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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鶴白事鋪.燃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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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見的逝者

 

明簡儀抵達興安時已經是深夜了。

興安不同於他位於南方的故鄉溫故,連風裡都帶著透骨的涼。從高鐵站出來之後,明簡儀就打了個寒噤,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大衣。

接駁口有不少攬客的計程車司機。明簡儀上了一輛車,司機瞥他一眼問:「沒行李?」

明簡儀老實回答:「沒有。」

「去哪裡?」

明簡儀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直接報出自家店的名字,「長順街十八號。」

司機不多廢話,發動了車子。

車子很快就到了長順街。這一帶不是什麼繁華地界,就算是天天走街串巷的計程車司機也對這裡不甚熟絡。眼看前面就是目的地,司機心裡默數著門牌號,抬頭駛過一個轉角,車速卻明顯放緩了許多。

他遠遠看見長順街十八號的門口掛著一對亮眼的燈籠。現在這個年頭已經很少有人在大門口掛燈籠了,就算是掛,十有八九掛的也是紅燈籠。可這家掛的,是白燈籠。

那是間不小的店面,裝潢用的是舊式風格,連招牌都是木頭牌匾。大門兩側堆滿了挽聯花圈、紙人紙馬、黃旗白幡,門楣上掛的是一塊藍底白字的匾額,上寫五個大字──「西鶴白事鋪。

如果只是這樣,倒還不至於嚇人。可司機分明看見,那間白事鋪子是開著門的。

不光開著門,還向外透著光,亮得能讓他看清門口紙人呆滯的眉眼。

這間白事鋪竟在晚上開門營業!

白事鋪晚上不能開門,這是慣例。司機曾經聽說過白事鋪接待了半夜來買棺材的客人,到了白天卻發現客人給的銀子變成了錫紙元寶的可怕故事。這行本就容易招惹陰氣,按照規矩,白事鋪至多能開到下午六點。更講究的,一過四點便要閉門謝客。眼看這已經到了午夜十二點,這邪性鋪子的門竟還大敞四開。

司機不由得從後視鏡裡偷瞟了明簡儀一眼。剛才他就覺得蹊蹺,從高鐵站出來的人一般都是長途旅行,哪個乘客手裡不得拿上幾件行李?可他載的這位客人不光兩手空空,還在大半夜讓自己載他到一個這麼個邪門的地方。

他的冷汗流到了後脖頸。

明簡儀也吃了一驚。他家老爺子雖說是愛錢又摳門,但也從未苛求過手下的分店深夜加班。這行規矩多,就算是他了解甚少,也覺得自家店鋪半夜開張事有蹊蹺。

「西鶴白事鋪」是他家的生意。殯葬行業能做到全國連鎖的不多,「西鶴白事鋪」算是其中一個。

常有人說,賺死人錢損陰德,容易絕後。這話險些應了驗。明老爺子年過五旬才得了明簡儀這個獨子。原本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可這老了才得來的寶貝一出生就沒讓家裡人安穩過。明簡儀不光從小就是體弱多病,還是個倒楣蛋,成天不是掉進水池就是街上走丟,還有一次讓歹徒綁架,險些就被撕票。老爺子不知得了哪個高人的指點,決定將年幼的明簡儀送出國去留學──國外是上帝的地盤,閻王爺的手沒那麼長,伸不到西洋。

直到前些日子明簡儀學成,他才重新回到家鄉。

大概是老爺子對於「絕後」的恐懼實在太深,他還沒待兩天,老爺子就開始安排他相親。明簡儀想盡了各種辦法推辭,可還是拗不過老爺子。眼看明天老爺子要直接把他綁去見王小姐,他只能連夜跑路,連行李都顧不上帶。

至於為什麼來興安──所有店裡,只有最北邊的興安分店離溫故最遠。天高皇帝遠,他家那個有老寒腿的老爺子追不到這裡來。

既然來了,就得找個落腳的地方,首選當然是自家分店。不過明簡儀並未事先和興安分店打招呼,大老闆是老爺子不是他,分店不會和他一條心,八成會提前向老爺子通風報信。

這趟旅程還算順利,只是沒想到目的地都近在眼前了,司機卻被嚇破了膽。明簡儀也不好意思多難為他,「車就停在這裡吧。」

司機長舒一口氣。付完錢後,明簡儀下了車。他雙腳才落地,車子就一腳油門跑得沒了影。

大概是門口的動靜驚擾了屋裡的人,西鶴白事鋪的大門裡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的頭髮收拾得很俐落,身上穿著一件呢料的西裝馬甲背心,外加一件乾淨的白襯衫和一條妥帖收好的領帶,和這古樸的店鋪有些格格不入。

