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劇場：星的許願書

《神使劇場：星的許願書》 試閱文字

晚間九點十六分，廢棄多年的學校裡卻亮著燈光。
《霸道碟仙愛上我》的劇組剛在這裡拍完了今天的最後一場戲。
一掃先前刻意營造的詭譎陰森，燈光大亮的教室氣氛輕鬆，不時傳來談笑聲。
老實說，柯維安也沒想到自己怎麼就加入了這個小劇組。
除了「小」之外，恐怕還得加上「窮」這個字。
沒錯，這是個又窮又小的劇組，扣掉演員，所有工作人員就只有導演、場記、攝影師、燈光師、編劇、化妝師，共六位。
而這六人還得身兼其他職責，例如導演也是製片兼剪輯，可說是一人當好幾人用。
原本柯維安是來青蘿市旅遊的，臨時接到監護人的電話，然後就被踢來這個劇組充當男配角。
發展太過突然，連柯維安自己都傻了。
更別說他從來沒演過戲，他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熱愛全世界小男生、小女生的大學生耶！
監護人也沒多解釋，只提了一句欠導演人情，現在正是還人情債的時候。
「不是吧師父！妳欠人情債為什麼是我要還？」
「因為有事弟子服其勞，不去的話，我就親自去青蘿市踢你屁股。」
面對如此霸道蠻橫的威脅，柯維安只能眼眶含淚，認命地前往劇組報到。
他本來還奢望導演可以清醒點，別讓他這麼一個素人進組，沒想到對方連試鏡都懶，大手一揮，劇本塞給他，直接就叫他充當男三號上陣。
好在那個角色的背景設定及個性和他相當接近，基本上只要本色演出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如今聽見可以收工，柯維安馬上從髒兮兮的地板爬起，一個箭步撲向放個人物品的地方，撈出了自己的包包。
「啊，我的心肝！想死你了！」柯維安掀開袋蓋，摸了裡面的黑色筆電好幾把，再把包包重新揹上，這才感到安心。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包包喊作『心肝』的。」男主角楠渚也走過來拿自己的東西，「這麼寶貝它啊？」
「不是包包，是筆電、筆電。」柯維安咧出一口白牙，語氣有絲炫耀，「它跟我很多年了，是我的大寶貝沒錯。沒把它帶身邊，挺讓人不習慣的。」
「不然就跟導演講，讓你的角色也揹著它，這樣不就不用分離了。」和維安同樣演男配的陸仁，從自己的隨身袋裡拿出水壺。
「好主意耶，等等我去問導演。」柯維安視線轉了一圈，發現導演還坐在攝影機前專心盯著螢幕，似乎是在和編劇一起看方才拍攝的片段。
戴著厚重眼鏡、留著長髮的場記，抱著筆記本站在兩人身後，一邊聽他們交談，一邊在上面瘋狂做記錄。
見狀，柯維安決定晚點再過去。
燈光師和攝影師忙著收拾道具，下一場戲要移到其他場地。
「維安！」戴著甜甜圈耳環的化妝師突然喊了一聲，「記得卸完妝再走，等我弄完小依的就幫你弄。」
「好的。」柯維安湊到化妝師旁邊，擺出一副乖巧姿態排隊等待。
「弟弟真乖。」化妝師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柯維安的腦袋，「剛剛演得不錯嘛，讓人看不出你其實是第一次演戲。」
「這個嘛……大概是有點本色演出才那麼順利。」柯維安摸著下巴，「不過主要還是大家帶得好，要多感謝呂依姊、楠渚哥和陸仁哥了。」
「別喊我姊，聽起來年紀都老了……喊名字就行。」呂依閉著眼睛讓化妝師卸去眼線，「你那張臉太犯規，你真的是大學生嗎？」
「確定、肯定，以及一定。」柯維安笑嘻嘻地說，「繁星大學中文系。」
「還真的是中文系喔。」插話的是陸仁，「跟電影角色的『柯維安』一樣耶，不如說他感覺就跟你滿像。不過導演也真怪，要我們本名演出，說什麼會更有代入感……」
「我跟那個『柯維安』多少還是有點不一樣。例如碟仙降臨時，換作是我啊……」柯維安雙手抱胸，一臉嚴肅，「絕對不會浪費機會，先問問題再說。這可是碟仙，活生生的碟仙耶！」
「不，人家那個是死透了吧。」呂依掀開一隻眼。
「維安弟弟，你會問什麼問題？」楠渚感興趣地湊過來。
「我想想喔……等我一下，我找一下那個問題。」柯維安從包裡拿出筆電，先將它從睡眠狀態中喚醒，再飛快地從資料夾中點開一個文件，「這問題當初簡直折磨死我了，我唸囉……請定義下列各術語：詞、語素、自由語素、附著語素、派生詞、屈折詞綴，每個術語須舉三個漢語及英語例子，並說明為何漢語的『詞』不易界定。」
「呃，等一下……你剛說的是中文嗎？」化妝師遲疑地問出眾人共同疑惑。
「不只是中文，還是中文系語言學的期中考考題！」柯維安想到當年被語言學支配的恐怖，不由自主地抱著身子抖了一下，「如果讓我召喚碟仙，我一定要把整張語言學的考卷叫它寫一次！」
「我覺得碟仙寫不出來，翻桌的機率比較大。」陸仁認真地說，「這問題要是問我，我也想翻桌了，根本聽不懂。這哪是中文系的題目，這是外星語了吧。」
