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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繪卷:大小姐與便利屋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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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是警探的警探先生,不是大小姐的大小姐

父親因為我而結紮了。

自我出生後,父親就因著擔憂母親的愛再被瓜分而跑去結紮。他深深害怕還會有另外一個小孩蹦出來,搶他自認配額本就不多的愛。

父親常說:「爸爸這一生原本只有一個情敵,那就是畫畫。現在多了個妳……爸爸好可憐。」

這樣的父親居然有外遇?怎麼想都不可能。

「妳常這樣嗎?」

我轉過頭看向正隻手靠在車窗下緣,另一手扶著方向盤的成年男子。

他的面容有股男子超過四十歲後特有的成熟韻味,過往的經歷形成了一張揉合智慧、堅毅、泰然自若,飽經風霜仍信念堅立的面容。

此時,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不經意的探究,那是雙比一般人的瞳眸還來得幽深,不可測的黑瞳,很迷人,比同班的男同學的眼睛還要吸引我。

「警探先生?」

「就說我已經退休了…」他語氣無奈的苦笑,揚起的唇角有一絲笑紋。「現在是個開便利屋的大叔。」

「抱歉……」我老實認錯。「母親也說我很容易走神。可是,你看起來不像六十。」一般人都是六十歲退休吧?

警探先生挑眉。「妳的運氣一定不錯。在我的經驗裡,像妳這類的人通常是第一個出事的。」極富技巧的顧左右而言他。

聽聞此言,我下意識地聯想到促成自己與警探先生共車的原由。

「我也很意外父親怎麼就這樣走了。」

「抱歉。」警探先生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長滿鬍渣的臉。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那粗壯膀臂上,其肌理和上面的疤、糾結紛亂的手毛都非常美,引人刻畫,可惜現在的我沒有畫畫的興致,這還是打小迷上畫畫以來的頭一遭。

「我是真的覺得很意外。坐在後座的我只有些擦撞傷,副駕駛座的母親傷勢比較嚴重,但她和父親都有繫安全帶,為何母親活著,父親他卻……」

「妳的疑問也是我當警察四十多年來的疑問。為什麼死的都是好人。」警探先生單手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從產業道路轉進一條兩旁都是檳榔樹的柏油路。

檳榔樹筆直如標竿,像是旗幟般排列整齊的一路向前。

樹下還有小樹叢,像是倚靠大樹棲息的小小綠毛獸,仔細一看,上面長有像是小蕃茄般五顏六色的果子。

「咖啡樹。」他突然說。「警探先生?」

他又搔了搔臉,剪的短短的指尖長有粗繭,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尖端微微泛黃。
「叫做檳榔咖啡。」

「喔。」我懂了,是品牌名。「表姊住的還真偏僻。」

警探先生沒有接話,而是露出了一抹耐人詢問的詭笑,使得那張有點痞痞的大叔臉,瞬間換上了成熟男子才會有的深沉神秘感,就連那頭在我周遭的男同學中,絕對看不到的小平頭,也變得英姿煥發了起來。

這些都是假象。

與母親習畫多年,我自認多少有些觀察力。

警探先生的悠閒痞子狀,完全是裝出來讓人卸下心防的。

洩密的是他那散著皺紋,睿智且桀傲的雙眼,正漾滿深深的審視,像是誰都不相信,誰都無法進入他的心底,只信自己親眼所見。

他,真的不太一樣。

我想畫他。

「警探先生,等我……」心情比較好點。這句話不知為何臨到舌尖又吞了回去。「……在表姊家安頓下來後,可以請你當我的模特兒嗎?」

他單手撐在敞開的車窗,斜睨著我半晌後才回答道:「要收費。」

「嗯。」母親也常請模特兒來家給她畫畫,我知道行情價。

「嘖!現在的小孩子啊……」

我不懂他在感嘆些什麼,只不過是畫畫。

但也不想問,畫畫是很簡單的事情,將眼見和心見的一切畫下來即可。

不多時,他將車子停在一間外面擺著小攤販的雜貨店外,說了聲「去廁所」便開車門離開了。

我也下車活動活動筋骨,拍了拍坐皺的連身白裙,點點顏料如彩色繁星般綴於其上。

沒想到我還敢坐車呢!

