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杜飛舟猜的沒錯。賞金牆作為遊夢的一大特色，向來熱鬧。下午姜辰他們只停留了一分鐘，期間恰好沒人交接任務，因此比較清靜。可到了晚上，幾乎每個時段都有人。
兩位大佬帶著黑狗突然出現的那一刻，就引起了圍觀群眾的關注。後來黑狗當街咬人，秒殺來得太猝不及防，他們全都震驚了一把，便都沒有走。這時見大佬和賞金牆的NPC對話，竟是一段劇情，便好奇地站在旁邊看著。
方景行把新得到的鐵牌交給了NPC。
NPC還真的認得：「這是肯南的牌子，肯南是逆風的首領，鐵牌上的花紋很特別。」他語氣擔憂，「他們肯定是出事了……這樣，你們去逆風的總部看看，就在翡翠城裡。」
任務刷新：前往翡翠城。
方景行拿回鐵牌，和姜辰一起走了。
幾大幫會都派了人盯著他們，可惜剛剛在傳送陣跟丟了。不過幫會的人多，總是有人在打賞金牆，圍觀群眾裡自然有大幫會的人，把消息傳了回去。
幾位幫主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心想自己怎麼就沒想到賞金牆呢！
他們便扔下手裡的任務，帶著狗也來了，準備從這邊開始做，同時讓成員繼續盯著大佬，把那二人去過的地方都記住。因為眾所周知，十方俱滅每天晚上九點半下線，暗冥則最多只玩到十二點──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反正明天週日不用上班，拚了！」
「趁大佬睡覺，拉開進度！」
「對，衝！」
幫主們集體幹勁滿滿，勢必要搶先拿下這個劇情。
而另一邊，被重點關注的大佬則想消極怠工。
姜辰摸著狗頭：「隱藏劇情有時限嗎？」
方景行道：「沒有。」
也就是說他們一直不打完，身邊就會一直有這條大殺器。姜辰有點無法拒絕這個誘惑，又摸了摸狗頭，接著想到等人們都熟悉機制後，他就沒辦法這麼順利地坑人了，不禁遺憾。
方景行一向瞭解他，笑道：「咱們先去別處玩玩？」
姜辰看向他。
方景行道：「反正也不缺這一個首殺。」
他們現在不缺神器，更不缺套裝，不必強求首殺。而玩遊戲，當然要玩得高興。最重要的是，他家封印師能高興。
姜辰果然同意：「去哪玩？」
方景行道：「聽你的。」
姜辰想了想，選擇一個野區，進了傳送陣。
跟蹤的人連忙也跑了進去，出來後齊齊一怔。
「那NPC不是說翡翠城嗎？」
「是啊，這怎麼沒人？他們去哪了？」
「難道咱們聽錯了？」
「我瞅瞅地圖……沒有啊，城市裡只有『翡翠城』是這個發音。」
他們一頭霧水，及時通知了自家幫主。幾位幫主都懂，兩位大佬肯定是有別的思路，又發現捷徑了。於是他們讓幫會的人四處留意，要盡快找到那兩個人的位置。成員都很有榮譽感，見幫主說會買福利禮包，便決定耽擱這一天，不打副本也不打競技場了，就只逛地圖幫他們找人。
姜辰和方景行這時已經到了野區。二人引來一隻小怪，暫時沒打，而是等小怪打他們，見大黑狗不為所動，便走位讓小怪的攻擊落到牠身上，見牠依然不咬人，這才動手打怪。
姜辰道：「你沒上線的時候，他們說白龍骨打過狗，被狗咬死了。」
方景行道：「所以玩家的攻擊落到牠身上，牠會反抗？」
姜辰道：「不一定。」
或許只有領了任務的玩家打牠才有用。不過這很容易試，方景行在幫會頻道問了問，得知儒初和逸心人今天沒抽到那一環任務，便去找他們會合，示意他們開仇殺打狗。儒初猜測可能和劇情有關，照例不多囉嗦，召出傀儡打了一下。
大黑狗頓時被激怒，衝過去「喀嚓」就把他咬死了，特別乾淨俐落。
儒初：「……」
逸心人迅速後退半步：「幹什麼？」
方景行道：「做個實驗。」他道聲謝，看向身邊的人，幾乎和他想到了一塊。
姜辰道：「你說競技場有用嗎？」
方景行笑道：「去試試。」