來人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燈籠上描繪著南斗六星的圖案,周身剔透。明簡儀第一眼以為那是個玻璃燈罩,可那盞燈的燈身又泛著微微的黃色,不像是清透的玻璃。

那人微笑著問明簡儀:「客人想買點什麼?」

明簡儀連忙解釋:「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叫明簡儀,是……」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向面前這個人解釋自己的身分。分店的人認得他家老爺子,未必能認得他。他深夜唐突來訪,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疑。

那人卻了然點頭,「少東家。」

明簡儀頗感意外,「你認得我?」

那人仍舊微笑,「老東家對我很照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諸璣衡,是興安分店的總經理。」

明簡儀又感詫異。他家老爺子是個守舊的人,萬事都愛依著老規矩來,公司的管理層大多也是年齡偏大的穩健派。可眼前的這個人,無論是聽聲音還是看樣貌,至多只有二十歲出頭,看起來和自己年齡相仿。剛才明簡儀還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員工,沒想到他家老爺子竟然捨得把分店全權託付給這麼個年輕人。

諸璣衡似乎並不在意明簡儀的詫異。他笑咪咪地邀請明簡儀進店。

店裡倒是和其他分店沒多大差別,地面上放的是棺材、紙紮一類的大件貨物,展示櫃裡擺的則是香燭、爐鼎之類的精巧物品。店鋪一隅放著木椅、茶几,諸璣衡招呼明簡儀這裡小坐。

藉著屋裡明亮的燈光,明簡儀終於看清了諸璣衡的長相。那是一張生得極好的面龐,與他自己那張清湯寡水的臉完全不一樣。

諸璣衡踱步時腰背也挺得筆直,舉手投足間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優雅作派。他為冷得發抖的明簡儀倒了一杯熱茶,明簡儀道謝後接了過來。一杯熱茶下了肚,明簡儀還是好奇,「諸先生,怎麼這大半夜的,店裡還沒關門?」

諸璣衡為他續水,「不關門,自然是要做生意。」

明簡儀又問:「大半夜還有人來買棺材、紙錢?」

諸璣衡仍是微笑,「這鋪子裡賣的,不只是棺材、紙錢。」

明簡儀沒聽明白,「那還能賣什麼?」

諸璣衡卻話鋒一轉,問:「少東家有沒有想要見到的已逝之人?在這裡就可以見到。」

明簡儀一愣,「你可真會開玩笑。」

這時門口再次有腳步聲響起。明簡儀和諸璣衡抬頭向門口望去,看到一個女人摸索著門口走了進來。

女人頂著一頭略顯蓬亂的卷髮,生有皺紋的臉上浮現著疲倦,即便她用了厚重的脂粉和唇膏也遮不住這份不可逆轉的老態。她拎著一個略顯老舊的小手提包,穿著一身印了廉價花紋的暗紫色旗袍,旗袍的開衩幾乎高到胯間,一走動就能隱約看到白花花的大腿。

從她的衣著和妝容來看,這應當是個才下班的風塵女。她瞇著眼,似乎看不清夜間的事物。直到完全走到明亮的燈光下,她才完全睜開了眼睛。

諸璣衡並沒覺得這樣的客人深夜來訪有什麼不妥。見到有人來,他立即轉身禮貌招待:「客人需要點什麼?」

女人的回答讓明簡儀顫了一下,「你能讓死人活過來。」

她說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明簡儀不可置信地望向諸璣衡,後者仍舊神色如常。諸璣衡微笑點頭,「是。」

明簡儀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覺得眼前的這兩個人是在合夥起來捉弄自己,可偏偏諸璣衡的表情又很認真,「但讓逝者復生是有條件的。想要見到已經去世的人,需要遵循以下三條規則。」

他不急不緩地解釋著。

「第一,需要提供逝者身體的一部分。」

「第二,交易只能進行一次。」

「第三,需支付三年壽命,而您想見到的逝者則會復活三分鐘。」

明簡儀覺得離譜,他可沒聽說過自家公司還經營著這麼搞笑的業務。但是眼下不光諸璣衡說得認真,那個女人聽得也認真。諸璣衡說完,她便點了點頭,「明白,很久之前,你就向我講述過規則。」

諸璣衡上下打量她一眼,仍是禮貌微笑,「抱歉,時隔太久,您的容貌發生了一些變化。您是安紅玫女士?」

「對。」女人略一點頭,又補了一句,「你倒是一直沒有變過。」

說著,她從自己的手提包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諸璣衡,「明天上午十點,來這個地方,到時候請你來復活他。」

