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視謀猶,伊于胡底
【名句的誕生】
潝潝1訿訿2,亦孔3之哀。謀之其臧4,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我 視謀猶,伊5于胡6底7?
詩‧小雅‧小旻
【完全讀懂名句】
1. 潝潝:音ㄒㄧ。相和。
2. 訿訿:音ㄗˇ。相詆。
3. 孔:甚也。
4. 臧:音ㄗㄤ。善也。
5. 伊:發語辭,無義。
6. 胡:何也。
7. 底:音ㄓˋ。到達之意。
語譯:
臣子一面在君主面前假裝附和,一面又在背後詆毀,實在令人感到悲哀!好的謀略,一概不予聽從,壞的主意,全都依照實行。我看那些君臣之謀,將會有什麼結果?
【文章背景小常識】
小雅〈小旻〉主在表達朝廷小人當道,導致正道不彰,希望在上者有所警戒。全詩共有六章,此為第二章,詩人感嘆朝中小人態度反覆無常,令君主是非顛倒、善惡不分,憂心國家未來前途。
【名句的故事】
西漢《毛傳》作者毛亨認為,〈小旻〉是大夫諷刺西周末代君主周幽王而作,但東漢經學家鄭玄則主張〈小旻〉諷刺對象並非幽王,而是其祖父厲王,不論詩中主角為幽王還是厲王,兩人皆是歷史公認西周暴君;到南宋朱熹作《詩集傳》時,已不言〈小旻〉針對何人所作,朱熹認為此詩是朝中大夫見君王惑於邪謀,無法辨認是非善惡,憂心寫下這首充滿勸戒意味的詩篇。
清宣宗道光十八年(西元一八三八年),鴻臚寺卿黃爵滋上奏皇帝,請求下令將吸食鴉片者處以死刑,奏摺中寫「以中國有用之財,填海外無窮之壑,易此害人之物,漸成病國之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臣不知伊于胡底」,其中引小雅〈小旻〉「伊于胡底」四字,以表對國家前途的憂心忡忡。當皇帝讀到黃爵滋的奏摺,不禁悚然動容,立即召集各省督撫,商討如何解決大量進口的鴉片問題。時任湖廣總督的林則徐,力表對黃爵滋的支持,更促成道光皇帝堅定嚴禁鴉片的決心。
不過,當時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百姓,幾乎都染上鴉片癮,黃爵滋敢於直言極刑嚴懲,自是得到禁煙派的讚賞,可惜這股禁煙風潮為時短暫,鴉片帶來龐大的誘惑與商機,使得朝廷嚴禁與弛禁兩派內鬨。兩年後,更引來英國發動鴉片戰爭,戰敗的清廷,在道光廿二年(西元一八四二年)簽下中國歷史第一次的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至於當初主張禁煙的林則徐、黃爵滋等人,也都遭到貶官的下場。 【歷久彌新說名句】
清朝才子紀昀(即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其中〈灤陽續錄〉記錄一則清朝學者戴東原說過的鬼故事。話說戴東原有一祖父輩,租住到一間空屋,傳說這間房子鬧鬼,但他仍堅持住進去,果然一到晚上,鬼影幢幢,鬼先大聲怒斥,希望嚇走這個人,接著又做出各種恐怖情狀,但此人完全不為所動。稍後,鬼的態度逐漸溫和,開始與他談條件,希望對方說出一「畏」字,即離去不再打擾,這個人任由鬼的再三請求,依然不願答應,最後,鬼只好無奈說自己從未見過如此不肯低頭的蠢人,豈能與這種人同處一室,說完鬼即不見蹤影。
事後他向友人轉述此事,友人罵他「畏鬼者常情,非辱也,謬答以畏,可息事寧人,彼此相激,伊于胡底乎」,意指怕鬼是人之常情,並非羞辱,假裝說出怕鬼,即可平息鬼怒,為何要弄到人鬼對抗,還不知最後下場如何?面為朋友的好意建言,他回答自己並非擁有高尚修養、或去妖除魔的本領,只是利用人的正氣與鬼對抗,若禁不住鬼的引誘,說出怕鬼的話,正好落入鬼的圈套,造成正氣的衰竭,鬼自然有機會來傷害他。
