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無敵之人
結合日本歷史,柳廣司最新間諜推理之作活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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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試閱
以幸福為武器挺身而戰者,即使倒下依然擁有幸福。
──三木清
雲雀
1
在約定時間開門走進的年輕人,有著長臉、白皙、下巴尖等特徵,臉上帶著溫厚的笑容。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深藍色毛氈大衣底下穿著廉價但保養得宜的灰色西裝。腋下夾了一個皮革公文包,鼓鼓的,似乎塞滿了文件資料。
「簡直像個銀行行員。」
谷勝巳嘴裡咕噥,帶著些許錯愕之色。長年在外奔波,他的臉像鐵鏽一樣黑。
「這傢伙真的是小說家嗎?」谷以手肘頂了頂坐在旁邊的萩原純彥,低聲問道。谷的本業是漁夫,萩原則是學生出身。照理來說萩原讀過大學,應該能夠分辨出眼前這個人到底是小說家,還是銀行行員。谷自認為已經壓低了聲音,但漁業工會提供的這間小房間,跟谷長年待的野外當然不能比。他自以為的輕聲細語,其實異常響亮。
「沒錯,我的確是銀行行員。」
年輕人輕輕一笑,走向小房間中央的長桌,與谷、萩原相對而坐。
谷與萩原對看一眼,有些摸不著頭緒。兩人原以為今天出現在面前的人物,應該是有「無產階級主義文學旗手」、「新銳小說家」等頭銜的作家小林多喜二。
「請問……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萩原畏畏縮縮地問道。
「不,我應該沒有走錯……抱歉,讓兩位誤會了,這是我的名片。」
年輕人在上衣口袋裡摸索,掏出了兩張名片,在兩人面前各放一張。
拓殖銀行小樽分行調查組 小林多喜二
谷拿起桌上的名片,嘴裡哼了一聲,將名片翻到背面,對著燈光高高舉起。接著他的視線在名片與前方那臉孔修長、白皙的年輕人之間來來去去。
「你的本業是銀行行員,不是小說家?你一邊在銀行工作,一邊寫小說?」
「就是這樣。」
年輕人臉上依然帶著誠懇的微笑,但說起話來簡潔俐落。
「光靠寫小說要餬口並不容易。我在銀行工作,每個月有固定的收入,我母親也比較安心。」
谷與萩原又偷偷互望了一眼。
眼前這個人,跟兩人的想像實在相差太大,一開始就亂了方寸。
「你今天特地從小樽來到函館,就只為了聽我們兩人說話?」
「我有個求學時期認識的朋友,剛好住在函館。靠著他的介紹,才促成了今天的採訪。從小樽到函館其實不遠,沒有花多少時間……奇怪,怎麼不見了?」
多喜二將公文包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放在桌上,心不在焉地說道。轉眼之間,桌上雜亂無章地堆滿各種資料、筆記、雜誌及寫了一半的稿紙。
「找到了、找到了。好,終於可以開始了。」
多喜二拿出一本用得破破爛爛的記事本,另一手則從筆袋中取出一枝變得非常短的鉛筆,這才心滿意足地抬頭看著兩人。
「請多多指教。」
他朝兩人低頭鞠躬。
「聽說你想問蟹工船的事?」
谷甩開了心中的疑惑,重新振作精神。
「為什麼你會對那種地獄感興趣?」
「地獄?」
原本正看著記事本的多喜二立刻抬起了頭,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
「每個要上蟹工船的人,都會說『要去地獄走一遭』。」
「原來如此。」
多喜二一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拿著鉛筆在記事本上寫起了字。
「那是不是地獄,我也不知道,總而言之,船上的環境非常惡劣。」萩原皺起眉頭,不屑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這輩子再也不想上去。」
「既然是像地獄一樣的環境,上船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不會吧?要從上船的人說起?」谷露出了明顯的不耐表情。「真麻煩!」
「蟹工船的船上,有船長、船員、鍋爐手,以及負責捕蟹的漁夫。」萩原扳著手指,認真回答。「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年輕的雜役……大多是十到十五、六歲的少年,在船上負責將煮好的蟹肉拿出來放進罐頭裡。他們的動作可俐落了,我第一次見識到的時候,幾乎看傻了。對了,船上還有廚師及服務員……」
「還有母公司派來的監工,他是蟹工船上的老大。」谷插嘴:「就算是船長說的話,他也不當一回事。不管風浪多大,他都會強迫漁夫繼續捕蟹。只要有雜役敢偷懶,他就會拿棍棒毆打,下手非常凶狠。」
