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厄瓜多的小村落 Chone所受到的文化衝擊,並沒有出發前大家所警告的那樣嚴重,相反的,我適應的很好,學西班牙文、作義工工作、認識很酷的人、參與有趣而特別的活動,日子過得很快樂,一點都不會想家(抱歉!媽咪!)
暑假我的同學不是在家玩電動遊戲,就是去購物中心打工賺錢,開學的時候可以去買新的 T恤或是BB Call(你現在知道我沒你想像的年輕吧!)。我則是在厄瓜多一天花兩塊美金過生活,三件衣服穿兩個月,用我破爛的西班牙文和當地居民溝通,每天在大太陽底下滿身大汗,等著村民帶家裡的寵物來排隊打狂犬病預防針。看起來很辛苦,但我很享受這樣的日子,充實而愉快。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在這裡努力工作,工作內容對我的未來看似毫無幫助,可是事實上,這一年的夏天,卻是我最難忘,收穫最多的一個暑假。
我們所在的地區爆發大規模的狂犬病,為了控制疫情,我們必須幫當地的貓狗注射疫苗,這也代表我們可能在注射的時候被咬,因而感染狂犬病。但是我並不太在乎,看到這麼多村民自動帶寵物來排隊等打針,他們相信我們可以保護他們的家人以及寵物,避免疾病的攻擊,那種被信任的感覺讓我很感動。更何況,當地的小孩純真可愛,總是圍繞著我們跑來跑去,對我們充滿好奇,有了他們,我想貓狗也很難接近我們。
注射疫苗的服務區通常都設在學校,因為學校是當地村落的中心點,對村民來說比較方便,也因此,我們常常被大批的學生包圍,他們對我們這些阿兜仔相當好奇。有一天,我們和這群好奇寶寶聊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聊到關於刷牙這件事(我真的不太記得是什麼樣的狀況或過程,把話題引導到刷牙)。在談話中我們赫然發現,沒有一個小孩對這個話題有反應,他們的眼神充滿困惑,因為他們的生活中沒有刷牙這件事,也從沒看過牙刷。所有的志工都非常訝異,不過我想小朋友對於我們的描述:用一根柄綁上一搓細細的長條然後放進嘴裡,恐怕比我們更加驚嚇。
於是,我們立刻派人到最近的城市買下城裡所有的牙刷,回到學校送給所有的小孩,還花了十分鐘教他們正確的刷牙方式。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來來回回的把牙齒清乾淨,吃完飯、睡覺前,保持口腔的健康。小朋友很喜歡他們的新玩具,每一個人都迫不急待的想趕回家,向家人展示。
一個月後,我們回到同一所學校,想要突擊檢查小朋友們有沒有照著我們的方式刷牙。小朋友看到我們都很興奮,每個人都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直接以行動告訴我們答案。我想我的招牌笑容,露齒微笑裝可愛,應該就是從這群小朋友身上學到的。
就在我們既欣慰又驕傲的時候,小孩子們也熱切的跟我們分享這一個月來的心得。除了依照指示身體力行,每天按時刷牙之外,他們也以發現新大陸的自豪心態,花十分鐘教導全家族。包含爸爸媽媽、兄弟姊妹、叔叔伯伯阿姨、祖父祖母、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一表三千里的遠房親戚、左鄰右舍、方圓五公里內的鄰居、就算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都享有免費的十分鐘刷牙教學,他們成功的讓全家人養成每天刷牙的好習慣。但問題是……….他們全家只有我們送給小朋友的那一把牙刷。在牙刷事件之後,志工協會給即將前來的義工的信件中多附記了一條,請多帶一點牙刷來厄瓜多。
牙刷事件也讓十六歲的我深刻的了解,我們對週遭環境的影響力,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十分鐘簡單的刷牙課程,竟然一個月內就拓展到全村,改變他們的生活習慣,也讓村民更健康。所以在關鍵時刻,千萬不要覺得自己渺小或能力不夠,因而怯懦退縮,只管放手去做,之後的結果,或許會大大出你預期之外。另外也要提醒你,出國旅遊,多帶點牙刷吧!(待續)
