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病嬌弟弟好可怕05 END：遺忘的記憶與回憶起的感情
「那試著把問題改成『情侶吵架，對方不肯原諒我怎麼辦？』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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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兄弟吵架，弟弟不肯原諒我怎麼辦？２０點求解！
兄弟之間的衝突越演越烈，和也試著要跟弟弟和好，但無心的一句話卻讓兩人的感情更加惡化，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能夠挽回一切了嗎？
「不行啊，我把在網路上搜尋到的所有答案都試過了，但聖也就是不肯原諒我啊！」
「那試著把問題改成『情侶吵架，對方不肯原諒我怎麼辦？』看看。」
「……」
試閱
第一章 徬徨的哥哥
在抵達九条家約半個小時後，母親打電話到九条家找我，告訴我小阿姨一家平安無事的消息，我則是假裝完全不知情地安靜聽著。幸好他們是在抵達機場前和小阿姨取得聯繫的，機票也還沒買，所以馬上又就折返回家了。
等她抱怨完警察怎麼會搞出聯絡錯人的烏龍後，我才跟她說：「媽，我、我這幾天可以住在九条家嗎？」
『當然可以啊，但下次突然要去朋友家玩要先說一聲啊，要不是聖也告訴我你去英司家了，不然回家後突然就發現有個兒子不見了，我這做媽媽的會很擔心啊。』
老媽的話讓我的心臟不禁一揪。回家後突然發現孩子不見了……是嗎？
「抱歉，下次我會注意的。」
『好好地玩吧，不要給人家添麻煩囉。』
「好……那個、媽？」
『嗯？』
「聖也他、他還好嗎？」從離開家到現在，我想著的都是聖也，即使差點被他殺掉，即使對他的失控行為感到生氣，但我還是無法不去擔心他。
『聖也他好像身體不太舒服，正在房間裡睡覺呢，大概是活動玩得太累了吧？需要我去叫他來聽電話嗎？』
「不、不用了！就讓他睡吧。」
『好吧，但記得打個電話去關心他喔，聖也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肯定比誰都希望你能在身邊陪伴他。』
「……我知道啦，我要回家之前會再打電話跟妳說一聲的。」
我掛上電話，隱約覺得老媽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和聖也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只是她裝作不知道地什麼都沒過問。
聖也身體不舒服嗎？他應該沒事吧？還是裝病想引誘我回去？如果我現在回家的話，他還會想要殺我嗎？
突然間，我的眼前一片黑，什麼也看不見。
「猜猜我是誰？」九条故意用一種自以為可愛的聲音說，用手摀住我的眼睛。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玩這個。」我好沒氣地拍掉他的手。
「不要這麼冷淡嘛，不然我們去吃甜點吧，廚師長阿姨剛才告訴我今天的點心是加了草莓的抹茶蛋糕捲，要是你不喜歡吃蛋糕的話，還有奶酪跟蘋果派可以選哦。不是我要自誇，但在我們家工作的廚師可都是曾在國際知名飯店任職過，那手藝個個都是五星等級的，我保證你絕對再也找不到比我們家廚師做得更好吃的甜點了，再配上廚師們精心挑選的茶葉所泡出來的茶……」
「九条。」我加重音量，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並對他搖頭道：「拜託你，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能不能給我一個房間或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自己獨處？」
「……好吧。」九条攤手，表示妥協。
對於他的通融與容忍，我由衷地感到感謝，現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沉靜與思考，我得把事情的過程好好思索一遍，並且理清我、聖也和天谷同學三人的關係，只有搞清楚這一切，我才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已經做錯一次了，所以下一次，我絕對不能再犯錯了。
「好！走吧！」
突然間，九条勾住我的手臂，用拖的方式拉著我走。
「呃？等等！你要帶我去哪啊？我應該說了我想一個人……」
「那也得找個合適的地方才能靜下心吧？我們家的客廳可不是能夠思考人生的好地方啊，帶你去一個我專屬的秘密景點吧。」
「啥？」
我什麼都沒能問清楚，就被九条拉去一間距離客廳有點距離的房間，房間的位置大約在宅邸偏外側的地方，走廊附近也沒什麼人經過，如果說我們剛才待的客廳是宅邸熱鬧的中央，那這間房間就是偏遠的無人之地吧？
這間房間的門是這棟歷史悠久的宅邸裡少有的木板門之一，根據上一次拜訪九条家的經驗，不是拉門的房間要不是廁所，就是私人空間，例如寢室。
「九、九条？這是私人房間吧？我還是別進去比較好……」
「沒關係啦，房間的主人不會介意的。」九条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繫著細繩的鑰匙，用鑰匙打開這間上鎖的房間。
「難道這裡也是你的房間？」天啊，一個人可以擁有兩間屬於自己的房間？這對我這個能有一間個人房間、而不是跟弟妹共用一間就已經很不錯的平民百姓來說，真是難以想像的奢侈。不過九条宅邸這麼大，房間這麼多，就算是姊弟妹三人，一個人要三間專屬房間應該都還綽綽有餘吧？
