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原文】
泰安(1)張太華,富吏(2)也。家有狐擾,遣制罔效。陳其狀於州尹(3),尹亦不能為力。時州之東亦有狐居村民家,人共見為一白髮叟。叟與居人通弔問(4),如世人禮。自云行二,都呼為胡二爺。適有諸生謁尹,間道其異。尹為吏策(5),使往問叟。時東村人有作隸者(6),吏訪之,果不誣,因與俱往。即(7)隸家設筵招胡。胡至,揖讓酬酢(8),無異常人。吏告所求。胡曰:「我固悉之,但不能為君效力。僕友人周三,僑居岳廟(9),宜可降伏,當代求之。」吏喜,申謝。胡臨別與吏約,明日張筵於岳廟之東。吏領教。胡果導周至。周虯髯(10)鐵面,服袴褶(11)。飲數行(12),向吏曰:「適胡二弟致尊意,事已盡悉。但此輩實繁有徒(13),不可善諭,難免用武。請即假館(14)君家,微勞所不敢辭。」吏轉念:去一狐,得一狐,是以暴易暴也。游移(15)不敢即應。周已知之,曰:「無畏,我非他比,且與君有喜緣,請勿疑。」吏諾之。周又囑明日偕家人闔戶坐室中,幸勿譁。吏歸,悉遵所教。俄聞庭中攻擊刺鬬(16)之聲,踰時始定。啟關出視,血點點盈階上。墀中(17)有小狐首數枚,大如椀琖(18)焉。又視所除(19)舍,則周危坐其中,拱手笑曰:「蒙重託,妖類已蕩滅矣。」自是館(20)於其家,相見如主客焉。
【白話翻譯】
張太華是泰安人,任職官府中,家境頗為富裕,然而家裡有狐妖作祟,請道士來如何驅趕都沒用。他把這件事告訴知州,知州也無能為力。當時泰安東面也有狐狸居住村民家裡,人們都見到過,是一個白髮老頭。老頭和村裡人們交際應酬,一切應對進退禮節都和世人一樣。他自稱在家中行二,人稱胡二爺。適逢有名秀才來拜見知州,言談間說起這樁奇聞軼事。知州便為張太華出主意,要他前去問胡老頭。那時東村有人在州衙當差,張太華向他打探消息,果然不假,於是和他一同前去,就在衙役家裡置辦酒席宴請胡二爺。胡二爺來到,宴席上應對禮數確實與常人無異,張太華便坦言所求之事。胡二爺說:「我已知此事,只是幫不上您的忙。我的朋友周三,暫住在岳廟,能降伏牠們,我定當代您求助。」張太華很高興,再三致謝。胡二爺臨走前和張太華約定,讓他明天在岳廟東面設筵等待。張太華都照辦了。
第二天,胡二爺果然領著周三前來。周三的鬍鬚鬈曲,臉色鐵灰,一身騎馬打獵的勁裝。酒過數巡,周三對張太華說:「剛才胡二弟把您的意思告訴我,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只是此狐黨羽甚多,無法好言相勸,難免動用武力。請允許我借住您家,這個忙我一定會幫。」張太華轉念一想:趕走一隻狐妖,又來一隻,是以新的惡徒取代舊的惡徒。因而猶豫不決,不敢馬上答應。周三已知他的想法,說:「不用害怕,我與此等狐妖不同,而且與您見面後相談甚歡,請不要懷疑。」張太華答應他。周三又囑咐他明日和全家人一起關上門坐在屋子裡,不要喧譁。
張太華回到家中,遵照周三的吩咐安排妥當。不久便聽到院子裡有打鬥攻擊之聲,好一陣子才安靜下來。開門出去一看,鮮血點點灑滿臺階,臺階上還有好幾個小狐狸頭,像杯碗一般大小。張太華又去探看為周三打掃出的房間,只見周三端坐其中,拱手道:「承蒙您委以重任,妖類已全部消滅。」周三從此住在張家,相見如賓主一般,相處融洽。
【評點原文】
何守奇評點:與前門拒虎,後門進狼者自別。
【評點白話】
周三和那些前門驅虎,後門進狼之人自是有所不同。
【注釋】
(1)泰安:古代州名。今山東省泰安市。
(2)吏:官府中的幕僚。
(3)州尹:知州,一州的長官。
(4)通弔問:往來應酬。
(5)策:出謀劃策。
(6)作隸者:當衙役的人。
(7)即:在。
(8)揖讓:作揖謙讓。為古代賓主相見的禮節。酬酢:筵席中主客互相敬酒。後泛指交際應酬。酢,此處讀作「作」。
(9)岳廟:山東泰山腳下的東嶽廟,又稱岱廟,歷史悠久,主祀東嶽大帝。
(10)虬髯:蜷曲的鬍鬚。虬,讀作「球」。
(11)袴褶:騎士的戰服,上著褶而下服褲。袴,同今「褲」字,脛衣,套褲。是褲的異體字。褶,夾上衣,讀作「席」。
(12)數行:數巡。遍敬在座賓客酒一巡,稱一行。行在此讀作「型」。
(13)實繁有徒:確實有很多黨羽。繁,多。徒,眾,指同黨之人。
(14)假館:借住。
(15)游移:猶豫不決。
(16)鬬:令動物對戰。同今「鬥」字,是鬥的異體字。
(17)墀中:臺階。墀,讀作「持」。
(18)椀:同今「碗」字,是碗的異體字。琖:讀作「展」,玉製的酒杯。
(19)除:清掃。
(20)館:此處當動詞用。留宿,寓居。
