓，也漸漸的和附近的貓熟了起來，幾隻比較親近人的貓，一看到我就會走過來打招呼，在我的腳邊打轉，有一些則是很現實，只有看到手上有食物的時候，才會像是看見多年老友似的衝上來。
在所有的貓全一湧而上時，只有這隻貓會高高的站在矮牆上，俯視其他貓爭食的模樣，彷彿與其他的貓爭食有失身份。
──也因此老是搶不到食物，經常餓肚子。
不過『貓』就是『貓』，即使肚子餓得扁扁扁，仍面不改色的高抬毛絨絨的下巴，一臉不食嗟來之食的模樣，只有那條長尾巴掩蓋不住內心的煩燥，規律的晃呀晃的。
……奇怪的貓。
我開始注意這隻老是站得遠遠的貓。
一身銀白色與墨黑色的毛皮短而光滑，圓滾滾的臉型搭上冷淡的冰藍色眼睛，聽那傢伙說，貓可能有美國短毛貓的血統，我對貓的品種不清楚，只知道這隻貓散發出一種有別於野貓的氣質（如果貓也有所謂的氣質 ）。
「你幹嘛一直問那隻貓的事？想把牠帶回家？」小文問。
「我又不是貓奴，對喜歡鬧彆扭的動物沒有興趣。」我回答。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我卻無法不注意這隻特別的貓。
在某個無聊的週末，我在便利商店閒晃思考要買什麼當午餐，意外發現便利商店也有賣貓食，我發出「連這個都有賣呀」的感嘆，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買下罐頭，到矮牆下尋找貓。
面對罐頭，貓表現得比我還要冷靜，等到我放下了食物，確認我到了安全範圍外，才優雅的跳下矮牆，嗅了嗅罐頭又看了看我，那神態彷彿天可汗審視貢品的高傲。
飽餐之後，貓舔了舔嘴角的肉屑，好整以暇得梳起毛來，一直到連腳掌都舔得乾乾淨淨之後，貓才以猛然想起些什麼的表情盯著我看。
是在質疑我為什麼還在嗎？
原本只打算看貓吃完就走，但被這麼一看，我索性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盯著貓看。
貓似乎有些動搖，舉起前腳像是要往前走來，卻又緊急煞車似的往旁邊走去，就這樣以我為圓心的轉來轉去，最後才下定決心的……
一溜煙得擦過我的腳邊，跳上矮牆後便不見蹤影。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摩蹭嗎？
似乎曾聽人提過，貓肯在人腳邊摩蹭是在表示好感，雖然剛剛那一下似乎離一般定義的摩蹭相差甚遠，但我的心頭仍竄過一絲怪異的感動。
那是貓最親近我的一次。
但那也僅止於『唉唉、既然你都請我吃罐頭了，我不表示點什麼似乎過不去，唉呀唉呀那只好禮貌性的表示一下。』（當然這裡面加入了許多個人的幻想，事實上貓只是瞇著眼睛看我而已。）
而這樣高傲的貓竟然對我抱有好感，我的嘴角不爭氣的往上揚——
「等一下！你笑什麼？」貓憤怒的抗議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第一次被貓告白，有點無所適從。」
「告白？我哪有對你告白？你、你聽錯了吧！」貓結結巴巴的說。
「『我原本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告訴你……』」我學著貓的語調說了一次。
「反正那已經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啦！因、因為……」
「因為？」
「因為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啦！」貓扭過頭去：「個性彆扭又糟糕的人能少一個就是一個，造福他人也造福世界……」
「要說彆扭的話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無法言喻的恐懼瞬間占據了我的腦海。
在意識到之前，我已抱住貓在地上打滾。
──無法、呼吸。
——不、是連呼吸的本能、要去呼吸的意識也全都消失了。吸、呼、吸、呼、呼、吸，鼻腔裡都是血的味道，血血血血血……呼、吸、呼，冷靜下來……
