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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論

本書的目的是探討麥可.佛登的發展模型,他將榮格的理論延伸至嬰兒期與童年期。本書各章節呈現的是嬰兒研究、我自身的臨床與觀察工作,以及相關領域的理念如何促成我對嬰兒發展的理解。整體而言,佛登的模型提供了一個實用且經得起考驗的思考框架,而我從研究與自身經驗中所學到的,也為這個理論模型貢獻些許,以佛登的語彙來說,就是「證據充足」。

佛登模型
本節中我會介紹本書大多數章節中發展出來的概念,我以「後榮格學派」(以佛登與克萊恩取向之間的連結為根基)的觀點來看待這些概念。必須理解的是,榮格與佛洛伊德的合作之所以破裂,部分原因是他們對心靈能量的本質特性抱持不同見解:對佛洛伊德而言,心靈能量和性慾有關,與客體有關;對榮格來說,心靈能量是非特定的,最終極的深層意涵是指引朝向自性的實現。

自性
在心理學、社會學或哲學中,對於「自性」(self)的定義幾乎沒有共識。榮格是在自己一系列繪畫作品中首度辨識出自性(後來成為其理論),那時他從與佛洛伊德關係破裂後的精神崩潰中復原,很快意識到,這些是曼陀羅的圖形,是印度教與佛教中代表宇宙的古老靈性與儀式象徵。在克萊恩取向的思想中,自性是基於佛洛伊德的結構理論,雖然「並未明確定義⋯⋯
〔它〕似乎意味一種整體性的概念,包含了自我(ego)、超我(super-ego)與本我(id),甚至可能還有更多。」也就是說,它暗示了將結構性的部分統一起來的一種整體性。

對榮格而言,自性是明確地指整個個體,意義超越了其組成部分的總和,這使得自性在概念上與各部分相較之下是具有更高的主導地位,因為它作為一種整體的組織原則而自主運作,並在不斷變化的狀態中,提供心靈與身體功能性的統一。作為整體,自性超越並統一了它所有部分,因而也統一了對立面,例如容器與內容物、善與惡、美與醜、本能與靈性。由於這牽涉了意識與無意識的對立,自性最終超越了經驗且無法認知。此處蘊含東方思想的歷史參考:自性本質上是神祕的,它就是個奧秘。比昂用他抽象又簡潔的「O」概括了這一點:
它作為內在存在的本質,無論是寄居在個人、上帝或魔鬼之中都沒有特殊意義;它既不善良也不邪惡;它無法被認知、被愛或被恨。它可以用諸如終極實相或真理等詞彙來表述⋯⋯L、H、K 是連結,基於這個事實,它們是與O 的終極關係的替代品,而這種與O 的關係本身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關係,也不是認同、贖罪或重聚。

原初自性
榮格工作的對象且感興趣的是成年人的心智,因此他的思想與概念也適用於這族群。起初,佛登接受自性理論不適用於童年期或是他的兒童患者的觀點,但到1940 年代中期,他獲得了臨床證據,認為「兒童擁有一個『中心』的能力,比榮格所假設的要早得多。」
溫尼考特曾提出,嬰兒期的初始狀態是未整合,隨後是整合,但佛登將此顛倒過來,假設了一種原初的整合狀態,即原初自性,這是發展的來源。此外,佛登也承認比昂的貢獻,寫道:
我認為(原初自性)代表一種狀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像一個只有位置但沒有大小的點那樣存在;它沒有欲望、記憶或圖像,但通過轉化,所有這些都可以去整合;它既有意識又非無意識—它是一種永久的空缺。
佛登身為生物學家,提出關於物種特定生命力的假設:一種表現在個體性、適應性,以及混合與模糊論述類別的原初自性,它包容矛盾,並在各種概念之間游移,而非將它們連結起來⋯⋯。然而在科學著作中,這種跨越界限的做法會讓我們隨心所欲地得出任何結論—因為邏輯上很容易證明,從一個矛盾可以推導出任何命題。
歐夏納西從現實原則的角度看待這一點,現實原則有自己的驗證方式。榮格與比昂所指的是不同層次的現實,具有自身的本體認識論,與感官所掌握的現象及其邏輯秩序形成對比。因此可以說,非科學的語言是適當的,因為它捕捉到了這種另類感知的現實本質,即「終極」。

自我
克萊恩認為,自我是天生的、獨立的組織結構;榮格則認為自我是自性的衍生物,因此是次級的組織者;在佛登的模型中,自我是去整合的產物,也就是說,它在發展的歷程中從自性中產生。