諸璣衡畢恭畢敬地接過了那張紙條,安紅玫便離開了店鋪。

明簡儀眼看著諸璣衡把她送出門外,忍不住問起了諸璣衡:「開什麼玩笑。你是天王老子,能生死人肉白骨?」

「不信的話,少東家親自實驗一下便是了。」諸璣衡反問他:「少東家有沒有想見的已逝之人?」

「算了吧。」明簡儀壓根不信,「三年壽命只能換三分鐘見面,划不來。」

「是啊,怎麼想都划不來,可偏偏就是有人覺得值得。」

諸璣衡仍舊禮貌地笑著。

「少東家,時間不早了,我帶您去樓上休息吧。」

 

***

 

明簡儀當然不會相信從諸璣衡嘴裡說出來的那些離譜事。

諸璣衡不論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人,遵照著人類一日三餐的作息規律,按部就班地生活著。一大早起來,明簡儀就看到諸璣衡已經在餐廳的桌子上預備好了兩份早餐。一份是牛奶加貝果的組合,是標準的西式早餐;另一份則是蝦餃、馬蹄糕和叉燒包的搭配,是典型的溫故式傳統早點。

看到明簡儀起床了,諸璣衡便問他:「少東家想吃哪一份?」

西鶴白事鋪興安分店共有兩層,樓下是營業場所,樓上則留作諸璣衡的住處。諸璣衡把樓上收拾得井井有條,明簡儀在客房住得很舒服。

安睡一晚之後,諸璣衡早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明簡儀是溫故人,又常年在國外生活,諸璣衡便依著他的口味準備了這樣兩份早餐。

明簡儀道了謝,選了那幾碟裝在小瓷盤裡的精緻點心。他在國外多年,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些家鄉味。在家裡短短住了一天沒吃到,倒在這裡遇到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老爺子為什麼敢把興安分店交給這麼一個年輕人了。諸璣衡雖然樣貌年輕,可做起事來滴水不漏,無端地讓人安心。

話雖這麼說,但明簡儀仍然對諸璣衡昨天晚上說過的話耿耿於懷,「昨天你說的可以讓死人復活,我想去看看。」

他倒是想看看諸璣衡要怎麼收場。

諸璣衡神色如常,「少東家想看,可以和我一起去。」

他說到做到,真的帶了明簡儀去赴安紅玫的約。出門之前,他帶上了明簡儀昨天晚上見到的那盞燈籠。明簡儀覺得奇怪,「大白天的,你帶燈籠幹什麼?」

諸璣衡也不急著解釋,「到時候少東家就知道了」。

明簡儀不由得多看了那盞燈籠一眼。那是一盞結構很簡單的燈籠,從頂端的開口能一眼望到裡面。裡面既無蠟燭,也沒燈油,甚至連一根燈芯都沒有,看起來只是一個單純的擺設。

 

安紅玫給的地址是一間婚慶樓。才到門口,明簡儀就看到了豎在門口的立牌:「歡迎蒞臨李陽先生和盧珊珊小姐的婚宴。

婚宴場地布置得很是氣派,厚實的紅絲絨毯鋪成一條長長的路,引導賓客前往布置考究的接待廳。接待廳裡早已站滿了賓客,明簡儀掃了一圈也沒發現昨天晚上見過的安紅玫。諸璣衡拿出紙條來,按照上面寫著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安紅玫在電話裡對諸璣衡說:「我看見你們了。你們回頭,我在角落。」

諸璣衡回頭,明簡儀也跟著他回了頭。安紅玫果然正在遠處向他們招手。今天的她看起來和昨天很不同,看得出她用心打理了自己的一頭卷髮,略顯浮腫的圓臉上卻沒有化妝,身上則穿了一條紅裙子。裙子的顏色雖鮮豔,可款式樸素,倒顯得她整個人有些笨拙土氣。她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瓷瓶,「這是他的骨灰。」

諸璣衡不虧是專業的白事專家。看到骨灰之後,他立馬恭敬起來,向著那個小小的瓷瓶略鞠一躬。明簡儀見了,也連忙學著諸璣衡的樣子匆忙鞠了一躬。

躬是鞠了,可他還是忍不住要插嘴:「在別人家的婚禮上復活死人,這不合適吧?」

「沒有『別人』。」安紅玫說,「新娘是我的女兒,也是要被復活的那個人的女兒。」

話剛說完,另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便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親家,妳怎麼還站這裡呢?和我一起去接待客人啊。」

