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說，我快死了？」
「是的，宿主。」
宴會廳一角，葉滿叉蛋糕的手停下來。
下一秒，他迅速把蛋糕塞進嘴裡，囫圇著用力吞下去，仰著一張白淨漂亮的臉，衝著那道聲音問：「為什麼？」
葉滿前不久才被池家認回來。
京市豪門池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池雁，二兒子池玨，都是京市豪門圈子裡這一代的領軍人物，結果池二少陰差陽錯被發現不是池家的親生兒子，往前一查才發現當年竟還有一檔子抱錯孩子的事。
以池家的身分背景，徵信社辦事效率極高地找到了葉滿──池家流落在外的真少爺──順帶也把葉滿從小到大的經歷全查了個底朝天。
葉滿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他養母早亡，養父是個嗜酒家暴的賭鬼，欠了一屁股債跑了，留下年少的葉滿獨自面對上門追債的人，迫不得已，他小小年紀便輟了學，打工還債。
抱錯這事在池家這樣的人家眼裡很好解決。
池玨被當成親兒子養了這麼多年，培養得出類拔萃，感情也深厚，池家自然不會放棄他；葉滿是親生的，也不能眼看著他一直流落在外過苦日子，兩個孩子池家都要，不外乎是多個兒子，家裡又不是養不起，算不得什麼事。
唯一難在財產問題。
池父提早把池雁、池玨叫到書房裡說清楚了，說葉滿這孩子的履歷往這一放就知道擔不了大事。該給他的那份，家裡不會少了他，夠他一輩子做個閒散二世祖，再多的就不用想了，一張張協議書、文件簽下來，早早杜絕了可能存在的家產爭奪戰，也安了池玨的心。
池家辦事效率極高，從找到葉滿、到拍板決定、到把葉滿接回池家，總共沒花上三天。
葉滿就這麼搖身一變成了豪門真少爺，可沒高興兩天，系統找上了門，一開口就是他快死了。
「你生活的世界是一本萬人迷團寵耽美文，池玨是書裡的萬人迷主角受，而你是本書的惡毒炮灰對照組。」系統照著劇本念道。
「你出身不好，性格陰沉不討喜，回到池家後全方位被池玨碾壓，周圍所有人都喜歡池玨，不喜歡你。你迫切想要融入上流圈子，結果頻頻在重大場合出醜，成了整個圈子裡的笑柄，所有人都看不起你、厭惡你，連親生父母和親哥都更喜歡池玨。
「你瘋狂嫉妒池玨，內心逐漸陰暗扭曲，使盡了惡毒下流的手段陷害他，搶走他的東西，還對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下藥，爬上對方的床，試圖取代池玨……總之，你幹了一連串壞事，最後被揭穿，池父一氣之下把你趕出家門，你在精神恍惚中被車撞斷了腿，因為你之前總是裝病裝受傷騙同情，就算你打電話叫人來救你，也根本沒有人信你，還是好心路人幫你叫了救護車。
「你撿回一條命卻成了瘸子，多重打擊之下，你精神失常，最後在精神病院裡失足摔下樓梯死了。」
系統頓了頓，接著說：「這是葉滿原本的命運，但我可以救你。我們檢測到，主角攻受的感情線出了點問題，我需要你協助我，維護好劇情。等你要下線的時候，系統這邊會幫你安排死遁，還會給你一大筆錢，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那種。」
葉滿沒說答應不答應，只問：「我要做什麼？」
「按照劇情當好你的惡毒炮灰，在必要的時候對主角們感情推波助瀾一下。順便一提，不要想著逃離就能規避你原本的結局，劇情約束力很大，沒有系統開掛，你怎麼努力，最後都還是會死。」
「那我可以不斷腿嗎？」
系統肯定地說：「不可以，這是重要劇情線。按照你的人設，要不是瘸了，你根本不可能放棄糾纏池家，肯定還會繼續想辦法回去使壞，但是你到這裡就該下線了，後面的劇情沒你的事了，所以這腿必須斷。」
葉滿默默抓緊了衣服下擺，臉上閃過一絲無措，「可是，我已經瞎了，要是再瘸了的話，那我外婆怎麼辦呢？」
系統茫然，「外婆？」
人設裡面有這件事嗎……等一下，瞎了？
系統終於注意到葉滿那雙純然清澈的眼睛，全程空茫茫的，沒有焦點。
說話的功夫，少年的眼圈已經紅了，他長得又乖又漂亮，眼皮很薄，眼圈泛紅的時候格外明顯，像隻可憐巴巴的兔子。
當事人的狀況跟自己所知的情況不同，已經讓系統吃了一驚，尤其是發現他其實看不見之後，系統難得冒出了一絲慌亂。
葉滿怎麼是個瞎子！他都看不見還怎麼去幹壞事！誰家惡毒炮灰是瞎的！
不遠處，幾個富家子弟用眼神示意了下孤零零站在角落的葉滿。