「不是，這不是我的房間，話說我的房間你上一次不是去過了嗎？難道你忘記在哪兒了？」這麼回答的九条推開門，先開了房間燈後，便像是進自己房間一樣走了進去，並把我也一起拉進來。話說既然不是你的房間，不先問過房間主人就這樣直接進來，真的好嗎？
雖然九条宅邸是非常傳統的日式建築風格，但是內部裝潢還是會隨著房間的用途不同而有不同風格，例如客廳是現代日式風，而九条的房間則是他自認為的平民格調。
這間房間也是，鋪木地板加上自然色系的家具，從風格看來應該算是北歐風，大概是照著房間主人的喜好改裝而成的。房間的擺設也非常簡單，一張尺寸加大的單人床、擺在床邊的化妝台，還有在牆邊並排的衣櫃、書桌及書櫃，怪的是這間房間似乎很久沒有被使用過了，桌上除了檯燈之外什麼東西也沒有，化妝台上更是連個梳子之類的化妝用具都沒看見，但房間依然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這些書……都是醫學的書嗎？」我瞄了一眼書櫃裡的書，每本書都比字典還厚，而且書名幾乎都是英文，英文能力沒有聖也那麼厲害的我，只能從一些我認得的單字以及書櫃裡少數幾本的日文書名裡去做猜測。因為醫藥、心臟、圖鑑、Ｓｕｒｇｅｒｙ、Ｐｈｙｓｉｏｌｏｇｙ等單字都有出現在書名上，所以我才會猜是醫學的書。
「嗯，那些都是我母親的書。」九条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推開房間裡唯一沒有被改裝的日式拉門，在門外的是另一條走廊，以及面對著的一座獨立小庭院。
「母……伯母的房間嗎？那我更不應該進來……」
「沒事的，反正她也不在了。過來吧。」他向我招了招手表示要我過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不自在地慢慢走過去。
不在了？什麼意思？是指伯母不住在這裡，還是指……
我有預感伯母的事情對九条而言是個敏感的話題，所以也就不敢多問了。
他要我跟他一起坐在走廊上，然後就沒再說話了，這讓我感覺有些尷尬與不適應，說什麼要帶我去一個適合思考人生的地方，結果卻是他母親的房間嗎？感覺好奇怪，不要說思考人生了，根本連靜下心都做不到啊！
於是我試著說點什麼看能不能改變現狀：「九条，我說啊……」
「和也，你有看到那棵櫻花樹嗎？」
居然無視我啊，是說這個小庭院裡也就只有這麼一棵樹，要不看到都很難吧？
「嗯，看到了，不過花季好像快結束了對吧？」我抬頭，看見的是雖然開著花但是卻不茂盛的櫻樹，只有零星且散亂的粉紅點綴在枝頭，這讓我再次感受到夏天的即將來臨。
「不，你運氣很好，剛好在這棵樹花開得最美的時候來訪呢。」
九条身子向後一倒，躺在走廊地板上，朝櫻樹伸出手的樣子想碰觸上頭的花一樣，「雖然說像上野公園那樣大片的櫻林看起來十分壯觀，但是當櫻樹只有一棵時，反而是像這種接近凋落的時刻才有美感，獨自一個盛開綻放的樣子感覺實在太孤單了。」
實在太孤單了。當九条說出這句話時，我看見他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被觸動的波瀾，是不是這棵櫻花讓他回想起了什麼事情，這個問題我依舊不敢問。
九条又接著說：「這個庭院叫做月櫻庭，因為庭中種了一棵櫻花樹，而且滿月時月亮正好會落在庭院天空中央的位置，才因此得名，但這個庭院最特別的地方是，整座宅邸只有在這個房間裡才能看見這個庭院，過去許多家主都曾將這間房間用作茶室或是會客廳，直到我父親娶了母親後，才改建成個人房間，讓當時還在念研究所的母親可以繼續專心讀書。」
「不過，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便跟父親離婚了，偏偏我又是長子，爺爺為了要培養我成為九条家的繼承人，於是連我的意願都不管地將我強行留了下來，結果從此我就再也沒見過我的母親了。每次只要我一想念她，或是被父親罵慘了，我就會跑到這裡待著，有時候還會對空無一人的房間說話，就只希望母親能夠回來陪我，因為這個房間和月櫻庭，是我和母親唯一的連結了。」
我靜靜地聽他說著，突然想起剛才上鎖的房門，以及九条似乎隨身帶著的房間鑰匙，我頓時明白到他有多麼重視這間房間了。
「好啦，我的故事說完了，換你說你的吧。」前一秒還在仰望櫻花一臉感傷的九条彈了聲響指，並手指著我說，瞬間就把幾秒前的感傷氣氛給破壞殆盡，害我好想對他說，把我的感動還給我。
「那個、我一定要說嗎……」
「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也沒關係，那你就用回答問題的方式告訴我吧，首先是第一題，和也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了凜吧？」
「呃……」這傢伙都不先徵詢我的意願，就直接問起問題來了，而且才第一題就問得這麼直接，這要我怎麼回答才好？
「不可以逃避喔，和也，你都聽完我的故事了，也明白這裡是個多麼適合訴說心事的地方，那更應該老實回答才對。」
「你這是什麼強迫中獎的概念啊？而且是你自己要說你的故事，我又沒說我要聽……」
「好嘛，告訴我嘛，就把這當作是畢業旅行的晚上與朋友的聊天吧，大家不是最喜歡在那時候問誰喜歡誰的八卦問題嗎？」
你也知道你的問題很八卦啊？我嘆氣，拗不過他，所以只好乖乖回答了：「可、可能有吧……」
「什麼叫做可能有啊？有還是沒有，不要那種曖昧不清的答案！」
「你怎麼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變得這麼熱血啦？好啦我承認我的確有那麼一刻對天谷同學動心了，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大叫著說了出來，然後發現自己的臉漲得紅熱。所以我才不喜歡聊戀愛的話題啦！