那些木瓜教我的事Lessons from a Papaya
你覺得一顆木瓜值多少呢? 六十元台幣或是二塊錢美金? 一頓吃到飽自助餐的費用? 還是你根本就不喜歡這種軟綿綿的水果(除非是加上鮮奶、糖、還有碎冰變成木瓜牛奶),所以木瓜對你來說是一文不值。 也有可能你跟十六歲時的我一樣,認為木瓜就不過是一種夏天隨處可見的黃色水果,沒什麼特別,談不上什麼價值。 可是十幾年前的一顆木瓜加上一位厄瓜多小女孩,卻對我影響深遠,不但改變我的人生觀,也讓我了解,原來一顆木瓜的價值有時候是無法估算。
我十六歲在厄瓜多當志工幫寵物施打狂犬病疫苗,注射疫苗之後,當地人都會希望能給我們一點錢或是一些禮物,謝謝我們的幫忙。我們一般都會拒絕,因為我們是無條件到當地服務的學生志工,我們希望他們也把我們當成志工看待,不必特別回饋什麼禮物。況且,從當地人身上獲得的生活經驗和歷練,並不是金錢所能衡量,對我來說,這些經驗與歷練,都是無價的收穫。
有一天,有個小女孩抱了一隻小狗來找我注射疫苗,打完疫苗之後她非常有禮貌的謝謝我,並且告訴我她要回家拿個禮物來給我。跟往常一樣,我謝謝她的好意同時也委婉的拒絕。小女孩閃動著大大的眼睛專注的看我一會兒,然後轉身抱著她的小狗離去。我沒多想也不以為意,繼續替其他村民的寵物打針。兩個小時之後,結束當天的工作開始整理工具準備回家,我才發現小女孩又回到現場,怯生生的站在角落等我,這次她的手上抱的不是剛打完疫苗的小狗,她非常小心的捧著一顆木瓜。看到她和手上的木瓜,我猜想她大概是在附近樹林裡摘到這顆木瓜,也有可能是她媽媽要她順路到市場買木瓜回家,剛好路過這裡,所以繞過來看看我。
小女孩非常害羞的走到我面前,用雙手把木瓜遞給我,告訴我說這是要感謝我幫她的小狗打針的禮物。我又一次拒絕,並且跟她解釋,希望她不要這麼客氣。可是小女孩非常堅持,一定要我收下木瓜,完全不理會我的說詞。我心想,反正工作已經結束,不如跟她一起回家,向她爸爸或媽媽說明協會的立場,然後還給他們這顆木瓜。於是我問小女孩,可不可以跟她一起回家看看她家住哪裡? 小女孩點點頭,於是兩個女孩,一大一小外加一顆木瓜,開始一段我認為應該不會太遠的旅程。
我認為應該不會太遠的這段路程,後來卻走了整整一個小時,這時候我才瞭解,小女孩為了幫狗狗打疫苗還有送我木瓜,居然走了四個小時。第一趟帶小狗來打疫苗然後回家拿木瓜,然後帶木瓜來謝謝我,現在則是帶我一起回家。讓我感動的還不只是這四小時的路程,來到小女孩的家裡(一間簡陋的木板屋),看到小女孩的家還有媽媽,我才明白,原來這顆不起眼的木瓜是她家裡有限的食物之中,最豪華最豐盛的食物,是她們最珍貴的資產,對她們來說,這顆木瓜的價值並不是我們所認為的兩塊美金或其他,而是填飽肚子好活下去的價值。
然後她們要把這顆木瓜送給我。
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的感動,如此感覺到自己備受尊重,我覺得這顆木瓜是我見過最值得驕傲的禮物。對我而言,木瓜的價值遠遠超過黃金或寶石,在這一刻我才真正瞭解,當志工這段日子,當地人真的給我好多,他們給我的遠遠超過他們所擁有,而且出自最真實誠摯的心。
然後我才明白,我們一天到晚用盡心思,努力工作追求,那些高標準高品質的享受,其實還比不上這一顆平凡無奇的木瓜。拉風的跑車或是嶄新亮麗最流行的衣服,都比不上這顆木瓜帶給我的榮譽與驕傲。我們太沉溺也太習慣於物質與感官的刺激,拼死追逐簇新的商品、頂級的服務、奢華的享受。我們都忘記生活中最簡單的事物所代表的非凡價值,反而把這樣的觀念視為陳腔濫調,不屑一顧,失去從簡單生活中體會生命真諦的能力。這個厄瓜多小女孩想透過一顆木瓜,表達她最真誠,最質樸無華的感謝,卻為我上了人生中最珍貴的一堂課,這堂課讓我永遠難忘,我希望能跟周遭所有的朋友分享這一堂課,告訴大家事物的價值並不是來自事物本身值多少錢,而是來自你究竟願意花多少心思,投注多少感情。
小女孩和她的媽媽非常堅持要我收下木瓜作為禮物,於是我順著他們的心意收下木瓜。我向她們借了把刀,當場切開木瓜和她們一起享用。三個女生一起坐在木板屋的地上,手拿切開的木瓜,吃的滿臉都是湯汁。我已經忘記吃木瓜的時候我們究竟聊些什麼,我也記不得當時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還有她們母女兩確實的長相。但是我永遠記得,當時她們所傳授給我的寶貴經驗,以及日後對我人生產生的影響。
