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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你的信已經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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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莉回到家裡,用一條大毛巾抹著身上的雨水,她坐在床上,盤起一隻腿,把文件袋裡的東西倒出來,看到了那疊信。她翻動著一封封信,瞟一眼上面的姓名和地址,都是些看來很普通的信,那些繳付電費或水費甚麼的信,現在拿去寄已經太遲了。子康沒拆開過這些信。

然後,真莉挑出了那四個灰色的信封,上面娟秀的小字全都寫著同一個地址,收信人是林泰一。子康偷看過,說是一個女孩子寫給以前男朋友的。

『以前男朋友……』真莉看著信封上的名字思忖。

偷看別人的信讓她有點良心不安,但是,既然子康已經偷看過,那就沒關係了。事隔快一年,她只想看看裡面寫些甚麼,反正拆開了的信也沒法寄回去了啊!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一個信封,把裡面的信紙展開來,跟信封上一樣的小字映入她眼簾;『親愛的泰一』這封信頭一句就問他有沒有收到她前幾天寄出的信。

『喔,這不是第一封!』真莉想道。然後,她把其餘三封信都一併展開來,瞄了一眼信上的日期,決定順著次序唸。她又瞄到信上的署名是紫櫻,真莉一旦開始唸,就再也沒有良心不安的感覺了。

真莉好奇地唸第一封信:

『我們的房子賣了,暫時搬過來跟爺爺奶奶一塊住,我不喜歡這裡,房子很舊,屋裡昏昏暗暗的,夜裡常常聽到狗吠聲。前幾天我問爺爺附近有沒有郵筒。他說公園旁邊有一間郵局,走路去要十五分鐘。可是,昨天晚上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附近街口就有個郵筒。我告訴爺爺,他竟然說不可能。郵筒還有假的嗎?爺爺真是的!我看他是老糊塗了!』

『郵筒是我們放在那裡的呀!』真莉心裡覺得好笑。她繼續唸下去,發現這封信寫的都是紫櫻和她爺爺奶奶的瑣事,有點乏味。她決定唸第二封信。

『附近在拆房子,白天很吵。』

『是我們拍戲的那幢舊樓!』真莉心裡說,又接著唸下去。

『所以,我都在晚上寫信。不知道為甚麼會寫信給你,然後又等著你的回信。以前的我不會這樣啊!我記得你有一本《愛在瘟疫蔓延時》,我翻了翻,不明白你為甚麼喜歡。你笑笑說你也不知道。人就是會做自己不知道為甚麼的事吧?』

『喔,他也有一本《愛在瘟疫蔓延時》!』真莉愈唸愈感興趣。接著又唸第三封。

『還沒收到你的信,不知道要不要再寫下去!你一定覺得我很無聊吧?三個禮拜之後,我就會跟爸爸媽媽一起去紐約。到了那邊之後,我也許會再念書。臨走前會見到你嗎?』

『天啊!那她不是已經去了紐約嗎!他不可能見到她,他根本收不到她的信啊!』真莉連忙接下去唸第四封信。

『你好可惡喔,就是不回我的信。你是非常非常的恨我吧?不管我做甚麼,你也不會原諒我了。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為甚麼會寫信給你,也許因為我要走了,許多說話無法在電話裡說得清楚,而且你也不一定會聽我說。寫信給你,即使沒看到你的回信,至少知道你會讀到我的信啊!我和小克已經分手了。』

『為甚麼會殺出一個小克來?』真莉心裡想。

『跟他一起,因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好想好想向你報復,看你有多愛我,因為我是曾經那麼討厭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啊!現在說出來,你一定覺得我很幼稚吧?

『也許,你最在乎的是藍貓,藍貓比誰都重要!』

『藍貓是一隻貓嗎?沒理由貓比女朋友重要的啊!』真莉心裡想道。她又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頭靠在床背上繼續唸下去。

『所以,你是不會再理我的了!

『下星期我就要去紐約了。爸爸說,看看九七之後甚麼狀況,才決定回不回來,不過,我們應該不會回來了,爸爸的生意在那邊,媽媽的家人也全都在那邊。

『離開也好啊!從今以後,你也許不會再那麼恨我了。這幾天都在收拾行李,要帶走的東西太多了。臨走前,可以見個面嗎?八月二十號夜晚八點鐘,我會在文華酒店的咖啡室等你。不管你來不來,我都會在那兒。』