「這就是池家剛認回來的那個？」
「長得也就……挺漂亮。」嘲諷的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實在做不到昧著良心說瞎話。
「咳咳，走，替咱玨哥『疼疼』弟弟。」
葉滿和池玨同歲，比池玨晚幾個小時出生，被認回來之後當了弟弟。
這會盲眼少年還沒注意到麻煩上門，正全神貫注地跟系統交流著。
「是的，我外婆幾年前確診了阿茲海默症，她不能沒人照顧，她有時候會忘記關瓦斯，太危險了，要是沒有我……」
系統把資料翻爛了，在角落裡找到了提及葉滿外婆的部分，再開口時語氣就低沉了些，「抱歉，打斷一下。你外婆，也就是你養母的母親，不是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嗎？」
這個得了阿茲海默症的外婆又是哪來的？
葉滿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影子，「哦，是我沒說清……」
他沉默了幾秒，他身形單薄，不聲不響孤零零站在那裡，格外惹人心疼。
系統不存在的良心開始痛了。
「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鄰居。」一絲暖意在葉滿的臉上化開，「媽媽去世後，那個男人經常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好幾天不回來。他走的時候把錢都拿走了，我沒有錢吃飯，快餓死的時候是鄰居呂奶奶給我送了吃的。我不希望別人誤會她和那個男人有關係，所以我一直管她叫外婆。」
葉滿抿緊唇，低下頭，「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對我好的人了，我一直把她當成我最親的親人，我們就像是親祖孫一樣，所以我可以不撞斷腿嗎？除了這個，其他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努力完成好的。」
系統不存在的良心更痛了。
葉滿緊張等了會，只在腦海中聽到了一聲「啪」的響聲，像是誰往臉上打了一巴掌。
系統聲音放柔，「沒事，這個腿也不是非斷不可。」
想到自己為了這句話可能被扣的業績，系統心頭滴血。
葉滿小心翼翼問：「那你不會因為這個被罰吧？」
「不會。」
葉滿笑了起來，「謝謝你，統哥。」
系統被葉滿的笑容晃了下，輕飄飄地像踩在雲朵裡。
不就一點業績！扣！隨便扣！
作為專業的惡毒炮灰系統，過往輔佐的宿主，各個都是心裡藏著一堆壞水，一秒鐘八萬個心眼子的傢伙，腦子一轉就是一個陷害主角的惡毒計策，自己還是頭一次碰上葉滿這樣的惡毒炮灰。
強迫一個盲眼小可憐去當惡毒炮灰，讓系統懷疑自己在犯罪。
可偏偏葉滿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惡毒炮灰。
今天是葉滿被認回池家後，第一次出現在社交場合裡。
他是跟著池雁來的，池雁要談生意，葉滿順道被帶出來吃吃喝喝散個心。
系統拿到的劇本裡，葉滿初入社交圈，急於打入富二代們的圈子，厚著臉皮往上湊，插不進去的話也要硬插。
結果就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絞盡腦汁搭話，周圍人都只譏笑地看著他，故意冷落他，還會指桑罵槐，陰陽怪氣說他是小丑，說他上不了檯面，連池玨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葉滿被羞辱得面紅耳赤，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喊池玨就是個搶別人東西的小偷，他才是池家的兒子，池玨就是個冒牌貨。
雖說是事實，但這種事哪有人這麼拿到檯面上來說的？
所有人都覺得葉滿是那個不懂事胡鬧的人，讓他更格格不入。
再說，池父早就對外樹立了池家輕鬆處理好真假兒子風波的形象，對外都說家裡兄弟幾個關係融洽，葉滿這麼一拆臺，人人都等著看池家的笑話。
回到家，把池父氣得關了葉滿三天禁閉，讓他好好反省。
系統把等下要走的劇情說完，看了看一臉乖巧地端著蛋糕聽它講話的少年，一時陷入沉默。
想想葉滿等下要經歷的事，它的心就一陣陣抽抽，不禁安慰，「那個，等會他們說話可能比較難聽，別太放在心上，你就當都是演戲，千萬別……別哭啊……」