個體與個體化
榮格認為,個人認同來自於內在的內容(原型客體/無意識幻想),佛洛伊德(大多數情況下)認為,自我認同並非內在固有的,而是經由與外在人物的認同建立起來的。正如佛登所指出,「佛洛伊德推崇此一(認同)過程,而榮格貶低它。」佛登的模型,從一開始在他提出的獨特身心統一假設中,即體現了個體性的原則,同時強調嬰兒與外界建立關係時的主動參與。對於榮格而言,自性的固有目標是實現個體的獨特性,稱為個體化。比昂在對「O」的定義中表達了相同的概念:
個體所能做的最多也是最少的事,就是成為它⋯⋯歸於O 的特質,以及與O 的連結,全都是O 的轉化,以及成為O 的過程。人本身就是他自己,而我所說的「是」,在這兩種情況下指的都是積極的存在行為,L、H、K 只是這種存在的替代品和近似值。
佛登從發展的角度看待個體化,即藉由解決自性內在對立面的衝突,在自性中發展出擁有個體自我的感覺,最顯著的是愛與恨之間的衝突,最終導向憂鬱心理位置。

原型
榮格將原型理解為固有的結構功能,類似於比昂的「前概念」想法:
原型是感知的模式,無論我們在哪裡遇到統一且規律重複的感知模式,就是在應對某種原型,無論其神祕的特質是否看得見。
(《榮格全集》第8 卷,para. 280)
榮格與克萊恩都將各自的概念—原型與無意識幻想—視為本能的意象,佛登對原型的定義如下:
〔嬰兒〕反應方式具有特色又典型,並且是心理與生理的結合。這就是原型的特徵。

原初自性的動力:去整合與再整合
在佛登的模型中,發展是經由自性的兩種互補行動之間的相互作用而產生的。這兩種行動共同解釋了自我組織系統的整體運作,以及本質上獨特的自性是如何與外在世界建立關係並將其內化。佛登認為,如果最初的狀態是整合的,那麼就需要一個概念來說明有機體如何與環境建立關係以求生存和發展。他尋找術語來描述源自自性內在的外向行動,這種行動能夠「開放自己」或「展向」環境。在選擇術語時,他認為「解體」(disintegration)和「未整合」(unintegration)都不恰當,最後提出了「去整合」(deintegration)。
與去整合互補的行為是一種內向過程,解釋了複雜經驗,例如嬰兒進食是如何吸收到自性中,他將此稱為「再整合」(reintegration)。此一術語與其對應術語一樣基於邏輯:如果原始狀態是整合的,因去整合而破壞,那麼任何隨後回到整合狀態的過程就是再整合。經由再整合的是去整合的產物,即可以經由進一步的去整合與再整合,形成內在客體的前客體,也就是發展。隨著心理生活經由這些雙重過程變得更加複雜,表徵與象徵應運而生。

我的工作的重要來源
我的工作的主要來源與靈感來自佛登,以及我們對早期發展的共同興趣所引發的討論。在他去世之後,為了了解佛登思想的發展,我按時間順序閱讀他與發展相關的論文(發表時間直到1970 年代中期)。
許多研究者都對我的研究有重要影響,最重要的是科爾溫.特雷瓦森,他研究語言前驅發現了一些典型且普遍的關係模式,我認為這些模式具有原型的特質。此外,史登的經典著作《嬰兒的人際世界》讓我了解早期嬰兒的非模態知覺與跨模態知覺,並將其與後期的知覺有所區分(詳見第2 章)。拜讀多位研究者的大作,我對於全面性變化浪潮,或稱大規模去整合的順序與特質有所理解,這些變化標誌心智的發展方向,就是朝向與其他心智相連結的方向。這些知識對於我任職母嬰治療單位時的工作極為寶貴,也是我認為自己對佛登的模型的重要補充。詹姆斯.阿斯特的《麥可.佛登:分析心理學的創新》是關於佛登工作最全面且權威的資料來源,他的書幫助我更全面認識佛登,他從不同視角闡釋我曾研究過的議題。最後,我對母親和嬰兒的觀察,對我的論述的發展至關重要,也讓早年發展在我眼前變得鮮活而真實。對於那些歷經苦楚、奮力尋回或重建親密連繫的母親和孩子,我除了滿懷感激,也感虧欠。

對佛登理論模型的貢獻
佛登80 多歲時發表了一篇文章,摘述他的理論模型:我將以下內容視為構建理論模型的筆記的起點。可以說,我已經⋯⋯使用榮格的自我、原型與自性等概念定義了一個模型⋯⋯。我沒有什麼需要回頭修正的,但我當時也持續意識到這個模型需要進一步充實,現在可能是可行的。
在本節中,我提出了五個基於研究,以及我從自身臨床經驗與對嬰兒觀察領域的心得,來「充實」這個模型。這些領域隱含於各章節之中,在此先明確說明,它們並未顯著改變理論模型,但由於是新增的內容,可以視為創新,因此具有一定的原創性。

