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誓言改命運 永新三十三年,正是酷暑時分,烈日炙烤著大地,距離京城約半日路程的一處小院裡,溫如蓁卻覺得全身發冷,整個人虛弱無力地倒在桌邊。 她今年不過二十二歲,竟然就要赴黃泉了。 溫如蓁顫抖著手擦去唇邊的血,可下一瞬便又咳了起來,隨著身體的震動,黑色血液再度順著唇角流了下來,染髒了身上的衣裳。 但哪怕看起來有些狼狽,她膚如凝脂的臉仍舊昳麗,反而因那抹異色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風情。 廖順滎站在一旁,眼神有些侷促不安,但馬上又堅定起來,冷冷地道:「如蓁,妳別怨我,要怪就怪妳不知收斂,好好的廖家婦不做硬要去尋岳父岳母的死因,妳可知妳的行為是要置我們家於萬劫不復之地?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妳自找的。」 溫如蓁神色不變,只有眼中露出一抹嘲諷,這種顛倒是非黑白的話他也說得出來,不愧是廖氏的遠房姪子,兩人簡直一丘之貉,都是壞胚子! 「我問妳,這件事妳還告訴過誰?」 溫如蓁當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地道:「廖順滎,跟你這種無恥小人多說一個字,都是對我的侮辱。」 下一瞬她猛地皺起眉頭,劇烈的疼痛讓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想叫喊卻發不出聲音,雙唇一張一闔間不斷吐出黑色血液,在地上痛苦掙扎著。 廖順滎原本被她不屑的態度激怒,想好好教訓她一頓,看到她這副狼狽樣又覺得十分痛快,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欣賞起來。 「妳再嘴硬也只有現在了,待會兒有妳苦頭吃。」他冷哼一聲。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和溫如蓁差不多年紀的女子款款走了進來。 她先是用衣袖掩住口鼻,很是嫌棄地瞥了溫如蓁一眼,接著逕自上前挽住廖順滎的手臂,嬌滴滴地道:「表哥,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玩嗎,怎麼在這女人房裡待這麼久,你不會是捨不得了吧?」 聞言,溫如蓁猛地抬起頭,一雙烏黑的眼眸充滿了憤怒,「下賤……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突然站起來朝兩人撞了過去,速度又快又猛,廖順滎和女子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被狠狠撞倒在地。 溫如蓁一雙眼睛泛著怒氣伸手用力撓向女子的臉,女子瞬間捂著臉尖叫起來,再也沒了剛剛的囂張氣焰。 「凝兒!」廖順滎見女子臉上被抓出幾道血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忙伸手去攔還想再撲上去的溫如蓁。 溫如蓁到底已經中毒,輕而易舉就被架住了胳膊,她恨恨張嘴咬了廖順滎一口,疼得他用力把人甩到地上。 孫凝兒還在尖叫,一邊叫一邊大聲罵道:「表哥!那賤人弄傷了我的臉,我的臉!」 廖順滎抬起溫如蓁的臉狠賞了幾巴掌,而後來到孫凝兒身邊,將其抱在懷裡輕聲安撫。「凝兒別怕,我在這兒呢!」 因為剛才的劇烈動作,加速了體內的毒素蔓延,溫如蓁這次不只是吐血,連眼睛耳朵鼻子也都相繼流出黑血,模樣十分可怖,尤其她即便躺在地上無力爬起,仍舊惡狠狠地瞪著這對狗男女。 嫁到廖家她便知道廖順滎有個表妹暫住在他家,她和廖順滎成親一個月後,孫凝兒說家裡幫她定了一門親事要回老家備嫁,那時她還熱心地送了好些添妝,想著讓孫凝兒風風光光出嫁,沒想到這兩人早就暗通款曲。 廖順滎被溫如蓁的眼神看得心驚,嚥了嚥唾沫別開眼不敢再看,倒是孫凝兒臉上全無懼怕之色,反倒神情陰沉地睥睨著溫如蓁,恨不得這個搶走她丈夫的女人死得再痛苦一點。 當初她和表哥本來已經論及婚嫁,卻因為廖氏許了重利,讓她只能成為無名無分的外室,即便心裡清楚溫如蓁不過是個被耍得團團轉的蠢貨,但沒有哪個女人被搶了正妻之位還能不恨的。 心頭之恨難消,孫凝兒走過去用力踢了溫如蓁兩下,見她疼得滾了一圈,這才稍微解氣。 「別生氣了,我待會就找大夫來幫妳看臉,再去尋最好的美容膏給妳擦,絕對不會留疤。妳現在得隨時保持好心情,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才會健康成長。」廖順滎上前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在她肚子上輕撫了撫。 