二人來到附近的競技場，進了3V3的房間。可惜理想雖好，現實卻給了他們無情的一擊，不知是競技場系統的原因，還是劇情NPC本身的設定，大黑狗並沒有和他們一起進來。二人打完這一把，出去一看，見牠正在外面等著他們。
姜辰又帶著牠做了點別的測試，很快得出結論：送吊墜、鐵牌或被普通玩家攻擊，都能觸發秒人的機制，但小怪、副本、NPC、競技場，對牠全都沒用。
他之前想的是如果這條狗的優點多，他就多留幾天。現在發現效果其實一般，他也就不那麼遺憾了，說道：「去翡翠城吧。」
二人便重新回到了劇情上。剛要邁進傳送陣，就見大黑狗原地去世般往地上一栽，不動了。
姜辰：「……」
方景行：「……」
方景行查看一下，見牠還活著，只是頭頂出現了一個疲憊值。他們瞬間想起了藥師的話──牠的身體很虛──原來不是說說而已。
這次沒有木棍和草繩，二人試著抬了抬，發現能抬動，便合力抬起牠，見傳送陣不讓他們進行傳送，只好徒步前往翡翠城。方景行回想這晚的事，猜測：「應該是有傳送限制，比如說過了十個傳送陣，牠就會進入疲憊模式。」
姜辰也是這麼想的，「嗯」了聲。
片刻後，一條訊息飄了上來。
【喇叭】辰星觀察緣：報──！大佬的狗又變成這樣了〔截圖〕
幾位幫主：「……」
操，啥情況！
【世界】論文好難寫：孤問他們打了一晚上，今晚剛進入一癱模式，大佬緊接著就進了二癱模式。
【世界】糖葫蘆：肯定又把進度提了一大截〔開心〕
【世界】書打醬油：推土機名不虛傳〔大拇指〕
【世界】藏書：這感覺就像是埋頭苦讀一個月，自信滿滿地進考場，結果學霸不僅提前交卷，還又拿了第一名。
【世界】板藍根：太慘了，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姜辰沉默地看著世界頻道，見他們閉眼吹，拒不承認現在這個局面是他浪出來的。
方景行看得想笑，和他抬著一條死狗，半天才走完一張地圖。平時有傳送陣，去哪都方便。現在親自走，實在太耗時間。
姜辰打開地圖找到翡翠城的位置，又看看他們的位置，放棄掙扎，決定找個地方等狗緩過來。他隱約聽見一旁的樹林裡有水聲，說道：「不走了，去那邊坐著。」
方景行自然不會有意見，陪他進了樹林。
二人很快來到溪邊，姜辰沒有往下坐，而是盯著這條河：「把狗扔進去，牠會醒嗎？」
方景行笑道：「來，扔吧。」
二人便將狗一扔，看著牠掉進河裡。下一刻，只見牠維持著死狗的姿勢浮了起來，順著河流往前漂，且速度越來越快。他們追了幾十公尺，終於看清了前方──是一條瀑布。
遊戲裡的音效做得沒那麼大，他們聽見水聲，還以為只是條河，沒想到竟是這玩意。只見狗被水流推著，「嗖」的掉了下去，一聲都沒吭。
姜辰：「……」
方景行：「……」
二人沉默一下，只好跟著跳河，去追狗。圍觀群眾剛過來就看見了這一幕，齊齊驚訝，然後跟著往下跳，看看是不是另有玄機。
另一部分人則忠心耿耿地打開備忘錄做記錄，在幾個地名後面又添了一筆：赤枝地帶──小樹林──瀑布──跳河。他們心滿意足地點擊保存，打算等大佬下線後就交給自家幫主。
罪魁禍首費了一番工夫終於找到狗，抬著牠上岸，挑了個清淨的地方坐著。二人相互對視，方景行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覺得和他家封印師玩遊戲，太有樂子了。他問道：「你說後面那些人錄影了嗎？」
姜辰道：「不想知道。」
方景行再次笑出聲，看了看時間：「聊天吧，明天再打。」
姜辰沒意見，和他聊到下線，見他望過來，說道：「晚安。」
方景行笑道：「嗯，晚安好夢。」
姜辰道：「你也是。」
他最後看一眼對面的人，摘掉眼鏡下線，簡單收拾一番，關燈睡覺。
