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情慾女神:維納斯

有些人認為維納斯(Venus)是位賽普勒斯(Cyprus)女子,但對於她父母是誰,人們的見解卻不一致。有些人說,維納斯的父親名叫塞魯斯(Cyrus),母親名叫塞里雅(Syria);另一些人說,維納斯是塞魯斯和一個賽普勒斯女人狄俄涅(Dione)的女兒。還有些人(我想這是為了誇張維納斯的美麗)告訴我們,維納斯是朱庇特和前面所說的狄俄涅的女兒。無論維納斯的父親是誰,我將她列為西方名女人,當然完全是因為她的出色美貌,而不是因為某種無恥的杜撰。

維納斯的臉龐與全身之美的確光彩照人,見到她的人常常對此難以置信。有些人說她就是金星。另一些人相信她是位天界生靈,從朱庇特膝頭下凡到了人間。總之,由於這些人都被最深重的無知所蒙蔽,他們都宣佈這位女子是一位不朽的女神。不僅如此,他們還大膽地斷言:維納斯是那個被叫做「丘比特」的不幸愛神之母。維納斯自己也不乏技巧,能以各種無聲的姿勢,去俘虜那些看到她的蠢人之心。

這些魅力異常有效,使男人們無法抗拒她的淫蕩行為(我只描述其中幾件)。維納斯被看做朱庇特的女兒,被看做一位最值得傾慕的女神。在賽普勒斯人的古城帕弗斯(Paphos),人們用焚香供奉維納斯,他們認為:這位有罪的女子死後很喜歡那些骯髒妓院的氣味,她生前曾沉迷其中。其他民族也崇拜維納斯,其中包括羅馬人。古代的羅馬人為她建造了維納斯神廟,並冠之以「母親維納斯」、「無比智慧的維納斯」等稱號。

不過,這裡沒有必要糾纏這一點。人們相信維納斯有過兩個丈夫,但其中誰是第一個卻並不確定。有些人認為,維納斯最初嫁給了伏爾甘(Vulcan),他是雷摩斯(Lemnos)國王、克里特的朱庇特之子。伏爾甘死後,維納斯又嫁給了阿多尼斯(Adonis),他是賽普勒斯國王、密拉與辛尼拉斯(Cinyras)之子。我認為,這個說法似乎比說阿多尼斯是她第一個丈夫更可信些,其理由是:由於維納斯的性格弱點,或由於她受賽普勒斯的普遍影響(那裡的淫蕩之風似乎十分猖獗),或由於一個邪惡頭腦的崩潰,阿多尼斯死後,維納斯便放縱自己的淫慾衝動,因此,在那些沒有受到她迷惑的人們眼裡,她的美麗光輝都被她不斷的通姦行為玷污了。鄰近地區的人們已經知道:維納斯的第一個丈夫伏爾甘曾經捉到她與一個士兵通姦,這件事情生出了維納斯與戰神瑪爾斯通姦的那個神話。

為了減輕惡名,使自己更自由地放縱淫慾,維納斯終於發明出了一種極度下流齷齪的事物。人們說,她是第一個建立了妓院的人,迫使已婚女子進入其中,確立了公開的賣淫。幾個世紀以來,賽普勒斯人的大量淫行便是她這個發明的令人憎惡的佐證。他們早就有了一種風俗:將年輕姑娘送到海灘上,與異鄉人苟且。通過這樣的方式,那些少女似乎將其未來貞潔的第一個果實交給了維納斯,並且掙得了自己的嫁妝。這種可悲的蠢舉後來甚至傳到了義大利,因為我們曾從書中讀到,洛克里斯人曾一度做過同樣的事情。

亞馬孫的姊妹:馬佩西婭與藍佩朵

馬佩西婭(Marpesia,或作Martesia)與藍佩朵(Lampedo)是一對姐妹,共同發揮著相當於亞馬孫人女王的作用。她們自稱戰神瑪爾斯的女兒,這是因為她們在戰爭中獲得的光榮聲譽。由於這對姐妹的故事與我們的經驗截然不同,我們必須從較早的時期說起。