葉滿臉上閃過一絲遺憾。
「我不會哭的。」
剛才一口氣吃得太多，這會兒胃裡隱隱有點不舒服，他想著去洗手間洗把臉再回來走劇情，正要抬腳走，想起自己現在是個瞎子了又撤回來，叫住路過的服務生，麻煩對方帶自己去洗手間。
從廁所出來時，服務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跟著他屁股後頭出來的紈褲子弟。
「這不是池小少爺嗎？」
三五個人把葉滿嚴嚴實實圍住，言行舉止中滿滿的不懷好意。
「怎麼一個人在這，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要不要哥哥們帶你玩啊？」
其中一人也不知怎麼想的，伸手去摸葉滿的臉。
因為眼睛的問題，到很近的距離葉滿才察覺，慢上一拍才不明顯的躲了下，可落在這些紈褲眼中，拒絕意味就不是那麼強烈了，讓人感覺像是在欲拒還迎。
「不了，我要回去了，我哥不讓我亂走。」
「哎，我們又不是別人，咱們幾個是你哥的好朋友，不走遠，就去那邊，沒事的，走！」那人說著就伸手去摟葉滿的肩。
系統震驚，這傢伙幹什麼！他怎麼能調戲惡毒炮灰！還不快放手！
「葉滿！不能去！他指定不安好心！」
葉滿看不見這人盯著他的眼神色迷迷的，不知道要幹什麼。
系統急得直冒汗時，拐角處一道身影停住，連帶後面一票人也跟著停下腳步。
陳祕書正拿著檔案跟老闆核對等下要談的專案詳細事項，老闆卻冷不防停下腳步，他還以為自己哪說錯了，大腦正瘋狂轉著，發現是前面一群人堵了道，頓時鬆口氣。
「徐先生，我這就去跟他們說一下。」
然而，不等陳祕書有所行動，那邊圍在一起的紈褲子弟中忽然一陣騷動，推搡間一個單薄纖細的身影狠狠撞在陳列花瓶的櫃子上，撞倒了櫃子、撞碎了花瓶、重重摔在地上。
陳祕書揉了揉眼睛，沒看清他們是怎麼鬧成這樣的。
不只這邊一群人安靜了，那邊的紈褲子弟們也驚呆了，傻愣愣看著跌在地上的人，地上的葉滿柔柔弱弱地捂著自己的左手，眼眶紅了起來。
陳祕書硬著頭皮說：「楚三少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色迷迷的楚榮回頭，看清站在走廊那邊的人，渾身一僵，「徐……先生。」
一時之間，所有人全都因為這個稱呼安靜了下來。
楚榮被一束銳利的目光壓得抬不起頭，支支吾吾，「徐先生，我，這、這是……」
徐槐庭沒看楚榮，目光往地上的人一掃而過。
葉滿對他人的目光很敏感，他眼睛一眨，一顆顆淚珠就從睫毛上墜落，鼻頭和眼尾都浮上一層淺淺的粉。
那道即將要從他身上飄走的目光，被他抓住了尾巴。
葉滿幾不可察地揚了下嘴角，他這一手對著鏡子練過很久。
他不知道徐先生是誰，但從周圍人緊張的反應來說應該是個大人物，自己自摔耍苦肉計自然要趁勝追擊的賣慘。
「楚三少，我不知道哪裡得罪過你，都是我不好，我用一隻手給你賠罪，你放過我吧……」葉滿哽咽著說。
見多識廣的陳祕書不忍地撇開眼，遲疑說：「楚三少，這……不管怎麼說，動手打人不太好吧？」
楚榮不敢相信地看著地上的人，慌忙解釋，「不是我，我都沒碰到他，他自己忽然就倒了！」
陳祕書又看了眼地上的人，歎氣，「三少啊……」這話說得他自己信嗎？
楚榮要崩潰了，他真的什麼都沒幹！他是想教訓下葉滿，但對方畢竟是池家少爺，再怎麼也不至鬧到動手啊！
陳祕書還要再說話，卻見身前的男人動了，他只好閉嘴跟上。
隨著徐槐庭走近，楚榮幾人全都發不出聲了，連葉滿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像是察覺到危險的小動物一樣，本能就壓抑住了自己的呼吸，怕被發現。
視覺受限，其他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他感覺到一個充滿壓迫力的氣息在他身前停下，高大的影子又黑又沉的籠罩住地上縮成一小團的他。
一股淡淡的煙味飄了過來，不重、不算很嗆人，卻讓葉滿心口突突跳了下，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就有些怕了。
葉滿能活這麼大，多少是受益於這份規避危險的直覺。
面對危機，他不像旁邊動也不敢動的楚榮幾人，反而訓練有素的捂住自己的左手，細聲細氣地啊了聲，但因為本能上的害怕，他承受不住壓力別開了臉，不敢面對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隱約間，他聽到了一聲很輕的笑從面前傳來。