所以這樣一顆木瓜到底價值多少呢? 我們又該如何為這顆珍貴的木瓜貼上標價呢? 我想它的標價應該這樣寫吧!改變一生的體驗&一位深受影響的快樂志工。(待續)
把世界變成遊樂場Let the World Be Your Playground
我一直都覺得我很幸運,我的父母從小就用身教鼓勵我們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去旅行。在我學會走路之前,當我還搞不清楚到底尿尿該在哪裡的時候,他們就帶著我和大我七歲的姐姐跑遍大江南北。我們去沙漠、去露營、到美墨邊界、到大峽谷、到迪士尼樂園(我老爸說迪士尼樂園是一個具有教育意義的地方)。我們開車(我爸爸開車啦)橫越美國,到紐澤西看我阿嬤(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雪,第一次滑雪,第一次摔斷我的手指頭)。我們也會去爬山,穿過原始森林,或是開車到德州的海邊抓螃蟹。
很快的,只在美國旅行不再能滿足我,我渴望走得更遠,渴望離開美國探索這個世界。問題是,我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出國呢?旅行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跟團、跟家人(請參閱第XX頁的出埃及記)、當志工(請參閱第XX頁的厄瓜多)、搞個烏龍(請參閱第XX頁和尼娜去巴拉圭)、或者死纏爛打加上苦苦哀求,然後再很用力的練好小提琴來加入一個小提琴演奏團(請參閱以下的文章)。
我承認我很愛現,我喜歡聚光燈打在身上的感覺,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妳一個人,世界彷彿圍繞著我而旋轉。我五歲開始學小提琴,當時上課的時間剛好就在德州名家青少年小提琴演奏團(Texas Young Virtuosos)的練習時間之前,我的小提琴老師 Ms. Durfee-Gertsman正是這個團體的及團長與指揮。每次我一下課,都會找個理由在教室外頭閒晃,偷看他們練習,他們真的拉得很好,音樂整齊劃一,不會有人狀況外,不過我之所以下課不趕快溜回家玩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團服。
我一直認為是他們的團服讓我義無反顧,渴望加入成為名家的一員,雖然我根本搞不清楚「名家」是什麼玩意,但是我想要穿上他們的衣服,跟他們一起表演,這一定很酷。
因為我的年紀太小(當然水準也不太夠),老師並不願意讓我加入樂團,我只好不斷的哀求她,用我最無辜的眼神感動她,我還拍胸脯保證,一定夙夜匪懈,不眠不休的練琴。最後,不知道是因為可憐我,還是希望我離她遠一點,Ms. Durfee-Gertsman答應了我的請求,讓我成為名家的一員。我也理所當然,開開心心的穿上我肖想很久的團服。
除了正點的團服之外,加入入樂團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到處巡回演出。除了休士頓的Jones Hall、Wortham Center之外,讓人興奮的是,我們還征服了白宮。是的!就是美國總統辦公居住的白宮,可不是什麼叫白宮的餐廳或主題樂園之類的地方。
那一年我才九歲。
白宮的演出應該算是成功,現場的官員們並沒有因為我們奇怪的問題或是傻笑而破壞印象,因為就在白宮的演出之後,我們收到法國的邀請,到巴黎Conservatoir表演。就這樣,歐洲之旅成行,我的護照上,即將被用力蓋上第一個戳章。
抵達巴黎的當天,我們受到熱情的歡迎,雖然每位小名家都因為長途飛行以及時差而疲累不堪,但是大家都很興奮。主辦單位為我們舉辦了一場歡迎會,每個小孩都開開心心地搶著喝飲料,有的人喝冰涼的綠茶,有的人喝了葡萄汁。
十五分鐘後,有些家長突然發覺他的小孩怪怪的,舉止不太正常,講話有點大舌頭,是太累的關係嗎?還是時差?或是因為第一次出國興奮過頭?