大概是和方景行待了一天的原因，夢裡也都是這個人。他們在他以前的臥室裡打遊戲，他連贏了數把，貼了對方一臉的小紙條。還沒等他玩高興，畫面很快又變了。他們在研究院的花園裡散步，一路走到樓上，方景行卻沒跟著他回房，而是要告辭離開。二人站在電梯口，方景行衝他微笑：「我走了，改天見。」
他輕輕一點頭：「路上小心。」
方景行應聲，邁進電梯，看著金屬門緩緩地關閉。即將徹底閉合的一剎那，裡面的人突然擋了一下門，重新來到他的面前：「忘了一件事。」
他問道：「什麼？」
話音一落，他便見對面的人微微低下頭。
──是一個極輕的吻。
◎
姜辰一下線，就只剩方景行一個人了。他看了一眼已經恢復過來的狗，不打算獨自去翡翠城。因為他家封印師討厭的是找東西的任務，碰上那種任務，他能體貼地一個人做。而過劇情的話，還是兩個人一起做比較快樂。
他想起今天來找自己的幾位朋友，見他們都還在線上，傳了訊息。
【私聊】暗冥：在哪？
【私聊】紅塵呀嗆人：賞金牆這邊。
【私聊】暗冥：競技場？
【私聊】紅塵呀嗆人：你來還是封印師來？
【私聊】暗冥：我，他下線了。
【私聊】紅塵呀嗆人：不約，和你打，我不如帶著狗去埋骨山。
【私聊】暗冥：？
方景行有些意外。打競技場和打本的玩家之間還是隔著一道牆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兩者兼顧。像孤問，只玩競技場和賞金牆，劇情只打隱藏劇情。還有更極端的，連隱藏劇情都沒興趣，只喜歡打排位。而這幾位朋友就是只打競技場的人，沒想到現在竟然會去做劇情任務了。
【私聊】紅塵呀嗆人：全息模式，做劇情蠻有意思的。
【私聊】暗冥：需要我告訴你們狗在哪嗎？
【私聊】紅塵呀嗆人：不用，我們自己玩。
方景行便沒打擾他們，思考幾秒，突然意識到能直播。他可以播到十二點，之後每天像這樣播一點，慢慢湊時長，將來就能專心陪姜辰了。想罷，他便打算原地下線。這時餘光一掃，看見了遠處的人。
圍觀群眾自從失去他們的蹤跡就一直在找人，現在總算是找到了。他們見狗子已經恢復，推測又是過了什麼劇情，暗道一聲厲害，安靜地縮在一旁，等著抄作業，結果一抬頭，見大佬招了招手，遲疑地過去了。
方景行道：「我們明天打，都散了吧。」
眾人驚訝：「啊？大佬你們不要首殺了？」
方景行笑道：「首殺隨緣，你們加油。」
他揮揮手，下線了。
眾人更震驚，把消息傳到了頻道上。幾位幫主同步得知這事，佩服得五體投地，大佬就是大佬，霸氣！
幾人已經打到救狗的關卡，正組織人收材料，普通玩家在這一關卡絕對沒他們快。而後續步驟，他們都有派人跟進，現在就看誰抄的作業更多了。
他們打開成員傳來的筆記，詫異：「這麼多地方？他們都做了什麼？」
成員道：「不知道，能及時找到他們就不錯了。」
幾位幫主一想也是，畢竟地圖那麼大。
他們集齊材料把狗治好，找到鐵牌，成功接到了去翡翠城的任務。
從這裡開始就是作業上的東西了，筆記上的第一個地點是朔維草原──雖然不是很懂，但想想大佬那二癱模式的狗，再想想狗癱了之後又好了，他們必然是走了劇情。
可能大佬查到了什麼線索吧……他們在心裡想，帶著狗就過去了。
結果在草原轉悠一圈，還打了好幾隻怪，什麼都沒發現。他們猜測可能是缺少條件，不死心地去了其他幾處地方，畢竟隱藏劇情能走不同的路線，跳幾個小環節，搞不好也行得通。
紅塵呀嗆人一行人這時仍在埋骨山上找狗。他們有點後悔拒絕了方景行的幫助，但現在方景行下線了，可能是要睡覺，他們只能乾瞪眼。
「怎麼辦？」
「要不在頻道裡問問？我剛看他們嚷嚷得挺厲害的。」
他們知道要去找賞金牆的NPC，就是因為看了頻道的訊息，此刻便試著發了一條求助訊息，見玩家們很有愛，告訴了他們狗的位置。
【世界】恰瓜：找到狗就該收集材料了，不是大幫會的人，今晚恐怕很難收齊。
【世界】板藍根：不如先放一放，去看大佬們打劇情，現場抄作業，留著以後做參考。