什麼樣的人看到這麼混亂的場面，楚楚可憐的少年還笑得出來？
葉滿不懂，只分辨得出那笑有些懶洋洋的，不像是嘲笑。
「傷在右手。」略低沉的聲音意味莫名道，說完這句，徐槐庭吩咐陳祕書，「找個人幫他包紮一下。」
陳祕書點點頭，「是，先生。」
隨後陳祕書又同情地看了眼地上慘兮兮的葉滿。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捂著沒什麼事的左手，但右手上那道血肉模糊的傷，讓人看得是真心驚肉跳。
滿地都是他流的血，不知道還以為是凶案現場。
傷成這樣連聲疼都沒喊，哭也沒多大聲，看來是個倔強性子。
陳祕書搖搖頭，楚三少為人混不吝的，但這次做得有些過了。
徐槐庭留下那句話，就帶著身後一群人走了，陳祕書打電話叫隨行的醫生過來，對葉滿安撫了幾句。
葉滿愣愣摸了下右手，嘶的抽了口氣。
原來這裡劃傷了啊……
葉滿面上湧起一陣熱意，不甘又羞恥地咬了下唇。
他知道那個人為什麼笑了，那個徐先生肯定是看穿他的把戲了。
＊＊＊
陳祕書辦事向來可靠，老闆叫他找人來幫人包紮，他就陪著葉滿到旁邊的休息室等醫生來，還盯著醫生替葉滿處理手傷。
他這麼做也是有點私心──楚三少還在，誰知道他走了，剩下個滿身血的小可憐跟楚三少一群人獨處，楚三少會怎麼收拾他。
而自己在這，看在老闆的面子上，楚三少有火也不敢輕舉妄動。
葉滿坐在沙發上，伸著手讓醫生為他包紮。
除了他手上這道最猙獰顯眼的傷，還有一些其他被碎片劃傷小傷，細細碎碎的，處理起來需要些時間。
趁這會功夫，陳祕書把在場幾個人查了一遍，順帶也弄清楚了葉滿的身分，知道他是池家新認回來的小少爺，找到今天宴會的名單，順手拍了張葉滿的照片傳給池雁。
做完這些，陳祕書這才有功夫仔細觀察沙發上的少年。
不得不承認，葉滿是真的漂亮，他跟在老闆身邊，見過那麼多湊上來的男男女女，放在那些精挑細選的人裡，葉滿也是一頂一的好看。
美人要是空有皮囊，也不至於讓陳祕書在心裡頭這麼感慨，實在是葉滿身上有種很獨特的氣質。
葉滿身子骨瘦弱，那雙袖子裡伸出來的手腕格外纖細，皮膚又白得晃眼，估摸著一隻手就能圈住他兩隻手腕。
人可能都有點手賤的基因，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撓得人心癢癢，控制不住爪子，想真圈一下試試。
他楚楚可憐得恰到好處，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顯假，可放在葉滿身上卻有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令人驚心動魄的脆弱，散發一股容易勾動人心底惡念，惹人凌虐的氣質。
這是幸好被池家認回來了，要不是有著這層身分在，葉滿碰上楚三少這樣身分的人，還不知道會是怎麼個下場。
「好了，這兩天注意點別碰水，少吃辛辣刺激食物，多休息。」醫生收拾起醫藥箱，叮囑，「另外你還會有點貧血，這幾天可能會頭暈，看不見更容易出事，最好就在家裡靜養。」
葉滿乖巧地說：「謝謝醫生。」
「看不見？」楚榮盯著葉滿，「什麼看不見？」
醫生也很驚訝，「傷患是視障人士，你們不知道？」
陳祕書也看向葉滿的眼睛，心裡咯噔了聲。
之前注意力全在葉滿的手上，沒注意到葉滿的眼睛有問題，經人提醒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不對。
池家才認回不久的小少爺，竟然是個瞎子！這事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
陳祕書暗暗在心中記下，不贊同的看了楚榮一眼，這下好了，楚三少這直接就是欺負殘障人士，罪加一等。
楚榮被他這一眼看得跳起來，怒氣衝天去抓葉滿的手，「他肯定是裝的！他要是瞎子，怎麼知道走廊上的櫃子和花瓶在哪！他是故意自己撞過去的！」
「你說清楚！」楚榮死死盯著葉滿。
葉滿咬唇偏頭，小聲訥訥說：「對不起……」
他擺出這副被欺負的樣子，楚榮更是惱火，惱火沒人信他也惱火另外一件事——他娘的！搞什麼，葉滿手怎麼這麼軟！
陳祕書正想把人扯開，房門被推開，一道人影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帶起一陣風。
他回頭看了一眼，側過身為來人讓路。
「楚榮。」那人影命令，「鬆手。」