明明月初時才出過車禍。

我的母親是享譽國際的畫家,父親則是知名畫廊的老闆,兩人是畫壇出了名的佳偶,導致這場由母親而起的連環車禍,引來報章雜誌的注意,輿論紛紛。

很幸運的只受了輕傷的我,從醫院返回家門時,迎接我的不是往日幾乎都待在家的母親,而是大批的記者先生小姐們,不堪其擾的我原本想說乾脆去旅館住一陣子算了,但負責此案的警察哥哥擔心我一人住在旅館,反倒更容易被記者們找上,我又未成年,照理來說我應當會被安排給唯一的親戚──大伯父來照顧,但他因著要處理車禍和父親驟逝的相關事宜,無暇他顧。就在此時,大伯父突然提起原來我還有個表姊,住在鄉下,我應當可以過去和她同住一段時間。原本我打算自己坐計程車過去,但警察哥哥很熱心地向我和大伯父推薦警探先生,還說以後我若需要去看因陷入昏迷,而仍在醫院治療的母親,也能請他來接送,巴不得快點離開家和大伯父,並且脫離記者們包圍的我,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總而言之,我就要在這個小村度過十七歲的暑假了。

不曉得表姊是怎樣的人,母親從沒跟我提過我還有個表姊。

手機鈴聲響起,我翻找了半天才在裙子口袋找到手機。

「喂?」

話筒傳來低沉中帶著嘲諷的斥責。「不知道喊一聲大伯父?妳媽怎麼教妳的。」

「……大伯父。」我乖順的回答。

「到了嗎?」

「洗手間。」

「哼!女人……」大伯父清了清喉嚨。「我說,妳應當清楚妳們家現在的情況。」

「……」什麼意思?

他彷彿知道我未說出口的疑惑,又再說了一次,這回更詳盡。

「車禍的事,八卦記者緊咬著不放。妳也不希望妳媽的畫跌價吧?那可是妳將來賴以維生的唯一有價物。妳可不像妳母親那般有天分,徒具形而無魂。」

這就是我討厭大伯父的原因。

他說出了母親和父親,以及美術班的老師們都不曾對我說過的真話。

「父親有幫我辦信託。」我不想繼續我到底有沒有繪畫天分的話題。

「我知道!」大伯父突然吼了起來。「我那愚蠢的小弟只會替妳們母女倆著想,從未替我這個老哥哥想想。我和一起他打拼這麼久,應酬都是我去,他只要風風光光的在螢幕面前……」他突然停下滿腔不滿。

不想聽這些事情的我,難得機敏的將話題導正。

「大伯父,你打電話過來是為了?」

「妳表姊……算了,反正妳們家的女人都一樣。」大伯父沒頭沒腦的自己結尾。

我擅自認為大伯父可能和我一樣,都還在父親驟逝的衝擊中,講話才會這麼顛三倒四的,畢竟,父親是大伯父的弟弟。

「總之,妳不要回家,免得那些報章雜誌的人捕風捉影亂報導,影響妳母親和畫廊的聲譽。有什麼需要的就找便利屋的先生幫忙,秘書有知會他了。妳表姊那若有什麼問題……」

大伯父這回的停頓拉的有點長,讓我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算了,畢竟妳們系出同系,都是一家人。哪會出問題呢?」什麼意思?

來不及開口問,大伯父便掛了電話,在我身上留下如乾掉的亞麻仁油般的黏膩不適感。

略醺的南風撫面,我看著裙襬飄動如波浪,裸白的雙腿上有一道道檳榔樹投射而下的影子,將我的腿襯托的更白皙,自腳底延伸的影子更幽闇,對比的極美,使我暫時忘卻了因大伯父的電話而起的煩躁。

然後,我走到雜貨店旁邊的郵局的提款機,領鈔,在戴著斗笠,身穿花布衣的阿婆審視的目光中,在她的小攤販買了兩杯裝在寶特瓶中的檳榔咖啡,拿回車上,將咖啡放在置物架,扣好安全帶,警探先生捲著一身煙味回來了。