而九条的反應也如同我的想像，手雖然擋住嘴巴，卻掩藏不住他竊笑的表情：「吼吼，想不到我們家和也竟然也會有喜歡上女生的一天啊，而且對象還是我們的校園女神？能夠讓我不知道該說『和也真有你的！』還是『真不愧是凜連這種木頭都能擄獲。』，這還是頭一遭呢。」
「拜託你兩個都別說……對了！這件事情應該沒有讓天谷同學知道吧？」
「怎麼可能讓她知道，要是她知道自己就是害你差點被你弟殺掉的原因，她不自責得要死才怪……抱歉，請別介意我把話說得這麼直。」
「沒關係，反正我習慣了。」我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其實還是有點介意。是啊，差點被弟弟殺掉。
「不過也瞞不了多久的，凜最快到星期一的時候就會察覺不對勁了，所以你最好在周一到來前趕快解決問題比較好……是說你真的喜歡凜啊？」那張認真地給我意見的嚴肅臉不到幾秒鐘就破功，然後又問起他最在意的八卦來了。
「不、不行嗎？」
「我沒說不行啊，而且凜的話，的確也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女孩，你會喜歡她我是不意外，只是這幾天都忙著天谷祭的事情，才會沒注意到你的變化，不然我就能早點警告你了。」
「警告我什麼？」
九条嘆氣，像我投來的白眼像是在說「你這傢伙遲鈍也該有個限度吧。」地說：「警告你喜歡上凜的後果，要你想清楚到底要選誰啦！」
「從、從天谷同學跟聖也之中做選擇嗎？這不用想吧？當然是天谷同學啊，我跟聖也又不可能……」
「如果是可能呢？」九条打斷我的話，坐起身子，像是不許我逃避地眼神直看著我問：「你會這麼直接的選擇凜，是因為你覺得你和你弟根本就不可能有結果吧？但如果有可能呢？如果你和你弟的戀情能夠得到允許，你會選擇他，還是凜？」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和聖也發展戀情的可能？這種事情我想都沒想過，更別說是列入可能了，而且這也只是假設的問題而已，又不代表我回答會的話，我和聖也就真的能夠在一起……
正當我煩惱著該怎麼回這個問題時，九条的手機鈴聲響了，一開始他還不打算要接電話的，但是一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後，卻又立刻接起電話。
「春櫻？我現在在忙，有什麼事情晚點再……妳說什麼？」九条吃驚地大叫道，然後張得偌大的嘴型轉過頭來看我。
「和、和也……」九条的臉突然沒了血色，慘白得像張白紙，這讓我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只對抓狂時的聖也有點心驚的九条，竟然也會有能把他嚇得臉色發白的事？那絕對是非常不得了的大事啊！
「怎麼了？」我的情緒也跟著緊繃。
「有個我很少跟你提起過的人，你可能免不了要跟他見上一面了……」
「誰？」
「我父親。」
九条的父親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本人比在電視上看到的要更具威嚴，斑著些許白絲的短髮與臉上的歲月痕跡使他看起來歷經磨練，讀不出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不高興的表情令人感到敬畏，加上身上那套質料看起來相當高級的和服，既正式又傳統的穿著更增添了莊重與嚴肅，給人一種十分注重禮節的第一印象，也讓人不由得地繃緊神經。
「初次見面，我是英司的父親。」九条的父親眼神銳利，用低沉而穩重的聲音問我：「你就是和也吧？」
真的是本人耶，而且說話的語調跟不苟言笑的表情都和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模一樣，我應該要覺得感動嗎？雖然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名人，但我對政治根本就不熟悉啊，露出粉絲見到偶像的興奮感覺似乎很奇怪啊，怎麼辦啦，九条！我該怎麼回應才能不顯得隨便啊？
我向站在一旁的九条投以求救的眼神，卻發現一向無法維持正經的模樣超過三秒鐘的他，現在竟然像根電線杆一樣站得直挺挺的，一點聲音也不吭，而且似乎極力避免和父親對上視線，我甚至還能隱約感覺到他正對著父親發出相斥的同極磁場。看來九条似乎不怎麼喜歡他父親啊……
能夠求助的人已經敗下陣了，我只好硬著頭皮對答：「是，我是，伯父您好。」
「幸會，也謝謝你平時關照我們家英司，他雖然時常說話得罪人，但他不是個壞孩子，今後還麻煩你繼續跟他做朋友了。」
「呃、不，哪裡的話，而且應該是我受他照顧了才對。」不妙！好有禮貌！有禮貌到好像我才是年長的那一方，就只差對方沒有對我使用敬語，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答才好了，這個人真的是九条的父親嗎？雖然兩人長得挺像的，但是個性實在是差太多了啊！
伯父的嘴角微微揚起。這是我見到他的第一個表情，「跟我聽聞的一樣啊，是個有教養的好孩子呢……」
「好、好了啦！閒聊就到此為止吧，晚餐也差不多該準備好了，我們去吃晚飯吧和也，我有請廚師長阿姨幫忙多做一些好吃的……」九条神色慌亂地打斷我們，然後拉著我的手像是要逃命似地趕快離開。他到底是多討厭他爸啊？還是說其實是害怕？
「英司。」伯父只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才拉著我走開沒幾步的英司像是石化般地瞬間停下動作，似乎無意識地加大了握住我的手的力道，顯示他似乎是相當畏懼著自己的父親，一點違逆也不敢。
伯父走了過來，站到九条面前並對他說：「晚餐還有半小時才會好，還不需要急著過去，在那之前能讓我跟你的朋友聊一聊嗎？」