我們的史料裡記述:當年,有一批貴族被流放到西提亞,其中包括兩名貴族青年塞里西奧斯和斯科洛皮庫斯。當時,西提亞還是一片荒野,從黑海向北延伸到海洋,外人幾乎無法進入。那些貴族人數眾多,來到了卡帕多西亞的特爾莫頓河,佔領了忒彌斯基拉人的田地,靠搶掠當地人為生。結果,這些外來者以背信棄義的手段,幾乎殺死了當地所有的男人。那些男人的妻子成了寡婦,她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她們心中燃燒著復仇的烈火,拿起武器,與剩下的少數男人一起抗擊外敵。她們的第一次戰鬥便將敵人趕出了自己的國土。後來,她們又對鄰國發動了戰爭。

這些女子終於懂得:若與外國男子結婚,她們的地位便與其說是妻子,不如說是奴隸。她們還感到自己有能力進行戰爭。於是,她們一致決定殺死所有還活著的丈夫們,以消除一種跡象──即是有些女子的命運更好些,因為她們的丈夫倖免於西提亞的那場大屠殺。做完了這件事,她們便將怒火轉向了敵人。這些女子大量殲敵,像是在為亡夫復仇,敵軍很快便乞降求和了。

後來,為了確保王位的繼承,這些女子便輪流到相鄰地區與男人睡覺,一有身孕便馬上返回。所有男嬰一出生即被殺死,女嬰則被悉心撫養,長大後參軍。她們用火和藥物使女童的右乳萎縮,以免它長大後妨礙成年女子拉弓射箭。然而,女童的左乳則完好無損,將來可以哺育她們的孩子。這個做法使她們獲得了「亞馬孫」之名。

然而,亞馬孫女子關心的問題,卻與我們培養女孩子時想的截然不同。女紅、針線筐以及女子的其他一切任務都被棄諸不顧,而通過打獵、奔跑、馴馬、武藝操練、不斷的箭術練習之類的活動,亞馬孫人使年輕女子強韌起來,使她們具備了男人的力量。依靠這些技能,亞馬孫女人不但保衛了其祖先遺留下來的土地,而且通過征服而擁有了歐洲的一大部分土地,還佔領了亞細亞的大部分地區,使所有的人都對她們心懷畏懼。

在丈夫們被殺死之後,亞馬孫女子指定馬佩西婭與藍佩朵為女王,統帥部隊。在她們的率領下(如我們已經說過的那樣),亞馬孫人佔領的土地大大增加。兩位女王都以精通武藝而聞名。她們各有分工,其中一位率領部分軍隊征服鄰國,將其納入亞馬孫帝國時,另一位則留在國內保衛家園。她們輪流出征,擴大亞馬孫的版圖,繳獲了大量的戰利品。

然而,終於有一次,藍佩朵率軍出國迎戰敵人時,鄰國的野蠻人突然入侵亞馬孫國,殺死了過分自信的馬佩西婭及其部分軍隊。她的幾個女兒活了下來,但我不記得自己曾讀到過藍佩朵後來如何。
高尚的妓女:萊俄伊娜

我認為萊俄伊娜(Leaena)是個希臘女子。即使幾乎不能說她貞潔,我還是要請貞潔女子和著名女王們慨然允許我將萊俄伊娜列入西方名女人。我已說過,我並未許諾只談貞潔女子,而是說要談論西方名女人,無論使她們出名的原因是什麼。

何況,我們推崇美德,不能僅僅宣揚在地位高貴者身上發現的優點,還必定要使人們看到在從事可恥行業者身上潛藏的長處。任何地方的美德都彌足珍貴,不會因與罪孽接觸而被玷污,猶如太陽的光輝不會因照到污泥上而稍減。倘若我們有時能看到植根於某個從事可憎行當者胸中的美德,便必定會去譴責那些行當,但同時,我們對美德的讚美卻不會減少。這種情況下的美德更值得讚美,因為其中之人被認為不可能具備它。