「你說，我快死了？」
「是的，宿主。」
宴會廳一角，葉滿叉蛋糕的手停下來。
下一秒，他迅速把蛋糕塞進嘴裡，囫圇著用力吞下去，仰著一張白淨漂亮的臉，衝著那道聲音問：「為什麼？」
葉滿前不久才被池家認回來。
京市豪門池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池雁，二兒子池玨，都是京市豪門圈子裡這一代的領軍人物，結果池二少陰差陽錯被發現不是池家的親生兒子，往前一查才發現當年竟還有一檔子抱錯孩子的事。
以池家的身分背景，徵信社辦事效率極高地找到了葉滿──池家流落在外的真少爺──順帶也把葉滿從小到大的經歷全查了個底朝天。
葉滿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他養母早亡，養父是個嗜酒家暴的賭鬼，欠了一屁股債跑了，留下年少的葉滿獨自面對上門追債的人，迫不得已，他小小年紀便輟了學，打工還債。
抱錯這事在池家這樣的人家眼裡很好解決。
池玨被當成親兒子養了這麼多年，培養得出類拔萃，感情也深厚，池家自然不會放棄他；葉滿是親生的，也不能眼看著他一直流落在外過苦日子，兩個孩子池家都要，不外乎是多個兒子，家裡又不是養不起，算不得什麼事。
唯一難在財產問題。
池父提早把池雁、池玨叫到書房裡說清楚了，說葉滿這孩子的履歷往這一放就知道擔不了大事。該給他的那份，家裡不會少了他，夠他一輩子做個閒散二世祖，再多的就不用想了，一張張協議書、文件簽下來，早早杜絕了可能存在的家產爭奪戰，也安了池玨的心。
池家辦事效率極高，從找到葉滿、到拍板決定、到把葉滿接回池家，總共沒花上三天。
葉滿就這麼搖身一變成了豪門真少爺，可沒高興兩天，系統找上了門，一開口就是他快死了。
「你生活的世界是一本萬人迷團寵耽美文，池玨是書裡的萬人迷主角受，而你是本書的惡毒炮灰對照組。」系統照著劇本念道。
「你出身不好，性格陰沉不討喜，回到池家後全方位被池玨碾壓，周圍所有人都喜歡池玨，不喜歡你。你迫切想要融入上流圈子，結果頻頻在重大場合出醜，成了整個圈子裡的笑柄，所有人都看不起你、厭惡你，連親生父母和親哥都更喜歡池玨。
「你瘋狂嫉妒池玨，內心逐漸陰暗扭曲，使盡了惡毒下流的手段陷害他，搶走他的東西，還對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下藥，爬上對方的床，試圖取代池玨……總之，你幹了一連串壞事，最後被揭穿，池父一氣之下把你趕出家門，你在精神恍惚中被車撞斷了腿，因為你之前總是裝病裝受傷騙同情，就算你打電話叫人來救你，也根本沒有人信你，還是好心路人幫你叫了救護車。
「你撿回一條命卻成了瘸子，多重打擊之下，你精神失常，最後在精神病院裡失足摔下樓梯死了。」
系統頓了頓，接著說：「這是葉滿原本的命運，但我可以救你。我們檢測到，主角攻受的感情線出了點問題，我需要你協助我，維護好劇情。等你要下線的時候，系統這邊會幫你安排死遁，還會給你一大筆錢，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那種。」
葉滿沒說答應不答應，只問：「我要做什麼？」
「按照劇情當好你的惡毒炮灰，在必要的時候對主角們感情推波助瀾一下。順便一提，不要想著逃離就能規避你原本的結局，劇情約束力很大，沒有系統開掛，你怎麼努力，最後都還是會死。」
「那我可以不斷腿嗎？」
系統肯定地說：「不可以，這是重要劇情線。按照你的人設，要不是瘸了，你根本不可能放棄糾纏池家，肯定還會繼續想辦法回去使壞，但是你到這裡就該下線了，後面的劇情沒你的事了，所以這腿必須斷。」
葉滿默默抓緊了衣服下擺，臉上閃過一絲無措，「可是，我已經瞎了，要是再瘸了的話，那我外婆怎麼辦呢？」
系統茫然，「外婆？」
人設裡面有這件事嗎……等一下，瞎了？
系統終於注意到葉滿那雙純然清澈的眼睛，全程空茫茫的，沒有焦點。
說話的功夫，少年的眼圈已經紅了，他長得又乖又漂亮，眼皮很薄，眼圈泛紅的時候格外明顯，像隻可憐巴巴的兔子。
當事人的狀況跟自己所知的情況不同，已經讓系統吃了一驚，尤其是發現他其實看不見之後，系統難得冒出了一絲慌亂。
葉滿怎麼是個瞎子！他都看不見還怎麼去幹壞事！誰家惡毒炮灰是瞎的！
不遠處，幾個富家子弟用眼神示意了下孤零零站在角落的葉滿。
「這就是池家剛認回來的那個？」