「……如、如果我說不行呢？」說話的時候竟然遲疑又結巴，這樣的九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也讓我不禁開始害怕，伯父不會其實是個很恐怖的人吧？
聽見兒子回答不行，伯父垂下了眉頭，看起來似乎很失望地說：「那真是可惜啊，本來還想多認識這位令你如此重視的朋友的說，畢竟以後很有可能會住在一起啊……」
「哇啊啊！笨老爸！不要再說那件事了啦！都跟你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和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住在一起？」一向遲鈍的我不知為何這次馬上就抓到重點了。根據之前被美香當作妄想素材的經驗，父子倆的對話聽到這裡，我就大致知道自己在伯父的眼中被解讀成了什麼樣的人，而造成這一切誤會的元凶十之八九絕對是九条。
於是我反過來抓住他的肩膀，問：「九．条．呦，為什麼你父親會覺得我們以後會住在一起呢？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啊？」
「這不是我的錯啊！是爸爸他自己誤會的，我也是受害者好嗎！」
「是嗎？」我對此感到相當的懷疑。
「太過份了！虧我還丟下社團專程跑去你家救你，結果卻被你懷疑我的為人，我真是交友不慎啊嗚嗚嗚……」
「少在那邊假哭了，如果不是你不知道跟你父親胡說八道了些什麼，他也不會誤會我們是……」
「那、那個，和也同學……」伯父出聲叫了我的名字，同時也打斷我的話。讓我驚訝的是，剛才還散發出一種嚴肅到讓人難以親近的氣場的伯父，現在竟然鬆下緊繃的語調，換成一種中年男子特有的和藹嗓音，對我說：「抱歉啊，我的玩笑話好像造成了你的困擾呢，這真的不是英司的錯，請你就別再對他生氣了。」
「呃、好……」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玩笑話？伯父剛才是在跟我開玩笑？原來他是個會開玩笑的人嗎？明明看起來是個如此正經的人，結果其實九条愛亂說話的個性也是來自父親的真傳嗎？基因這東西到底有多強大啊？
「唉，不過也真可惜啊，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英司跟人聊得這麼愉快，甚至還會鬥嘴呢，想必和也同學應該是個擅長與人打交道的人吧？你和英司只是普通朋友的話，可真是九条家的損失了……」
「爸！不要再說了啦！」九条慌亂地伸手想要阻止伯父繼續說下去，卻被伯父一邊低吟呵笑一邊閃過那雙想要堵住他的嘴的手，這有些奇妙的父子互動看得我一楞一楞的，還以為我們家的親子關係就已經夠怪了。
似乎是覺得玩夠了，本來還想跟我聊聊的伯父這下又改口說：「嘛，不過要是讓客人餓著肚子就不好了呢，果然還是先去吃晚餐吧。」然後說完就自己走掉了。
真是個隨興到很有自己個性的人啊。我對這位朋友父親的印象，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從傳統又嚴肅的政治家，變成了再次證明性格是會遺傳的最佳案例。
「和也歐尼桑！」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躲在走廊轉角偷聽的美香跟春櫻姐，在伯父離開後也接著走了出來，美香更是率先跑過來拉著我的手開心地跳啊跳的，但春櫻姐卻是先向九条道：「抱歉，沒能早點提醒你父親今天會在家的事……」
「這不是妳的錯，是我自己應該要注意的才對，而且和也也暫時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他和父親還是免不了要見面的。」
「喂喂！有必要把同學和父母見面說得這麼嚴重嗎？」在一旁聽著的我，覺得他們姊弟倆的反應未免誇張了，雖然說的確有些人會認為要是讓朋友見到父母會感到尷尬，但也不至於這麼排斥吧？
「不，和也你不懂，你不能用普通家庭的觀點來看待……」九条一邊說一邊陷入眼神死的狀態，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記憶。
美香也接著以同樣的眼神看著我，「是啊，在聽說過尼尼慘痛的經驗後，就連美香也不太喜歡讓同學們知道拔拔的事呢……」
「抱、抱歉啊，似乎喚起你們不好的記憶呢。」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我還是道歉道。
「不過，和也歐尼桑真厲害耶，竟然能夠和拔拔說上這麼多話，而且還讓拔拔笑了，連美香都沒看過拔拔笑的樣子呢，一般人明明光是跟拔拔對話就已經快嚇壞了。」
「咦？妳說妳從沒見過伯父笑的樣子？」真的假的？居然有孩子從沒見過父母笑的模樣？這有可能嗎？
「是啊，拔拔總是把眉頭皺得緊緊的，像這樣。」美香用手指撐起她的眉毛想要模仿伯父的表情，但她的臉比起皺眉，更像是在扮鬼臉，可愛又好笑的模樣讓我不禁噗哧地笑了出來。
「其實也沒有像美香說得這麼誇張，父親只是太忙著工作了，所以很少放鬆情緒而已。」春櫻姐試著幫伯父說話，但九条卻不認同。
「才怪，他就只是一個愛生氣又討人厭的臭老頭而已，他只不過是因為我難得帶同學來家裡玩，才故作親切罷了。」
「英、英司，不能這樣說父親啊……」
「又沒關係，倒是春櫻妳也別老是幫爸說話啦。」
九条的反應讓我感到有點奇怪，以前只聽他說過伯父是個很嚴厲的人，但是剛才和伯父說過話，並看見九条一下刻意跟父親保持距離一下又跟父親打鬧的樣子，總覺得伯父並沒有像九条說得這麼難相處，而伯父是不是偽善之人，這一點九条應該也很清楚才對，但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爸爸描述得像個壞人呢？
