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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竹洪小姐

透中晝。輪胎留下印痕,點仔膠黏著幾隻蒼蠅。

它們聞見地上的狗屎,一時興起跑去吸吮,就黏在上頭了。

「掛號,路竹洪小姐......」郵差大喊。

延平路57號。

延平路57號!

府城和鳳山城半途的一個古老街庄,單線道兩旁的商行、米店並肩排隊。一家一家的種子農藥行生意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清,種田的人不多了,但仍然有人上門,若以前一樣。

整條街上看民視的阿嬤、曝衣的阿母、滑手機的妹仔都探出頭,她們都是洪小姐,卻遲遲不見信件的主人。

「喂……喂喂,洪小姐!」

洪小姐直面映像管電視,電視框裡有一座層板搭的那卡西舞台,了無變化的水晶球慢速迴旋。

是叫做東南西北的地方台,邀請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姊妹callin來作伴。來自台南的劉小姐身穿菜市牡丹大花布,頭燙寶島曼波大卷髮,扭臀緩緩步上用雲彩紙剪的「為你來唱歌」佈景。珍珠在spotlight底下閃閃發光,她拉了一下頸鏈,清了清喉嚨。

「今仔日欲來唱這首,Radio的點歌心情……」黃色楷體如是說。

洪小姐怕吵到睏中晝的阿爸,搬了一個小垃圾桶在客廳慢慢磨自己的指甲。桃紅色的夜市塑膠桶張著嘴巴眼看研磨的碎屑就將要掉下來。塑膠袋被碰到,顫抖了一下。

她不時抬頭看螢幕,同步律動,和劉小姐重新連線一起搖擺。

「你敢有咧聽,這个人的……」螢幕上字字被挖空,留下的米飯白,桃紅胭脂逐步吃食那一口一口的飯。

郵差拍打鋁門窗,聲聲催促聲聲喚洪小姐。整條街的洪小姐都有些心驚,有人打在自家的門上。

是一棟老透天了,鐵捲門、灰騎樓、白石柱、大理石壁面,大哥、大姊、二姊、小妹、阿弟,一張一張的全家福婚紗照都以此為佈景。洪小姐家世不差,祖父母有幾甲田地租人種作,儉一寡錢予阿爸去讀日本冊。再回來的時候,已是新時代,新時代,於是在此造新厝。那時候是自己募工人找材料起造的,阿爸相當前衛,面道路的那一側只用落地玻璃門。晚飯後散步經過,可以很輕易的瞥見洪小姐和她爸一起看的八點檔。但郵差先生只能看著洪小姐磨指甲,在門廊三讀宣布到郵局招領。

歌畢,觀眾起身鼓掌,啪啪啪,每一下打的都是落空的爆米香,洪小姐正好現此時轉頭過去......

現在整條街都知道洪小姐有秘密信件。

收到信後洪小姐沒有遲疑太久,就牽著她的小五十走出騎樓。以前很時行用歐兜邁當嫁妝,這台某種程度也算是她的嫁妝,阿爸先買給她希望能帶到她未來的翁婿那邊。小五十方便輕巧,不用考照,踩中柱不用男子幫忙出力,籃子足夠裝她和阿爸兩人份的菜。除了噴漆褪色、引擎運轉聲大了些,鈑金依然整整齊齊沒有一點凹痕。

阿爸早上五點就會起去,坐佇董事長椅靠在他的大木桌桌沿翻看公文和權狀,所以睏晝特別沉穩。

洪小姐很少騎往火車站去,所以手拏得有些搖晃。一拐一拐的龍頭會經過老診所、金香行、棺木店,還有一段有地攤的舊集市,接到日本人開鑿的那條產業道路直直行,之前發草生蠓的空地現在搭起鐵皮做大型超市。然後來到一個近九十度的大轉彎,把方向都搞得東倒西歪,就可看到踞在彎道中央的火車站。

