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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之書》的由來

「死者之書」這個名稱,是現今普遍用來指稱古埃及人為死者編寫的喪葬文獻總集。這些文獻包含魔法和咒語、讚美詩和連禱文、靈訣和祕咒、真名和祈禱文,它們通常被刻在金字塔及墓室的牆壁上,或繪製於棺材、石棺以及莎草紙卷上。

然而,「死者之書」這個名稱並不嚴謹,甚至可能引起誤解,因為這些文獻既不是一部連貫的作品,也不屬於同一個時期。它們是性質各異的文本集合,並未記錄死者的生平事蹟。事實上,古埃及留下了許多可以被稱為「死者之書」的喪葬文獻,但從未有哪一本真正冠上這個名稱。

「死者之書」這個稱呼是早期的埃及學者在十九世紀初創造的,當時他們對那些文獻內容缺乏精確的了解。這些學者熟悉有些以聖書體或僧侶體文字書寫的莎草紙卷,因為其中有些已經出版,但卷中的篇章多半零散而簡短。

直到一八○五年,法國人卡代發表了《佩塔・阿蒙・奈布・奈斯特・陶伊的莎草紙摹本》,其中含可供研究的長篇象形文字文本以及大量彩色插圖。當時的法國埃及學者,包括商博良,稱之為「古埃及的喪葬儀式書」。但在商博良從埃及返國之後,他和其他人又開始稱它為「死者之書」。

這些名稱其實都只是譯自埃及盜墓者對那些隨木乃伊陪葬、帶有文字的莎草紙卷的俗稱──「死者的書」或「死者們的書」。他們對內容一無所知,只單純認為那是「死人的書」,因為那是在死人的棺材裡發現的。

亡靈如何安全地穿越冥界──木乃伊的保存與托特的角色

在「前王朝時期」的埃及墳墓中,常見盛放食物的器皿、燧石刀與各類武器等陪葬品,顯示當時的尼羅河流域居民已經相信某種形式的來世。然而,由於尚未發展出文字,他們的墓中沒有留下文字記錄,因此我們只能從王朝時期的文獻推測他們對彼世的想像。

很顯然,早期埃及人並不特別重視遺體的完整性,因為許多墳墓裡的頭顱或手、腳,被發現時往往與軀幹分離,散落各處。

進入「王朝時期」後,情況出現了明顯改變。無論是因宗教信仰的演變,或受到外來文化影響,埃及人開始極度重視保存屍體的完整。

他們採取各種方法防止屍體腐敗或破損:先用藥草、香料和防腐樹脂來清洗和塗抹,再以芳香油和防腐液浸潤;接著用數百碼長的亞麻布層層包裹,最後將遺體密封於棺材或石棺中,安置在從山腰上鑿出的墓室裡。這些做法是為了避免屍體因受潮或腐敗而損壞,並防止飛蛾、甲蟲、蠕蟲或野獸的侵害。

然而,這些自然威脅並不是往生者唯一的敵人。古埃及人相信,屍體和靈魂在通往冥王奧西里斯(Osiris)王國的旅途中,還必須抵禦邪靈、惡魔與黑暗勢力的攻擊。

這些惡魔的身形與相貌都非常恐怖,和大家知道的一樣,它們常大量出沒於亡靈必經的冥界道路上。事實上,連「諸神」也畏懼這些惡魔,必須藉助咒語、魔法名和靈訣來保護自己,而創造這些文符和咒語並且記錄下來的人,便是智慧之神托特──古埃及人甚至相信,太陽神拉之所以能長壽永存,正是因為托特將一個神祕的「真名」賜給了他。

一個名叫阿佩普的巨大惡魔每天清晨都潛伏在地平線之下,伺機吞噬冉冉升起的太陽。即便是太陽神拉也無法消滅這個大魔頭,但只要念誦托特所賜的強大神咒,他就能使阿佩普全身癱瘓,讓自己順利地升上天空。

「諸神」縱然慈善,也無法將亡靈從那些吞噬屍體、靈魂、影子和心靈的惡魔手中完全拯救出來,因此埃及人決定向托特祈求庇護,並且將死者託付在祂靈訣、祕咒與真名的守護之下。

在托特的啟發下,古埃及的祭司們編撰了大量的喪葬文獻,這些文本早在第四王朝就已經普遍使用,而且很可能在更早的第一王朝時就已廣為人知。自整個王朝時期以降,托特始終被視為《死者之書》的真正作者。