那個、到底是……
我大口的吸氣，以一釐米一釐米為單位地轉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沒有想像中的觸目驚心，只是血，一大攤的血、鮮紅鮮紅，沒有想像中的手啊腳啊或無法命名的軀塊。
我抬起頭，預期看到燃燒的天空以及四處散落的飛機碎片。
然後看見了、那個。
漆黑而巨大、糾結而扭曲。
扣嘍、扣嘍……
那個、的四蹄在邁動著。
扣嘍、扣嘍……
那個、像是察覺到什麼、回過頭來。
——不、正確來說……
——沒有頭！
那只是頸部的扭轉罷了，在肌肉糾結的漆黑頸子上，沒有能夠撐之為頭的事物，飄散在長頸上是被血染紅的鬃毛。
扣嘍、扣嘍……
沒有頭的身體完全扭轉過來，在那之後拖著黑色的、古老馬車。
——沒有頭的馬。
——無頭馬車內探出的黑影。
——就這樣、向我走來。
胃液衝上喉嚨，攤軟的四肢不住顫抖，我想後退，但手腳攤軟無力。我的喉間發出一聲接近嘔吐和尖叫的詭異聲響。
逃不了了！我就要死了嗎？我的頭會被拿走嗎？我……
「冷靜一點！人類！」
貓毫不留情的聲音像鞭子般抽打著我的理智（當然牠那毫不留情的貓爪也是讓我清醒的原因之一），貓用毛絨絨的貓掌推推扭扭的掙脫了我的懷抱，用含耳朵不到四十公分的嬌小身材站立在我身前。
……呃……
……牠是想要保護我嗎？
我突然有一種貓該不會變成貓耳美少女戰士、大喊『讓我代替罐頭懲罰你！』的錯覺，畢竟無頭馬車都出現在二十一世紀新竹的街道上，貓變成貓耳美少女也是很合理的事……啊、我竟然在吐嘈呢！我應該多少有點冷靜下來了吧？
不過冷靜下來還是什麼都不能作，無頭馬和會說話的貓都不是我所能處理的範圍，只能靜待貓的行動。
貓輕輕的發出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有點接近『喵』。
空氣突地泛起了砂金色的光芒，隱約中似乎看見了有著羽翅的小精靈在空中飛舞，如果用我那許久不使用的浪漫細胞形容的話……
那就像、妖精之國的大門就此開啟一般。
金光褪去，貓咬住我的領子，拎著我躍向空中。
「原來是想落跑呀……」我有點失落：「我還以為你要用什麼必殺技幹掉它呢。」
「不要趁偶不能說話時笑偶。」貓咬著我的領子，模糊的抗議。
※
說來丟臉，剛剛看到無頭騎士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太害怕了，人生的跑馬燈竟然短暫的跑了一下。
仔細想想，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幼稚園小學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當兵退伍，到竹科當小小的公司會計一年多。
就已經二十八歲了。
以不挑剔的角度來看，工作算是順利，仍在學東西的階段也談不上晉升，和同事相處得不錯，下班後仍有些許的時間能看看書、看看日劇。
但在那之中少了些什麼。
無法進步、沒有前進的生活，就和那會計循環一樣，機械化而規律的前進。
在和楠分開之後，我和三個女孩子交往過。
「……我、很喜歡你喔！可是……其實你不喜歡我吧？嗯……也不能這樣說，但是……這樣是不夠的……」
三個女孩不約而同的，在分手前說出類似的話語。
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曾牽起任何一個女孩子的手。
當然那只是比喻，我依舊會拉著媽媽的手，偶爾也會牽老婆婆過馬路，但我不曾再和任何一個女孩子交往過。
每次看到不錯的女孩子，腦中就會浮現她們有些受傷的表情，以及帶有些許哽咽的話語。
「你……其實沒那麼喜歡我吧？」
我不懂，到底，什麼是喜歡呢？喜歡的份量該怎麼衡量？
交往的時候總是這樣：為了見到面而沉溺、見不到面而生氣，在這之中自己的意志到底到哪裡去了呢？
簡直就像動物被慾望驅動得團團轉一樣。