另外,近人梁啟超在推翻滿清、革命成功後,於一九一二年二月七日寫信給他的老師康有為,信中寫道「更閱歲時,伊于胡底?兩虎同斃,漁入利焉」,康有為與梁啟超原本往來甚密,但歷經光緒時期「維新變法」的失敗,兩人遂漸行漸遠,康有為仍力梃保皇派,梁啟超轉而投身革命陣營,梁啟超明知康有為無法諒解他的選擇,依然寫信給昔日恩師,多藉古往今來之例,表達推翻滿清政權的正當性。由以上可知,小雅〈小旻〉中「伊胡于底」,存有對未來不堪設想的語意,因而時被後人引用,成為一成語名句。 人之為言,茍亦無信,舍旃舍旃,茍亦無然。
【名句的誕生】
采苓采苓,首陽之巔,人之為言,苟亦無信。舍旃舍旃,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
~唐風‧采苓
【完全讀懂名句】
1. 苓:藥草名。
2. 首陽:指首陽山,位於山西省。
3. 旃:音ㄓㄢ,之焉二字的合讀。
4. 胡:何故、為何、怎麼。
語譯:
怎麼會到偏僻的首陽山來採苓呢?苓是生在溼地呀,不會在山頭上。他人所說的話不誠實,千萬不要隨便相信。捨棄那些沒有根據的話,時間一久,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名句的故事】
〈葛生〉諷刺晉獻公好戰,〈采苓〉則是諷刺晉獻公「好聽讒」、喜歡聽信讒言,並受這些讒言的影響而「或見貶退賢者,或進用惡人」,賢臣與佞臣的區隔,豈是能夠一言以蔽之?因此,〈采苓〉的前面先諷刺晉獻公喜歡聽信讒言、進用小人,後面則是告訴獻公如何嚇阻這些讒言。
采是古字「採」,苓則是指一種藥草,而且是生長在溼地。到哪裡「采苓」呢?到「首陽之巔」。首陽山位於現今山西省永濟縣南邊,地理位置距離春秋戰國的中原地區,可說是非常偏僻,首陽山相傳也是伯夷叔齊因拒絕吃周粟而餓死的地方。居然有人到這麼偏僻的地方採藥草,不是很奇怪嗎?應該到溼地去呀。詩人是用此來諷刺晉獻公,總喜歡去跟言語無徵、說話無憑無懼的小人,打探一些很微小的事情,就像跑到偏僻的首陽山上採藥草一樣,不是有失人君的風範嗎?
就是因為獻公喜歡聽這些小道消息,讒言才會越來越多。因此,詩人開始教獻公要如何去制止這些讒言。有些人說話多含詐騙,是希望能夠被國君重用;有些人說話多所嫁禍他人,是希望他人被國君所罷黜;像這樣的話一定要「舍旃、舍旃」,捨棄它、捨棄它。詩人認為,只要晉獻公不把這些話當作一回事,小人的讒言就會因為無所發揮之處,自然而然,讒言就不會再起。 【歷久彌新說名句】
聽信「讒言」,不僅會讓君王一夕之間在歷史上留下惡名,更會顛覆自己王國。例如秦王朝的佞臣趙高,居然有機會偽造秦始皇的遺詔,賜死太子扶蘇,立胡亥為二世,甚至殺掉當時的宰相李斯,自任為宰相。這真是開了太監擔任相國的惡例呀!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趙高當著秦二世皇帝與滿朝文武大臣的面前,指鹿為馬,讓畏懼他權勢的人,也只好出聲附和。這般荒唐的行徑,都是二世皇帝聽信小人趙高的讒言,讓他有機會坐擁權力,埋下覆朝的惡果呀。
又例如五代十國期間,北魏太武帝身旁的崔浩。崔浩很有才華、料事如神,所以太武帝對他言聽計從。只是,崔浩信奉道教,是一個排佛者﹔據說有次他看到妻子讀佛經,很生氣地把經書搶過來,扔到井裡。不巧,崔浩跟隨太武帝到長安的一間佛寺,看到佛寺裡面居然有刀槍等武器,太武帝很忿怒地殺了寺裡的僧人。而崔浩更是再旁邊煽風點火,大進讒言,讓太武帝下令燒毀全國所有的佛像、佛經。這就是中國佛教歷史上的第一次法難,菩薩也難逃流言呀!