奧西里斯的審判

最古老的宗教文獻指出,埃及人總是將最後的審判與「以天秤秤量心臟」聯繫在一起,而在《死者之書》的莎草紙卷中,這個場景總是被極為突顯地描繪出來。

心臟被視為一切情感、欲望與激情(無論善惡)的象徵,因為生命的一切議題皆由此而來。它與「ka」,即生命力或靈魂的雙生體,有著密切的聯繫,因此在《死者之書》中,有幾段簡短的咒語是為了確保心臟的保存。

* * *

關於奧西里斯審判的宏篇大章,即《死者之書》第125章,可分為三個部分,而有時(如在《阿尼的莎草紙》中)會在正文之前加上一首〈奧西里斯讚美詩〉。第一部分包含以下內容,這是往生者進入「瑪阿提大殿」(Hall of Maati),也就是奧西里斯端坐著的審判殿堂時所說的話:

向祢致敬,偉大的神,瑪阿特的主宰!我已來到祢面前,噢,我的主,願我得以目睹祢的仁恩。我認識祢,也知道祢的名,並且知道那四十二位與祢同在瑪阿提大殿中的神祇之名,他們看守罪人,並在為翁尼斐爾的面前估量人格的日子裡,以罪人的鮮血為食……
看哪,我已來到祢面前,我已將瑪阿特(即真理、正直)帶給祢。我已為祢消滅了罪惡。
我沒有得罪過人。我沒有壓迫過我的親族。我沒有在真理之境中作惡。我不曾結識過宵小之輩。我沒有作惡。我沒有欺壓過被壓迫者以奪取他的財物。我沒有做過諸神所憎惡之事。我沒有在主人面前詆毀僕人。我沒有使人受苦。我沒有讓任何人挨餓。我沒有使任何人流淚。我沒有犯下謀殺。我沒有命令人為我行凶。我沒有使任何人受傷。我沒有欺騙過廟宇以奪取其祭品。我沒有偷竊過神明的祭餅。我沒有偷取過獻給靈魂(即往生者)的供品。我沒有犯姦淫。我沒有在我所在城邑的神的聖所玷污自己。我沒有做過偷斤減兩的事。我沒有增減過一畝地的丈量。我沒有侵占過他人的田地。我沒有在天秤上加重砝碼。我沒有錯讀過天秤的指針。我沒有從孩子的口中奪取過乳汁。我沒有將牛群逐出牠們的牧場。我沒有捕捉過屬於神的鳥類。我沒有用同類的魚去捕魚。我沒有阻止過水的流動。我沒有切斷過運河的堤壩。我沒有熄滅過應該繼續燃燒的火焰。我沒有更改過選定的祭肉日期。我沒有攔阻過獻祭用的牛隻。我沒有拒絕過神明的到來。
我潔淨,我潔淨,我潔淨,我潔淨……

在《死者之書》第125章的第2部分,奧西里斯被描繪為坐於瑪阿提大殿的一端,身旁伴著「律法」與「真理」兩位女神,以及四十二位協助審判的神祇。這四十二位神祇各自代表埃及的一個省,並各自有象徵性的名字。
當往生者跟著念完大殿之門的魔法名之後,便進入殿中,看見這些神祇分列兩行,各二十一位,排列在大殿兩側。
在大殿盡頭靠近奧西里斯之處是「大天秤」,由安普(阿努比斯)掌管。天秤旁站立著怪物阿梅米特,牠是「亡靈的吞噬者」,專門吞噬在奧西里斯審判中被定罪的惡人的心臟。
往生者沿著大殿往前走,逐一喚出這四十二位神祇的名字,並宣告自己未曾犯下某種罪行:

噢,來自阿努的尤塞克・奈姆米特,我未曾犯下罪行。
噢,來自克赫穆努的芬提,我未曾行竊。
噢,來自瑞・斯陶的尼哈・豪,我未曾殺人。
噢,來自退隱之地的尼巴,我未曾掠奪神的財產。
噢,來自亨蘇的塞特・凱蘇,我未曾說謊。
噢,來自克赫布特的烏安姆提,我未曾玷污他人妻子。
噢,來自佩爾・梅努的瑪阿・安努夫,我未曾否認自己。
噢,來自特圖的特姆・塞普,我未曾詛咒君王。
噢,來自赫特・卡・普塔的奈斐爾・特姆,我未曾欺詐;我未曾作惡。
噢,來自赫卡特的奈肯,我未曾充耳不聞於律法(或真理)之言。

四十二位神祇的名字多數並不古老,極可能是由祭司們創造出來的,時間大致與《彼岸之書》和《門之書》中的神名同時,也就是介於第十二王朝與第十八王朝之間。
這些名字的人為創造痕跡,從其字義即可看出:例如,尤塞克・奈姆米特意為「跨大步者」、芬提意為「長鼻者」、尼哈・豪意為「異味者」、塞特・凱蘇意為「碎骨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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