安紅玫臉上有些侷促,她連忙推託,「我就不去了吧……」

那個女人直接把她推向人群,「哎呀,女兒結婚,做媽的哪能不露面。」

安紅玫實在推辭不過,只能被擁著走了過去。她回頭對諸璣衡和明簡儀叮囑:「兩位先去小坐,待會我去找你們。」

諸璣衡和明簡儀只能照做。他們混在新郎和新娘的親友當中,幸好來的人不少,誰也認不出來他們只是兩個陌生人。

「……這婚禮真氣派。新娘真是找了戶好人家,不光新郎疼她,公公、婆婆也疼她。婚禮策劃還找了這間善緣婚慶樓,誰不知道這裡出了名的貴?也不知道這場婚禮花了多少錢。」

明簡儀身後正好有三個人聚在一起閒聊。他聽到後不由得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新娘子漂亮,人也好,就是家裡窮點。」

「窮不要緊,可是她那個媽……」

說話的人把聲音壓低了:「她媽可不是正經女人,聽說在夜總會做陪酒女。」

另一個人古怪地笑了一聲,「陪酒女算什麼?我聽說,當年她老公病危,是她親手簽了放棄搶救的同意書,還有人說她老公根本就是她親手害死的,就是為了巨額死亡賠償……」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驚得明簡儀側過身去。閒聊的三人看見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立馬訕訕地散去了。

明簡儀用手肘頂了頂諸璣衡,「你聽到沒,他們說安紅玫害死了自己的老公。」

諸璣衡點頭,「聽到了。」

明簡儀還沒習慣諸璣衡無論遇到什麼都處變不驚的性格,「你給點反應好不好。」

「少東家,我是生意人。」諸璣衡仍舊微笑,「客人想要什麼,我便給什麼。至於她是好人還是壞人,我沒有分辨的本事。」

明簡儀本想說些什麼,但隨後只是聳了聳肩。原本他想質問諸璣衡如果那些人說的都是真的,那他豈不是在幫凶手復活受害者。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認真,畢竟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諸璣衡真的能起死回生。

 

沒過多久,賓客便到齊落坐了。明簡儀遠遠地看著安紅玫和親家母一起招呼著親友,她似乎和大家都不熟絡,臉上一直掛著侷促的笑容,想趁著大家不注意往後靠,卻被親家母一次次拉到最前面。

也有人悄聲在座位上交頭接耳,微妙的眼神一次次在安紅玫身上掃過。看來她名聲不好已經是公開的祕密。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這些賓客,安紅玫終於得以脫身。她看了看大廳裡的掛鐘,然後快步走到諸璣衡身邊,把他和明簡儀拉到了舞臺的側面。

舞臺的側面沒有人,只堆放著一些裝飾大廳後剩下的氣球和彩帶。安紅玫把他們帶到這裡,然後指了指那面快要指向十點鐘的掛鐘。

「十點鐘整,司儀會讓新娘準時出場。」安紅玫說,「我希望你能在九點五十八分讓他回來。」

諸璣衡微笑點頭,他舉起了那盞燈籠,「請您把他留在世上的痕跡放進燈籠。」

安紅玫聽罷從包裡拿出了那個小瓷瓶,小心地往掌心裡傾倒了一些灰白色的齏粉。接著她用手指捏起那些粉末,輕輕地撒到燈籠中。

下一瞬間,明簡儀睜大了眼睛。他看到燈籠竟在撒入骨灰後亮了起來。

他之前親眼看過那盞燈籠的內部,裡面分明空無一物,沒有燈泡、沒有蠟燭、沒有燈油,甚至連一根燈芯都沒有,可燈籠卻真真切切地亮了,散發出不同於火焰的白色的、沒有溫度的清冷光輝。

諸璣衡忽然問了安紅玫一句:「您聽說過走馬燈嗎?」

安紅玫搖了搖頭。

「據說人在死亡的那一瞬間,會回看到自己一生中那些重要的時刻,就像走馬燈一樣。那是生與死的分界線。」諸璣衡將那盞燈籠提高了一些,青白色的冷光映照著安紅玫的臉龐,「您想見的人回到這裡時,會再次經過那條分界線。這樣一來,您就能看到於他來說最為重要的那些瞬間。」

安紅玫愣愣地看了看諸璣衡和明簡儀,又轉頭望向那盞燈籠。燈籠發出冷白色光芒並不刺眼,可她望著望著,眼眶卻變得有些濕潤。

因為她看到燈籠上真的映出了畫面。那是她的亡夫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時刻,而那些時刻無一例外,都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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