於是,我們上了關於文化衝擊的第一堂課,這門課,我到現在都還在修學分。
法國不像美國,喝酒有年齡限制,在法國誰都可以喝酒。而且你知道嗎?白酒看起來很像綠茶,紅酒本來就是含酒精的葡萄汁。對十歲的小孩來說,一杯紅酒或白酒,就足夠讓他搞不清楚爸爸媽媽在哪裡了。
雖然不是在學校,但是那一趟歐洲之旅,我們卻上了好多課,而且終身難忘。例如在法國餐廳如果你點 steak tartare 這道牛排餐,那麼你也別告訴服務生要幾分熟了,切開肉片,保證看到血水;在南法的海灘面對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乳房在眼前晃來晃去,千萬不要嘴巴開開瞪著人家看;在巴黎街頭站太久,如果不是狗主人硬把它拉走,巴黎的狗會當你是不會動的雕像,想在你的腳邊尿尿作記號……
多麼美好的時光啊!多麼的美好!光是回憶就讓我陶醉!
也許你沒辦法像我一樣,加入小提琴樂團四處巡迴演出,但是這不代表你就無法探索這個世界。你還是可以找到你的方法,用你的方式,花點心思,搞些創意,無論你是九歲還是九十九歲,跟我一起,把這世界當成自己的遊樂場吧!(待續)
我的小丑生涯 I am a clown
(阿根廷)
很多人看了「瘋台灣」之後,都覺得我像是馬戲團的小丑,專門搞笑又藝高人膽大。其實我在六個月大就開始半職業的馬戲團生涯,我會單手抓住嬰兒床的欄杆,在沒有安全網保護下從這一頭晃到另外一頭(這是我媽咪告訴我的)。隨著年紀的增長,我也不斷的訓練自己,增進技藝,訓練範圍擴及到馬戲團所有的表演項目。例如馴獸師,馴服家裡的可卡犬,把牠當獅子騎(其實牠比較像隻大號老鼠);把腳放到頭頂上表演軟骨功(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我應該只是想試試腳趾頭的滋味);找一些易碎品頂在頭上(這點我必須讚美我父母,在大聲喊叫制止我,以及讓我因為喊叫而轉移注意力把東西砸在頭上,他們總是可以在這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讓我安然無事);至於最震撼人心也是我最喜歡的項目,應該是「宇宙無敵超級鐵胃功」,看到什麼吃什麼,泥巴、襪子、狗飼料、蟲、蟑螂等等。這也奠定我日後在瘋台灣中吃蜘蛛、螞蟻、胚胎雞蛋以及石頭的功力。
兩歲的時候,我的半職業馬戲團生涯達到頂峰,個人演出往往讓負責盯著我的大人神經緊繃、緊張兮兮,那時後我才明白,原來這樣激情的演出,可以擄獲觀眾的注意。
小時候單純的幻想,在我搬到阿根廷之後,居然成真,我加入了馬戲團,真正的馬戲團。
麻省理工學院三年級,我決定出國念書,拿西班牙語言學位。我猜我當時應該是厭倦麻省理工學院的那些人,那群世界頂尖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麻省理工以理工學科聞名全球,所以當我說要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學西班牙文的時候,大部份的人都認為我在開完笑。
於是我來到阿根廷這個美麗的國家,這裡有迷人的景緻,人們講話的口音非常性感,還有俗稱南美洲牛仔的高卓人。這裡是離美國最遠的南美洲國家,充滿異國情調。除此之外,瑪丹娜不斷的唱著阿根廷不要為我哭泣,我想多少也發揮一點效果。
布宜諾斯艾利斯號稱「南美洲的巴黎」,在這裡讀書真是種享受,我非常滿意當初的決定,覺得這裡恬適的生活將是我未來最讚的回憶。這樣的想法維持到有天我在校園裡發現一張海報,海報上頭寫著:
CIRCO BUSCANDO ESTUDIANTES. NO experiencia necesario
(馬戲團招生,無經驗可)
孩提時候辛苦自我訓練的記憶霎時湧上心頭,我就知道我命中注定要加入馬戲團,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跑去報名。
