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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雅斷代石語:從碑文遺跡破解古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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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什麼是古典馬雅政治?】

這是一本討論中美洲古典馬雅文化政治史(Classic Maya Period,西元二五○年~九○○年)的小書。馬雅文化相當迷人,對臺灣人來說,總帶著神祕、遙遠的色彩。畢竟馬雅文化位於太平洋彼端,一片廣袤的熱帶雨林覆蓋著今日墨西哥、瓜地馬拉、貝里斯、宏都拉斯、薩爾瓦多等國。這些國家大多曾是臺灣的邦交國,但日常生活中卻很少有接觸,自然有種疏遠的感覺。
此外,在眾多偽考古學家、電視名嘴、身心靈提倡者推波助瀾下,「馬雅」(Maya)成為具有強大能量、高深黑科技,甚至與外星人早有接觸的超遠古文明。他們形塑充滿陰謀論、神祕學的馬雅文化,反而使真實的狀況更覆蓋神祕面紗,距離大眾視野愈來愈遠。
許多誤解來自早期研究受限十六世紀以來,馬雅文字(Maya Script)是無法解讀的無字天書,考古發掘也沒有全面開展,讓許多謎團與政治歷史的疑問無法解開。但我們有幸活在二十一世紀,不但考古活動受到更多支持,馬雅文字也已經能夠被研究者解讀。過去的誤解與疑問在學術研究的推進下,逐漸揭開神祕面紗。對於馬雅文化的理解日新月異,時常推翻過去的看法,例如早期某些介紹馬雅文化的歷史普及作品,會用「馬雅帝國」來形容古典馬雅的政治型態。實際上,「馬雅帝國」是非常不精確,甚至是錯誤的字詞。綜觀馬雅歷史,從來沒有形成統一的國家,也沒有任何政治體以馬雅為名。
目前比較多人同意的說法,認為馬雅一詞來自後古典晚期(Late Postclassic,西元一二○○年~一五三九年)。當西班牙人抵達猶加敦半島時,迫切地詢問遇到的原住民來自哪裡?這裡是哪裡?原住民告訴西班牙人,他來自馬雅潘(Mayapan),西班牙人便自動將馬雅潘省略成馬雅(Maya)。當時的馬雅潘已不是一個城邦王國,但依然是猶加敦半島上一個輝煌王國的象徵。或許這位原住民不是真的住在馬雅潘,但他無心的回答卻成為今日八百萬馬雅人原住民的共同名字!這些人共享相似的文化,我們今日稱為馬雅文化。
直到今日,考古學家還是不知道古典馬雅人怎樣稱呼自己,只知道馬雅語中的人類稱為 Winik。世界上有不少文明,其名來自對於「人類」的自稱,或許這個詞可以當作日後解答這個問題的鑰匙。同時,也發現古典馬雅比較強大的政治體,會使用一種城徽符號(Emblem Glyph)的馬雅字符來代表自己。這些字符絕大多都被解讀出來,有些城邦叫繩結王國,也有城邦叫蛇王朝(Kaanul),還有一些很酷的地名,像是破碎天空王國、白狗王國等。這樣看來,古典馬雅是城邦林立的型態,如果要比喻,比較像是古代希臘的城邦,一座城市就是一個政治體。古典馬雅可能有六十幾個比較強大的城邦王國,其中大多數都有城徽符號。

.馬雅文字中的王權密碼

馬雅文字被研究者譽為西半球最成熟的文字系統,早在前古典晚期(西元前三五○年~西元二五○年之間),馬雅人就在石碑、陶器、壁畫、古抄本上書寫馬雅文字,記載各式各樣的政治與宗教事件。馬雅文字在古典時期的使用達到高峰,使今日的研究者可以透過馬雅文字,了解古典時期馬雅城邦的歷史和思想世界。
當古典馬雅在九世紀末走向衰退,研究者稱為古典終結期(Terminal Classic),書寫馬雅文字的情形逐漸減少。到了西班牙人殖民時期,馬雅人的文字記載大部分局限在曆法與宗教事件,且只有少數祭司或貴族具有書寫能力。加上傳教士認為馬雅文字是惡魔的天書,因此燒毀僅存的古抄本,並禁止祭司貴族書寫。自此,馬雅文字逐漸失傳,成為死去的文字。
不過,馬雅文字精美的圖像,讓許多研究者深深著迷,前仆後繼對馬雅文字的解讀做出貢獻。終於聚沙成塔,到了一九九○年代,馬雅研究者已解讀八○%以上的古代馬雅文字。
過去臺灣坊間的書籍裡,多半以象形文字、鬼頭文字形容具有繁複圖像的馬雅文字。但馬雅銘文學家發現,馬雅文字不是單純「象形」文字,這些圖像也可以表音,馬雅文字應該是混合型的文字系統。一個馬雅文字可以用三種型態來表示,分別是象形型態、拼音型態、象形與拼音混合。馬雅文字的基本表音規則如同日文,一個音節以一個圖符來表示。每個音節像是韓文的方式,組合成一個文字方塊。例如美洲豹在馬雅語念做 Balam,寫成馬雅文字時,就要拆成 Ba、la、ma 三個音節。
今日,死去的馬雅文字已再次復活,文字刻畫的神明與馬雅人的臉龐,彷彿再次開口說話,告訴我們古代馬雅人的歷史。
城徽符號也是一種馬雅文字,具有規律性,早在一九七○年代就被馬雅學者破譯,成為了解馬雅古典政治的敲門磚。大部分城徽符號包含前綴詞 K’uhul,意思是「神聖的」、上綴詞 Ajaw,是馬雅古典時期國王與統治者的頭銜,最後是主要符號(Main Sign),用一個字符代表城邦,每個城邦有不同城徽符號。像是瓜地馬拉知名的提卡爾遺址(Tikal),主要符號就是繩結(Mutul),因此,提卡爾的城徽符號要念成 K’uhul Mutul Ajaw,意思為「神聖的繩結之王」。
從城徽符號的結構可以看到,這些古典馬雅城邦王國由神聖的國王(K’uhul Ajaw)所統治,「神聖的」代表統治者的宗教性格。馬雅的統治者 Ajaw 認為他們統治的權力傳承自祖先和天神,自己是天神在人間的代表。古典時期的石碑上,馬雅統治者將自己裝扮成天神的樣子。例如白狗王國的統治者裝扮為雨神,手上拿著雨神的石斧;帕連克(Palenque)的統治者裝扮成為玉米神的樣子,對臣民展現自己半人半神的形象。
威武的戰士也是古典馬雅國王常見的形象,許多石碑上,國王手持武器,有時抓起俘虜的頭髮,呈現自己擁有強大的軍事能力。這是古典馬雅國王宣稱自己權威時,常見的浮雕畫面。在雅須奇蘭(Yaxchilan)的十五號石碑上,神聖的破碎天空城之王,飛鳥美洲虎打敗了別的城邦,對方的下級封君(Sajal)成為俘虜。石板右側的銘文記錄飛鳥美洲虎一系列的頭銜,包含城徽符號,以及他是二十個俘虜的擁有者。俘虜擁有者這個頭銜無疑呈現戰士的形象,以及軍事的勝利,也是馬雅統治者統治權威構成的重要部分。

.統治者的頭銜

從古典馬雅文獻的記載來看,大多數馬雅統治者的頭銜是 Ajaw。這個字有許多不同寫法,大致可以分成象形、拼音、象形加表音三種字符的組成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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