謠言可以紛飛,也可以惑眾,而流行就像是謠言。例如台灣常常會一窩瘋地趕流行,像最近的「甜甜圈熱潮」,就像是謠言一般地火速傳佈開來。誰能料想到,有人可以排好幾小時的隊伍,只是為了買甜甜圈。如果大家夠冷靜,不去相信媒體行銷行為,甜甜圈恐怕還是三個十元。謠言止於智者,看來從古至今,能夠保持理智者,還是不多見。 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名句的誕生】
二子乘舟,汎汎1其景2。願3言思子,中心養養4。二子乘舟,汎汎其逝。願言思子,不瑕5有害6。
~詩‧邶風‧二子乘舟
【完全讀懂名句】
1. 汎汎:通泛,飄浮的樣子。
2. 景:遠行貌。
3. 願:同思,思念之意。
4. 養養:思也,亦可作「癢癢」解,謂其心癢難耐。
5. 瑕:通遐,遠也。不瑕:猶言「遠離、不要」。
6. 有害:此指災禍、意外。
語譯:
你們兩人搭乘船舟,飄飄蕩蕩逐漸遠去。我心頭依然掛念著你們、心緒難耐。你倆登上了舟隻,飄飄蕩蕩逐漸消逝蹤跡。我心中念念不忘,希望你們一路平安順暢。
【文章背景小常識】
〈邶風‧二子乘舟〉古來解經者都認為是描寫衛國長公子伋與其弟壽兩人之事。衛國國君宣公由於貪好美色,於是想殺害太子伋,改立愛妾宣姜所生之子壽。壽得知消息後趕緊通知兄長伋,但伋認為此乃父命不可違也,執意赴往,於是壽使計代兄從容赴義。伋知曉後心痛不已,後來也為刺客所殺,但兩兄弟孝悌友愛之精神為後世所稱揚,於是當時流傳下〈二子乘舟〉這首詩,衛人以送客別去之心餞送、懷念兩位義士。
歷來儒家釋大夫都秉持著這個講法來解釋〈二子乘舟〉,此乃受限於《詩經》是儒家經典中不可動搖之原典,與論理、道德、治世息息相關。但今日隨著思想的解放,近來對於〈二子乘舟〉也有了迥異的論釋。若將詩文還原於文字本意,其實是完全看不出來它與衛國二公子之事蹟有何牽連,我們僅能得知本詩是送別之詩,但至於送行者的身分背景、遠行之因等,則是無從探得。返歸詞句中的字裡行義,腦海浮現出來的其實是一種相當純樸誠摯、離情依依之圖像,惜別時帶點惆悵、失意,切合地勾勒出分離時之悠悠別情。 【名句的故事】
中國腹地幅員廣闊,幾乎可以統括概稱為南船北馬的生活型態,宛如〈二子乘舟〉般的水上經歷,不僅可以在古人的詩歌中挖掘,同時也可於近人的回憶當中尋找。首先,我們先從白居易對於舟中生活之感想考察起吧!白居易於〈舟行〉曾寫道:「船頭有行灶,炊稻烹紅鯉。飽食起婆娑,盥漱秋江水。」白居易這次的旅行是遭遇貶謫,從長安赴任江州途中搭舟趕路時的紀錄。當時他攜帶著全家大小一塊上路,船上備有簡單的灶爐可以煮飯,甚至也可隨時捕捉新鮮的鯉魚烹調,作息、吃食都仰賴於水中資源。水上生活對於北方人而言是種相當特殊的人生體驗,因此白居易將其紀錄下來。
歷史中人事的遷轉可以瞬息即變,恍若滄海桑田,然而,山川海路就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近代知名畫家張大千,他的家鄉坐落於四川,從小求學就經常從水道往返於重慶、成都間,因此他對於長江有非常深刻的記憶。於張大千的山水巨作〈長江萬里圖〉中重巖疊嶂、水光雲影交錯而生,將長江塑造成崇峻壯麗,卻又不失其清逸飄柔之感。這幅長卷中也勾點出,從內陸到出海口沿途長江主要的名勝與城市,主要是根據他早年的親身遊歷,這番經歷也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抹滅的一章,也突顯出水道交通對於內陸人民生活的重要性。
【歷久彌新說名句】