但是，即使順著慾望前行，想要找的東西還是找不到，那讓我難過得不得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種表情了。
※
小巷一口氣倒退、化為小小的影子。
心臟衝到喉間，方格子般灰灰亂亂的世界在眼前展現開來。
貓咬著我的領子，就這樣跳上了教堂頂樓的十字架，貓小巧的貓爪一勾一躍，就攀上了一旁的公寓。
像是野貓跳上矮牆那般的輕盈靈巧。
像是跳蚤跳到自身數十倍的高度那樣的輕鬆寫意。
一時間我忘了害怕，只想到蜘蛛人在紐約的大樓中自由跳躍的景象。
公寓、然後是更高的大樓，在城市中跳躍，看到了平時無法看見的情景、看到了比平日更廣闊的天空。
最後，貓抓著我輕巧的降落在十字路口一旁的高樓上——可惜的是輕巧的落地的只有貓，貓可能估錯了我的身長，我的腳撞到頂樓的圍欄，落地時頭也撞了地板一下，讓我痛得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你沒事吧？我沒想到你的腿這麼長……」貓一臉很抱歉的樣子。
這到底是稱讚我的腿長？還是暗示我的腿看起來很短？我思考了一會，最後決定現在不是和貓計較這種小事的時候。
「剛剛的無頭馬車是什麼？」我摸著頭上的腫包問道。
「我的屬性是轉換。」貓回答。
…………牛頭不對馬嘴，不對，這種情況應該說是人頭不對貓嘴？還是貓頭不對人嘴？
總之貓無視我的滿腹吐嘈，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的能力是將記憶『轉換』成現實。
我的腳擁有踏在平地上的記憶，那麼無論身在何處，這支腳所踏之處都像是踏在平地那樣的平穩。
我曾經取得跳蚤飛躍的記憶，那麼我就能跳到身長兩百倍以上的距離。
在我的能力執行之時，無視於森羅萬象的法則，只要是我要轉換的記憶，就將成為『絕對』的真實。」
貓滿足的解說完後，回頭瞪了我一眼。
「懂嗎？」
「會懂才怪。」就算理智可以理解，我的情感絕對不能接受。
「……看你可憐我就大發慈悲的解釋吧。」貓甩動尾巴說道。
唉，好好一隻可愛的貓，為什麼可以變得這麼討人厭？
「總之，我有叼過老鼠跳躍的記憶，我將這個記憶轉換成現實，所以你的體重就變得像老鼠一樣，所以你不會受到重力所苦、我也拖得動你，懂嗎？」
「嗯。」
聽完冗長的解說，我原本快要沸騰的腦袋反而冷靜下來。
什麼記憶的絕對真實……這種破綻百出的解說，絕對會被『好孩子的空想科學教室』開專欄惡搞。
但事實就是事實，已經發生的事就算吐嘈一百遍也還是事實。
也不知是哪來的信任，我相信貓不會加害於我。
貓也不是笨蛋，會帶我來這裡也一定是有原因，與其否定眼前的現實，不如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冷靜判斷再決定接下來該採取的應對方式。
──咚、咚！
我走到頂樓的圍牆邊。
眼前所見的是平凡的十字路口，心跳毫無理由的狂跳起來，車流隨著紅綠燈的變化走走停停。
頂樓的風令人窒息，但令人窒息的不是風、是那十字路口上某種……令人不愉快的空氣，令人不自主的，想要別開頭……
──咚！
抬起、放下，蹄鐵與地面清脆的交擊。
『它』來了，穿越城市而來。
但我已不再害怕……或者說令我害怕的不再是『它』，而是……
眼前所見的日常風景。
力場扭曲了。
雖然這麼形容很可笑，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描述，某種負面的、黑色的情感，有如怪物張著巨嘴隨時準備啃食眼前的獵物。。
無知的人們在路上行走，對於他們而言，這只是極為平常的某個日子。
「大家快逃呀！」我忍不住張口大喊，但心底的某個聲音告訴我……
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我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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