一、辨識大規模去整合的時期
直到晚年,佛登才提到大規模去整合的時期,並將出生視為第一個時期。
根據特雷瓦森肖爾,以及各章節引用的其他研究者的研究,伴隨著全面變化的發展浪潮,即是功能性腦部系統形成的具體表現,這些高峰通常發生於以下時期:
(一) 6 週至3 個月:由於視覺感知的發展,嬰兒開始受到母親(或其他人)的臉吸引,並與這位夥伴進行原始會話;
(二) 4 至6 個月:嬰兒的注意力轉向實體的物體,並以一種近乎科學的興趣操控和檢視這些物體,從而促進自我機制,並增進大動作的控制性及精細動作的靈活度等發展;
(三) 10 至12 個月:當前額葉皮質「開始運作」時,個體與客體的結合,伴隨來自另一個心智對客體用途的新期待。
最後一個轉變標示意識的革命與一系列相關的發展,包括對於自我與他人感知的湧現、共享遊戲、語言發展及社會情感,如羞愧感(參見第5、7 及8 章)。
對於這些普遍且典型的大規模去整合高峰時期的辨識,為佛登的模型增添了大量形式與細節。我觀察這些原型式的轉變,在第一年間以可預測的時間點規律、一致地發生,因此,我可以在我的觀察報告中摘要列出相關年齡階段應有的能力,藉此評估嬰兒的發展是否符合預期。同時,我也能評估母親是否滿足了這些預期;若未能達成,我可以求助有經驗的護理人員,或親自嘗試引導出這些行為,以確認嬰兒的能力,或者反之,藉此辨識出可能的發展遲緩或障礙的跡象(參見第7 章)。
知道該觀察什麼、何時觀察,對於親子治療也非常有用。例如某些4 至5 個月大的嬰兒,若母親持續主要以面對面的方式互動,他們可能會變得煩躁、抗拒或被動地無精打采;然而,當嬰兒獲得允許探索物體時,這種情況很快就會轉變為興趣與好奇心。我在第7 及第8 章描述一名14 個月大的幼兒令我擔憂,因為他與母親的遊戲缺乏目標且孤單,只是迅速地從一件事轉換到另一件事。然而,我與他的共同遊戲證明了他的能力是符合年齡的,而這些能力需要母親與護理人員的支持。

二、原初自性功能:非模態知覺與原初意識
史登描述的研究顯示,嬰兒的知覺並非由視覺、聽覺和觸覺等分立的感官模式組成,而是非模態的,也就是由形狀、強度和節奏等性質所構成。我意識到,非模態屬性及其知覺也適用於情感,例如溫柔所具有的柔和輪廓、低張力與緩慢節奏。在治療工作中,這使我更加注意如何運用聲音及其韻律與嬰兒同頻,並幫助母親也這樣做(參見第3 章)。
此外,我觀察到,正處於語言習得階段的嬰兒會將手伸進母親的嘴巴裡,似乎以非模態的方式感知語言,也就是說,將語言聲音當成口中具有實體特質的物體,這些物體可以用手抓取,這是能夠以表徵的方式掌握概念的前奏(參見第3 章)。我偶然注意到,我所接觸的少數具有自閉特徵的兒童,似乎在情緒激動時會產生非模態知覺(參見第1 章、第2 章)。我將這些觀點視為觀察結果,而非普遍主張。
生命第一年結束時的轉變標誌意識的發展,從神經學到哲學的各種相關領域,都區分了原初意識與次級意識,前者被認為是「人類與非人類動物共享的一種意識形式,即感官經驗」。原初意識自出生即存在,並持續一生,而次級或更高層次的意識(相當於自我意識)則在第一年尾聲開始出現,並成為對於自己意識的有意識覺察,正如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
佛登曾主張,在思考年幼嬰兒時,將意識與無意識區分開來並無幫助,這是去整合與再整合的結果,原初意識與次級意識的
區分即印證了這一點。雖然我的研究尚未深入探討非模態感知、原初與更高層意識,但我認為我已經提出足夠的內容,有意義地指出一個初始的「原初自性運作期」,這個時期的特徵是以非模態知覺、去整合/部分客體,以及原型關係模式為主。