「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去吃晚餐吧，和也你中午沒吃飯吧？現在肯定餓了，我有請廚師長阿姨多煮一些，你待會就盡情地吃吧。」
「啊，謝謝。」他不說，我倒還真的忘了我沒吃午餐呢，雖然我也不覺得餓就是了。
同時，我又想到還有一個人也沒吃午餐。
聖也……應該有好好的吃飯吧？
在抵達九条家約半個小時後，母親打電話到九条家找我，告訴我小阿姨一家平安無事的消息，我則是假裝完全不知情地安靜聽著。幸好他們是在抵達機場前和小阿姨取得聯繫的，機票也還沒買，所以馬上又就折返回家了。
等她抱怨完警察怎麼會搞出聯絡錯人的烏龍後，我才跟她說：「媽，我、我這幾天可以住在九条家嗎？」
『當然可以啊，但下次突然要去朋友家玩要先說一聲啊，要不是聖也告訴我你去英司家了，不然回家後突然就發現有個兒子不見了，我這做媽媽的會很擔心啊。』
老媽的話讓我的心臟不禁一揪。回家後突然發現孩子不見了……是嗎？
「抱歉，下次我會注意的。」
『好好地玩吧，不要給人家添麻煩囉。』
「好……那個、媽？」
『嗯？』
「聖也他、他還好嗎？」從離開家到現在，我想著的都是聖也，即使差點被他殺掉，即使對他的失控行為感到生氣，但我還是無法不去擔心他。
『聖也他好像身體不太舒服，正在房間裡睡覺呢，大概是活動玩得太累了吧？需要我去叫他來聽電話嗎？』
「不、不用了！就讓他睡吧。」
『好吧，但記得打個電話去關心他喔，聖也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肯定比誰都希望你能在身邊陪伴他。』
「……我知道啦，我要回家之前會再打電話跟妳說一聲的。」
我掛上電話，隱約覺得老媽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和聖也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只是她裝作不知道地什麼都沒過問。
聖也身體不舒服嗎？他應該沒事吧？還是裝病想引誘我回去？如果我現在回家的話，他還會想要殺我嗎？
突然間，我的眼前一片黑，什麼也看不見。
「猜猜我是誰？」九条故意用一種自以為可愛的聲音說，用手摀住我的眼睛。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玩這個。」我好沒氣地拍掉他的手。
「不要這麼冷淡嘛，不然我們去吃甜點吧，廚師長阿姨剛才告訴我今天的點心是加了草莓的抹茶蛋糕捲，要是你不喜歡吃蛋糕的話，還有奶酪跟蘋果派可以選哦。不是我要自誇，但在我們家工作的廚師可都是曾在國際知名飯店任職過，那手藝個個都是五星等級的，我保證你絕對再也找不到比我們家廚師做得更好吃的甜點了，再配上廚師們精心挑選的茶葉所泡出來的茶……」
「九条。」我加重音量，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並對他搖頭道：「拜託你，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能不能給我一個房間或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自己獨處？」
「……好吧。」九条攤手，表示妥協。
對於他的通融與容忍，我由衷地感到感謝，現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沉靜與思考，我得把事情的過程好好思索一遍，並且理清我、聖也和天谷同學三人的關係，只有搞清楚這一切，我才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已經做錯一次了，所以下一次，我絕對不能再犯錯了。
「好！走吧！」
突然間，九条勾住我的手臂，用拖的方式拉著我走。
「呃？等等！你要帶我去哪啊？我應該說了我想一個人……」
「那也得找個合適的地方才能靜下心吧？我們家的客廳可不是能夠思考人生的好地方啊，帶你去一個我專屬的秘密景點吧。」
「啥？」
我什麼都沒能問清楚，就被九条拉去一間距離客廳有點距離的房間，房間的位置大約在宅邸偏外側的地方，走廊附近也沒什麼人經過，如果說我們剛才待的客廳是宅邸熱鬧的中央，那這間房間就是偏遠的無人之地吧？
這間房間的門是這棟歷史悠久的宅邸裡少有的木板門之一，根據上一次拜訪九条家的經驗，不是拉門的房間要不是廁所，就是私人空間，例如寢室。
「九、九条？這是私人房間吧？我還是別進去比較好……」
「沒關係啦，房間的主人不會介意的。」九条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繫著細繩的鑰匙，用鑰匙打開這間上鎖的房間。
「難道這裡也是你的房間？」天啊，一個人可以擁有兩間屬於自己的房間？這對我這個能有一間個人房間、而不是跟弟妹共用一間就已經很不錯的平民百姓來說，真是難以想像的奢侈。不過九条宅邸這麼大，房間這麼多，就算是姊弟妹三人，一個人要三間專屬房間應該都還綽綽有餘吧？
「不是，這不是我的房間，話說我的房間你上一次不是去過了嗎？難道你忘記在哪兒了？」這麼回答的九条推開門，先開了房間燈後，便像是進自己房間一樣走了進去，並把我也一起拉進來。話說既然不是你的房間，不先問過房間主人就這樣直接進來，真的好嗎？
雖然九条宅邸是非常傳統的日式建築風格，但是內部裝潢還是會隨著房間的用途不同而有不同風格，例如客廳是現代日式風，而九条的房間則是他自認為的平民格調。