拋光磨石子地板,挑高素面廊柱,平平的水泥屋頂上掛藍白的燈箱,就是一座車站了。兩根石柱跨開,形成一道吸收電子時鐘的玄關。洪小姐對這座門記得清楚,上一次來搭車也是這樣的,已有油漆剝落,已是無比華麗。

但她並不是沒有準備。自那一天起,她就每天喃喃複誦,看著化妝鏡裡自己的嘴唇,想想螢幕中標準國語主播的嘴唇,比對那兩片紅肉如何優雅的蠕動。

仍然是「多遠、多遠」。

那一日,老透天的玻璃門沒有關,只闔上紗門,南國的冬日不是太冷,日頭把風加溫了再送進來。陽光透過電火柱惦惦躺在洪小姐的腿上,只有庭院的香蕉樹淒淒簇簇。

地板上的網格出現人影。洪小姐抬起頭,望見一名黝黑的男子。走近一看,沒有想像中黑,大概是背光的關係。他手裡抓著一份報紙,背後背登山包,身形在枯瘦的村落可以被稱作魁梧的了。

洪小姐打開紗門,開出肩膀一樣闊的開口。男子只花了三分鐘就說到重點,不傷手、純天然、溫和中性、美好的洗碗經驗。洪小姐點點頭,意思是你可以繼續說下去。

電視機剛好撥完一首歌。

「啥物貨?」

洪小姐那天穿一件米黃色有領的POLO衫,顏色和那台亮麗而老舊的小五十一樣。

他對洪小姐微笑,低下腰,像一架籃球框那樣,遞上一小包試用品。

「啊嗚呦,辣辣。」

洪小姐意思是很熱,請他進來坐,喝個白水。她張大嘴巴,手勢誇大,怪不得有人說盲人看起來則像智者,而聾者看起來像愚人,儘管這實在不太正確。洪小姐往後了一步,又往前半步,接下那包試用洗碗精。冬日的太陽還是折磨人的,尤其當你沿著先人的古路走過隔著稻田和工廠的村庄,路途中沒有任何高過一人的影子。停機車的斜坡上還有人在晒白菜花,一朵一朵像星星一樣散著。他走完一條路,洗碗精還是同樣重。

男子從耳後拿下一個像貝殼的東西,他把那朵貝殼放在入門的桌子上。

他似乎很少進到別人家裡,忍不住東張西望的看厝內的電扇、木桌,把周遭看熟了一遍才停了下來。

那天洪小姐也只是和推銷員用紙筆對談了一個多小時。洪小姐的筆都是競選期間發的,上面印有台灣向前行、正道理性、益國益世等等。她撕下日曆上已經過去的日子,在那些日子背面一下橫一下直的胡亂寫胡亂問,賣這個累嗎?一包多少元?

好用嗎?怎麼這樣貴?

推銷員寫說這邊的歐巴桑精打細算,看到試用包很是開心,但是抱歉她們都用白熊。更多的是沒人在,他往裡頭叫了五聲,如果沒聲沒響,就繼續往下一戶去。他懷疑有一些早是沒人住的空屋。

小時候我大弟破病,我聽不見。

和你有關?

家裡附近有警察,大弟不能看醫生。洪小姐向窗外指,那裡是倒掉的柑仔店,早已沒有人。

什麼人做錯事?

我也不知道。

我背大弟去台南看醫生,偷偷。然後去到台南我也發燒,一樣的病。

這就是為什麼洪小姐下巴抵在窗口,拼命往裡頭說「多遠、多遠」。她用嘴巴對著那片壓克力的缺口,發出大於買票這樣溫吞的動作應有的音量,後方列隊的旅客也都聽見了,但沒人靠過來說我知道她要去哪裡。她每說完一句話後又低頭縮下巴,露出眼睛來看裡頭的人的唇。