《詩經》裡收羅了不少關於送別之主題的詩篇,〈二子乘舟〉是其中之一,詞句構造出較為樸實、單純的風格,感覺較像是對友人送別的情景,雖然帶有惆惘,但因為意念不那樣般地強烈,反而令人可以咀嚼再三、遙送祝福。近代也有類似的別離歌曲〈送別〉,這首歌為清末民初的李叔同取美國民謠之譜、重新填詞。「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優美的旋律配上簡潔的詞句,勾勒出一幅別情依依的圖像。李叔同本身的經歷相當特別,他具有藝術家的天份,詩琴書畫樣樣精通,同時也是中國近代話劇、美術的先驅,後來皈依佛門,成為知名的「弘一大師」。
近代文學家冰心,曾紀錄自己早年離開祖國搭船到日本的離別場景。當時他們有個儀式,即從船上投下五彩飄揚的紙帶,讓下面送行的人牽抓住,當船開離時,紙帶斷了,也分離了啟程與送行之人。此刻「我的心是如何的飛揚而凄惻!痴絕的無數的送別者,在最遠的江岸,僅僅牽著這終于斷絕的紙條兒,放這龐然大物,載著最重的離愁,飄然西去!」心情飛揚是因為將赴往理想,淒測則是因為心中仍有沈重的離別感傷,卻只能隨著龐然大物的船載沉載浮飄浪而去。冰心以被送行的對象寫下遠行者主體的觀感,相較於〈二子乘舟〉以送行人的角度寫下之詩文,感受頗為不同。前者時移動的、只能背負著沈重的感情往前行;後者則是靜態的、目送對方離去,在心中細細品味。所幸冰心後來於船上的生活中又重拾兒時記趣,丟沙袋、套圈子,逐漸轉移別離感傷之情。
【名句的誕生】
潝潝1訿訿2,亦孔3之哀。謀之其臧4,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我 視謀猶,伊5于胡6底7?
詩‧小雅‧小旻
【完全讀懂名句】
1. 潝潝:音ㄒㄧ。相和。
2. 訿訿:音ㄗˇ。相詆。
3. 孔:甚也。
4. 臧:音ㄗㄤ。善也。
5. 伊:發語辭,無義。
6. 胡:何也。
7. 底:音ㄓˋ。到達之意。
語譯:
臣子一面在君主面前假裝附和,一面又在背後詆毀,實在令人感到悲哀!好的謀略,一概不予聽從,壞的主意,全都依照實行。我看那些君臣之謀,將會有什麼結果?
【文章背景小常識】
小雅〈小旻〉主在表達朝廷小人當道,導致正道不彰,希望在上者有所警戒。全詩共有六章,此為第二章,詩人感嘆朝中小人態度反覆無常,令君主是非顛倒、善惡不分,憂心國家未來前途。
【名句的故事】
西漢《毛傳》作者毛亨認為,〈小旻〉是大夫諷刺西周末代君主周幽王而作,但東漢經學家鄭玄則主張〈小旻〉諷刺對象並非幽王,而是其祖父厲王,不論詩中主角為幽王還是厲王,兩人皆是歷史公認西周暴君;到南宋朱熹作《詩集傳》時,已不言〈小旻〉針對何人所作,朱熹認為此詩是朝中大夫見君王惑於邪謀,無法辨認是非善惡,憂心寫下這首充滿勸戒意味的詩篇。
清宣宗道光十八年(西元一八三八年),鴻臚寺卿黃爵滋上奏皇帝,請求下令將吸食鴉片者處以死刑,奏摺中寫「以中國有用之財,填海外無窮之壑,易此害人之物,漸成病國之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臣不知伊于胡底」,其中引小雅〈小旻〉「伊于胡底」四字,以表對國家前途的憂心忡忡。當皇帝讀到黃爵滋的奏摺,不禁悚然動容,立即召集各省督撫,商討如何解決大量進口的鴉片問題。時任湖廣總督的林則徐,力表對黃爵滋的支持,更促成道光皇帝堅定嚴禁鴉片的決心。