這間房間也是，鋪木地板加上自然色系的家具，從風格看來應該算是北歐風，大概是照著房間主人的喜好改裝而成的。房間的擺設也非常簡單，一張尺寸加大的單人床、擺在床邊的化妝台，還有在牆邊並排的衣櫃、書桌及書櫃，怪的是這間房間似乎很久沒有被使用過了，桌上除了檯燈之外什麼東西也沒有，化妝台上更是連個梳子之類的化妝用具都沒看見，但房間依然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這些書……都是醫學的書嗎？」我瞄了一眼書櫃裡的書，每本書都比字典還厚，而且書名幾乎都是英文，英文能力沒有聖也那麼厲害的我，只能從一些我認得的單字以及書櫃裡少數幾本的日文書名裡去做猜測。因為醫藥、心臟、圖鑑、Ｓｕｒｇｅｒｙ、Ｐｈｙｓｉｏｌｏｇｙ等單字都有出現在書名上，所以我才會猜是醫學的書。
「嗯，那些都是我母親的書。」九条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推開房間裡唯一沒有被改裝的日式拉門，在門外的是另一條走廊，以及面對著的一座獨立小庭院。
「母……伯母的房間嗎？那我更不應該進來……」
「沒事的，反正她也不在了。過來吧。」他向我招了招手表示要我過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不自在地慢慢走過去。
不在了？什麼意思？是指伯母不住在這裡，還是指……
我有預感伯母的事情對九条而言是個敏感的話題，所以也就不敢多問了。
他要我跟他一起坐在走廊上，然後就沒再說話了，這讓我感覺有些尷尬與不適應，說什麼要帶我去一個適合思考人生的地方，結果卻是他母親的房間嗎？感覺好奇怪，不要說思考人生了，根本連靜下心都做不到啊！
於是我試著說點什麼看能不能改變現狀：「九条，我說啊……」
「和也，你有看到那棵櫻花樹嗎？」
居然無視我啊，是說這個小庭院裡也就只有這麼一棵樹，要不看到都很難吧？
「嗯，看到了，不過花季好像快結束了對吧？」我抬頭，看見的是雖然開著花但是卻不茂盛的櫻樹，只有零星且散亂的粉紅點綴在枝頭，這讓我再次感受到夏天的即將來臨。
「不，你運氣很好，剛好在這棵樹花開得最美的時候來訪呢。」
九条身子向後一倒，躺在走廊地板上，朝櫻樹伸出手的樣子想碰觸上頭的花一樣，「雖然說像上野公園那樣大片的櫻林看起來十分壯觀，但是當櫻樹只有一棵時，反而是像這種接近凋落的時刻才有美感，獨自一個盛開綻放的樣子感覺實在太孤單了。」
實在太孤單了。當九条說出這句話時，我看見他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被觸動的波瀾，是不是這棵櫻花讓他回想起了什麼事情，這個問題我依舊不敢問。
九条又接著說：「這個庭院叫做月櫻庭，因為庭中種了一棵櫻花樹，而且滿月時月亮正好會落在庭院天空中央的位置，才因此得名，但這個庭院最特別的地方是，整座宅邸只有在這個房間裡才能看見這個庭院，過去許多家主都曾將這間房間用作茶室或是會客廳，直到我父親娶了母親後，才改建成個人房間，讓當時還在念研究所的母親可以繼續專心讀書。」
「不過，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便跟父親離婚了，偏偏我又是長子，爺爺為了要培養我成為九条家的繼承人，於是連我的意願都不管地將我強行留了下來，結果從此我就再也沒見過我的母親了。每次只要我一想念她，或是被父親罵慘了，我就會跑到這裡待著，有時候還會對空無一人的房間說話，就只希望母親能夠回來陪我，因為這個房間和月櫻庭，是我和母親唯一的連結了。」
我靜靜地聽他說著，突然想起剛才上鎖的房門，以及九条似乎隨身帶著的房間鑰匙，我頓時明白到他有多麼重視這間房間了。
「好啦，我的故事說完了，換你說你的吧。」前一秒還在仰望櫻花一臉感傷的九条彈了聲響指，並手指著我說，瞬間就把幾秒前的感傷氣氛給破壞殆盡，害我好想對他說，把我的感動還給我。
「那個、我一定要說嗎……」
「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也沒關係，那你就用回答問題的方式告訴我吧，首先是第一題，和也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了凜吧？」
「呃……」這傢伙都不先徵詢我的意願，就直接問起問題來了，而且才第一題就問得這麼直接，這要我怎麼回答才好？
「不可以逃避喔，和也，你都聽完我的故事了，也明白這裡是個多麼適合訴說心事的地方，那更應該老實回答才對。」
「你這是什麼強迫中獎的概念啊？而且是你自己要說你的故事，我又沒說我要聽……」
「好嘛，告訴我嘛，就把這當作是畢業旅行的晚上與朋友的聊天吧，大家不是最喜歡在那時候問誰喜歡誰的八卦問題嗎？」
你也知道你的問題很八卦啊？我嘆氣，拗不過他，所以只好乖乖回答了：「可、可能有吧……」
「什麼叫做可能有啊？有還是沒有，不要那種曖昧不清的答案！」
「你怎麼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變得這麼熱血啦？好啦我承認我的確有那麼一刻對天谷同學動心了，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大叫著說了出來，然後發現自己的臉漲得紅熱。所以我才不喜歡聊戀愛的話題啦！
而九条的反應也如同我的想像，手雖然擋住嘴巴，卻掩藏不住他竊笑的表情：「吼吼，想不到我們家和也竟然也會有喜歡上女生的一天啊，而且對象還是我們的校園女神？能夠讓我不知道該說『和也真有你的！』還是『真不愧是凜連這種木頭都能擄獲。』，這還是頭一遭呢。」
「拜託你兩個都別說……對了！這件事情應該沒有讓天谷同學知道吧？」
「怎麼可能讓她知道，要是她知道自己就是害你差點被你弟殺掉的原因，她不自責得要死才怪……抱歉，請別介意我把話說得這麼直。」
「沒關係，反正我習慣了。」我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其實還是有點介意。是啊，差點被弟弟殺掉。