所以說,妓女在人們的記憶中並非總是遭到責駡。相反,倘若她們以某些符合美德的行為被人們記住,她們便理應獲得更廣泛、更欣然的讚美。在這些女子身上發現的美德,會使那些淫蕩的女王感到羞恥;而女王犯下的罪孽,則開脫了妓女們的放蕩。此外,我們必須將萊俄伊娜納入西方名女人之列,還因為想要表明:高尚靈魂並不總是僅與高貴名號相連,美德也絕不嘲弄任何渴望它的人。因此,萊俄伊娜的勇敢行為理應得到讚揚。

萊俄伊娜從事的賣淫業極為可憎,令人不齒,因而使她的家族與國家湮沒無聞。阿米塔斯在邁錫尼做國王時,貴族青年哈摩紐斯和阿里斯頓密謀殺死了暴君西帕裘斯。那或是為了使國家擺脫可恥暴君的奴役,或是另有原因。在被那個暴君的繼承人逮捕的人們當中就有萊俄伊娜。她被懷疑參與了謀殺計畫,因為她與那兩名貴族青年關係密切。為了使萊俄伊娜說出參與密謀者的姓名,對她進行了殘酷的刑訊,但這位放蕩女子卻看重友誼的價值,那是個令人尊敬的高尚名稱。

起初,她長時間地堅定如鋼,表現出令人驚歎的堅貞,不回答任何問題,不願以危害他人而拯救自己。最後,刑訊不斷加重,她的體力漸漸不支,這位男子一般的女人便擔心自己的決心會隨著體力一起變弱。因此,萊俄伊娜心中下了更大的決心,並做出行動,使自己說話的能力隨著氣力一同消失。她狠狠地咬下了自己的舌頭,將它嚼碎後吐出。如此,憑藉這個最高尚的舉動,她使拷問者們失去了要她開口的一切希望。

命運將萊俄伊娜的生活置於妓院,誰說這不是命運的過錯呢?說「女子對不知道的事情最能保持沉默」的人,當然不知道萊俄伊娜的事蹟。

嗚呼!家中驕人的財富,父母的過分溺愛,會將女孩子引向毀滅。母親們若不時時提防,若不嚴格遏制女孩子渴望淫慾的趨向,即使沒有誘惑,它也會在一定的時刻發展膨脹。倘若失去處女榮譽的絕望心理擴大了這種趨向,便不可能指望女孩子們重獲美德了。

回顧萊俄伊娜面對酷刑表現出的男子般的力量時,我尤其相信:她誤入歧途是由於她的懶惰,而不是由於她天性邪惡。在我看來,這位女子咬斷舌頭所獲得的榮耀,毫不遜於德摩斯梯尼以其雄辯口才從其同胞那裡獲得的全部鮮花。

妓女.花神.仄費洛斯之妻:福羅拉

古人說福羅拉(Flora)大概是位羅馬女子,而命運女神也曾仁慈地賦予她好名聲,而她卻因從事那個可恥行當而失去了它。

我們讀到的史料都說福羅拉非常富有,但對她獲得那些財富的方式卻眾說不一。有些史料說,她糟蹋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將自己的美貌用在了做普通妓女上,混跡於妓院老鴇和墮落的年輕男人之中。(據說)她依靠此類女子慣用的淫蕩誘惑,騙光了某位傻瓜男人的錢財,並依靠處處盤剝斂財而終成巨富。

另一些史料對她的判斷卻比較清醒,講述了下面這個機智而滑稽的故事:一天,羅馬赫拉克勒斯神廟的護衛閑來無事,便開始擲骰子,先用一隻手擲,再用另一隻手擲。他決定讓右手代表赫拉克勒斯去擲,讓左手代表他自己去擲,條件是:倘若赫拉克勒斯輸了,這護衛便用神廟的錢去吃一頓飯,並給自己找個女友;倘若赫拉克勒斯贏了,這護衛便用自己的錢請這位神明去做同樣的事情。

