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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一回鮮活的宋朝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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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名和迷信

寶寶出生後,父母或者祖父母會給他(她)取一個乳名。

有些乳名很雅致、很好聽。例如蘇東坡乳名「同文」,蘇轍乳名「卯君」,蘇東坡的二兒子蘇適乳名「阿羅」,黃庭堅的獨生子黃相乳名「小德」,王安石的大女兒吳堇乳名「伯姬」,歐陽修的長子歐陽發乳名「僧哥」,陸游的伯父陸宦乳名「馬哥」。男孩子乳名裡帶一「哥」字,是江南地區固有的風俗,就像魯迅小時候被叫做「迅哥」一樣。

有些乳名很粗俗、很難聽,故意往低賤處走。按宋人筆記《澠水燕談錄》,一個名叫江仲甫的京官乳名「芒兒」。乍一聽,這個名字很可愛,其實當時人們稱呼牧童為芒兒,江仲甫出身於官宦世家,父母給他取這個乳名,正是故意往低賤處走的例證。

現存敦煌卷子裡記載了唐宋時期的大量人名,其中無論男孩還是女孩,乳名通常都很難聽。例如P.3589(敦煌卷子編號,P指伯希和,S指斯坦因)上一個張保山的戶主,給兩個孫女分別取名叫「殘婢」、「僧婢」,意思是殘疾的婢女、和尚的婢女;S.4710上有一個女孩,乳名「醜婢」,意思是醜陋的婢女;S.2041與P.3249上則載有四個男孩子的名字,分別是馬狗子、宋狗子、衛狗子、陰狗子,古代中國人並不像歐美人那樣愛狗,以狗為名,那是非常低賤的乳名;P.3379、P.3714、P.4063、P4491、S.2894等卷子上分別又有令狐糞堆、張糞堆、于糞堆、宋糞堆、星糞堆、傅糞堆、王糞堆、胡糞堆等更加奇葩的人名,糞堆是農家廁所旁堆積的人畜糞便,一個人居然以糞便為名,應該也是乳名。

乳名難道不應該親切可愛才對嗎?古人為什麼要給孩子取如此難聽、如此變態的名字呢?一是因為沒文化(從敦煌卷子上可以看出,愈是平民的孩子,名字就愈粗俗,官員家的孩子很少取名為狗子或者糞堆的),二是因為他們迷信,認為低賤的乳名可以幫助孩子平安長大。

以前大多數中國人都相信世間有地獄,地獄有閻羅,閻王爺會拿著筆在勾魂簿子上勾魂,他老人家只要在誰的名字上大筆一勾,那這個人就得死翹翹。想不讓孩子夭折,就得避免閻王勾到自家孩子的名字。怎樣才能不讓他勾到名字呢?方法很簡單,取一個低賤得不像人名的名字好了。狗子、糞堆,一聽就不像人類的名字,閻羅王看到這種名字就不勾了,沒興趣。對兒子叫大哥

古人姓名特別麻煩,一個稍有文化或者地位的人,小時候有乳名,長大了有大名,大名之外還有字,字以外又有號。就拿蘇東坡來說吧,乳名「同文」,大名「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在正式場合和公文上,他會以大名自稱;朋友喊他時,一般稱字或者號;比他年長或者與他同輩的親人喊他的時候,一般都是以乳名相稱,顯得親切。

《四朝聞見錄》記載,北宋滅亡時,宋高宗的同父異母妹妹柔福公主被擄掠到金國;南宋建立後,這個公主又千里跋涉逃到了臨安(後來被發現是假冒的)。「引見之頃,呼上小字。」柔福公主見到高宗皇帝,張口就喊他的乳名。妹妹為什麼要喊哥哥的乳名呢?因為顯得親切。

不過有時候也不喊乳名,而是喊排行。

《齊東野語》載,宋孝宗即位,宋高宗做了太上皇,孝宗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一心要恢復中原,高宗勸道:「大哥,且待老者百年後卻議之。」大哥你別急,等我老人家死了以後再說。

另據《陔余叢考》,王安石和獨生子王雱閒談,父子倆品評天下人物,把當朝高人數了一遍,最後王安石指著王雱說:「大哥自是一個!」 雖然你是我兒子,但我舉賢不避親,我認為你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傢伙。

父親誇兒子,是人之常情。我也經常誇自己的兒子:「才五歲就會自己小便了,真了不起!」「竟然知道爸爸是男的,媽媽是女的,真是奇才!」但我絕對不會像王安石那樣誇:「大哥自是一個!」兒子再了不起,也不能喊他大哥嘛!