父親以前好像也抽菸的,但自從他知道母親的畫室充滿易燃物後,他就戒了。

「請喝。」我將用面紙包住杯體的紙杯遞了過去。

「多謝。」他接過,一口飲盡,打了個哈欠,鬆開手煞車。

然後我取出一疊鈔票。「兩個月的模特兒費。」放在杯架上。

他一愣,而後瞠目地緊急踩下煞車,我的身體隨即猛烈地前仰後倒,一陣後怕隨著發生車禍的那一剎那的記憶,同時湧上心頭,我猛地摜緊雙拳,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妳媽到底是怎麼教妳……欸,沒事吧?」

死咬著牙關的我,定定地注視難得卸下痞痞神情的退休警探,我不知道我的身體怎麼了。

「啊……對了,妳剛出完車禍。是我不對。」

他伸出大掌拍了拍我的頭,我不討厭,但我還是沒辦法放鬆身體。

怎麼會這樣?

事情已經過去了,剛剛只是煞車,不是車禍。我如此的告訴自己,身體卻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般,違反我的心的命令。

「噓……沒事。」退休警探像是哄小孩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撫摸我的頭髮,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拍撫的節奏,半晌過去,我吁了口氣,身體總算漸漸放鬆了。

見我沒事了,警探先生收手並低喃:「死傑克,給我介紹啥鬼工作。」

「你說什麼?」我假裝沒聽清楚。

「沒什麼。」

「錢不夠嗎?」他還沒有回覆我。

他一掃杯架上放著的鈔票,而後動作俐落的收起。「夠了!算啦,老子剛好需要錢,這兩個月就賣給妳了。妳有啥需要打電話和我說一聲,不管是畫畫還是採買東西,還是送妳去醫院都行。不過,話說在前面,老子不脫衣服,也不擺猥褻的動作,其他做不到或犯法的事情我有權拒絕。這筆錢裡面有三分之一是訂金,七天後妳若反悔不想繼續僱用我,我有權收取訂金,知道嗎?」「知道了。」

「那就多多指教啦!梅靜顏大小姐。」

「我不是大小姐。請多指教……」我想了一下初見面時收到的名片上的名字。想不起來。「警探先生。」

「我姓余。」

「余警探先生?」

「算了……大小姐妳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我不是大小姐。」

「不是大小姐還拿三萬的鈔票砸人?」

「我母親都用這價格雇用模特兒的,通常包月就要三萬。」

「只畫畫?」

「還有附食宿,母親畫得順的時候,超過八小時是很正常的,但他們常會自己砍價給母親畫。」

「也是,妳母親是大畫家,給她畫的小模很容易紅。」

「是嗎?我不清楚。」

真的,人生中有太多搞不清楚的事情了。

為什麼母親會一口咬定父親有外遇?

為什麼我對這件事情毫無知覺?

為什麼總把「我會好好保養並鍛鍊自己,因為妳媽媽不能沒有我,她簡直是個生活白癡。」的父親,居然這麼容易就死了?

為什麼母親好端端地要去拉父親握著方向盤的手?

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我有表姊?

為什麼我在這時候想的還是畫畫?

為什麼天空藍的像果凍?

我好想跳進去,再也不出來。

隨即我想到若是成真了,就再也不能畫畫,也也感受不到那完成一幅畫的滿足和空虛感,我自認誕生在這世上的因由,將會如忘記噴上定型膠的炭筆素描般,變成灰灰黑黑的一堆粉末,這將是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啊。

我還有想要畫的畫。

我想畫畫。

一股興奮感爬滿全身,渴望握住畫筆,調和色彩,並在畫布前徹夜不眠的慾望淹沒了我。

母親說這是謬思附身。

她說這時絕對要撇下一切,認真的面對畫布,因這時誕生的作品將會擁有生命。
可是,我好害怕。

儘管我根本不清楚有什麼好怕的。

一大片黃金雨突然撞進我的眼底。

我連忙打開車窗探頭望去,串串如鈴黃花在樹梢搖曳生姿,將綠葉襯托的更綠,藍天更藍,鮮豔的色彩充滿夏天的氣氛,一掃方才憂鬱滯礙的悶氣。

我睜大眼,想將此美景烙印心底。

但我的心底空蕩蕩的,濃夏的色彩太過美麗,璀璨華麗的宛若一場盛宴,幾乎令人承受不住。

「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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