慣於降妖伏魔的赫拉克勒斯贏了這場賭博,據說,那護衛請他吃了飯,並為他找來了名妓福羅拉。福羅拉在神廟中睡覺時,夢見自己聽赫拉克勒斯撒謊說,她若在清晨離開神廟,便會遇到一個男人,此人將為她提供的服務付錢。後來她走出神廟時,遇到了一個非常富有的年輕男子,名叫法尼提烏斯。法尼提烏斯愛上了福羅拉,將她帶回了家中。福羅拉與他生活了很長時間,他去世時指定福羅拉做了繼承人。福羅拉的錢財就是這樣得來的。

不過,還有些權威史料認為:撫養(或後來撫養)羅穆盧斯和瑞摩斯的女子不是福羅拉,而是阿卡.拉倫提婭(AccaLarentia)。不過,只要知道福羅拉是個富有的妓女,這個不同說法對我來說便無關緊要。

現在我繼續講述福羅拉的故事:福羅拉沒有子女。她的生命將要結束時,我想她十分渴望使自己的名字永垂史冊。因此,她便運用女人的機智,將全體羅馬人指定為自己的財產繼承人,以使後代人永遠記住她的名字。然而,她做出的規定卻是:將自己部分財富每年獲得的全部利息,用於資助每年她生日那天舉辦的公共競技節。

福羅拉的期望沒有落空。她留給人們的遺產贏得了眾人的贊許,使人們每年都能輕鬆地歡慶紀念她的競技節。競技節期間,除了規定當眾進行其他一些放蕩行為之外,還規定由妓女們裸體表演默劇。妓女們用各種下流姿勢展示各自的本事,(在我看來)以使後人想到福羅拉從事的那個行當。她們的表演使旁觀者極為開心。大眾也像通常一樣耽迷淫慾,非常喜歡這個撩撥情欲的場面,年年都一絲不苟地舉辦這個競技節,其費用由福羅拉遺產所生的利息或羅馬國庫支付。這些慶典活動按照其創辦人的名字,被命名為「花神(福羅拉)競技節」。

時間一長,元老院逐漸瞭解到這些競技活動的來由,感到十分尷尬,因為他們這個城市已成為世界情婦,已被染上如此齷齪的污點,而眾人都熱衷於紀念一個妓女。然而,元老院深知很難根除這種淫行,便杜撰了一個說法,對這個可恥的熱鬧節日做出了可笑的解釋,以消弭恥辱。

於是,一個有關那位著名饋贈者、花神福羅拉的杜撰傳說,便在現已一無所知的大眾中傳播開來。那故事說:從前曾有一位具有驚人美貌的女神,名叫克羅拉(Clora),住在羅馬。仄費洛斯(Zephyrus,其拉丁語名是西風,Favonius)熱烈地愛上了克羅拉,終於娶她為妻。當時的人們愚蠢地認為仄費洛斯是一位神。作為嫁妝或結婚禮物,克羅拉從仄費洛斯那裡得到了預言未來的能力。她還能行使一種職能,即是使樹林、山岡和草原在早春時披上綠裝。克羅拉掌管著鮮花,因此便被稱為花神福羅拉,而不再被稱為克羅拉。由於鮮花開過後會結出果實,古人便為花神福羅拉建造了聖所、祭壇,還為她舉行競技節,一旦這些競技活動取悅了這位女神,她便一定會使鮮花到處盛開,使果實屆時大獲豐收。

這個騙人的說法誤導了大眾。福羅拉生前住在妓院中,曾為了每一丁點小錢向隨便什麼人出賣自己,而現在,人們卻以為她與天后朱諾和其他女神坐在了一起,彷彿仄費洛斯使她生出了飛到天界的雙翼。所以說,福羅拉憑藉自己的狡獪精明,向眾人贈送自己以卑污手段獲取的財產,被從妓女變作了女神。她從與仄費洛斯的婚姻和她的預言能力中獲利,端坐於神廟中,被凡人奉為神明。由此,她不但成了花神,不再是克羅拉,而且擺脫了她生時的妓女惡名,被變成了一位舉世聞名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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