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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奧索金的奇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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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離別

銀幕上呈現的是莫斯科庫斯克車站的一幕。一九零二年,陽光明媚的四月天,一群朋友站在臥鋪車廂旁的月臺上,為季娜伊達.克魯紀和她母親送行,她們要去克里米亞。其中一人是伊凡.奧索金,大約二十六歲的年輕人。
奧索金試圖掩飾,但顯然躁動不安。季娜伊達正與她哥哥米哈伊爾(奧索金的朋友,身穿莫斯科擲彈兵團制服的年輕軍官)以及兩位女孩交談。然後她轉向奧索金,與他走到一旁。
「我會很想你,」她說:「可惜你不能跟我們一起去。雖然我覺得你也不怎麼想,否則你會來的。你不願意為我做任何事。你決定留在這裡,這讓我們至今所有對話都顯得荒謬而徒勞。但我厭倦跟你爭論了。你就照你的意思吧。」
伊凡.奧索金越來越不安,但他試著控制自己,費力地說:
「我現在不能去,但之後會過去,我保證。妳無法想像對我來說留在這有多艱難。」
「沒錯,我無法想像,也不相信。」季娜伊達回得很快:「一個男人要是真有那麼強烈想要什麼,就會行動。我敢肯定你愛上了你的學生——某個可愛的、詩意的,學擊劍的女孩。承認吧!」她笑了起來。
季娜伊達的話語和語氣深深傷害了奧索金。他開口要說,又自己停下,然後說道:「妳知道那不是真的,妳知道我對妳全心全意。」
「我怎麼會知道?」季娜伊達語帶驚訝:「你總在忙,總是拒絕來看我們,你永遠沒時間陪我。現在,我多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去。我們可以整整兩天在一起,想想這趟旅程會有多愉快!」
她迅速瞥了奧索金一眼。
「接著,到了克里米亞,我們可以一起騎馬,可以划船出海,你唸你的詩給我聽——但現在呢,我只會很無聊。」她皺起眉頭,轉過身去。
奧索金試圖回應,但無話可說,只是站在那咬著嘴唇。
「我晚一點會過去的。」他重複道。
「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吧,」季娜伊達冷漠地說:「但機會已經錯過。我一個人旅行會很無聊。媽媽是個令人愉快的旅伴,但那不是我想要的。謝天謝地,我看到一個我認識的人,顯然也要搭這班車,也許他能在路上逗我開心。」
奧索金再次開口想說點什麼,但季娜伊達繼續:
「我只對現在感興趣。未來關我什麼事?你沒搞懂。你可以活在未來,我不能。」
「我全都明白。」奧索金說:「這對我來說很難受,但我無能為力。妳會記得我拜託妳的事嗎?」
「會,我會記得,我會寫信給你。但我不喜歡寫信,別指望太多信,還是早點過來吧。我會等你一個月,或兩個月。在那之後,我就不等了。好了,走吧。媽媽在找我了。」
他們回到臥鋪車廂旁的人群中。


奧索金和季娜伊達的哥哥朝車站出口走去。
「怎麼了,凡尼亞(譯註:伊凡的暱稱)?」米哈伊爾.克魯紀說。「你看起來無精打采。」
奧索金沒心情說話。
「我沒事,」他說:「但我厭倦了莫斯科,我也想去別的地方。」
  他們走向車站前寬廣的瀝青廣場。米哈伊爾與奧索金握手後,走下臺階,招來一輛馬車離開了。
奧索金站了很久,望著他離去。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記得什麼,」他緩慢地自言自語:「有時候又覺得我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我感覺這一切以前好像發生過,但什麼時候?我不知道。真奇怪。」
然後他環顧四周,像剛睡醒。
「現在她走了,我一個人留在這。想想,這時候我本該跟她一起在旅途中!那就是此刻我夢寐以求的一切。到南方去,到陽光下,整整兩天都跟她一起。之後,每天都能見到她……還有大海和群山……但我卻留在這裡。而她甚至不明白我為什麼不去。她不知道我現在口袋裡只有三十戈比。就算她知道了,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幫助。」
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車站大廳的入口,然後低著頭,走下台階,來到廣場。