車站站務員是住在村尾的洪喜郎,從二十五歲考上台鐵專員以來就獨佔廂房至今。洪小姐覺得那裡是蜘蛛洞、夜婆巢。他聽見額頭叩到石桌發出的空心聲響,接著露出一隻眼,魚尾的波紋淺淺的,眼睛裡反射出洪喜郎肩後的燈泡。哎呀那不是路竹洪小姐嗎?他坐在這裡,同時也意味著自己是村裡的核心,是那些真正住在村裡的人,他幾乎認識所有人,就算是那些一生只搭一兩次火車的他也記得。早晨通勤時間,他知道誰背著南一中、雄中的背包,他向他們打招呼,𠢕早、𠢕早,去上課啊。這裡人的以無需多說的話來打招呼,例如天氣或重播的新聞,並在背後加一句「你敢知影?」。通勤的高中生裡面有一半後來不再搭火車了,另一半帶著孩子興奮的來車站看火車,放任孩子在大廳奔跑,自己則像少年通勤時在塑膠椅上睡覺。洪喜郎對他們說: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這可新奇了,洪小姐來搭車。洪喜郎要記下來,下班後在一桌的番茄炒蛋和醃肉前同妻子說。

即使速度不快,隊伍的人龍仍然累積起來。一旁的自動售票機乏人問津,有人提著菜籃,還有幾個穿戴趴哩趴哩(ぱりぱり)的外勞仔。單一窗口的洪喜郎被逼得需要處理搭搭的踏腳聲。他請洪小姐到後面等一下,洪小姐唉了一口氣。

出售了幾張到高雄的區間之後,他回到積滿資料夾和滾輪椅的方桌後面,攤開一張台灣省地圖走出廂房。「要去哪裡!」,洪喜郎聲音不自覺的和洪小姐同調起來。洪小姐拿下眼鏡,眼睛像路貓一樣瞇成一條縫。

要去桃園。終於懂了。但區間頂多跑彰化屏東,小車站每兩三小時才有一班莒光。等車這段期間讓洪小姐有各種理由退縮。她把票根收進皮夾裡。可是這不是區間小票,是大張的。她不敢摺票,只把票平放到鈔票夾裡,又因為不敢摺疊皮夾所以決定不放進口袋。

車站後頭是一間飼料廠,飼料塔少說十層樓高,是村落的天際線,洪小姐曾經想爬上這座高樓大廈去看看。綠色的塔上印有彌勒佛商標,他的耳垂和鼻子一樣大,對著車站來去的人笑。遠遠看到的那些田地,一度有許多人把它們改成雞舍,為的是賣雞肉而不是雞蛋,雞多雞屎就多,吃雞屎的蟲也必定跟著多起來。年少時洪小姐參與過那些臭味繁忙的季節,一季一季都不同而鮮活,令人作嘔得多采多姿。她在飼料廠裡遇到清波仔,他曾經註記在洪小姐的身分證上。註記完之後,他們住過高雄、台中,最遠跑到板橋。他們翻報紙上面的工作欄,租車站附近旅社倒掉改裝的便宜房間。

最後還是回到老透天來,空蕩蕩的厝以前不知怎麼擠得下阿爸阿母和六個兄弟姊妹,蒼蠅在紗窗上扭動肥厚的唇瓣,兩片紅肉好像在咀嚼好像在說話。她躺在自己的榻榻米房裡,扭動下半身子,把所有的懊悔和鬱熱都憋進去。上衣被電風扇吹起,掀到了下巴,但鬢角仍有幾滴汗。