「長得也就……挺漂亮。」嘲諷的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實在做不到昧著良心說瞎話。
「咳咳，走，替咱玨哥『疼疼』弟弟。」
葉滿和池玨同歲，比池玨晚幾個小時出生，被認回來之後當了弟弟。
這會盲眼少年還沒注意到麻煩上門，正全神貫注地跟系統交流著。
「是的，我外婆幾年前確診了阿茲海默症，她不能沒人照顧，她有時候會忘記關瓦斯，太危險了，要是沒有我……」
系統把資料翻爛了，在角落裡找到了提及葉滿外婆的部分，再開口時語氣就低沉了些，「抱歉，打斷一下。你外婆，也就是你養母的母親，不是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嗎？」
這個得了阿茲海默症的外婆又是哪來的？
葉滿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影子，「哦，是我沒說清……」
他沉默了幾秒，他身形單薄，不聲不響孤零零站在那裡，格外惹人心疼。
系統不存在的良心開始痛了。
「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鄰居。」一絲暖意在葉滿的臉上化開，「媽媽去世後，那個男人經常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好幾天不回來。他走的時候把錢都拿走了，我沒有錢吃飯，快餓死的時候是鄰居呂奶奶給我送了吃的。我不希望別人誤會她和那個男人有關係，所以我一直管她叫外婆。」
葉滿抿緊唇，低下頭，「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對我好的人了，我一直把她當成我最親的親人，我們就像是親祖孫一樣，所以我可以不撞斷腿嗎？除了這個，其他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努力完成好的。」
系統不存在的良心更痛了。
葉滿緊張等了會，只在腦海中聽到了一聲「啪」的響聲，像是誰往臉上打了一巴掌。
系統聲音放柔，「沒事，這個腿也不是非斷不可。」
想到自己為了這句話可能被扣的業績，系統心頭滴血。
葉滿小心翼翼問：「那你不會因為這個被罰吧？」
「不會。」
葉滿笑了起來，「謝謝你，統哥。」
系統被葉滿的笑容晃了下，輕飄飄地像踩在雲朵裡。
不就一點業績！扣！隨便扣！
作為專業的惡毒炮灰系統，過往輔佐的宿主，各個都是心裡藏著一堆壞水，一秒鐘八萬個心眼子的傢伙，腦子一轉就是一個陷害主角的惡毒計策，自己還是頭一次碰上葉滿這樣的惡毒炮灰。
強迫一個盲眼小可憐去當惡毒炮灰，讓系統懷疑自己在犯罪。
可偏偏葉滿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惡毒炮灰。
今天是葉滿被認回池家後，第一次出現在社交場合裡。
他是跟著池雁來的，池雁要談生意，葉滿順道被帶出來吃吃喝喝散個心。
系統拿到的劇本裡，葉滿初入社交圈，急於打入富二代們的圈子，厚著臉皮往上湊，插不進去的話也要硬插。
結果就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絞盡腦汁搭話，周圍人都只譏笑地看著他，故意冷落他，還會指桑罵槐，陰陽怪氣說他是小丑，說他上不了檯面，連池玨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葉滿被羞辱得面紅耳赤，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喊池玨就是個搶別人東西的小偷，他才是池家的兒子，池玨就是個冒牌貨。
雖說是事實，但這種事哪有人這麼拿到檯面上來說的？
所有人都覺得葉滿是那個不懂事胡鬧的人，讓他更格格不入。
再說，池父早就對外樹立了池家輕鬆處理好真假兒子風波的形象，對外都說家裡兄弟幾個關係融洽，葉滿這麼一拆臺，人人都等著看池家的笑話。
回到家，把池父氣得關了葉滿三天禁閉，讓他好好反省。
系統把等下要走的劇情說完，看了看一臉乖巧地端著蛋糕聽它講話的少年，一時陷入沉默。
想想葉滿等下要經歷的事，它的心就一陣陣抽抽，不禁安慰，「那個，等會他們說話可能比較難聽，別太放在心上，你就當都是演戲，千萬別……別哭啊……」
葉滿臉上閃過一絲遺憾。
「我不會哭的。」