不過,當時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百姓,幾乎都染上鴉片癮,黃爵滋敢於直言極刑嚴懲,自是得到禁煙派的讚賞,可惜這股禁煙風潮為時短暫,鴉片帶來龐大的誘惑與商機,使得朝廷嚴禁與弛禁兩派內鬨。兩年後,更引來英國發動鴉片戰爭,戰敗的清廷,在道光廿二年(西元一八四二年)簽下中國歷史第一次的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至於當初主張禁煙的林則徐、黃爵滋等人,也都遭到貶官的下場。 【歷久彌新說名句】
清朝才子紀昀(即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其中〈灤陽續錄〉記錄一則清朝學者戴東原說過的鬼故事。話說戴東原有一祖父輩,租住到一間空屋,傳說這間房子鬧鬼,但他仍堅持住進去,果然一到晚上,鬼影幢幢,鬼先大聲怒斥,希望嚇走這個人,接著又做出各種恐怖情狀,但此人完全不為所動。稍後,鬼的態度逐漸溫和,開始與他談條件,希望對方說出一「畏」字,即離去不再打擾,這個人任由鬼的再三請求,依然不願答應,最後,鬼只好無奈說自己從未見過如此不肯低頭的蠢人,豈能與這種人同處一室,說完鬼即不見蹤影。
事後他向友人轉述此事,友人罵他「畏鬼者常情,非辱也,謬答以畏,可息事寧人,彼此相激,伊于胡底乎」,意指怕鬼是人之常情,並非羞辱,假裝說出怕鬼,即可平息鬼怒,為何要弄到人鬼對抗,還不知最後下場如何?面為朋友的好意建言,他回答自己並非擁有高尚修養、或去妖除魔的本領,只是利用人的正氣與鬼對抗,若禁不住鬼的引誘,說出怕鬼的話,正好落入鬼的圈套,造成正氣的衰竭,鬼自然有機會來傷害他。
另外,近人梁啟超在推翻滿清、革命成功後,於一九一二年二月七日寫信給他的老師康有為,信中寫道「更閱歲時,伊于胡底?兩虎同斃,漁入利焉」,康有為與梁啟超原本往來甚密,但歷經光緒時期「維新變法」的失敗,兩人遂漸行漸遠,康有為仍力梃保皇派,梁啟超轉而投身革命陣營,梁啟超明知康有為無法諒解他的選擇,依然寫信給昔日恩師,多藉古往今來之例,表達推翻滿清政權的正當性。由以上可知,小雅〈小旻〉中「伊胡于底」,存有對未來不堪設想的語意,因而時被後人引用,成為一成語名句。 人之為言,茍亦無信,舍旃舍旃,茍亦無然。
【名句的誕生】
采苓采苓,首陽之巔,人之為言,苟亦無信。舍旃舍旃,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
~唐風‧采苓
【完全讀懂名句】
1. 苓:藥草名。
2. 首陽:指首陽山,位於山西省。
3. 旃:音ㄓㄢ,之焉二字的合讀。
4. 胡:何故、為何、怎麼。
語譯:
怎麼會到偏僻的首陽山來採苓呢?苓是生在溼地呀,不會在山頭上。他人所說的話不誠實,千萬不要隨便相信。捨棄那些沒有根據的話,時間一久,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名句的故事】
〈葛生〉諷刺晉獻公好戰,〈采苓〉則是諷刺晉獻公「好聽讒」、喜歡聽信讒言,並受這些讒言的影響而「或見貶退賢者,或進用惡人」,賢臣與佞臣的區隔,豈是能夠一言以蔽之?因此,〈采苓〉的前面先諷刺晉獻公喜歡聽信讒言、進用小人,後面則是告訴獻公如何嚇阻這些讒言。
采是古字「採」,苓則是指一種藥草,而且是生長在溼地。到哪裡「采苓」呢?到「首陽之巔」。首陽山位於現今山西省永濟縣南邊,地理位置距離春秋戰國的中原地區,可說是非常偏僻,首陽山相傳也是伯夷叔齊因拒絕吃周粟而餓死的地方。居然有人到這麼偏僻的地方採藥草,不是很奇怪嗎?應該到溼地去呀。詩人是用此來諷刺晉獻公,總喜歡去跟言語無徵、說話無憑無懼的小人,打探一些很微小的事情,就像跑到偏僻的首陽山上採藥草一樣,不是有失人君的風範嗎?
