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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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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骨骼纖細的小女孩,俏皮的尖下巴,高聳的頰骨,留著一頭柔軟及肩的黑色直髮,她的眼睛讓她的臉顯得很出色;大眼睛泛著優美的黑色光澤,就像黑暗中的一汪秋水。她並不是絕色的漂亮女孩,但她很出眾,好像一個朦朧的幻影,因此當她舉起手把臉上的頭髮向後梳理時,我竟然有點期待可以看見小精靈的耳朵。 「哈囉。」我一邊說,一邊拉開了桌子旁的椅子。 她向前弓著背,將手放在她的膝蓋間,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她露出不自然的微笑,不過還是顯得相當友善。 「妳叫什麼名字?」我問。 「卡珊德拉。」 噢,是個神話般的名字,和她童話般的長相還真吻合。 「妳幾歲了,卡珊德拉?」 「九歲。」 「我叫桃莉,以後我們每天都要一起合作。」 我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可以告訴我,妳為什麼到中心來嗎?」 她黑色眼睛看著我的眼睛。她聚精會神地看了好一會兒,彷彿期待能從我的眼光中找到答案。然後她輕輕地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那妳媽咪說了什麼?她告訴過妳到這裡來的原因嗎?」 「我不記得了。」 「好吧,大部分來到中心跟我合作的孩子都有一些問題,而這些問題會讓他們感覺很不好。舉例來說,有時候,他們的家庭有問題:也許是父母離婚了,也許家裡有許多爭執,也許他們在家裡真的很不快樂,所以他們才做出傷害性的行為。或者:他們曾經遭遇過意外,或者處於真正的恐懼之中……所以孩子們來到中心的原因很多。」 「聽了有關其他孩子來到中心的原因後,」我說,「妳認為妳屬於哪一種?」 「我不知道。」 「好吧。我會向妳轉述其他人告訴過我,關於妳的一些往事。之後,妳可以告訴我那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舉例來說,妳媽咪告訴我,妳五歲時曾發生一件可怕的事。她說,她和妳爹地離了婚,而妳和姊姊和她一起住,並且不會和他再見面。後來有一天,妳爹地來學校接妳上他的車,儘管那是違反規則的。他開車把妳接走,之後也沒有送妳回來,他也沒有打電話給妳媽咪說妳很安全,也不讓妳打電話給妳媽咪。她說,妳消失了將近兩年,在那段期間,妳都跟爹地在一起,而且在妳身上發生了某些非常可怕的事情。對嗎?」 卡珊德拉點點頭。她的樣子看來很快樂而平靜,彷彿我說話的內容像「妳媽咪說妳在念小學三年級」一樣平常。 「妳的老師告訴我,妳很喜歡學校,而且妳喜歡上課。她說,妳是個相當聰明的女孩,而且有時候表現得很好。」 卡珊德拉笑了。 「但她也告訴我在其他時候,妳有許多問題。妳會變得很生氣,而且不願遵守規矩。偶爾在學校時,妳會變得非常沮喪,接著妳便不再說話。貝克太太說有一陣子,妳幾乎都不想對任何人說任何話,這讓妳很難完成課堂上的功課。而且她說,雖然這些都是問題,但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問題是,妳常說謊。妳常常捏造謊言,而且常常談論著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我停頓了一下。「妳認為呢?妳認為這些事給妳帶來困擾嗎?」 卡珊德拉聳聳肩,她的模樣很滑稽。她抬起肩膀,誇張地轉動著眼睛,好像很有雅量又很有幽默感,彷彿在說:「你們這些愚蠢的大人,就會小題大作。」 「當我問:『為什麼卡珊德拉會到來中心呢?』以上那些就是那些大人們告訴我的原因。」 「妳認為呢?」我問道。「這是妳的問題所在嗎?」 「我不知道。」 「我對妳的想法很感興趣。我問題的答案沒有對錯,我們只是在討論而已。」 「我不知道。」她重複道。 「妳不知道嗎?」 「我不記得了。」 我在卡珊德拉面前抽出一張白紙,又打開小盒子。裡頭有各種各樣的筆。「我想請妳畫出妳們一家人。」 她猶豫著。「我不擅長於畫畫。」 「沒關係。如果妳願意,只要勾畫出一些線條就可以。或者用任何其他妳覺得簡單的方式將他們畫出來。」 「像泡泡那樣嗎?我不想用線條,我可以將他們畫成圓圓的,好像泡泡一樣嗎?」 「如果妳要這樣也可以。」 「魚!」她突然衝動地說。「我能畫出很棒的魚。我想好了,我畫給妳看。」 但她並沒有畫魚,也沒有畫線條。相反的,卡珊德拉放下蠟筆並拿了一枝鉛筆,她開始畫出非常小,而且比例勻稱的人物。 這樣一切差不多都用鉛筆畫好了。她再挑選出不同顏色的蠟筆,把她的家人放置在綠草、藍天,及燦爛的陽光背景下,看來很愉快。她仔細地畫著。 「妳很用心。妳能向我解釋這幅畫嗎?