『噢!他不會去!他沒收到信啊!她是白等了!』真莉皺起眉頭想道。她唸這些信完全是出於好奇,本來打算唸完就扔掉,可是,良心不安的感覺此刻又回來了。她感到一絲歉疚,她沒想到是這麼重要的信啊!要是她當天就拿去寄,也許還來得及讓他們見上一面呢! 真莉一開始唸這些信的時候,心裡是同情紫櫻的,紫櫻並不知道自己的信全都陰差陽錯地投進了一齣戲的郵筒裡,是寄不出去的啊!然而,唸完最後一封信,真莉卻同情起泰一來。泰一多可憐啊!女朋友竟然搭上了自己的好朋友。雖然郭嫣兒不是真莉的好朋友,但是,真莉覺得自己了解那種被出賣的痛苦和憤恨。 『他還不知道她已經跟那個小克甚麼的分了手啊!要是他知道,他那天會不會去文華的咖啡室呢?』真莉心裡想著,假如她是泰一,她會怎麼做?一陣內疚浮上真莉的心頭。她想起泰一根本就連考慮去不去的機會都沒有!他也沒機會跟紫櫻道別!他說不定以為紫櫻仍然跟那個小克一起啊! 『我可以把這些信還給他!』這個念頭突然從真莉腦子裡冒出來。她摟著那四封信想道:『這些信上面有地址,我寄回去給他不就可以了嗎?他不會知道是誰偷看過這些信,頂多會覺得奇怪。他一定還有辦法找到紫櫻的,或者寫電郵,或者打電話甚麼的,告訴她,他最近才收到這些信!』 然而,真莉的良心再一次責備她。她皺了皺眉頭想道:『不,萬一這一次又寄失了怎麼辦?他住在摩星嶺,離這裡不遠喔,我索性親手把這四封信放在他的信箱好了,那不一樣是神不知鬼不覺嗎?或者,我可以親手交給他!不,不行!那不就等於承認我偷看過!我可以說是另一個人偷看,這是事實啊!是……是一半的事實……不行!換了是我也不會相信!但我可以解釋啊!我可以告訴他我們暑假在那兒拍戲才會發生這件事!喔!「收到你的信已經太遲」,多詭異啊!不,我還是放在信箱裡好了!』 真莉把那四張信紙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塞回去原來的四個信封裡,然後放在床邊的書桌上。她看看窗外,大雨一直下個沒停,而且現在已經很晚了,她決定明天偷偷把信拿回去。那麼,這件事以後就跟她沒關係了!真莉甚至還開始覺得自己做了一樁好事。要不是她那天機警發現這些信,泰一一輩子都不知道有這四封信呢!這個念頭頓時驅散了她心中的內疚。 唸完這些信,真莉覺得心情沒那麼沮喪了。她說不出來為甚麼,也許是因為子康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能夠傷害她了,也許是因為她發現有個人和她一樣,被身邊的人出賣了。他是不是在家裡養了一隻藍貓?但是,貓又不是熱帶魚,才沒有藍色的!真莉想起,在剛剛唸過的信裡,有一句『你最在乎的是藍貓!』,指的似乎不是一隻貓呢。 真莉打開床頭那張書桌的抽屜,在裡面找到一個長方形的米黃色文件袋,她把信封上的地址用筆抄在文件袋上面,最後寫上『林泰一收』四個大字,然後把那四封信放進去,繫上封口的紅色繩子。她挑起眼眉,噘著嘴忖道: 『「藍貓」聽起來多像一家無上裝酒吧啊!』 到了第二天,傾盆大雨依然下個不停。真莉帶上那個米黃色的文件袋,撐著一把傘,下了巴士,走在一條下坡道上。背後的雨水急沖下來,真莉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她感到背部全濕了,那件汗衫濕淋淋地黏著背脊,褲子也黏答答的。真莉開始後悔挑了今天過來,反正那些信已經遲了,也不在乎再遲一兩天。 真莉終於走完了那條坡道,她拐了個彎,來到海邊一條清靜開闊的路,路的兩旁都是些兩三層高的房子。真莉逐個門牌找,終於來到一幢白色水泥與麻石圍牆的古老大宅外面,圍牆頂豎起了一排孔雀藍色的鐵欄柵,水泥牆上縷空了一個一個的圓圈。真莉把頭湊上去,隔著那些圓圈往裡看,看到一幢兩層高的平頂大屋,旁邊還有一幢小屋。那幢大屋和那幢小屋的外牆同樣是白色水泥與大麻石相間,窗子窄窄的,用的是黑色鐵窗框,這種窗框現在已經沒人用了。大屋外面是一個很大的庭院,屋前的門廊上有幾級寬闊的台階,然後才到達那扇通往屋內的木門。台階兩旁擺著幾株矮矮的盆栽,花葉在大雨中搖搖晃晃。那幢小屋的地下看來是車房,停著兩部車。真莉不禁在心中驚嘆道: 『天哪!他住的地方真漂亮!要是我住在這裡,失戀也沒那麼難受!』 她把頭縮回來,躲到大宅那扇黑色縷花鐵門旁邊的一個凹位,那兒剛好伸出個水泥簷篷可以避雨。真莉收起雨傘,抹了抹身上的雨水,把臉湊到那扇鐵門上,踮高腳尖瞇起眼睛隔著門上的縫隙往裡看,裡面靜悄悄的。剛剛她隔著圍牆看進去已經發覺沒有人,這下更確定屋外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屋裡也沒亮起燈。 真莉把目光收回來,抹了抹鼻子上的雨水,回身看到她躲雨的那個凹位的水泥牆上有個信箱口,窄窄長長的,上面有一塊小銅片刻著『信箱』兩個字。 真莉把那個米黃色的文件袋從背包裡掏出來,核對了一遍上面的地址。確定地址沒錯之後,她提心吊膽地四處張望,肯定一個人也沒有,就躡手躡腳把文件袋塞進信箱裡。突然之間,她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喂!小姐,你在這裡幹甚麼?』 真莉嚇得整個人抖了一下,一顆心幾乎蹦出來,手裡的傘頓時掉到地上。她驚魂甫定轉過頭來,看著面前的一個陌生人。只見他獨自一個人,站在離她幾步之外,目光好奇地打量她。他看上去有二十三、四歲,個頭高大,肩膀寬闊,穿一件深藍色的連兜帽長袖汗衫,裹在那雙長腿上的米色棉褲被雨水淋濕了。他肩上掛著個黑色背包,手裡打著一把黑色的雨傘,拿著傘柄的那隻手高舉在頭上,真莉覺得從來沒見過男孩子打著傘的模樣這麼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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