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惡貓爪奪路，血旗鬣揚天

　　田淵市晨曦初顯，群青巷底桃花院落裡，露水沾潤院內花草，早起的公雞小玉低頭啄著早起的蟲兒，咯咯咯好不快活。

　　牠是天雞，神話中司晨之鳥，祖先曾住在度碩山桃樹頂上，每天日出光照桃樹時鳴叫，天下群雞隨鳴，飛天時如雷如風驚天動地，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

　　小玉遙想祖先的氣派，自己也很得意，轉頭一看，這家的主人還躺在桃花樹下呼呼大睡呢，昨晚又喝酒了吧，酒鬼！

　　懶得叫他，繼續啄蟲子吃。

　　睡在桃花樹下的年輕男子叫做鍾流水，身上的藍布褂子頗有古味，他長相俊雅絕倫，右眼角旁的粉色胎記卻詭異無比，活像一隻蝙蝠攀在上頭。

　　他沉浸於染了醇醪的夢鄉裡，回到度碩山上那段時光。

　　因為在夢裡，忘了此身是客，只顧著一晌貪歡，卻見朔風野大，小妹粉色的衣裙飛揚，笑容如蜜；虎獸白澤跟天雞繞樹追逐，神荼、鬱壘兩兄弟靠著樹根打盹。

　　「小妹……」

　　正想問她近日的修行進境如何，突然有少年音聲切入。

　　「舅舅、舅舅！」

　　似熟悉又遙遠，誰在喊著誰。

　　「舅舅，我走了！」少年說。

　　鍾流水睜開眼，天上人間只在一眨眼處，他收回幾近脫韁的情緒，卻問外甥：「上學怎麼穿便服？」

　　少年姜姜有著跟他相近的外貌，卻更加純真討喜，聽到問了便回答：「今天課外參觀日，往科博館看展覽，上星期就跟你說了啊！」

　　鍾流水甩甩手，意思是去吧去吧。他閉上眼睛躺回逍遙椅裡，想念起小妹的巧笑倩兮，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也難忘。

　　身旁桃樹舞風嫣然，一片花瓣覆上昨夜的殘酒冷杯裡。


　　姜姜，十六歲，稻穆高中一年級學生，眉似漆刷唇若丹霞，面如白玉目如明星，這樣的相貌放在現代，應該是美眉愛慕、男生羨慕的花美男一枚，但可惜的是，此人患了某種不治絕症——

　　絕症名稱為「先天性全方位不定期理所當然自以為是自欺欺人自我催眠陶醉綜合症候群」，又稱為「天兵症」，醫學上歸屬於腦殘，是無藥可治的惡疾，所以「受歡迎」這種選項從來都沒他的分。

　　幸好此症患者的病感非常低，完全不知道自己有病，所以姜姜活得很快樂、很滿足，每天都哼著歌曲上學去。

　　拿著剛從超商買的鮪魚三明治，邊啃邊沿小巷走，突然旁邊牆頭上傳來喵嗚喵嗚叫，卻是一隻虎斑野貓，野貓頭形成三角，尖銳的耳朵跟頭形比起來，比例大出許多，特殊的是牠兩眼一黃一白，額頭有攔截紋，尾巴有九節錢紋。