剛才一口氣吃得太多，這會兒胃裡隱隱有點不舒服，他想著去洗手間洗把臉再回來走劇情，正要抬腳走，想起自己現在是個瞎子了又撤回來，叫住路過的服務生，麻煩對方帶自己去洗手間。
從廁所出來時，服務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跟著他屁股後頭出來的紈褲子弟。
「這不是池小少爺嗎？」
三五個人把葉滿嚴嚴實實圍住，言行舉止中滿滿的不懷好意。
「怎麼一個人在這，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要不要哥哥們帶你玩啊？」
其中一人也不知怎麼想的，伸手去摸葉滿的臉。
因為眼睛的問題，到很近的距離葉滿才察覺，慢上一拍才不明顯的躲了下，可落在這些紈褲眼中，拒絕意味就不是那麼強烈了，讓人感覺像是在欲拒還迎。
「不了，我要回去了，我哥不讓我亂走。」
「哎，我們又不是別人，咱們幾個是你哥的好朋友，不走遠，就去那邊，沒事的，走！」那人說著就伸手去摟葉滿的肩。
系統震驚，這傢伙幹什麼！他怎麼能調戲惡毒炮灰！還不快放手！
「葉滿！不能去！他指定不安好心！」
葉滿看不見這人盯著他的眼神色迷迷的，不知道要幹什麼。
系統急得直冒汗時，拐角處一道身影停住，連帶後面一票人也跟著停下腳步。
陳祕書正拿著檔案跟老闆核對等下要談的專案詳細事項，老闆卻冷不防停下腳步，他還以為自己哪說錯了，大腦正瘋狂轉著，發現是前面一群人堵了道，頓時鬆口氣。
「徐先生，我這就去跟他們說一下。」
然而，不等陳祕書有所行動，那邊圍在一起的紈褲子弟中忽然一陣騷動，推搡間一個單薄纖細的身影狠狠撞在陳列花瓶的櫃子上，撞倒了櫃子、撞碎了花瓶、重重摔在地上。
陳祕書揉了揉眼睛，沒看清他們是怎麼鬧成這樣的。
不只這邊一群人安靜了，那邊的紈褲子弟們也驚呆了，傻愣愣看著跌在地上的人，地上的葉滿柔柔弱弱地捂著自己的左手，眼眶紅了起來。
陳祕書硬著頭皮說：「楚三少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色迷迷的楚榮回頭，看清站在走廊那邊的人，渾身一僵，「徐……先生。」
一時之間，所有人全都因為這個稱呼安靜了下來。
楚榮被一束銳利的目光壓得抬不起頭，支支吾吾，「徐先生，我，這、這是……」
徐槐庭沒看楚榮，目光往地上的人一掃而過。
葉滿對他人的目光很敏感，他眼睛一眨，一顆顆淚珠就從睫毛上墜落，鼻頭和眼尾都浮上一層淺淺的粉。
那道即將要從他身上飄走的目光，被他抓住了尾巴。
葉滿幾不可察地揚了下嘴角，他這一手對著鏡子練過很久。
他不知道徐先生是誰，但從周圍人緊張的反應來說應該是個大人物，自己自摔耍苦肉計自然要趁勝追擊的賣慘。
「楚三少，我不知道哪裡得罪過你，都是我不好，我用一隻手給你賠罪，你放過我吧……」葉滿哽咽著說。
見多識廣的陳祕書不忍地撇開眼，遲疑說：「楚三少，這……不管怎麼說，動手打人不太好吧？」
楚榮不敢相信地看著地上的人，慌忙解釋，「不是我，我都沒碰到他，他自己忽然就倒了！」
陳祕書又看了眼地上的人，歎氣，「三少啊……」這話說得他自己信嗎？
楚榮要崩潰了，他真的什麼都沒幹！他是想教訓下葉滿，但對方畢竟是池家少爺，再怎麼也不至鬧到動手啊！
陳祕書還要再說話，卻見身前的男人動了，他只好閉嘴跟上。
隨著徐槐庭走近，楚榮幾人全都發不出聲了，連葉滿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像是察覺到危險的小動物一樣，本能就壓抑住了自己的呼吸，怕被發現。
視覺受限，其他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他感覺到一個充滿壓迫力的氣息在他身前停下，高大的影子又黑又沉的籠罩住地上縮成一小團的他。
一股淡淡的煙味飄了過來，不重、不算很嗆人，卻讓葉滿心口突突跳了下，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就有些怕了。
葉滿能活這麼大，多少是受益於這份規避危險的直覺。
面對危機，他不像旁邊動也不敢動的楚榮幾人，反而訓練有素的捂住自己的左手，細聲細氣地啊了聲，但因為本能上的害怕，他承受不住壓力別開了臉，不敢面對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隱約間，他聽到了一聲很輕的笑從面前傳來。
什麼樣的人看到這麼混亂的場面，楚楚可憐的少年還笑得出來？