溫如蓁看著他們恩愛非常的模樣,實在覺得自己傻得可憐,她的一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你做什麼?你怎麼可以隨意闖進別人家——」 房門再度被用力推開,幾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其中領頭者身上的強烈氣勢任誰都難以忽視。 溫如蓁努力抬眼看向門口,卻因為背光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她眼中所見越來越朦朧,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直至消失。 廖順滎認得這個人,當場臉色大變,「景陽侯世子怎麼會來這裡?」 季文燁看見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溫如蓁,目眥盡裂地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廖順滎定了定神,隨便編了個理由就想把人打發走,「內子突發惡疾,不幸過世。」 「好一個突發惡疾。」季文燁眼神猶如淬了冰一般,上前舉止輕柔地抱起溫如蓁的屍體,拿出帕子替她擦拭血汙。「廖順滎,你當本世子眼瞎嗎?」 「表哥,這位……怎麼好像對姊姊不一般?」孫凝兒到了這個時候都不忘敗壞溫如蓁的名譽。 廖順滎聽了這話不由得瞇起眼,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季文燁過去跟溫如蓁的確是有過一段婚約。 「世子,你這般抱著我的夫人,恐怕於禮不合吧。」他語帶威脅,「此事若是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 季文燁冷哼一聲,語氣帶著殺意,「那也得你有命說出去。」 廖順滎聽出不對勁,「你什麼意思?」 季文燁懶得和將死之人廢話,淡淡吩咐了一聲,「廖順滎孫凝兒預謀殺人,被本世子抓了現行,然此二人不肯束手就擒,激烈反抗之下只能就地正法,聽明白了嗎?」 跟隨他而來的侍衛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朝著廖順滎和孫凝兒逼近,三兩下就將人控制住。 孫凝兒只是個後宅婦人,哪裡見識過這等陣仗,驚慌地扯住廖順滎的袖子,「表哥,你快想想辦法啊!」 廖順滎也大吃一驚,沒想到季文燁張嘴就要他們的命。「你敢!朝廷命官罔顧法紀動用私刑,你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 「她都不在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季文燁眸底閃過哀傷,再抬頭時又變得狠戾,吩咐帶來的護衛,「給我搜,我要知道她中了什麼毒。」 其餘護衛開始搜索,其中一人在桌上發現一瓶酒,拿起來聞了聞後立刻皺起眉頭,回身稟報,「世子,是鴆毒。」 「證據確鑿,你還想堅持她是突發惡疾?」季文燁冷笑出聲,抱著溫如蓁屍體的手緊了緊。 她死前該有多痛苦啊,明明那麼怕痛的一個人……他心如刀割,痛得幾乎要窒息。 廖順滎臉色鐵青,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這是我的女人,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你管得著嗎?」 季文燁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嘴上問著護衛,「酒還有剩嗎?」 護衛點點頭,「還有半壺左右的量。」 「給他們灌下去,她遭受過的痛苦,我要他們也感受一遍。」季文燁面無表情地下了命令。 他的話自然無人敢違抗,侍衛手腳俐落地箝住廖順滎和孫凝兒的嘴,三下五除二把酒灌了進去。 兩人很快痛得在地上打滾,最終面目猙獰地死去。 季文燁冷眼看完這一切,抱著溫如蓁的屍體站了起來,低頭看了她一眼,腦海中閃過她曾經鮮活的樣子,心一沉,不由得冷哼了一聲,「當初若是跟我成親的話,又豈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他沒再逗留,直接走了出去。 沒有人看見他身旁跟了一道白影,正是剛剛從軀體脫離出來的溫如蓁。 溫如蓁一臉懵,她剛睜眼就發現房裡有很多人,廖順滎和孫凝兒還死了,尚在消化這個消息,又看見自己的屍體被個看不清面貌的男人抱走。 雖然已經沒有知覺,但被一個陌生男子抱在懷裡仍舊讓溫如蓁感覺有些不自在,她飄到季文燁身旁努力想看清他的長相,可無論距離遠近,他的臉依舊是一片模糊,像團煙霧似的。 溫如蓁倍感疑惑地蹙起眉頭,卻只能盡力記住男人的身形,同時還注意到他繫著一個陳舊的荷包,上頭的紋路並不特別,卻莫名讓她覺得熟悉。 