蒼蠅走了,洪小姐聞到了一股腥臊味,像久未清理的雞舍猶原在。她趕緊起身去便所沖洗,努力在手上搓出泡泡。

要小心。偶爾,大弟會來,住隔壁街爾爾,很近。也就剩他們在這裡了。就洪小姐揹他去台南,那時有些路段還是石子路,要過二仁溪得上一座很陡的橋。現在一見面就吵。

大弟說洗碗的時候要先洗阿爸的,再洗盤子,最後洗裝湯的鍋子。他用手指這個,這個,然後那個,嘴唇張得誇張,要特別強調洪小姐是聾子。

但洪小姐習慣把全部放在鐵鍋裡一起泡,安欸好,這樣好。洪小姐提高音量,也怕大弟聽不清。

安欸謀好,這樣不好,會得病。大弟的手像跳街舞的少年人,想把他的意思乘上三倍,但仍然是原來的樣子。洪小姐用手指自己的腦袋,用指甲扒頭皮,意思是扒袋。

倒是大弟的孩子知道她。她都叫他阿寶,和大弟小時候一樣黑黑矮矮的。

幹幹幹!大弟吼了幾聲就坐到藤椅上,洪小姐搶去他手上的鍋子。

阿爸只坐在辦公桌前看飯後新聞,玻璃桌墊映出他的影子,幾十年不變都是中視。他沒有皺眉也沒有噴氣,一身白襯衫端坐在董事長椅上,兩腳像銅像直挺挺的踏在兩格磁磚上,這是他面對噪音的方式。

15:37洪阿麗我和大弟吵架了又一次已讀

15:40林榮彬不理會他已讀

15:40洪阿麗對不理會他已讀

洪小姐每早去市場會經過公所,公所布告欄左邊總是坐著一個自己拔菜來賣的阿婆,洪小姐喜歡光顧,順便下去看租屋的廣告。紅單下面會印上房東的電話,剪成一條一條讓有意的人撕去。洪小姐試著播打號碼,但對方都因為溝通過於費力而放棄。大部分的人也知她是村頭洪老闆的女兒,一個查某人沒家沒業到外頭去,也沒人敢租給她。

15:42洪阿麗會再來這裡嗎路竹已讀

15:44林榮彬那一區已經跑完了可能不會已讀

15:44洪阿麗在哪裡上班已讀

15:46林榮彬高雄已讀

15:57洪阿麗我去過很好玩我妹妹也在高雄上班未讀

推銷員來過之後,她央侄子阿寶幫她辦了一支手機。她突然出現在大弟家門口大叫,阿寶,電信局!

侄子有些遲疑,這個年代還有電信局嗎?她大聲說話的時候嘴角咧得很開,穿過她殷紅的臉頰。

洪小姐花五分鐘穿戴袖套、圍脖、戴上口罩,最後再套進她的紫色全罩安全帽,以時速二十之姿帶著阿寶往大雷達出發。侄子會錯意了,以為她只是要可以寫寫簡訊就好,擅自替她省下行動數據的費用選了零元機。

後來洪小姐又來了一次,手拿一張寫「LIEN」的紙條,這個這個,我要。侄子端詳了一下也是看懂了。

沒網路,侄子雙手一攤,洪小姐聳聳肩,這是啥物?

洪小姐唸不出字的標準音來,侄子幫她全改成手寫輸入。洪小姐細長的食指在揮舞,稜角都頗有秀色。她以往在飼料場上班的時候常抓緊空檔時間寫紙條給隔壁的女工,頭家看到洪小姐咿咿呀呀的在生產線上寫字,雖然心裡很不快,可曾想讓她進辦公室當秘書抄抄書信才不至浪費那樣的筆跡。

拖完地等地板乾的時候,洪小姐坐在門廊上看雲的顏色漸漸變暗。一整日她沒說到幾句話,現在她急急忙忙的加入一堆聯絡人,大多只是住在隔壁的洪二叔、阿雀洪等人。也還有那天來過的推銷員。

訊息:阿寶回路竹否今晚和爺爺吃飯回答

訊息:沒有,和同學打球XD

訊息:不懂XD這個英文

後來她意外發現麥當勞有網路這個東西,所以喜歡吃薯條。那也不算太鄉下,雞舍正熱鬧的時候還曾有兩座戲院,你不會說有兩座戲院的地方是非常庄腳。但後來都倒了,曾經有一段空窗期無聊的孩子無處去。省道旁蓋起了麥當勞後,孩子才又有一個值得嚮往的神奇的地方。