【原文】
泰安(1)張太華,富吏(2)也。家有狐擾,遣制罔效。陳其狀於州尹(3),尹亦不能為力。時州之東亦有狐居村民家,人共見為一白髮叟。叟與居人通弔問(4),如世人禮。自云行二,都呼為胡二爺。適有諸生謁尹,間道其異。尹為吏策(5),使往問叟。時東村人有作隸者(6),吏訪之,果不誣,因與俱往。即(7)隸家設筵招胡。胡至,揖讓酬酢(8),無異常人。吏告所求。胡曰:「我固悉之,但不能為君效力。僕友人周三,僑居岳廟(9),宜可降伏,當代求之。」吏喜,申謝。胡臨別與吏約,明日張筵於岳廟之東。吏領教。胡果導周至。周虯髯(10)鐵面,服袴褶(11)。飲數行(12),向吏曰:「適胡二弟致尊意,事已盡悉。但此輩實繁有徒(13),不可善諭,難免用武。請即假館(14)君家,微勞所不敢辭。」吏轉念:去一狐,得一狐,是以暴易暴也。游移(15)不敢即應。周已知之,曰:「無畏,我非他比,且與君有喜緣,請勿疑。」吏諾之。周又囑明日偕家人闔戶坐室中,幸勿譁。吏歸,悉遵所教。俄聞庭中攻擊刺鬬(16)之聲,踰時始定。啟關出視,血點點盈階上。墀中(17)有小狐首數枚,大如椀琖(18)焉。又視所除(19)舍,則周危坐其中,拱手笑曰:「蒙重託,妖類已蕩滅矣。」自是館(20)於其家,相見如主客焉。
【白話翻譯】
張太華是泰安人,任職官府中,家境頗為富裕,然而家裡有狐妖作祟,請道士來如何驅趕都沒用。他把這件事告訴知州,知州也無能為力。當時泰安東面也有狐狸居住村民家裡,人們都見到過,是一個白髮老頭。老頭和村裡人們交際應酬,一切應對進退禮節都和世人一樣。他自稱在家中行二,人稱胡二爺。適逢有名秀才來拜見知州,言談間說起這樁奇聞軼事。知州便為張太華出主意,要他前去問胡老頭。那時東村有人在州衙當差,張太華向他打探消息,果然不假,於是和他一同前去,就在衙役家裡置辦酒席宴請胡二爺。胡二爺來到,宴席上應對禮數確實與常人無異,張太華便坦言所求之事。胡二爺說:「我已知此事,只是幫不上您的忙。我的朋友周三,暫住在岳廟,能降伏牠們,我定當代您求助。」張太華很高興,再三致謝。胡二爺臨走前和張太華約定,讓他明天在岳廟東面設筵等待。張太華都照辦了。
第二天,胡二爺果然領著周三前來。周三的鬍鬚鬈曲,臉色鐵灰,一身騎馬打獵的勁裝。酒過數巡,周三對張太華說:「剛才胡二弟把您的意思告訴我,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只是此狐黨羽甚多,無法好言相勸,難免動用武力。請允許我借住您家,這個忙我一定會幫。」張太華轉念一想:趕走一隻狐妖,又來一隻,是以新的惡徒取代舊的惡徒。因而猶豫不決,不敢馬上答應。周三已知他的想法,說:「不用害怕,我與此等狐妖不同,而且與您見面後相談甚歡,請不要懷疑。」張太華答應他。周三又囑咐他明日和全家人一起關上門坐在屋子裡,不要喧譁。
張太華回到家中,遵照周三的吩咐安排妥當。不久便聽到院子裡有打鬥攻擊之聲,好一陣子才安靜下來。開門出去一看,鮮血點點灑滿臺階,臺階上還有好幾個小狐狸頭,像杯碗一般大小。張太華又去探看為周三打掃出的房間,只見周三端坐其中,拱手道:「承蒙您委以重任,妖類已全部消滅。」周三從此住在張家,相見如賓主一般,相處融洽。
【評點原文】
何守奇評點:與前門拒虎,後門進狼者自別。
【評點白話】
周三和那些前門驅虎,後門進狼之人自是有所不同。
【注釋】
(1)泰安:古代州名。今山東省泰安市。
(2)吏:官府中的幕僚。
(3)州尹:知州,一州的長官。
(4)通弔問:往來應酬。
(5)策:出謀劃策。
(6)作隸者:當衙役的人。
(7)即:在。
(8)揖讓:作揖謙讓。為古代賓主相見的禮節。酬酢:筵席中主客互相敬酒。後泛指交際應酬。酢,此處讀作「作」。
(9)岳廟:山東泰山腳下的東嶽廟,又稱岱廟,歷史悠久,主祀東嶽大帝。
(10)虬髯:蜷曲的鬍鬚。虬,讀作「球」。
(11)袴褶:騎士的戰服,上著褶而下服褲。袴,同今「褲」字,脛衣,套褲。是褲的異體字。褶,夾上衣,讀作「席」。
(12)數行:數巡。遍敬在座賓客酒一巡,稱一行。行在此讀作「型」。
(13)實繁有徒:確實有很多黨羽。繁,多。徒,眾,指同黨之人。
(14)假館:借住。
(15)游移:猶豫不決。
(16)鬬:令動物對戰。同今「鬥」字,是鬥的異體字。
(17)墀中:臺階。墀,讀作「持」。
(18)椀:同今「碗」字,是碗的異體字。琖:讀作「展」,玉製的酒杯。
(19)除:清掃。
(20)館:此處當動詞用。留宿,寓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