一路上溫如蓁很確定那些護衛叫了這個男人,她卻聽不見他們說啥,明明其他話語都很清晰,唯獨牽扯到這人的身分時就會被消去聲音。 這男人的聲音聽著也很奇怪,男不男女不女,時而尖細時而低沉,根本不像人類能發出來的,偏偏其他人的聲音又都很正常,只有這個男人她看不清也聽不準確。 今日是個大晴天,炙熱的陽光烤著大地,季文燁卻彷彿感覺不到一般,抱著溫如蓁翻身上馬,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就這麼快馬加鞭進了城。 京城內除非戰事急報不得策馬疾馳,守城門的士兵原本想攔,但在看清來人是誰後立即噤聲,主動退到一邊。 季文燁一路奔馳到一條無人的巷子,一看就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側門,他沒停歇,直接讓馬跑了進去。 周圍是兩排樹木,每一棵都枝繁葉茂,形成了一個極其涼爽的林蔭大道,若要換成平時溫如蓁可能會被此處的景色所吸引,但現在她一顆心卻全撲在自己究竟會被帶去哪裡,對其他事情毫不關心,只一心一意望著馬背上。 季文燁來到自己所住的尚竹院前翻身下馬,將溫如蓁抱回了自己的寢房。 「唉,老大也真是可憐,還是去晚了一步。」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溫如蓁朝四周望了望卻沒見到人影,那人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喳喳個沒完。 「那幫溫二姑娘調查的人驚動了大理寺,老大知道後驚覺溫二姑娘有危險,趕緊去救卻來不及……情種,真真是個情種,我佩服老大的癡心,但絕對不想變成他……哎喲!我又沒說錯,幹麼打我?」 溫如蓁探頭探腦好一會兒,突然福至心靈般抬起頭,在一棵大樹上發現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正抱著頭,看來話就是他說的。 不過溫如蓁現在也顧不得他是什麼意思了,她迅速飄進屋子,剛好看到季文燁把自己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 他盯著看了半晌,才試探地伸出手觸碰她逐漸變得冰冷的手,低低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聲音低啞,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懊惱,溫如蓁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可惜仍舊是一片模糊,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人有幾分熟悉。 季文燁指尖拂過溫如蓁的臉,突然嗤笑一聲,「下輩子放聰明點,別再輕易相信他人,到最後連自己都護不住。」 最後一聲近乎低喃,溫如蓁卻聽清了,她臉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眼睛也莫名有些發酸。 是啊,她這一生過得渾渾噩噩、善惡不分,不僅認賊作父,唯一的手足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想到這裡,溫如蓁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說不清是恨自己多一些還是恨溫家二房多一些,只想著如果能夠重來一世,她必不會再活得這麼糊塗。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念頭太過強烈,下一瞬溫如蓁感覺身體猛地飛了起來,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頭暈暈沉沉的,似乎有千斤那般重,溫如蓁清晰感覺到有人把濡濕的帕子放在她的額頭上,動作十分輕柔。 「怎麼辦,姑娘到現在都沒還退熱,要不要再去請一次大夫?」 充滿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起來有些熟悉,讓溫如蓁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也好,那妳待會去跟二夫人請示一下,再去柳記買些金絲糖回來,姑娘每回生病吃什麼都沒味道,唯獨這金絲糖能入口。」 另一道聲音傳來,軟軟糯糯甚是好聽,這麼理解她喜好的人除了春杏不作他想。 她出身益昌伯府,是長房唯一的嫡女,父親溫宗渤是伯爺也是威震四方的大將軍,即便以蠻橫著稱的西桓國聽到他的名號都要抖上三抖。 母親葉氏乃將軍府千金,從小承襲家風,永新帝還破例授予她官職,讓她能跟父親一同鎮守邊關,堪稱巾幗不讓鬚眉的典範。 