阿爸每天下午四點到五點去公園運動,洪小姐等阿爸揮動雙手的身影消失在路底就牽出小五十。總是遇上不同的工讀生,點餐一陣混亂。麵店、肉攤、菜販老闆都早已知道她要什麼,麻煩少很多。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薯條、雪碧、可樂的台語怎麼講,更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洪小姐的版本。耗費一陣力氣之後,她只單點一些小東西,洪小姐覺得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麥當勞冷氣強,她總是多帶一件外套,選一個靠窗的吧臺位置,像一名城市的上班女子。

15:31林榮彬在做什麼?已讀

15:32洪阿麗喝可樂你寫字我歡喜,你呢?已讀

15:33林榮彬工作最近逼很緊,錢的事已讀

15:35洪阿麗辛苦了平安(附上花朵圖:有苦有甜才是味道,有山有水才是風景)已讀

推銷員說,他大概在四五歲時候才被發現耳聾,她媽媽是不乾淨的人,也可能是和喝酒有關。但還好機器對他來說有用,這是他的幸運。

15:39林榮彬你的幸運呢?未讀

時間一到,洪小姐自動歸位,隔日他們也不延續那天未結束的話。阿爸到厝門口時,洪小姐正拿衛生紙沾水,蹲在門檻上擦一雙淺口紅皮鞋。

阿爸雙手拉著脖子上的毛巾,走向洪小姐,想要說一些什麼,又走了回來只自己喃喃。

紅鞋走過許多地方,皺摺的地方累積一條一條汙垢,洪小姐使盡力氣,越是用力擦越是有白色紙屑。洪小姐嗟嘆唉呀,挑高的天花板也嘆了一聲。

阿爸從綠色的郵箱裡拿出幾本獅子會刊、市政專刊、地政會刊,都是一些免付郵資印刷品,收件人洪齊雄。它們累積在阿爸的辦公桌上,佔據了右邊一大半,早就退休了,阿爸還是照常坐上辦公桌,有時間就會翻開它們。有一些雜誌以前得躲躲藏藏做沒幾期就收了,有一些到現在還按時寄過來。

新的政府推行睦鄰計畫,花了一筆經費整建公園,把掉漆的圍牆、三民主義標語、藍白色牌坊都打成泥灰。獅子鐘也是其中之一。

以往經過公園的人,只要稍微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精神的時針分針,還請洪二叔題了「日新又新」大字,底下嵌落款人洪齊雄。

他把寬鬆的襪子脫掉,摺成小球塞在布鞋裡,走進厝內。洪小姐仍然坐在門檻上,吸飽了氣噘嘴吹紅鞋,黏在上面的細小衛生紙纖維像螞蟻一樣,在這大風中緊抓不放。

阿爸休息了一陣就會去洗澡,洪小姐過去把布鞋裡的襪球收起來,等洗完澡洪小姐也就會把菜都煮好了。

「時間猶原真準。那個鐘。」

天光就要完全離開,只剩一點尾巴在路上跑。洪小姐面朝著狹小的馬路說。

「爸先該吃藥。」

洪小姐已經把日頭傾斜的角度記起來,很少抬頭看時計。等車的時候也一樣,車站天花板的橫樑上懸了一座大大的時鐘,讓人很難不去注意。但她一直眼睜睜的盯看一樣等車的人。車站挑高到兩樓半,和這裡其他建築比顯得寬裕,沒有冷氣也不是太熱。

偶爾,閘門口走出幾個人,那總是在列車停站的幾分鐘之後,有時久久才又走出幾個落單的。洪小姐注意到有些列車上印有ㄅㄆㄇ之類的號誌,卻又不太像。洪小姐看著走出閘口的人越來越少,感覺到了時間,差點就要去找洗衣籃了。

平時此刻她會到午睡的爸的房間門口,收集爸的襪子、四角白內褲、汗衫。再回自己房間,領起洗衣籃的小罩衫、蕾絲內衣褲,一起丟進洗衣機裡。爸的房間不放洗衣籃,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掛在門上的掛勾。灰色的洗衣袋裝爸的東西,白的洗衣袋裝自己的。然後去黃昏市場買一些水果,回來再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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