紅塵呀嗆人一行人在競技場上所向披靡，但在打副本和過劇情上就是個小白。他們覺得玩家說得有道理，於是把狗往醫館一放，接完找材料的任務，便跑去圍觀網遊大佬過劇情。
幾人一路跟到小樹林，見他們跑到瀑布往下跳，其他抄作業的玩家紛紛跟著跳，便也跟著跳了。片刻後，他們站在瀑布下方的河裡，看著那些在水裡撲騰的人和狗，有點想問為什麼，這隱藏劇情也太莫名其妙了！
幾位幫主也想問這個問題。他們跟著大佬打過劇情，親身感受過風捲殘雲一般的推進速度，對大佬的能力深信不疑，因此對著作業就抄了，可惜至今沒有任何進展。跳河是他們做的最後的嘗試，見仍是不管用，暗道一聲大佬的攻略不是人能懂的，便死心地前往翡翠城。誰知剛進傳送陣，狗就癱了。。
他們先是一怔，繼而喜道：「終於癱了！」
話一說完，他們看見了狗子頭頂上的疲憊值。
眾人：「……」
涼風打著捲，呼嘯而過。現場一片死寂，半天才有人弱弱地開了口。
「你們說……他們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在談戀愛，逛地圖玩？」
「有。」
「所以咱們到底幹了啥？」
「打劇情，打了個寂寞。」
眾人嚥下一口血，堅強地抬起狗，徒步前往翡翠城。幾位職業選手則默默在後面跟著。
「我不懂，辛辛苦苦把狗弄癱，再抬著走，到底啥意思？」
「網遊太難玩了，問問方景行吧，留言給他，他明天看見就會回了。」
「行吧。」
方景行直播時沒有連手機。此刻察覺接二連三的訊息傳來，他便摘了眼鏡，看完內容，頓時哭笑不得。他知道有人抄作業，更知道這事不可避免，但沒想到他們真的按著路線走了一遍，還把幾位朋友坑了。他回覆了兩句，專心直播到十二點，下播睡覺。
第二天一早見到姜辰，他便笑著把這事告訴了對方。姜辰看他一眼，「哦」了聲。
方景行跟著他一起去翡翠城，敏銳地發現他今天有點沉默，問道：「怎麼了，昨晚沒睡好？」
姜辰道：「……沒有。」
方景行道：「那是怎麼了？」
姜辰一臉淡定：「帶歪了這麼多人，良心有點痛。」
方景行笑道：「你覺得我信？」
姜辰道：「真的。」
方景行便不問了，發喇叭詢問逆風總部的位置，見頻道上有人回覆，便按照地址找了過去。
姜辰餘光掃著身邊的人，想起昨晚的夢，有些走神。方景行眼睜睜看著他到了目的地後還要繼續往前走，伸手拉住了他。
姜辰回頭看他。
方景行道：「你走過頭了。」他覺得姜辰的狀態太不對勁，「跟我說說，出什麼事了？」
姜辰道：「沒事。」
方景行充耳不聞：「又不讓你打遊戲了？」
姜辰道：「沒有。」
方景行道：「專案陷入僵局了？」
「也沒有，」姜辰轉身邁進逆風的總部，「別問了，做任務。」
方景行見他是真的不想說，便徹底不談這個話題了。
二人在總部轉悠一圈，見到了一位男NPC。他看著他們遞過來的鐵牌，憂心忡忡：「我就知道可能出事了，果然。他們或許是接了那個任務……」他看著玩家，「我得召集組織成員，你們能不能先幫我們查查線索？」
他說著遞過來一張地圖。方景行接過看了看，發現貌似就在埋骨山附近。
NPC道：「那是個地下迷宮，太危險了，你們只需要幫忙查入口的位置就行，千萬不要進去。」
任務更新：查找迷宮位置。
二人折回埋骨山，方景行又發了條喇叭。
【喇叭】暗冥：迷宮在哪？
【世界】木枷鎖：左邊山腳下，有三棵樹那裡。
【世界】暗冥：剛起，還是沒睡？
【世界】白龍骨：沒睡。
【世界】暗冥：這麼拚？
【世界】朝辭：一言難盡。
【世界】飛星重木：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滄桑〕
方景行看得挑眉，順著他們提供的座標到了那裡。剛一站定，只見黑狗突然發瘋挖坑，他們猝不及防，立刻陷了進去。眼前瞬間彈出一個訊息欄，提醒他們迷宮有一點恐怖，膽小勿入。
方景行道：「原來如此。」他看著身邊的人，「不怕吧？」
姜辰沉默兩秒，說道：「……不怕。」