「好啦，先不管外星語或中文。」化妝師朝柯維安招招手，垂掛在耳垂下的甜甜圈飾品跟著微微晃動，「維安過來，換你了。」
「喔喔，好。」柯維安馬上坐到化妝師面前，學著先前的呂依閉上眼。
化妝師熟練地替柯維安卸妝，與還圍在旁邊的主演們聊起他們正在拍的這部電影。
「你們不覺得這部戲的名字……」擔心會被另一端的導演他們聽到，化妝師特地壓低聲音，像在說著悄悄話，「真的是有夠俗的嗎？」
「我早就想說了。」呂依也小小聲地跟著吐槽，「《霸道碟仙愛上我》……碟仙就碟仙，為什麼非要加個霸道不可？我還寧願是那種更俗的霸道總裁愛上我，好歹還是個活著的男人。」
「所以最後碟仙有成功追到妳嗎？」挨了呂依沒好氣的一眼，楠渚趕忙換個說法，「咳，我是說電影中的妳。」
「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呂依輕哼一聲。
化妝師驚訝地出聲，「你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陸仁舉起手，「劇本不完整，導演說之後會再給後面結局。」
楠渚和呂依點點頭，他們也是同樣情況。幾人不約而同地再看向柯維安，冀望這個新人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維安弟弟，你呢？」
「我也不曉得結局是什麼。」柯維安老實說，「我拿到的劇本應該跟你們一樣，都是少了結局。」
「導演跟編劇保密也做得太誇張了……」呂依唸唸有詞，「我是女主角，起碼跟我說一下我的結局嘛。」
「沒錯，雁子真的太過分！」化妝師一起同仇敵愾，「虧我們同間房，也不洩露點口風給我。」
柯維安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雁子」就是他們的編劇。
「應該就只有導演跟編劇知道後面劇情怎麼發展吧。我們只能先演完前面的，才能知道後面要怎麼演。」楠渚嘆口氣，「這種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覺真不習慣……」
「我有個好主意。」化妝師忽地靈光一閃，她朝幾人使了個眼色，要他們靠過來一點，「回旅館後，晚點我們一起到維安跟陸仁的房間聊天吧。我會把雁子帶過來，當然，還會帶酒跟一些小菜。都說酒後吐真言，說不定有辦法從她口中撬出結局到底是什麼……你們覺得如何？」
大夥互看一眼，對這個提議沒有任何意見。
沒辦法，他們也太好奇《霸道碟仙愛上我》這部戲的結局了。
「維安喝酒嗎？」呂依細心問道。
「我不喝，不過旅館冰箱有可樂，我喝那個就行啦。」感受到臉部恢復清爽，柯維安向化妝師道了謝。
連續忙完兩個人，化妝師似乎是懶了，把一瓶卸妝水和一盒卸妝棉扔給楠渚和陸仁，要他們兩個大男人體會一下自己動手的樂趣。
楠渚兩人聳聳肩，認命地自己來了。他們快速卸完妝，喊上了在旁等候的柯維安。
楠渚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陸仁和柯維安則是蹭他的車。
「導演，我們先回旅館了。」幾個人離開教室前沒忘記向導演打聲招呼。
導演隨意「嗯」一聲當作回應，雙眼依舊專注地盯著影像畫面。可下一秒他霍然抬起頭，喊住了正欲離去的鬈髮男孩。
「維安你等一下！」
「什麼事？」柯維安反射性頓住腳步。
「你那個朋友……就是說願意來當一天臨演的朋友，最遲明晚記得來報到啊。」導演和柯維安確認，「確定不要薪水，只要葵花子？」
「喔，因為他說他錢挺多的，不缺錢。」柯維安在導演表情扭曲前，先握拳往虛空中揮了一記，「真是太拉人仇恨的發言。導演，我們一起仇視他！」
「倒也不必……」能節省開銷，導演還是滿樂意的，誰教他們就是個窮窮小劇組，「葵花子就交給你買，你再開收據跟我報帳就行。」
「好的，導演。沒問題的，導演。我一定會把葵花子買好買滿！」柯維安拍拍胸脯保證。
「慢著，你要買多少？」
「十包吧，一公斤一包，不帶殼。還得是花花園這個品牌才行，對方指定的。」
導演對葵花子的價格沒有研究，平時也不吃這類食物。但他有手機，可以上網查。
不查沒事，一查下去，導演雙眼瞠大，整個人幾乎要從他的小椅子上跳起。
「花花園的葵花子三百克就快三百元，你朋友還要十包一公斤的？那我乾脆開薪水給他不是更省！」
「哎呀，是那傢伙要求的，不是我要坑你啊導演。」柯維安縮著脖子，在導演暴怒之前趕緊一溜煙跑走了。
「再給我等等！」導演氣急敗壞地咆哮著，「那個王八蛋叫什麼名字！」
已經跑出教室外的柯維安自然不會傻傻地留下，他的聲音輕快地順著晚風飄了過來，隱隱中好似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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