高宗稱呼孝宗為大哥,王安石稱呼王雱大哥,是不是一時激動喊錯了呢?當然不是。在宋朝,「哥」這個字並沒有兄長的意思,而是對家裡男孩的愛稱,前面一般還要再加上排行。大哥者,家裡最大的那個男孩是也。

宋高宗沒有兒子,孝宗是他唯一的養子,王安石倒是有兒子,但只生了王雱這一個。因為沒有其他男孩的競爭,所以孝宗是高宗膝下排行最大的男孩,王雱是王安石膝下排行最大的男孩,所以他們才會被父親親切地稱為大哥。

宋高宗死了以後,南宋出了一個抗金名將趙方,趙將軍有三個兒子,臨終的時候,他把兒子們叫到跟前囑咐後事,最後對三兒子說:「三哥甚有福。」(《齊東野語》卷八〈前輩知人〉)意思是說老三最有福氣。在這裡,他管三兒子叫三哥。如果他喊的是二兒子和大兒子,稱呼就變成二哥和大哥了。
宋朝學校裡有沒有女生?

宋朝是才女輩出的朝代。

李清照是才女,自不待言,此外如朱淑真、吳淑姬、賀羅姑,都是才女。陸游的母親唐氏自幼傾慕秦觀詩詞,說明她也是才女。王安石的妻子吳國夫人能填詞,能寫一手好文章,更是才女。王安石還有一個女兒,嫁給了老同學吳充的兒子吳安持,過門之後,想念家鄉,寫過這樣一首詩:

西風不入小窗紗,秋意應憐我憶家。
極目江山千萬恨,依前和淚看黃花。(轉引自《臨漢隱居詩話》)

詩風清麗可喜,可見也是一個才女。

才女不是天生的,一個女孩無論智商多高,如果沒有人教她讀書識字,絕對不可能成為才女。當然,男孩也一樣。

李清照之所以能成才女,是因為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她父親李格非是散文名家,寫過膾炙人口的《洛陽名園記》。作家父親培養作家女兒,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甚至可以說天經地義。

陸游的母親唐氏之所以能成才女,也是因為良好的家庭教育。陸游的外公唐介是宋仁宗時著名的諫官,和包拯交情莫逆。陸游的舅公晁補之是蘇東坡的學生,能書畫,善詩詞,北宋後期有名的才子。晁補之與秦觀同為蘇軾門生,唐氏愛讀秦觀詩詞,應該就是因為舅舅晁補之的介紹。

王安石的妻子和女兒之所以能成才女,更與好家教分不開。妻子吳氏出身於臨川望族,女兒當然更不用說,那是大政治家兼大學問家的女兒。

事實上,王安石的三個妹妹也都能寫詩,「草草杯盤供語笑,昏昏燈火話平生。」就是他的大妹寫下的佳句。推根溯源,還是因為王家世代書香,家教優良——王安石的祖父王用之和父親王益都是進士,極其重視子女教育。

總而言之,宋朝才女之所以成為才女,主要是因為家教,而不是因為學校。在那個時代,無論是官辦的太學、府學、州學、縣學,還是民間的私塾和半民間的書院,都是不收女生的,否則李清照身為京官之女,完全有資格與夫君一起入太學,也用不著讓趙明誠每月兩次請假回家了。

北宋志怪小說《青瑣高議》後集第七卷寫過一則傳奇故事:

宋仁宗至和二年(一○五五年),一個名叫溫琬的女孩呱呱落地,她的父親是個商人,在她周歲時病故,母親將她寄養在姨母家。溫琬自幼愛學,苦於無人教導,於是女扮男裝去私塾就讀,同學們和她相處一年有餘,竟不知道她是女生。

長大後,溫琬沒有生活來源,不得已流落為娼,但是仍然不忘讀書。她熟讀儒家經典,能將《孟子》倒背如流,並著有《孟子解義》八卷,對經書的理解不亞於飽學宿儒,連司馬光都對她讚賞有加,是當時名副其實的才女。

溫琬的故事很勵志(流落為娼除外),但也反映了客觀的現實,那就是宋朝的私塾不收女生。如果女生可以入學,她幹嘛要像祝英台那樣女扮男裝呢?
神童是怎樣煉成的?