就是因為獻公喜歡聽這些小道消息,讒言才會越來越多。因此,詩人開始教獻公要如何去制止這些讒言。有些人說話多含詐騙,是希望能夠被國君重用;有些人說話多所嫁禍他人,是希望他人被國君所罷黜;像這樣的話一定要「舍旃、舍旃」,捨棄它、捨棄它。詩人認為,只要晉獻公不把這些話當作一回事,小人的讒言就會因為無所發揮之處,自然而然,讒言就不會再起。 【歷久彌新說名句】
聽信「讒言」,不僅會讓君王一夕之間在歷史上留下惡名,更會顛覆自己王國。例如秦王朝的佞臣趙高,居然有機會偽造秦始皇的遺詔,賜死太子扶蘇,立胡亥為二世,甚至殺掉當時的宰相李斯,自任為宰相。這真是開了太監擔任相國的惡例呀!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趙高當著秦二世皇帝與滿朝文武大臣的面前,指鹿為馬,讓畏懼他權勢的人,也只好出聲附和。這般荒唐的行徑,都是二世皇帝聽信小人趙高的讒言,讓他有機會坐擁權力,埋下覆朝的惡果呀。
又例如五代十國期間,北魏太武帝身旁的崔浩。崔浩很有才華、料事如神,所以太武帝對他言聽計從。只是,崔浩信奉道教,是一個排佛者﹔據說有次他看到妻子讀佛經,很生氣地把經書搶過來,扔到井裡。不巧,崔浩跟隨太武帝到長安的一間佛寺,看到佛寺裡面居然有刀槍等武器,太武帝很忿怒地殺了寺裡的僧人。而崔浩更是再旁邊煽風點火,大進讒言,讓太武帝下令燒毀全國所有的佛像、佛經。這就是中國佛教歷史上的第一次法難,菩薩也難逃流言呀!
謠言可以紛飛,也可以惑眾,而流行就像是謠言。例如台灣常常會一窩瘋地趕流行,像最近的「甜甜圈熱潮」,就像是謠言一般地火速傳佈開來。誰能料想到,有人可以排好幾小時的隊伍,只是為了買甜甜圈。如果大家夠冷靜,不去相信媒體行銷行為,甜甜圈恐怕還是三個十元。謠言止於智者,看來從古至今,能夠保持理智者,還是不多見。 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名句的誕生】
二子乘舟,汎汎1其景2。願3言思子,中心養養4。二子乘舟,汎汎其逝。願言思子,不瑕5有害6。
~詩‧邶風‧二子乘舟
【完全讀懂名句】
1. 汎汎:通泛,飄浮的樣子。
2. 景:遠行貌。
3. 願:同思,思念之意。
4. 養養:思也,亦可作「癢癢」解,謂其心癢難耐。
5. 瑕:通遐,遠也。不瑕:猶言「遠離、不要」。
6. 有害:此指災禍、意外。
語譯:
你們兩人搭乘船舟,飄飄蕩蕩逐漸遠去。我心頭依然掛念著你們、心緒難耐。你倆登上了舟隻,飄飄蕩蕩逐漸消逝蹤跡。我心中念念不忘,希望你們一路平安順暢。
【文章背景小常識】
〈邶風‧二子乘舟〉古來解經者都認為是描寫衛國長公子伋與其弟壽兩人之事。衛國國君宣公由於貪好美色,於是想殺害太子伋,改立愛妾宣姜所生之子壽。壽得知消息後趕緊通知兄長伋,但伋認為此乃父命不可違也,執意赴往,於是壽使計代兄從容赴義。伋知曉後心痛不已,後來也為刺客所殺,但兩兄弟孝悌友愛之精神為後世所稱揚,於是當時流傳下〈二子乘舟〉這首詩,衛人以送客別去之心餞送、懷念兩位義士。