杜飛舟猜的沒錯。賞金牆作為遊夢的一大特色，向來熱鬧。下午姜辰他們只停留了一分鐘，期間恰好沒人交接任務，因此比較清靜。可到了晚上，幾乎每個時段都有人。
兩位大佬帶著黑狗突然出現的那一刻，就引起了圍觀群眾的關注。後來黑狗當街咬人，秒殺來得太猝不及防，他們全都震驚了一把，便都沒有走。這時見大佬和賞金牆的NPC對話，竟是一段劇情，便好奇地站在旁邊看著。
方景行把新得到的鐵牌交給了NPC。
NPC還真的認得：「這是肯南的牌子，肯南是逆風的首領，鐵牌上的花紋很特別。」他語氣擔憂，「他們肯定是出事了……這樣，你們去逆風的總部看看，就在翡翠城裡。」
任務刷新：前往翡翠城。
方景行拿回鐵牌，和姜辰一起走了。
幾大幫會都派了人盯著他們，可惜剛剛在傳送陣跟丟了。不過幫會的人多，總是有人在打賞金牆，圍觀群眾裡自然有大幫會的人，把消息傳了回去。
幾位幫主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心想自己怎麼就沒想到賞金牆呢！
他們便扔下手裡的任務，帶著狗也來了，準備從這邊開始做，同時讓成員繼續盯著大佬，把那二人去過的地方都記住。因為眾所周知，十方俱滅每天晚上九點半下線，暗冥則最多只玩到十二點──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反正明天週日不用上班，拚了！」
「趁大佬睡覺，拉開進度！」
「對，衝！」
幫主們集體幹勁滿滿，勢必要搶先拿下這個劇情。
而另一邊，被重點關注的大佬則想消極怠工。
姜辰摸著狗頭：「隱藏劇情有時限嗎？」
方景行道：「沒有。」
也就是說他們一直不打完，身邊就會一直有這條大殺器。姜辰有點無法拒絕這個誘惑，又摸了摸狗頭，接著想到等人們都熟悉機制後，他就沒辦法這麼順利地坑人了，不禁遺憾。
方景行一向瞭解他，笑道：「咱們先去別處玩玩？」
姜辰看向他。
方景行道：「反正也不缺這一個首殺。」
他們現在不缺神器，更不缺套裝，不必強求首殺。而玩遊戲，當然要玩得高興。最重要的是，他家封印師能高興。
姜辰果然同意：「去哪玩？」
方景行道：「聽你的。」
姜辰想了想，選擇一個野區，進了傳送陣。
跟蹤的人連忙也跑了進去，出來後齊齊一怔。
「那NPC不是說翡翠城嗎？」
「是啊，這怎麼沒人？他們去哪了？」
「難道咱們聽錯了？」
「我瞅瞅地圖……沒有啊，城市裡只有『翡翠城』是這個發音。」
他們一頭霧水，及時通知了自家幫主。幾位幫主都懂，兩位大佬肯定是有別的思路，又發現捷徑了。於是他們讓幫會的人四處留意，要盡快找到那兩個人的位置。成員都很有榮譽感，見幫主說會買福利禮包，便決定耽擱這一天，不打副本也不打競技場了，就只逛地圖幫他們找人。
姜辰和方景行這時已經到了野區。二人引來一隻小怪，暫時沒打，而是等小怪打他們，見大黑狗不為所動，便走位讓小怪的攻擊落到牠身上，見牠依然不咬人，這才動手打怪。
姜辰道：「你沒上線的時候，他們說白龍骨打過狗，被狗咬死了。」
方景行道：「所以玩家的攻擊落到牠身上，牠會反抗？」
姜辰道：「不一定。」
或許只有領了任務的玩家打牠才有用。不過這很容易試，方景行在幫會頻道問了問，得知儒初和逸心人今天沒抽到那一環任務，便去找他們會合，示意他們開仇殺打狗。儒初猜測可能和劇情有關，照例不多囉嗦，召出傀儡打了一下。
大黑狗頓時被激怒，衝過去「喀嚓」就把他咬死了，特別乾淨俐落。
儒初：「……」
逸心人迅速後退半步：「幹什麼？」
方景行道：「做個實驗。」他道聲謝，看向身邊的人，幾乎和他想到了一塊。
姜辰道：「你說競技場有用嗎？」
方景行笑道：「去試試。」
二人來到附近的競技場，進了3V3的房間。可惜理想雖好，現實卻給了他們無情的一擊，不知是競技場系統的原因，還是劇情NPC本身的設定，大黑狗並沒有和他們一起進來。二人打完這一把，出去一看，見牠正在外面等著他們。