「不過也瞞不了多久的，凜最快到星期一的時候就會察覺不對勁了，所以你最好在周一到來前趕快解決問題比較好……是說你真的喜歡凜啊？」那張認真地給我意見的嚴肅臉不到幾秒鐘就破功，然後又問起他最在意的八卦來了。
「不、不行嗎？」
「我沒說不行啊，而且凜的話，的確也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女孩，你會喜歡她我是不意外，只是這幾天都忙著天谷祭的事情，才會沒注意到你的變化，不然我就能早點警告你了。」
「警告我什麼？」
九条嘆氣，像我投來的白眼像是在說「你這傢伙遲鈍也該有個限度吧。」地說：「警告你喜歡上凜的後果，要你想清楚到底要選誰啦！」
「從、從天谷同學跟聖也之中做選擇嗎？這不用想吧？當然是天谷同學啊，我跟聖也又不可能……」
「如果是可能呢？」九条打斷我的話，坐起身子，像是不許我逃避地眼神直看著我問：「你會這麼直接的選擇凜，是因為你覺得你和你弟根本就不可能有結果吧？但如果有可能呢？如果你和你弟的戀情能夠得到允許，你會選擇他，還是凜？」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和聖也發展戀情的可能？這種事情我想都沒想過，更別說是列入可能了，而且這也只是假設的問題而已，又不代表我回答會的話，我和聖也就真的能夠在一起……
正當我煩惱著該怎麼回這個問題時，九条的手機鈴聲響了，一開始他還不打算要接電話的，但是一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後，卻又立刻接起電話。
「春櫻？我現在在忙，有什麼事情晚點再……妳說什麼？」九条吃驚地大叫道，然後張得偌大的嘴型轉過頭來看我。
「和、和也……」九条的臉突然沒了血色，慘白得像張白紙，這讓我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只對抓狂時的聖也有點心驚的九条，竟然也會有能把他嚇得臉色發白的事？那絕對是非常不得了的大事啊！
「怎麼了？」我的情緒也跟著緊繃。
「有個我很少跟你提起過的人，你可能免不了要跟他見上一面了……」
「誰？」
「我父親。」
九条的父親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本人比在電視上看到的要更具威嚴，斑著些許白絲的短髮與臉上的歲月痕跡使他看起來歷經磨練，讀不出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不高興的表情令人感到敬畏，加上身上那套質料看起來相當高級的和服，既正式又傳統的穿著更增添了莊重與嚴肅，給人一種十分注重禮節的第一印象，也讓人不由得地繃緊神經。
「初次見面，我是英司的父親。」九条的父親眼神銳利，用低沉而穩重的聲音問我：「你就是和也吧？」
真的是本人耶，而且說話的語調跟不苟言笑的表情都和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模一樣，我應該要覺得感動嗎？雖然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名人，但我對政治根本就不熟悉啊，露出粉絲見到偶像的興奮感覺似乎很奇怪啊，怎麼辦啦，九条！我該怎麼回應才能不顯得隨便啊？
我向站在一旁的九条投以求救的眼神，卻發現一向無法維持正經的模樣超過三秒鐘的他，現在竟然像根電線杆一樣站得直挺挺的，一點聲音也不吭，而且似乎極力避免和父親對上視線，我甚至還能隱約感覺到他正對著父親發出相斥的同極磁場。看來九条似乎不怎麼喜歡他父親啊……
能夠求助的人已經敗下陣了，我只好硬著頭皮對答：「是，我是，伯父您好。」
「幸會，也謝謝你平時關照我們家英司，他雖然時常說話得罪人，但他不是個壞孩子，今後還麻煩你繼續跟他做朋友了。」
「呃、不，哪裡的話，而且應該是我受他照顧了才對。」不妙！好有禮貌！有禮貌到好像我才是年長的那一方，就只差對方沒有對我使用敬語，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答才好了，這個人真的是九条的父親嗎？雖然兩人長得挺像的，但是個性實在是差太多了啊！
伯父的嘴角微微揚起。這是我見到他的第一個表情，「跟我聽聞的一樣啊，是個有教養的好孩子呢……」
「好、好了啦！閒聊就到此為止吧，晚餐也差不多該準備好了，我們去吃晚飯吧和也，我有請廚師長阿姨幫忙多做一些好吃的……」九条神色慌亂地打斷我們，然後拉著我的手像是要逃命似地趕快離開。他到底是多討厭他爸啊？還是說其實是害怕？
「英司。」伯父只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才拉著我走開沒幾步的英司像是石化般地瞬間停下動作，似乎無意識地加大了握住我的手的力道，顯示他似乎是相當畏懼著自己的父親，一點違逆也不敢。
伯父走了過來，站到九条面前並對他說：「晚餐還有半小時才會好，還不需要急著過去，在那之前能讓我跟你的朋友聊一聊嗎？」
「……如、如果我說不行呢？」說話的時候竟然遲疑又結巴，這樣的九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也讓我不禁開始害怕，伯父不會其實是個很恐怖的人吧？
聽見兒子回答不行，伯父垂下了眉頭，看起來似乎很失望地說：「那真是可惜啊，本來還想多認識這位令你如此重視的朋友的說，畢竟以後很有可能會住在一起啊……」