「那根棒子有個名堂,叫『殺鮭棒』。」萩原又說:「就算少年們得了風寒,沒辦法工作,監工也會大罵『公司砸大把銀子請你們上船,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在船上得風寒、睡大覺』,拿起棒子就是一陣亂打……就算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死屋』,恐怕也不會這麼沒人性。」
「比起人命,監工更在意的是回公司能不能交差。船上的人都說,那是個『拿命來換』的工作。」
多喜二將右手手掌抵在臉頰上,以食指輕敲太陽穴,一臉納悶。
「怎麼?你想問什麼?」
「蟹工船的工作環境那麼糟,兩位為什麼上船?」
多喜二問完這句話,將臉轉向萩原,接著說道:
「萩原先生,我聽說你是東京某大學的畢業生,既然學歷這麼高,怎麼會願意到那種地方工作?」
「呃……那是因為……」
「當然是為了錢。」
萩原滿臉苦澀,說起話來吞吞吐吐。谷張開缺了幾顆牙的嘴,露出猥瑣的笑容,代替萩原說道。
「這年頭光靠大學文憑根本沒辦法混飯吃。」
整個日本正陷入嚴重的經濟蕭條。
歐洲的一場大戰,為日本經濟帶來了空前的繁榮景氣。但戰爭結束之後,日本社會沒能及時因應世界局勢的變化,反而跌入了景氣的谷底。昭和二年(西元一九二七年)又爆發金融恐慌,對日本的經濟更是雪上加霜。多數企業都開始調降員工的薪水,大量裁員,希望藉此渡過經濟的寒冬。大學畢業生由於起薪較高,導致一般企業不願意聘用。整個社會釋給大學畢業生的職缺趨近於零,大都市裡開始出現「洋服細民」這類流行用語。
經濟極度蕭條,經營蟹工船的公司卻有著每年上千萬圓的獲利,每年分配給股東的股利高達二割二分五釐這在當時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數字。這樣的高利潤當然引來全社會的羨慕目光,因此有人形容蟹工船是「從海底撈金塊」。
「所以我在東京遇上有仲介人在募集上蟹工船工作的人,就報名了……」萩原低頭看著桌面,眼神充滿了無奈。
剛開始仲介人拍胸脯保證一定能拿到六十圓的報酬,但這筆錢扣掉從東京到函館的火車費,以及斡旋費、餐費等各種名目的費用,到頭來萩原不僅一毛錢都沒拿到,反而還欠了錢。
「我真的很需要錢,所以……」
「天底下誰不需要錢?」
一旁的谷嘲笑說道:
「每次下船的時候,我總是暗自發誓『這輩子絕不再進這個地獄』,但是一踏上陸地,我馬上就把那些全都忘得一乾二淨。就好像腳上黏了麻糬的小鳥,飛也飛不了,只能在函館、小樽這些地方胡亂揮霍。過沒多久就一窮二白,像是剛出生的狀態,身外之物都沒了。隔年春天,到了蟹工船的季節,為了還清債務,只好又跳進地獄裡。只能說我就是命賤,離不開蟹工船。」
谷呵呵笑了起來,簡直像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
接著一旁的萩原聳聳肩,說起自身的狀況。他說當初下了蟹工船後,原本回到了東京,但在東京還是找不到工作,只好又回到北海道,在旭川的一間橡膠工廠當工人。
「但是橡膠工廠的工作並不穩定……沒有工作的時候,當然也就領不到薪水,有時工作一來,又得日夜趕工,忙到沒時間睡覺……而且工廠裡的空氣很糟糕,並不是可以長久做下去的工作,所以……」
萩原說到這裡,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他的皮膚呈現劣質橡膠般的鉛灰色,而且身材瘦削,完全符合他讀書人的形象。像這樣的孱弱體格,竟然沒有死在蟹工船上,或是橡膠工廠內,算運氣很好了。
多喜二於是回到原本的話題,向兩人詢問蟹工船的事。
每年大約到了四月,季節進入春天,北方海面上的冰開始消融,蟹工船就會從函館出航。捕蟹的地點在北極海堪察加半島以北海域,航行時間大概得花上六天。
到了堪察加半島附近海域,蟹工船上的人就會將一種名為「川崎船」的小型船舶放入海中,由漁夫們登上川崎船,朝海中撒網。過了三、四天之後,母船上的人會以絞車收網,將所有撒出去的網收回母船上。平均一面漁網可撈起二十五隻鱈場蟹(註),船上的人抓起網內的螃蟹,立刻就會丟進大鐵鍋裡。鍋內是滾燙的海水,螃蟹在裡頭煮了大約十五分鐘,船員就會撈起,再度放入網中,以絞車送入海中使其冷卻。每一家蟹工船公司都將煮蟹及冷卻的時間視為絕不外傳的公司機密。
蟹工船除了捕蟹、煮蟹,也是製作罐頭的「工廠」。船員會使用剪刀,將煮熟並冷卻完畢的蟹體沿各關節剪開,送往船腹內的工廠。工廠內會有一群年輕的雜役,以飛快的速度將蟹肉塞進一個個墊了硫酸紙的空罐內。裝了蟹肉的空罐會被送上輸送帶,接著經過許多道程序,短短三個小時左右,就會得到一個個蟹肉罐頭的完成品……
多喜二聽著兩人的說明,努力寫著筆記。有時他也會提出一些回應,例如「原來如此」、「真有意思」或是「這部分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
谷與萩原面對笑容溫和可親的多喜二,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下來,連兩人都有些驚訝,自己竟然說得這麼鉅細靡遺。看來小林多喜二雖然是個「銀行行員」,問話的技巧卻是相當高明。