三、嬰兒在發展中的主動參與
佛登多次指出,嬰兒甚至在出生之前就透過發出信號和提供回饋主動參與自己的發展。他認為,嬰兒並非完全被動地接受教養育成。
我也提供了一份關於一名14 個月大嬰兒的影片分析。仔細觀察這部影片可以發現他如何主動地組織感官經驗(見第8 章),並在這個歷程中逐漸建構出裡—外/容器—內容物/三度空間的初步概念。

四、投射性認同與內攝性認同的發展元素
克萊恩提出的投射性認同與內攝性認同概念,可能是理解人類無意識溝通最有用的工具。在第6 章中,我提到一些神經學研究,這些研究提供了早期神經化學現象的微觀分析,這些現象構成了嬰兒與母親之間情感狀態即時溝通的基礎,這些溝通發生於投射性與內攝性認同之前,也就是在有任何內容可供投射之前。我認為早期現象包含了投射性認同和內攝性認同的內容,從而讓原初自性的運作以及情感的溝通擁有更豐富的細節。另外,嬰幼兒在面對憂鬱、精神病性退縮或持續無反應的母親時,會避免眼神接觸,常常轉頭看向明亮的燈光或空間。

五、象徵形成與湧現原則
複雜理論帶著我從湧現原則來看待再整合。我在第6 章中介紹了這個原則,並用以描述概念的建構如何發展為思考、反思,以及對反思的反思。這與佛登對象徵形成過程的理解並無矛盾,他認為象徵的形成是從整體客體(母親作為整個世界)到部分客體(母親作為「好的」和/或「壞的」)發展歷程的一部分。然而,我提出的觀點增加了另一種向度與形態,並將其納入一個不斷變化的湧現整體中,這個整體超越了其部分的總和。麥克.羅斯看見湧現理論的貢獻在於幫助我們理解,如何從妄想分裂狀態與憂鬱狀態之間的來回轉變中持續成長。羅斯汀的工作為佛登的理論模型增添了內容,值得進一步研究。
本書結構與重點
在我的兒童分析訓練接近尾聲時,瑪拉.西朵莉(Mara Sidoli)和 米蘭達.戴維斯(Miranda Davies)編輯了一本主要由SAP 兒童分析師撰寫的文集,名為《榮格取向兒童心理治療:
兒童期的個體化》(Jung Child Psychotherapy: Individuation in Childhood,1988)。雖然我和同事傳承相同的理論,但就像他們一樣,我因為在特定場域中與特定個案的獨特經驗而形成了個人工作特色。我的經驗包括協助重度聽障兒童,以及我在產前住院精神科擔任兒童心理治療師的特殊職位;基於這些經驗,本書章節說明了與嬰兒期有關思想的進一步發展。本書章節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理論」,包含佛登模型的理論闡述(第1 及第2 章);第二部「發展」,匯集了三個章節,經由臨床工作與觀察素材闡釋佛登的概念(第3、第4 及第5 章);第三部「擴充」,討論那些隱含或明確包含我對佛登模型的新創見的著作(第6、第7 及第8 章)。
所有章節都提到佛登的模型,大多數包括臨床資料、嬰兒觀察以及理論。我在書中使用的臨床資料均來自嬰兒與兒童,其他的觀察資料來自於我與吉安娜.波拉克.威廉斯一起的觀察小組,以及我所帶領的嬰兒觀察小組中的觀察員。

第一部:理論基礎
這兩章的目的在於提出佛登的理論模型,並闡明他的觀點及使用的術語,透過使用隱喻和比喻、與其他理論學者的比較,以及從臨床和觀察資料來說明他的概念達成。我意識到,理論無法證明,只能推翻,因此,我並非論證模型的「真實性」,而是充實佛登較為抽象的構念。

第1 章〈榮格、克萊恩和艾薩克斯的原初自性及相關概念〉,釐清導論中所描述的理論混亂。理論部分回顧了榮格、克萊恩和艾薩克斯(Isaacs)如何概念化早期心理內容和歷程,接著闡述佛登關於去整合與再整合之原初自性的模型。
第2 章〈 嬰兒觀察、嬰兒實驗研究和缺乏自我—他者分化的相關心理動力理論〉探討不同分析觀點對早期狀態的看法,這些狀態稱為認同、同一化、投射性認同和融合等。基於我對非模態知覺早期主導性的理解,我認為嬰幼兒能感知他者是分離的,但這種差異在早期生活中並不重要,直到第一年的尾聲時,特徵式知覺和依附歷程才開始出現。