這一家人他們是誰呢?」 「嗯,」她用緩慢、拖長的聲音說,「那是我爹地,」她指著第一個模糊的人影。「那是我的姊姊,那是我的妹妹,那個是我媽咪,那是大衞爹地,而那是貝克叔叔。」 「那妳在哪兒呢?」我問。 「我不在這幅畫裡。難道我也要在這幅畫中嗎?我以為妳想要我畫出我的家人。」 我點點頭。 「妳希望這個家庭中也包括我嗎?」她問。 「嗯,如果妳要畫出妳家裡的每個人,那也應該包括妳,不是嗎?……但話又說回來……不管妳怎麼想都沒關係。這是無關對錯的。」 「每個人?妳想要我畫出每個人?我不知道妳說的是要畫出每個人。」 卡珊德拉伸手挑選出各種顏色的蠟筆,在圖畫的右下角,她開始畫出許多帶有笑臉的小蛇,不同大小的蛇,大約有十來隻。 「這張圖畫變得好複雜噢,」我說。「妳能向我解釋一下嗎?」 「這隻是蛇媽媽,這隻是蛇爸爸,這些都是蛇寶寶。而這隻是蛇牧師,這隻是蛇牛仔,這隻是蛇仙女。這些蛇都是我的兄弟姊妹。」 「噢,」我說。「妳媽咪只跟我提到妳的姊妹蒙娜和瑪德蓮娜。」 「這些是我另一個家庭的其他兄弟。自從我被誘拐之後,我就生活在另一個家庭裡,而這些就是我那個家庭裡的兄弟姊妹。我稱他們為『牧師』、『牛仔』以及『仙女』,因為那就是他們喜歡裝扮的模樣。 「我懂了。妳媽咪並沒有提到過妳的另一個家庭。」 卡珊德拉露齒而笑,滿臉調皮的表情。「也許她並不知道。」 我想,或者是我不知道。她的行為過於戲劇化,讓我覺得有一種操控性。我覺得卡珊德拉好像水中月鏡中花,讓人捉摸不透,她很機伶地揣測著我所想要的答案,如此一來,我就不會去注意到她隱藏了些什麼。 「還有,那就是我。」她一邊說,一邊指著天空中的苜蓿葉。 「噢,」我說,「那麼現在妳在這幅畫裡了?」 「對。」她抬頭看著我笑了起來。「但我高高在上,因為我是個外星人。」 ******* 我花了大約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在德雷克的課堂上觀察他。德雷克的老師馬蒂娜,和我在學校辦公室碰面。 德雷克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他很陽剛的名字,讓我以為他是個貴族,或是很男性化。但當我第一眼在教室裡看見他時,他的外表看起來既溫和又女性化,皮膚白皙,並留著一頭有光澤的厚重直髮,還有修剪整齊的劉海,像是在中古時期畫作中見到的男孩子。 德雷克也不具有選擇性不語症的典型個性。我以往的經驗,大多數患有這種疾病的孩子都比較害羞和孤僻。但是,德雷克正高興地和其他孩子們一起唱歌、跳舞。當然,他沒有唱歌,但是他的身體和大家一起律動,享受著快樂時光,他既開放又無拘無束。 也許太「開放又無拘無束」了,那成了他身上另一個不尋常的地方。他並非獨自一人跳舞,陪伴他的是一個大的填充老虎,他用一隻手臂緊緊地摟著老虎的脖子。老虎上裝飾著亮麗的橘黑色條紋,卡通造型的臉和白絨毛的大肚子,被固定成不變的坐姿。老實說,它幾乎和德雷克一樣高。 我對這個組合感到驚訝,我一動不動地觀察著。 這個孩子實在很有趣,他極有魅力。班上的其他孩子們絲毫不介意他沉默的個性、古怪的髮型,或是有著和他一樣大小的老虎玩具。他們積極地找他作伴,還有他的玩具朋友。德雷克對每一段樂曲都積極地回應。事實上,他幾乎和老師一樣熱情。我觀察到他注意力集中,專心聆聽,輕鬆、愉快跟隨著老師的指導。我早上觀察到的每個細節都顯示,德雷克是個快樂、適應力良好的孩子。 在孩子們離開後,我和馬蒂娜在教師休息室裡共進午餐。「他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我說。「老實說,我在教室裡看見他時,根本看不出他會有那些問題。妳對這些有什麼看法?」 「妳見過他的家人了嗎?」 「沒有。」 她意味深長地揚起眉毛。「嗯,我不便多說什麼了。我想讓妳自己觀察。」 我認同地點點頭。 「那個填充玩具呢?」我問。 「噢,那個『朋友』。我們都這麼叫它;我想只是因為我們總是會問:『他的朋友去哪裡了?』當然,德雷克也不叫它。也許他私下稱呼它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但假如妳想要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可試著將他的朋友帶走。」 「它有點……大,不是嗎?」 「那妳告訴我該怎麼做。因為無論他走到哪裡,它就跟到哪裡,去吃午餐,在操場上,去上廁所。」 「那麼,妳覺得朋友的意義是什麼?」我問道。「是安全毯嗎?」 「噢,不,朋友的意義更重大。妳知道的,它是個正經八百的朋友,妳必須在爲他設個座位。德雷克是個想像力豐富的小男孩。而且他相當堅持,必須給朋友另一套畫筆、蠟筆,或者是在點心時間給它點心。我猜,朋友比安全毛毯來得重要。我在想,也許德雷克是個聰明又很有創意的孩子,而朋友是唯一能走進他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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