第二章 三封信
三個月後,在伊凡.奧索金的住所,一間租來的大房間,附傢俱。環境相當簡陋,一張鋪著灰色毛毯的鐵床、一座盥洗台、一個五斗櫃、一張小書桌、一個開放式書架;牆上掛著莎士比亞和普希金的肖像,還有一些鈍劍(譯註:擊劍運動的劍種之一)和面罩。
奧索金看起來非常不安而惱怒,在房裡來回踱步。他猛地甩開擋路的椅子,然後走到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三封裝在狹長灰色信封裡的信,一封一封讀完,又放回去。
第一封信:謝謝你的信和你的詩,很可愛。只是,我好奇這是寫給誰的——肯定不是我,否則你會在這裡。
第二封信:你還記得我?真的,我常常覺得你是出於習慣或某種你自己發明的奇怪責任感而寫信。
第三封信:我記得我說過的一切。兩個月快過完了。別試圖為自己辯護或解釋。我知道你沒錢,但我從沒要求過錢。這裡有些人比你窮得多。
奧索金在房裡走來走去,然後停在桌子旁,大聲說:
「然後她就不寫了。最後一封信是一個月前寄來的,而我每天都寫信給她。」
敲門聲傳來。是奧索金的朋友沃洛迪亞.斯圖,一位年輕的醫生。他走進房間,與奧索金握手,穿著大衣在桌邊坐下。
「你怎麼了?看起來病得不輕。」
他迅速走到奧索金身邊,一臉嚴肅,假裝要把脈。奧索金笑了笑,揮手要他走開,但下一刻,一道陰影又來到臉上。
「一切都很糟糕,沃洛迪亞,」他說:「我也說不清楚,但我覺得我好像把自己從人生中切除了。你們其他人都在前進,我卻停滯不動。我原本想要照自己的方式打造人生,但似乎只成功把人生弄得支離破碎。你們走的是尋常的路,你們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值得期待的未來。我試圖翻過所有的柵欄,結果是一無所有,未來也空無一物。如果我能從頭開始就好了!我已經知道我該換個方式做每件事,我不會以同樣的方式抵抗生活、拒絕生活帶給我的一切。我現在明白,一個人必須先順從於生活,才能征服它。我有過那麼多機會,那麼多次一切都對我有利。但現在什麼也不剩。」
「你太誇張了,」斯圖說:「你和我們有什麼區別?生活對誰來說都不是特別愉快。但怎麼了,你發生什麼特別糟的事嗎?」
「我沒什麼事——只是覺得自己與生活脫節。」
又傳來敲門聲。是奧索金的房東,一名退休公務員。他走進來,有點醉意,和藹可親,話說個不停,但奧索金擔心他要房租,試圖把他打發走。房東走後,奧索金臉上帶著嫌惡的表情,朝門揮了揮手。
「看吧,整個生活就是一直在與這樣的微小困境無謂地抗爭,」他說:「你晚上要幹麼?」
「我要去薩莫洛夫那裡。他們在討論要在哈莫尼基組織一個靈學、通靈或其他類似研究的圈子,一個心靈研究學會。你要去嗎?我相信你對這類東西感興趣?」
「對,我曾經有興趣,雖然我越來越覺得這全是胡扯。但我沒被邀請。我就說吧,我已經偏離正軌。他們跟大學有些關聯,雖然不太明確,但他們總是強調有這種關聯。我對他們來說算什麼?我是個陌生人、局外人,我在哪裡都是如此。他們大部分的興趣和話題對我來說完全陌生,他們也感覺到了。他們有時出於禮貌邀請我,但一天天過去,我覺得鴻溝越來越大。人們對我說話的方式與他們彼此交談的方式不同。上週,三個傻乎乎的女學生建議我讀卡爾.馬克思,當我說我更喜歡奶湯時,她們甚至搞不懂我在說什麼。(原註:普希金的筆記中有一則小丑的故事,他被問到,比較喜歡被五馬分屍還是被絞死?他說他比較喜歡奶湯。)你知道我的意思嗎?這當然全是胡扯,但我開始厭倦這種胡扯了。」
「好吧,我說不過你,」斯圖說:「但我確信這全是你的想像。」
他站起來,拍拍奧索金的肩膀,拿了他要拿的書之後離開了。
奧索金也準備出門。他走到桌子旁,穿戴好帽子和大衣站在那,陷入沉思。
「如果我去了克里米亞,一切都會不一樣,」他說:「畢竟,我為什麼沒去?我至少能去那裡,一旦去到那裡,其他事又有什麼好在意?也許我能找到一些工作。但沒錢到底怎麼在雅爾達過活?馬匹、船隻、咖啡館、小費——這些都需要錢。而且人得穿得體面。我不能到那裡還穿這些衣服。這些都只是小事,但當這些小事加在一起……她不明白我在那裡活不下去。她認為我不想去,或是我放不下這裡的什麼東西……今天真的又沒有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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