過了好一會,多喜二瞥了一眼時鐘,急忙起身說道:
「糟糕,竟然這麼晚了!顧著聽兩位說話,忘了注意時間。我等等在函館還跟人有約,今天就先告辭了……沒辦法繼續談下去,真的很可惜。我下星期還會再來,到時候還要向兩位請教許多問題。」
多喜二抓起散落在桌面上的資料,胡亂塞進公文包裡,連珠砲般說道。收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了動作,鄭重地朝兩人說道:
「我下下星期也會來,再下個星期也會。目前還不知道會持續幾個星期。總之,會持續到我正在寫的小說全部寫完為止。今天謝謝兩位提供了這麼寶貴的資訊,下星期也請多多幫忙。」
小林多喜二說完之後,將高高鼓起的公文包夾在腋下,大衣只穿了一隻袖子,就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谷與萩原都看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房間的另一扇門被人打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那扇門在兩人的背後,與多喜二離開的門並不相同。
「……這樣可以嗎?」
谷沒有回頭,朝身後的男人問道。
「還不錯,有個好的開始。」
堅硬的皮鞋鞋跟踏在地板上,發出了清脆聲響。男人在房內繞了半圈,走到兩人面前。身穿黑色西裝的修長身影,進入了兩人的視線範圍內。男人走到剛剛小林多喜二坐的椅子邊,坐了下來。
谷與萩原滿臉苦澀,不敢與男人的視線對上。
黑色西裝的男人將雙手手肘抵在桌上,手掌在眼前交握。他的視線越過了自己的手掌,落在兩人臉上。他以冰一般的聲音說道:
「你們一定要謹慎小心,不能讓他發現這是陷阱。」
願不願意為國家工作?
大約一個星期前,男人這麼問谷。
當時是另一個男人找上了谷,谷只記得在賭場裡見過對方,卻不知道對方的來頭。谷心生疑竇,還是跟著對方走進了漁業工會的建築。
谷走進二樓的房間,裡頭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是曾經一起在蟹工船上工作的熟面孔,姓萩原,綽號是「學生」。
另一人穿著黑西裝,臉色蒼白,身材修長。不僅過去從來沒見過,而且看不出年紀,或許很年輕。
男人自稱姓「黑崎」,是內務省的官員。
「很抱歉,因為職務關係,沒有辦法給你們名片。」
谷一聽對方這麼說,立刻瞇起眼睛,露出懷疑的眼神。
「那傢伙說要介紹工作給我,我才跟著他來到這裡,但現在看起來這工作不接為妙。真抱歉,你還是去找別人吧。你自稱在政府機關做事,卻連名片也不敢拿出來,你要委託的肯定是見不得光的危險工作。」
谷說完之後起身打算離開房間。黑崎那蒼白的臉孔終於出現變化,像是面具上冒出裂痕,一點生氣也沒有。
「原來如此,我明白你的擔憂。請等一下,我想想看怎麼做比較好。」
黑崎將食指抵在薄薄的嘴唇上,沉吟一會,像是想到點子,轉頭對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萩原說道:
「萩原,你認識警視廳特別高等課的赤尾吧?麻煩你打給他,就說內務省的黑崎要麻煩他擔保身分。你這麼說,他就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的電話號碼是……」
「特高的赤尾?」
萩原大聲尖叫,同時跳起來,臉色瞬間轉成土灰色。
「你別開玩笑了……我不要!我絕對不要!我巴不得趕快把他忘掉,怎麼可能打電話給他……」
萩原頻頻搖頭,顯得相當狼狽。谷瞥他一眼,嘴裡哼了一聲。
我以前曾經遭特高拷問。
在蟹工船上,萩原無意間說出這件事。從他的態度,可看出那是個無論如何都不願想起的可怕回憶。萩原沒有打電話,但他的這個反應等於擔保了黑崎的身分。
「你出多少?」
谷轉頭盯著黑崎問道。沒有問工作內容,直接談價碼,因為谷知道對方要委託的工作肯定很棘手。
黑崎口中說出的數字,讓谷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如果拿到這筆錢,今年應該不必上蟹工船受苦。
黑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像戴了面具。他平淡說明工作內容。
兩人的工作,是把蟹工船的事告訴某個人物。由於去年兩人都曾上過蟹工船,所以這工作一點也不難,只要把所見所聞說出來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萩原眨了眨眼睛。
「你們不是專業的騙徒,假如隨便撒謊,很容易看出破綻。不管對方問什麼,你們都可以老實回答。唯一注意的一點是……」黑崎再次將手肘抵在桌上,雙手在眼前交握。
「千萬不能讓對方發現,你們在這裡交談的內容,都會被政府掌握。以上就是工作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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