可惜兩人在一次戰役中雙雙戰死,只留下尚且年幼的她和哥哥溫如琮,由二叔溫宗泓和二嬸廖氏撫養長大,永新帝還讓溫宗泓承襲了益昌伯的爵位。 溫宗泓和廖氏待他們兄妹極好,好到有段時間連親生子女都會嫉妒,她也一直心存感激,全心全意信任著他們,以為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家人,沒想到那家子都是吐著信子的毒蛇。 祖父在世時曾幫她定了一門親事,對象是景陽侯世子季文燁,然而廖氏和其女溫如芊不時在她面前說什麼季文燁的後院不可能只有她一人,怕她承受不了後宅爭鬥,那副懇切又擔憂的樣子把她感動得不行。 溫如蓁閉了閉眼,只覺得當年的自己無比可笑,那個時候的她根本沒意識到她們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為了讓她與景陽侯府退親,最諷刺的是她還真的傻傻照辦,拒絕季文燁嫁給廖順滎。 廖氏把廖順滎誇得好似天上有地上無,說他天資聰穎是讀書的料,只是時運不濟才考不上科舉,事實是別說飽讀詩書了,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說他家裡環境單純,只有一個身體不好的母親,這點倒是沒錯,但沒講的是那個老太太慣會折磨人,吃喝拉撒都要她負責,她的丫鬟若想幫忙就會遭到責罵,不罵到狗血淋頭不罷休。 「姑娘這次落水可是遭了大罪,大夫都說可能會落下宮寒的後遺症,這可怎麼辦?」春杏語氣滿是擔憂,怕擾了溫如蓁,聲音還壓得低低的。 溫如蓁很是懷念地聽著春杏的聲音,同時內心升起愧疚。 進了廖家門的兩個月後,廖順滎的母親崔氏說娘家親戚的兒子來信,表示婚禮那天瞧見春杏後就難以忘懷,特意寫信來求娶。 說實話她並不想同意,畢竟崔氏的老家遠在青州,一旦嫁過去兩人不知道何時能再見面,這幾個丫鬟從小和她一起長大,情誼比一般主僕深多了,說是姊妹都不為過,自然捨不得分開。 她鼓起勇氣委婉拒絕,崔氏嘴上倒沒說什麼,可接下來幾天對她的態度都是淡淡的,她那時只想討婆母歡心,最終還是因受不住冷待而答應,即便春杏求到她面前說不願嫁她也沒有鬆口,只多送了點嫁妝就把人送走,從此以後她便再也沒有看過春杏。 「春杏姊姊,妳別擔心了,大夫說了只要好好調養,姑娘會好起來的。」夏槿輕聲勸慰,隨即又嘆了口氣。「雖說去請示二老爺那邊都會同意,可姑娘病了這麼久,也沒見他們來探望。」 春杏沉默了下,有些遲疑地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二老爺他們待姑娘好似乎只是在外人面前,而不是發自內心,有幾次我想跟姑娘說這件事,但妳也知道姑娘對二房有多信任,我若是說出來姑娘不但不會信,反而會罵我搬弄是非……」 「不如我來說吧,我一向心直口快,姑娘只會斥責我口無遮攔,不會怎麼樣的。」夏槿自告奮勇。 溫如蓁眼皮顫了兩下,她記得夏槿確實跟她說過二房有問題,但那時她完全被蒙蔽了雙眼,根本沒有把夏槿的話放在心上,沒幾天夏槿就犯了錯被發賣,是四個大丫鬟中唯一沒有跟隨她到廖家的人。 不過夏槿雖然說話直,但也只是在她面前,到了外頭仍記得要謹言慎行,然而那次卻說她以下犯上,對主子出言不遜,現在想想倒是有些蹊蹺。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隨著珠簾輕晃,一個清脆乾淨的聲音說道:「姑娘退熱了沒有?」 「還沒呢,我剛想讓夏槿再去請一次大夫。」春杏說著說著發現了不對勁,「妳不是去領膳食嗎,怎麼手裡沒提東西?」 「領是領到了,不過今天去得晚,天氣又漸漸變冷,吃食拿回來都有些涼了,我就先讓冬茗拿去小廚房加熱,姑娘還病著,可不能吃那些生冷的東西。」秋蓼皺了皺眉繼續道:「以往不論什麼時候去廚房都有新鮮熱的,現在卻這般不上心,改天請姑娘告訴二夫人,整治整治那幾個憊懶的傢伙。」 夏槿才剛聽完春杏的猜測,聞言嘴裡忍不住小聲嘀咕,「依我看就是針對姑娘吧,這要是換成大姑娘院裡的人去,看他們還敢不敢這麼做。」 春杏皺眉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下頭,夏槿便閉口不言了。 溫如蓁終於開始覺得奇怪,她不是死了嗎,為何還能夢到以前的事情? 秋蓼和冬茗都會點武功,是她的母親葉氏手把手教出來的,可惜比一般丫鬟多點技能又如何,最終還是被她這個愚蠢至極的主子斷送了一生。 自春杏之後,廖順滎很快將她底下的其他丫鬟或發賣或嫁人,不僅完全沒經過她的同意也未曾告訴過她,只有事後告知以及輕飄飄解釋一句「家裡養不起這麼多人」便算完了。 她曾寫信回去跟廖氏訴苦,剛開始他們還會回信安慰個幾句,後面乾脆撕掉了偽裝,派人來斥責她出嫁了還不安分,那時的驚愕與不敢置信她至今都無法忘記。 秋蓼湊近床邊看了一眼,隨口問道:「我剛才看碧荷出去了,妳們有吩咐她做事?」 春杏和夏槿對視一眼,動作一致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