姜辰又帶著牠做了點別的測試，很快得出結論：送吊墜、鐵牌或被普通玩家攻擊，都能觸發秒人的機制，但小怪、副本、NPC、競技場，對牠全都沒用。
他之前想的是如果這條狗的優點多，他就多留幾天。現在發現效果其實一般，他也就不那麼遺憾了，說道：「去翡翠城吧。」
二人便重新回到了劇情上。剛要邁進傳送陣，就見大黑狗原地去世般往地上一栽，不動了。
姜辰：「……」
方景行：「……」
方景行查看一下，見牠還活著，只是頭頂出現了一個疲憊值。他們瞬間想起了藥師的話──牠的身體很虛──原來不是說說而已。
這次沒有木棍和草繩，二人試著抬了抬，發現能抬動，便合力抬起牠，見傳送陣不讓他們進行傳送，只好徒步前往翡翠城。方景行回想這晚的事，猜測：「應該是有傳送限制，比如說過了十個傳送陣，牠就會進入疲憊模式。」
姜辰也是這麼想的，「嗯」了聲。
片刻後，一條訊息飄了上來。
【喇叭】辰星觀察緣：報──！大佬的狗又變成這樣了〔截圖〕
幾位幫主：「……」
操，啥情況！
【世界】論文好難寫：孤問他們打了一晚上，今晚剛進入一癱模式，大佬緊接著就進了二癱模式。
【世界】糖葫蘆：肯定又把進度提了一大截〔開心〕
【世界】書打醬油：推土機名不虛傳〔大拇指〕
【世界】藏書：這感覺就像是埋頭苦讀一個月，自信滿滿地進考場，結果學霸不僅提前交卷，還又拿了第一名。
【世界】板藍根：太慘了，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姜辰沉默地看著世界頻道，見他們閉眼吹，拒不承認現在這個局面是他浪出來的。
方景行看得想笑，和他抬著一條死狗，半天才走完一張地圖。平時有傳送陣，去哪都方便。現在親自走，實在太耗時間。
姜辰打開地圖找到翡翠城的位置，又看看他們的位置，放棄掙扎，決定找個地方等狗緩過來。他隱約聽見一旁的樹林裡有水聲，說道：「不走了，去那邊坐著。」
方景行自然不會有意見，陪他進了樹林。
二人很快來到溪邊，姜辰沒有往下坐，而是盯著這條河：「把狗扔進去，牠會醒嗎？」
方景行笑道：「來，扔吧。」
二人便將狗一扔，看著牠掉進河裡。下一刻，只見牠維持著死狗的姿勢浮了起來，順著河流往前漂，且速度越來越快。他們追了幾十公尺，終於看清了前方──是一條瀑布。
遊戲裡的音效做得沒那麼大，他們聽見水聲，還以為只是條河，沒想到竟是這玩意。只見狗被水流推著，「嗖」的掉了下去，一聲都沒吭。
姜辰：「……」
方景行：「……」
二人沉默一下，只好跟著跳河，去追狗。圍觀群眾剛過來就看見了這一幕，齊齊驚訝，然後跟著往下跳，看看是不是另有玄機。
另一部分人則忠心耿耿地打開備忘錄做記錄，在幾個地名後面又添了一筆：赤枝地帶──小樹林──瀑布──跳河。他們心滿意足地點擊保存，打算等大佬下線後就交給自家幫主。
罪魁禍首費了一番工夫終於找到狗，抬著牠上岸，挑了個清淨的地方坐著。二人相互對視，方景行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覺得和他家封印師玩遊戲，太有樂子了。他問道：「你說後面那些人錄影了嗎？」
姜辰道：「不想知道。」
方景行再次笑出聲，看了看時間：「聊天吧，明天再打。」
姜辰沒意見，和他聊到下線，見他望過來，說道：「晚安。」
方景行笑道：「嗯，晚安好夢。」
姜辰道：「你也是。」
他最後看一眼對面的人，摘掉眼鏡下線，簡單收拾一番，關燈睡覺。
大概是和方景行待了一天的原因，夢裡也都是這個人。他們在他以前的臥室裡打遊戲，他連贏了數把，貼了對方一臉的小紙條。還沒等他玩高興，畫面很快又變了。他們在研究院的花園裡散步，一路走到樓上，方景行卻沒跟著他回房，而是要告辭離開。二人站在電梯口，方景行衝他微笑：「我走了，改天見。」