「哇啊啊！笨老爸！不要再說那件事了啦！都跟你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和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住在一起？」一向遲鈍的我不知為何這次馬上就抓到重點了。根據之前被美香當作妄想素材的經驗，父子倆的對話聽到這裡，我就大致知道自己在伯父的眼中被解讀成了什麼樣的人，而造成這一切誤會的元凶十之八九絕對是九条。
於是我反過來抓住他的肩膀，問：「九．条．呦，為什麼你父親會覺得我們以後會住在一起呢？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啊？」
「這不是我的錯啊！是爸爸他自己誤會的，我也是受害者好嗎！」
「是嗎？」我對此感到相當的懷疑。
「太過份了！虧我還丟下社團專程跑去你家救你，結果卻被你懷疑我的為人，我真是交友不慎啊嗚嗚嗚……」
「少在那邊假哭了，如果不是你不知道跟你父親胡說八道了些什麼，他也不會誤會我們是……」
「那、那個，和也同學……」伯父出聲叫了我的名字，同時也打斷我的話。讓我驚訝的是，剛才還散發出一種嚴肅到讓人難以親近的氣場的伯父，現在竟然鬆下緊繃的語調，換成一種中年男子特有的和藹嗓音，對我說：「抱歉啊，我的玩笑話好像造成了你的困擾呢，這真的不是英司的錯，請你就別再對他生氣了。」
「呃、好……」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玩笑話？伯父剛才是在跟我開玩笑？原來他是個會開玩笑的人嗎？明明看起來是個如此正經的人，結果其實九条愛亂說話的個性也是來自父親的真傳嗎？基因這東西到底有多強大啊？
「唉，不過也真可惜啊，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英司跟人聊得這麼愉快，甚至還會鬥嘴呢，想必和也同學應該是個擅長與人打交道的人吧？你和英司只是普通朋友的話，可真是九条家的損失了……」
「爸！不要再說了啦！」九条慌亂地伸手想要阻止伯父繼續說下去，卻被伯父一邊低吟呵笑一邊閃過那雙想要堵住他的嘴的手，這有些奇妙的父子互動看得我一楞一楞的，還以為我們家的親子關係就已經夠怪了。
似乎是覺得玩夠了，本來還想跟我聊聊的伯父這下又改口說：「嘛，不過要是讓客人餓著肚子就不好了呢，果然還是先去吃晚餐吧。」然後說完就自己走掉了。
真是個隨興到很有自己個性的人啊。我對這位朋友父親的印象，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從傳統又嚴肅的政治家，變成了再次證明性格是會遺傳的最佳案例。
「和也歐尼桑！」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躲在走廊轉角偷聽的美香跟春櫻姐，在伯父離開後也接著走了出來，美香更是率先跑過來拉著我的手開心地跳啊跳的，但春櫻姐卻是先向九条道：「抱歉，沒能早點提醒你父親今天會在家的事……」
「這不是妳的錯，是我自己應該要注意的才對，而且和也也暫時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他和父親還是免不了要見面的。」
「喂喂！有必要把同學和父母見面說得這麼嚴重嗎？」在一旁聽著的我，覺得他們姊弟倆的反應未免誇張了，雖然說的確有些人會認為要是讓朋友見到父母會感到尷尬，但也不至於這麼排斥吧？
「不，和也你不懂，你不能用普通家庭的觀點來看待……」九条一邊說一邊陷入眼神死的狀態，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記憶。
美香也接著以同樣的眼神看著我，「是啊，在聽說過尼尼慘痛的經驗後，就連美香也不太喜歡讓同學們知道拔拔的事呢……」
「抱、抱歉啊，似乎喚起你們不好的記憶呢。」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我還是道歉道。
「不過，和也歐尼桑真厲害耶，竟然能夠和拔拔說上這麼多話，而且還讓拔拔笑了，連美香都沒看過拔拔笑的樣子呢，一般人明明光是跟拔拔對話就已經快嚇壞了。」
「咦？妳說妳從沒見過伯父笑的樣子？」真的假的？居然有孩子從沒見過父母笑的模樣？這有可能嗎？
「是啊，拔拔總是把眉頭皺得緊緊的，像這樣。」美香用手指撐起她的眉毛想要模仿伯父的表情，但她的臉比起皺眉，更像是在扮鬼臉，可愛又好笑的模樣讓我不禁噗哧地笑了出來。
「其實也沒有像美香說得這麼誇張，父親只是太忙著工作了，所以很少放鬆情緒而已。」春櫻姐試著幫伯父說話，但九条卻不認同。
「才怪，他就只是一個愛生氣又討人厭的臭老頭而已，他只不過是因為我難得帶同學來家裡玩，才故作親切罷了。」
「英、英司，不能這樣說父親啊……」
「又沒關係，倒是春櫻妳也別老是幫爸說話啦。」
九条的反應讓我感到有點奇怪，以前只聽他說過伯父是個很嚴厲的人，但是剛才和伯父說過話，並看見九条一下刻意跟父親保持距離一下又跟父親打鬧的樣子，總覺得伯父並沒有像九条說得這麼難相處，而伯父是不是偽善之人，這一點九条應該也很清楚才對，但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爸爸描述得像個壞人呢？
「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去吃晚餐吧，和也你中午沒吃飯吧？現在肯定餓了，我有請廚師長阿姨多煮一些，你待會就盡情地吃吧。」
「啊，謝謝。」他不說，我倒還真的忘了我沒吃午餐呢，雖然我也不覺得餓就是了。
同時，我又想到還有一個人也沒吃午餐。
聖也……應該有好好的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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