女生不能入學,一是因為女性的社會地位低,二是因為「男女之大妨存焉」,怕男女同校有傷風化,三是因為女性不能做官(最多只能在宮裡做女官),家長們失去了送女兒上學的動力。

對於兒子,宋朝父母卻滿懷期望地傾注心血,強烈渴望能將他們培養成神童。

宋朝雖然已經普及科舉,但平民子弟在仕途上仍然困難重重,一是參加地方考試時(解試)被解送進京的概率低於官員子弟,二是考中進士(會試)的概率低於官員子弟,三是參加公務員考試(關試)時獲得保薦的概率低於官員子弟,四是做官後再參加升官考試時獲得保薦的概率同樣低於官員子弟。除此之外,平民子弟還存在第五項劣勢:家庭條件通常較差,要麼沒有讀書的機會,要麼在科舉落第之後和重新應考之時,得不到可以持續的經濟支持。

可是一旦將孩子打造成神童,就有可能被地方官保送進京,參加由皇帝親自主持的面試,只要獲得皇帝認可,就有機會做官,甚至還可能做大官。例如北宋大臣楊億、晏殊以及南宋大臣胡穎,走的都是這條捷徑。

關鍵是怎樣才能把孩子打造成神童呢?那些望子成龍的宋朝老百姓是這麼做的:「小兒不問如何,粗能念書,自五、六歲即教之五經,以竹籃坐之木杪,絕其視聽。教者預為價,終一經,償錢若干,晝夜苦之。」(葉夢得《避暑錄話》)

且不管孩子智商如何,從五、六歲時就教他讀誦《尚書》、《周易》、《詩經》、《禮記》、《春秋》。如果父母不認字,就聘請家教,按照孩子背誦的篇章多寡給家教付酬。比如說孩子這個月背熟了《尚書》,獎給家教五千塊錢;下個月孩子又背熟了《周易》,再獎給家教五千。總之是論件計酬,公平交易,像生產零件一樣生產神童。

才五、六歲的孩子,肯定貪玩,肯定對佶屈聱牙的古文經典不感興趣,你讓他背書,他背著背著就溜出門玩耍去了。怎樣才能讓孩子專心學習呢?這些家長的辦法簡直絕了:找一隻大小合適的竹籃,把孩子和經書打包塞到籃子裡,再把籃子吊到高高的樹梢上去。孩子背累了想玩耍,從籃子裡探出小腦袋往下瞧,哎呀媽呀,下不去啊!哇哇哭兩聲,大人不理,只好繼續學習。

我們來看看宋朝官修歷史上記載的那些神童吧。

段祐之,開封人,十一歲會背四經,被宋真宗賜予「童子出身」(即經由朝廷認證的神童)。
邵煥,睦州人,十二歲會做詩賦,被真宗任命為「祕書省正字」。
重軻,南康軍平民子弟,六歲能背《易經》,而且會用《易經》占卦,被真宗賜予童子出身。
徐世長,楚州人,十二歲能背五經,被真宗賜予童子出身。
徐世昌,徐世長的弟弟,八歲能背三經,被真宗賜予童子出身。
朱天錫,饒州人,九歲能背七經,被神宗賜予童子出身,並賜錢五萬。
朱天申,朱天錫的哥哥,十二歲能背十經,被神宗賜予童子出身。
朱君踄,饒州人,九歲能背六經,被神宗賜予童子出身,並賞賜絲綢二十匹。
朱君陞,朱君踄的哥哥,十歲能背十經,被神宗賜予童子出身,並賞賜絲綢三十匹。
朱虎臣,饒州人,十歲能背七經,並且能射箭,能排兵布陣,被高宗賜予武職官銜「承信郎」。
張揉,饒州人,九歲能背九經,並且能做古體詩,被高宗賜予文職官銜「迪功郎」……

上述神童各有特長,有的能口占詩賦,有的能背誦經書,還有的內外雙修、兼備文武,不過大多數神童都是靠背誦經書上位的。這也難怪,小孩子記憶力好,理解力不行,只要加強訓練,完全有可能將幾本經書背到滾瓜爛熟的程度。但是如果想要口占詩賦或者文武雙全,那就必須具備驚人的天賦,天資普通的孩子再怎麼強化訓練都不行。

有鑑於此,背誦就成了宋朝神童的速成大法。用宋高宗的話說:「朕自即位以來,童子以誦書推恩多矣。……向有萬頃,自言能詩,嘗指金唾壺命題試之,筆擱不下,蓋出其不備耳。」自從朕即位以來,大部分神童展示的才能都是背書,並沒有別的本事。曾經有一個名叫萬頃的孩子毛遂自薦,說他會寫詩,高宗指著黃金痰盂讓他寫一首,他一個字都寫不出來。這種孩子大概只會「寫」一些精心準備過的詩,碰到臨時命題,他就沒輒了。
宋朝的名片