歷來儒家釋大夫都秉持著這個講法來解釋〈二子乘舟〉,此乃受限於《詩經》是儒家經典中不可動搖之原典,與論理、道德、治世息息相關。但今日隨著思想的解放,近來對於〈二子乘舟〉也有了迥異的論釋。若將詩文還原於文字本意,其實是完全看不出來它與衛國二公子之事蹟有何牽連,我們僅能得知本詩是送別之詩,但至於送行者的身分背景、遠行之因等,則是無從探得。返歸詞句中的字裡行義,腦海浮現出來的其實是一種相當純樸誠摯、離情依依之圖像,惜別時帶點惆悵、失意,切合地勾勒出分離時之悠悠別情。 【名句的故事】
中國腹地幅員廣闊,幾乎可以統括概稱為南船北馬的生活型態,宛如〈二子乘舟〉般的水上經歷,不僅可以在古人的詩歌中挖掘,同時也可於近人的回憶當中尋找。首先,我們先從白居易對於舟中生活之感想考察起吧!白居易於〈舟行〉曾寫道:「船頭有行灶,炊稻烹紅鯉。飽食起婆娑,盥漱秋江水。」白居易這次的旅行是遭遇貶謫,從長安赴任江州途中搭舟趕路時的紀錄。當時他攜帶著全家大小一塊上路,船上備有簡單的灶爐可以煮飯,甚至也可隨時捕捉新鮮的鯉魚烹調,作息、吃食都仰賴於水中資源。水上生活對於北方人而言是種相當特殊的人生體驗,因此白居易將其紀錄下來。
歷史中人事的遷轉可以瞬息即變,恍若滄海桑田,然而,山川海路就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近代知名畫家張大千,他的家鄉坐落於四川,從小求學就經常從水道往返於重慶、成都間,因此他對於長江有非常深刻的記憶。於張大千的山水巨作〈長江萬里圖〉中重巖疊嶂、水光雲影交錯而生,將長江塑造成崇峻壯麗,卻又不失其清逸飄柔之感。這幅長卷中也勾點出,從內陸到出海口沿途長江主要的名勝與城市,主要是根據他早年的親身遊歷,這番經歷也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抹滅的一章,也突顯出水道交通對於內陸人民生活的重要性。
【歷久彌新說名句】
《詩經》裡收羅了不少關於送別之主題的詩篇,〈二子乘舟〉是其中之一,詞句構造出較為樸實、單純的風格,感覺較像是對友人送別的情景,雖然帶有惆惘,但因為意念不那樣般地強烈,反而令人可以咀嚼再三、遙送祝福。近代也有類似的別離歌曲〈送別〉,這首歌為清末民初的李叔同取美國民謠之譜、重新填詞。「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優美的旋律配上簡潔的詞句,勾勒出一幅別情依依的圖像。李叔同本身的經歷相當特別,他具有藝術家的天份,詩琴書畫樣樣精通,同時也是中國近代話劇、美術的先驅,後來皈依佛門,成為知名的「弘一大師」。
近代文學家冰心,曾紀錄自己早年離開祖國搭船到日本的離別場景。當時他們有個儀式,即從船上投下五彩飄揚的紙帶,讓下面送行的人牽抓住,當船開離時,紙帶斷了,也分離了啟程與送行之人。此刻「我的心是如何的飛揚而凄惻!痴絕的無數的送別者,在最遠的江岸,僅僅牽著這終于斷絕的紙條兒,放這龐然大物,載著最重的離愁,飄然西去!」心情飛揚是因為將赴往理想,淒測則是因為心中仍有沈重的離別感傷,卻只能隨著龐然大物的船載沉載浮飄浪而去。冰心以被送行的對象寫下遠行者主體的觀感,相較於〈二子乘舟〉以送行人的角度寫下之詩文,感受頗為不同。前者時移動的、只能背負著沈重的感情往前行;後者則是靜態的、目送對方離去,在心中細細品味。所幸冰心後來於船上的生活中又重拾兒時記趣,丟沙袋、套圈子,逐漸轉移別離感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