他輕輕一點頭：「路上小心。」
方景行應聲，邁進電梯，看著金屬門緩緩地關閉。即將徹底閉合的一剎那，裡面的人突然擋了一下門，重新來到他的面前：「忘了一件事。」
他問道：「什麼？」
話音一落，他便見對面的人微微低下頭。
──是一個極輕的吻。
◎
姜辰一下線，就只剩方景行一個人了。他看了一眼已經恢復過來的狗，不打算獨自去翡翠城。因為他家封印師討厭的是找東西的任務，碰上那種任務，他能體貼地一個人做。而過劇情的話，還是兩個人一起做比較快樂。
他想起今天來找自己的幾位朋友，見他們都還在線上，傳了訊息。
【私聊】暗冥：在哪？
【私聊】紅塵呀嗆人：賞金牆這邊。
【私聊】暗冥：競技場？
【私聊】紅塵呀嗆人：你來還是封印師來？
【私聊】暗冥：我，他下線了。
【私聊】紅塵呀嗆人：不約，和你打，我不如帶著狗去埋骨山。
【私聊】暗冥：？
方景行有些意外。打競技場和打本的玩家之間還是隔著一道牆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兩者兼顧。像孤問，只玩競技場和賞金牆，劇情只打隱藏劇情。還有更極端的，連隱藏劇情都沒興趣，只喜歡打排位。而這幾位朋友就是只打競技場的人，沒想到現在竟然會去做劇情任務了。
【私聊】紅塵呀嗆人：全息模式，做劇情蠻有意思的。
【私聊】暗冥：需要我告訴你們狗在哪嗎？
【私聊】紅塵呀嗆人：不用，我們自己玩。
方景行便沒打擾他們，思考幾秒，突然意識到能直播。他可以播到十二點，之後每天像這樣播一點，慢慢湊時長，將來就能專心陪姜辰了。想罷，他便打算原地下線。這時餘光一掃，看見了遠處的人。
圍觀群眾自從失去他們的蹤跡就一直在找人，現在總算是找到了。他們見狗子已經恢復，推測又是過了什麼劇情，暗道一聲厲害，安靜地縮在一旁，等著抄作業，結果一抬頭，見大佬招了招手，遲疑地過去了。
方景行道：「我們明天打，都散了吧。」
眾人驚訝：「啊？大佬你們不要首殺了？」
方景行笑道：「首殺隨緣，你們加油。」
他揮揮手，下線了。
眾人更震驚，把消息傳到了頻道上。幾位幫主同步得知這事，佩服得五體投地，大佬就是大佬，霸氣！
幾人已經打到救狗的關卡，正組織人收材料，普通玩家在這一關卡絕對沒他們快。而後續步驟，他們都有派人跟進，現在就看誰抄的作業更多了。
他們打開成員傳來的筆記，詫異：「這麼多地方？他們都做了什麼？」
成員道：「不知道，能及時找到他們就不錯了。」
幾位幫主一想也是，畢竟地圖那麼大。
他們集齊材料把狗治好，找到鐵牌，成功接到了去翡翠城的任務。
從這裡開始就是作業上的東西了，筆記上的第一個地點是朔維草原──雖然不是很懂，但想想大佬那二癱模式的狗，再想想狗癱了之後又好了，他們必然是走了劇情。
可能大佬查到了什麼線索吧……他們在心裡想，帶著狗就過去了。
結果在草原轉悠一圈，還打了好幾隻怪，什麼都沒發現。他們猜測可能是缺少條件，不死心地去了其他幾處地方，畢竟隱藏劇情能走不同的路線，跳幾個小環節，搞不好也行得通。
紅塵呀嗆人一行人這時仍在埋骨山上找狗。他們有點後悔拒絕了方景行的幫助，但現在方景行下線了，可能是要睡覺，他們只能乾瞪眼。
「怎麼辦？」
「要不在頻道裡問問？我剛看他們嚷嚷得挺厲害的。」
他們知道要去找賞金牆的NPC，就是因為看了頻道的訊息，此刻便試著發了一條求助訊息，見玩家們很有愛，告訴了他們狗的位置。
【世界】恰瓜：找到狗就該收集材料了，不是大幫會的人，今晚恐怕很難收齊。
【世界】板藍根：不如先放一放，去看大佬們打劇情，現場抄作業，留著以後做參考。
紅塵呀嗆人一行人在競技場上所向披靡，但在打副本和過劇情上就是個小白。他們覺得玩家說得有道理，於是把狗往醫館一放，接完找材料的任務，便跑去圍觀網遊大佬過劇情。