大家知道,我叫李開周,因為這個名字,剛出道時常被人誤會,以為我是李開復的弟弟。我們都姓李,都是開字輩,一個開周,一個開復,周而復始,瞧著確實挺像兄弟的。

宋朝有一個李清臣,他的名字也曾被人誤會——後世一些人總以為他是李清照的弟弟。其實他比李清照大得多,和李清照沒有任何親戚關係。

李清照是山東人,李清臣是河北人。李清照生於一○八四年,李清臣生於一○三二年。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蘇東坡的門生,說起來她要算蘇東坡的孫女輩,而李清臣則和蘇東坡年齡相近,輩分相同,也曾像蘇東坡一樣拜在歐陽修的門下。目前沒有任何史料能證明李清照見過李清臣,如果見過的話,她應該喊人家一聲爺爺。

李清照當然不簡單,不過李清臣也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七歲讀書,八歲開始寫文章,在河北老家是遠近聞名的神童。到了十七、八歲,他學有所成,離開書齋,單槍匹馬遊歷河北,到處拜訪高人異士,像盛唐詩人那樣,一邊壯遊,一邊增廣見聞,一邊向文壇大師和當朝大佬推銷自己。

宋人筆記《青瑣高議》記載了李清臣遊歷期間發生的一段軼聞。

說是宋仁宗在位時,大臣韓琦以安撫使身分鎮守河北定州,獨攬軍政與民政。李清臣對韓琦慕名已久,很想拜見,但他覺得自己一介平民,不可能被接見,所以先去拜訪韓琦的公子。

到了韓公子居住的地方,李清臣遞上名片,守門人說:「我家公子正睡覺呢,不見客。」李清臣就向守門人借了一支筆,在名片上寫了一首詩,托守門人轉交給韓公子,然後自己轉身走了。

他的詩是這麼寫的:

公子乘閒臥絳廚,白衣老吏慢寒儒。
不知夢見周公否,曾說當時吐哺無?

這首詩用了一個典故:周公吐哺。傳說西周賢臣周公禮賢下士,愛重人才,吃飯的時候聽說人才來訪,趕緊把嘴裡的飯吐出來,急急忙忙跑出去迎接。李清臣引用這個典故,是諷勸韓公子向周公學習,不要老是白天睡大覺,讓守門的小吏慢待賓客。

其實守門的小吏並沒有慢待賓客,雖說李清臣沒有塞紅包,但人家還是老老實實把名片轉交給了韓公子。韓公子讀完名片上的詩,認為李清臣很有才,又把這張名片轉交給了父親韓琦。韓琦一看名片就說:「吾知此人久矣!」原來是李清臣啊,我們河北的神童嘛!我早就聽說他的名字了,有機會要見見他。

果不其然,韓琦後來接見了李清臣,還把侄女嫁給了他。

李清臣的故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裡出現了一張名片,宋朝人的名片。

名片在宋朝有兩種材質。一種是用木頭刻的,寬四、五寸,長七、八寸,厚約一分(註),用鉋子刮得溜光水滑,正中間豎刻名字、籍貫和官銜(如果有的話),填以黑漆或者紅漆;一種是紙質名片,用那種很厚很硬的紙張,裁成長方形,或紅底黑字,或白底黑字,從右至左豎行填寫姓名、籍貫和官銜,上面留出一大片空白,用來書寫對拜見物件的敬稱和敬辭。李清臣在名片上寫詩,應該就是寫在了名片上方的空白處。

宋朝人還沒有「名片」這種叫法,他們管名片叫「名刺」,簡稱為「刺」。宋代的名刺當然比現在的名片大得多,其用途也比現在的名片廣泛得多。現在我們給人家遞名片,主要是用來自我介紹,如果和對方很熟,那就用不著遞名片了。可是在宋朝讀書人之間,在宋朝士大夫階層,在所有吃財政飯的文官武將群體當中,特別是在下級參見上級的時候,無論熟與不熟,都要遞上名片,否則會顯得不恭敬。也就是說,宋朝人的名片除了有自我介紹的作用,還有表達敬意的作用。這種風俗不僅在宋朝盛行,在此前的唐朝以及此後的元、明、清等朝也是如此。明、清之時,士大夫拜年,人到不到無所謂,名片必須遞到對方府上,交際廣泛者一天要遞幾百張名片,自己忙不過來,還要雇人代勞,挨家挨戶一一分送,時稱「沿門投刺」。

古人用的名片普遍大一些,因為毛筆字的字畫太粗,要寫的敬辭和官銜又太多,名片小了寫不下。一般來說,官銜愈多的人用的名片愈大。唐朝有一位武將程知節,也就是《隋唐演義》中那位混世魔王程咬金,按照清代筆記《嘯亭續錄》的記載,他用的名片「長可七尺」。唐代官尺長三十公分,七尺就是兩公尺多,如此巨大的名片,拜客時得讓兩個親兵抬著,想起來也是蠻拉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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