第二部:發展歷程
這部分章節描述佛登模型及其基本理論元素。每一章都藉由臨床素材、嬰兒研究與觀察說明該模型,並使其概念的形成變得生動。
第3 章〈來自寶寶的智慧之言—探究語言發展來源〉,詳述我與一名10 歲重度聽障女孩的工作,她就讀於我服務的啟聰學校。這一章說明了語言基礎是如何建立於客體關係和對溝通的幻想上。其次,它透過描述語言來源如何遵循「正常」的去整合過程,從「嘴裡的奶嘴」轉變成「嘴裡的言語」,並說明重度聽障嬰兒補償性去整合如何演變,說明去整合的作用。
第4 章〈帶著療癒的雙翼—自我毀滅青少年之整合與修復〉,在概述佛登模型的理論之後,我提出三項推論來闡述他的觀點,即內在發展是從整體客體到部分客體,再到憂鬱位置。接著,我連結這個發展進程與第一年期間週期性的整體變化。
第5 章〈創傷的發展與發展的創傷〉,本章強調「創傷的素材」何以是健康發展的一部分,並描述病理性分裂如何產生。我以將滿1 歲階段的大型去整合為例子,說明這與對自性和他者之間感知差異的發展有關。我主張此時嬰兒對自性與他者有了新的認識,包括關係中地位差異的認知。

第三部:拓展創見
此部分章節代表我開始將自己的發現和理論架構加入佛登模型的階段,第8 章聚焦於治療技巧,第6 章和第7 章則著重理論建構,三個章節都包含我對佛登理論模型的創新觀點,不過有些創見是在完成各章節原本預設的目標時衍生的副產品。第6 章 〈佛登、榮格與自性 —重新審視佛登對榮格自性概念的貢獻〉,從發展的角度,討論榮格對於自性與自我的區分之
實用性。我引用佛登對榮格使用「自性」的概念性分析,他在分析中指出榮格的理論存在明顯的矛盾:榮格一方面將自性定義為個體的身心整體,同時又將自性視為原型(整體的一部分)。佛登藉由引入「秩序的中心原型」(central archetype of order)概念來解決此一矛盾,但他並未進一步拓展。我沿用佛登的中心原型概念,假設它在滿1 歲時與重新整合的自我意識「片段」一起出現,並以嬰兒與神經生物學研究支持此假設。
本章結尾,我提出可以將「原初自性」理解為發展的階段,該階段處於前意識(即次級意識之前),其特徵是以去整合(原初部分客體)為主導,並於滿1 歲時結束。
第7 章〈分析心理學中的「自性」—佛登模型中「中心原型」的功能〉,基本上是第6 章的延伸,進一步探討中心原型概念的實用性。我總結了佛登對這個術語的論述,以探討滿1 歲發生的大規模去整合變化時,對這個概念有明確的定義。我詳細描述一名幼兒個案的治療,以展示從面對面到心智對心智的發展轉變。本章最後,我引入數學和複雜性理論的「湧現」概念,用以論證去整合和再整合如何作為湧現過程運作,引導個體從感知能力發展到心智化,並在生命歷程中不斷增加心智的複雜性。
第8 章〈對研究的反思—向個案學習治療工作的藝術與科學〉,主張詮釋性分析工作建立在個案具備三度空間思考能力的基礎上。我描述一位受到嚴重忽略的6 歲男童的治療歷程,在為期兩年的心理治療期間,個案緩慢地進展;我則藉由加添構成「自性運作」的個人內在與人際互動要素,對佛登描述的概念提供補充。

進一步反思
這些章節將嬰兒研究與第一年大規模去整合的時期連結起來。從嬰兒托比「嘴裡的奶嘴」到「嘴裡的言語」的發展歷程(第3 章),連結到幼兒如何有目的地運用身體,來建構內—外/容器-內容物/三度空間的概念(第7 章),而這兩者又與6歲男童如何建構(而非表達)一個能夠容納其愛的感受的三度空間(第8 章)相互連結。
思及此,我認為我對佛登理論模型最重要且最具理論基礎的貢獻,在於辨識並確定了生命第一年大規模去整合浪潮出現的時間點。而我最令人振奮的發現是,幼兒在與他人心智共同活動的過程中,是如此積極地建構,進而發現新的心智概念。
佛登在對榮格的悼文中寫道:「獻給榮格最好的紀念,就是運用並發展他的理論,而不是被動地接受、使其僵化。」(1961, p.168)
我撰寫這些章節的目的,是為了釐清自己的思路,並將我從研究和臨床經驗中所學的連結起來。然而,回首過往,我發現我所做的一切,其實與佛登紀念榮格的精神如出一轍:向佛登致敬,並表達我對他的欽佩、忠誠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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