六個月後,我即將從馬戲團學校畢業,畢業前有個考試,我和我的搭檔必須表演一段自己編排的雜耍,我們每天都在戲團裡辛苦的練習。有一天,天氣非常好,我們決定裡開戲團,到附近的公園練習。演出的戲碼是跟著○○七電影配樂的節奏,搭檔把我拋高然後接住、抱著我蕩過來蕩過去,同時間我要拋接三四個保齡球瓶。我們非常專注的練習,練習到渾然忘我。最後一個動作結束,四周突然傳來熱烈的掌聲,我們不算熟練的表演,居然吸引一群人圍觀,而且他們真的以為我們是街頭藝人,還大方的丟錢給我們。真是讓人感動,也出乎意料,我自小的夢想,多年來的自我培訓,居然在阿根廷得到回報,而且是用阿根廷的匹索回報。
半調子的演出卻搏得路人熱情反應讓我靈機一動,看來大家都希望在街頭看表演,既然如此,何不在街上拉小提琴,反正我本來就要練小提琴,在寄宿家庭,怕吵到他們還不敢放大音量,那何不到街上練習,兩全其美。於是我有空的時候,就會到捷運出口,打開琴盒給人丟錢,然後練我的琴,有人丟錢最好,沒人給錢也沒關係。十分錢、五毛錢、一塊錢,以每三分鐘二十到三十人經過的速度,每十個人有一個人給錢的機率,一小時我可以賺六十匹索(當時匯率約六十美金)。西元兩千年在阿根廷,六塊錢匹索就已經很好用,一小時賺六十匹索,真的很好賺。
我當街頭藝人好一陣子,每當我有時間、想練琴、或是想賺錢的時候,就會去捷運出口拉琴。街頭表演真的很好玩,有些人還會在鈔票上寫電話號碼或遞名片,想要找我約會。我還作了小小的實驗,看看哪種狀況能賺到最多錢。
A)單純演奏小提琴加上打開的琴盒收錢
B)貼海報告訴路人我還是學生需要賺學費
C)背包加上打開的琴盒,貼海報告訴路人我正在旅行,急需旅費
D)穿著禮服演奏小提琴但是不擺任何東西
E)演奏小提琴不擺任何東西,表明我就是愛現
實驗結果很有趣,學生急需賺學費賺的錢最少(選項B),穿著禮服演奏但是不擺任何東西賺得最多(選項D),我猜想應該是這種狀況留給人們最多的想像空間,可以自己編排最能感動自己的故事,所以最願意給錢。
捷運站出口人來人往,如我所說,常會遇到奇怪的人。有一天,有個傢伙就站在我面前專心的聽我演奏,他聽了很久,沒有說任何話,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給錢,只是很專注的聆聽。一般來說,大部份的人都只會停下來聽一下子,然後給錢或不給錢,就趕緊去搭車。這位先生卻停下來聽我演奏,期間最少錯過三班車,然後什麼也沒說就是盯著我看。終於我忍不住停止演奏,禮貌的問他,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然後開口說:我一直在看你演奏小提琴(當然!我眼睛又沒瞎),在這有點臭的捷運出入口(客氣了!其實是很臭),我在想,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交響樂團呢? 我低頭仔細看名片,上頭寫著 Juan Carlos Morelli, 阿根廷國家交響樂團。
接下來這一段對話是一刀未剪的現場重現。
JCM先生說:你要參加我的樂團嗎?
我說(看完名片之後抬頭):你是開玩笑的吧!
JCM先生又說:我很認真。
我說:喔!好啊!
然後呢?一個禮拜前我還在地底下的捷運出口演奏,一個禮拜後,我站在世界知名的演奏廳 Teatro Colónep,跟著阿根廷國家交響樂團一起彩排,身份是有給職的音樂家。就這樣,靠著拉小提琴,我賺飽了旅費,讓我可以悠哉的旅行南美洲,去祕魯的馬邱比丘山區看印加遺跡、到安第斯山健行、去烏拉圭渡週末、到巴西當背包客玩一整個月。
人生真的很奇妙,如果我沒有看到招生海報,如果我沒有勇氣去報名,那麼這一切好玩的事情都不會發生。阿根廷的馬戲團經驗讓我了解,無論身在何地,我們應該隨時敞開心胸睜大雙眼,迎接每一次的冒險與挑戰。生命有太多的轉折點,每當我們轉過角落,就會發現不一樣的風情看到不一樣的事物,同時也給我們更多的選擇。我們永遠都無法預期轉身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我知道,如果沒辦法放大膽子去冒險,去嘗試我們所不熟悉或是沒信心作到的事情,那麼生活將一成不變,而且枯燥乏味。誰知道呢?或許你生命中的招生海報、馬戲團、公園、捷運站、交響樂團就在離你不遠的地方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