幾人一路跟到小樹林，見他們跑到瀑布往下跳，其他抄作業的玩家紛紛跟著跳，便也跟著跳了。片刻後，他們站在瀑布下方的河裡，看著那些在水裡撲騰的人和狗，有點想問為什麼，這隱藏劇情也太莫名其妙了！
幾位幫主也想問這個問題。他們跟著大佬打過劇情，親身感受過風捲殘雲一般的推進速度，對大佬的能力深信不疑，因此對著作業就抄了，可惜至今沒有任何進展。跳河是他們做的最後的嘗試，見仍是不管用，暗道一聲大佬的攻略不是人能懂的，便死心地前往翡翠城。誰知剛進傳送陣，狗就癱了。。
他們先是一怔，繼而喜道：「終於癱了！」
話一說完，他們看見了狗子頭頂上的疲憊值。
眾人：「……」
涼風打著捲，呼嘯而過。現場一片死寂，半天才有人弱弱地開了口。
「你們說……他們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在談戀愛，逛地圖玩？」
「有。」
「所以咱們到底幹了啥？」
「打劇情，打了個寂寞。」
眾人嚥下一口血，堅強地抬起狗，徒步前往翡翠城。幾位職業選手則默默在後面跟著。
「我不懂，辛辛苦苦把狗弄癱，再抬著走，到底啥意思？」
「網遊太難玩了，問問方景行吧，留言給他，他明天看見就會回了。」
「行吧。」
方景行直播時沒有連手機。此刻察覺接二連三的訊息傳來，他便摘了眼鏡，看完內容，頓時哭笑不得。他知道有人抄作業，更知道這事不可避免，但沒想到他們真的按著路線走了一遍，還把幾位朋友坑了。他回覆了兩句，專心直播到十二點，下播睡覺。
第二天一早見到姜辰，他便笑著把這事告訴了對方。姜辰看他一眼，「哦」了聲。
方景行跟著他一起去翡翠城，敏銳地發現他今天有點沉默，問道：「怎麼了，昨晚沒睡好？」
姜辰道：「……沒有。」
方景行道：「那是怎麼了？」
姜辰一臉淡定：「帶歪了這麼多人，良心有點痛。」
方景行笑道：「你覺得我信？」
姜辰道：「真的。」
方景行便不問了，發喇叭詢問逆風總部的位置，見頻道上有人回覆，便按照地址找了過去。
姜辰餘光掃著身邊的人，想起昨晚的夢，有些走神。方景行眼睜睜看著他到了目的地後還要繼續往前走，伸手拉住了他。
姜辰回頭看他。
方景行道：「你走過頭了。」他覺得姜辰的狀態太不對勁，「跟我說說，出什麼事了？」
姜辰道：「沒事。」
方景行充耳不聞：「又不讓你打遊戲了？」
姜辰道：「沒有。」
方景行道：「專案陷入僵局了？」
「也沒有，」姜辰轉身邁進逆風的總部，「別問了，做任務。」
方景行見他是真的不想說，便徹底不談這個話題了。
二人在總部轉悠一圈，見到了一位男NPC。他看著他們遞過來的鐵牌，憂心忡忡：「我就知道可能出事了，果然。他們或許是接了那個任務……」他看著玩家，「我得召集組織成員，你們能不能先幫我們查查線索？」
他說著遞過來一張地圖。方景行接過看了看，發現貌似就在埋骨山附近。
NPC道：「那是個地下迷宮，太危險了，你們只需要幫忙查入口的位置就行，千萬不要進去。」
任務更新：查找迷宮位置。
二人折回埋骨山，方景行又發了條喇叭。
【喇叭】暗冥：迷宮在哪？
【世界】木枷鎖：左邊山腳下，有三棵樹那裡。
【世界】暗冥：剛起，還是沒睡？
【世界】白龍骨：沒睡。
【世界】暗冥：這麼拚？
【世界】朝辭：一言難盡。
【世界】飛星重木：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滄桑〕
方景行看得挑眉，順著他們提供的座標到了那裡。剛一站定，只見黑狗突然發瘋挖坑，他們猝不及防，立刻陷了進去。眼前瞬間彈出一個訊息欄，提醒他們迷宮有一點恐怖，膽小勿入。
方景行道：「原來如此。」他看著身邊的人，「不怕吧？」
姜辰沉默兩秒，說道：「……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