葉滿不懂，只分辨得出那笑有些懶洋洋的，不像是嘲笑。
「傷在右手。」略低沉的聲音意味莫名道，說完這句，徐槐庭吩咐陳祕書，「找個人幫他包紮一下。」
陳祕書點點頭，「是，先生。」
隨後陳祕書又同情地看了眼地上慘兮兮的葉滿。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捂著沒什麼事的左手，但右手上那道血肉模糊的傷，讓人看得是真心驚肉跳。
滿地都是他流的血，不知道還以為是凶案現場。
傷成這樣連聲疼都沒喊，哭也沒多大聲，看來是個倔強性子。
陳祕書搖搖頭，楚三少為人混不吝的，但這次做得有些過了。
徐槐庭留下那句話，就帶著身後一群人走了，陳祕書打電話叫隨行的醫生過來，對葉滿安撫了幾句。
葉滿愣愣摸了下右手，嘶的抽了口氣。
原來這裡劃傷了啊……
葉滿面上湧起一陣熱意，不甘又羞恥地咬了下唇。
他知道那個人為什麼笑了，那個徐先生肯定是看穿他的把戲了。
＊＊＊
陳祕書辦事向來可靠，老闆叫他找人來幫人包紮，他就陪著葉滿到旁邊的休息室等醫生來，還盯著醫生替葉滿處理手傷。
他這麼做也是有點私心──楚三少還在，誰知道他走了，剩下個滿身血的小可憐跟楚三少一群人獨處，楚三少會怎麼收拾他。
而自己在這，看在老闆的面子上，楚三少有火也不敢輕舉妄動。
葉滿坐在沙發上，伸著手讓醫生為他包紮。
除了他手上這道最猙獰顯眼的傷，還有一些其他被碎片劃傷小傷，細細碎碎的，處理起來需要些時間。
趁這會功夫，陳祕書把在場幾個人查了一遍，順帶也弄清楚了葉滿的身分，知道他是池家新認回來的小少爺，找到今天宴會的名單，順手拍了張葉滿的照片傳給池雁。
做完這些，陳祕書這才有功夫仔細觀察沙發上的少年。
不得不承認，葉滿是真的漂亮，他跟在老闆身邊，見過那麼多湊上來的男男女女，放在那些精挑細選的人裡，葉滿也是一頂一的好看。
美人要是空有皮囊，也不至於讓陳祕書在心裡頭這麼感慨，實在是葉滿身上有種很獨特的氣質。
葉滿身子骨瘦弱，那雙袖子裡伸出來的手腕格外纖細，皮膚又白得晃眼，估摸著一隻手就能圈住他兩隻手腕。
人可能都有點手賤的基因，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撓得人心癢癢，控制不住爪子，想真圈一下試試。
他楚楚可憐得恰到好處，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顯假，可放在葉滿身上卻有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令人驚心動魄的脆弱，散發一股容易勾動人心底惡念，惹人凌虐的氣質。
這是幸好被池家認回來了，要不是有著這層身分在，葉滿碰上楚三少這樣身分的人，還不知道會是怎麼個下場。
「好了，這兩天注意點別碰水，少吃辛辣刺激食物，多休息。」醫生收拾起醫藥箱，叮囑，「另外你還會有點貧血，這幾天可能會頭暈，看不見更容易出事，最好就在家裡靜養。」
葉滿乖巧地說：「謝謝醫生。」
「看不見？」楚榮盯著葉滿，「什麼看不見？」
醫生也很驚訝，「傷患是視障人士，你們不知道？」
陳祕書也看向葉滿的眼睛，心裡咯噔了聲。
之前注意力全在葉滿的手上，沒注意到葉滿的眼睛有問題，經人提醒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不對。
池家才認回不久的小少爺，竟然是個瞎子！這事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
陳祕書暗暗在心中記下，不贊同的看了楚榮一眼，這下好了，楚三少這直接就是欺負殘障人士，罪加一等。
楚榮被他這一眼看得跳起來，怒氣衝天去抓葉滿的手，「他肯定是裝的！他要是瞎子，怎麼知道走廊上的櫃子和花瓶在哪！他是故意自己撞過去的！」
「你說清楚！」楚榮死死盯著葉滿。
葉滿咬唇偏頭，小聲訥訥說：「對不起……」
他擺出這副被欺負的樣子，楚榮更是惱火，惱火沒人信他也惱火另外一件事——他娘的！搞什麼，葉滿手怎麼這麼軟！
陳祕書正想把人扯開，房門被推開，一道人影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帶起一陣風。
他回頭看了一眼，側過身為來人讓路。
「楚榮。」那人影命令，「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