　　別怪姜姜把這隻貓看得那麼仔細，平常他上學挺無聊的，早把巷弄裡會出現的幾隻野貓都取了小名，沒事逗著玩，今天這隻很陌生，應該是從哪兒闖來的新住民。

　　野貓邊用舌頭舔著尖爪子，邊又虎視眈眈他手中的鮪魚三明治，嘴角淌口水。

　　「想吃？啦啦啦不給你～～」搖搖屁股扭扭腰，姜姜欺負人家。

　　貓也是有自尊的，過來一抬貓爪子，拍掉姜姜手裡的三明治。

　　姜姜看看地上的三明治又看看野貓，最後吼罵連連：「臭貓笨貓死貓爛貓，我打死你！」

　　要找武器教訓貓，四周卻沒棍子石頭，摸摸褲子口袋，有顆硬硬圓圓的彈珠，掏出來，哼，他姜姜打彈珠的功力是百發百中啊，野貓你死定了！

　　彈珠的金黃色光芒於晨光中閃耀，好漂亮，姜姜怔了一怔，這顆彈珠怎麼來的呢？　　想啊想、想啊想——

　　對吼，這是前幾天跟章魚往地獄裡逛大街時，有個人送給他的紀念品，他順手放到褲子口袋裡，洗衣服時也忘了拿出來。

　　章魚說過這東西是琥珀，是寶石，若是拿來對付野貓太可惜了，姜姜決定改拿鞋子攻擊，野貓卻因此淒厲叫起來，像有誰踩了牠尾巴，在牆頭上弓起背來如臨大敵。

　　原來貓怕鞋子啊，哇哈哈！姜姜大笑，「哼、我威霸傲天下的鞋子可不是蓋的，叫做那個、呃、戮血神履，打到就化為膿血，害怕的話快逃吧！」

　　貓尾豎起，這貓如離弦快箭撲來，姜姜啊啊一叫反射性屈臂遮臉，唰一聲，貓爪子撓破了他衣袖，手裡鞋子也往外飛了去，無聲落地的貓兒回頭，凶狠盯著姜姜。

　　姜姜這下真毛了，管琥珀是不是寶物，看準了貓就要扔，突然間發現貓眼精光一閃，貓頭還隨著他的手而動作。

　　他試著舉手，貓頭往上仰，手往下，貓低頭，手上下上下，貓兒拼命點頭，姜姜瞭了。

　　「想要我這珠子？哼、不給！」

　　說著就要把珠子放回口袋，貓急了，又朝姜姜撲騰，姜姜立刻縮回手，雖說成功護住了琥珀，手背上還是出現三條細微血痕。

　　貓一落地，立刻轉腰又蹬來，姜姜在氣勢上輸貓可多了，哇啦啦叫著往前逃，突然發現前頭大路上有他的同班同學兼死黨張聿修，二話不說求救。

　　「章魚章魚，打貓！」

　　綽號章魚的張聿修發現姜姜被貓給欺負了，立刻跳下腳踏車跑來，姜姜一溜煙躲在他身後。

　　「怎麼了？」張聿修問，心底卻大概猜得到答案，肯定天兵又犯傻了。

　　「臭貓害我吃不到早餐，揍死牠，算我的！」姜姜有恃無恐了。

　　張聿修這麼一個人才，哪會跟隻野貓認真呢，作勢朝貓噓了幾噓，那貓一反先前的凶牙舞爪，慵懶懶搖著尾巴走了。

　　「……這貓不凶。」張聿修說。

　　姜姜仰天大笑，「哇哈哈算牠有眼光，先逃先贏，我果然就是那打不倒的勇者，推不倒的巨人，我是超級巨星光芒萬丈！」

　　姜同學，剛才先逃的人是你吧？

　　不過個性寬厚的張聿修同學從來都學不會吐槽，只是看著個子嬌小的姜姜，存疑，這人從哪裡得出自己是巨人的結論？

　　「……你剛剛說早餐，早餐怎麼了？」張聿修又問。

　　被提醒了，姜姜繼續怒髮衝冠，指著屍橫於地的三明治說：「貓搶我的鮪魚三明治！我才咬了一口、一口耶！我是發育中的青少年，不吃得頭好壯壯，將來怎麼進哈佛、怎麼打ＮＢＡ、怎麼當姜來瘋！？」

　　張聿修點點頭，基本上已經瞭解姜姜最近迷上的偶像是誰了。他是三好少年，相貌好、脾氣好、功課好，其實心地更好，見不得同學餓肚子，從袋中掏出自己的三明治遞過去，說：「吃吧。」

　　姜姜歡呼一聲，邊拆包裝袋還邊回頭看，就怕野貓又來了。

　　就這樣，張聿修騎著腳踏車，後頭載著一個歡歡喜喜吃早餐的姜姜，在鐘聲響之前進入教室。


　　教室裡鬧哄哄，因為今天不用上課，所以人心浮動，但最浮動的還是女同學們，因為最近班裡轉來了新同學。

　　看書的諸君或許會問：區區一個轉學生，為什麼引起人心浮動？

　　根據所有小說動漫的定律，胖宅男和圓仔花都對不起轉學生這種稱號，只要是轉學生，肯定都有個不尋常的背景，可能是來自異世界的救世主，或是身懷絕技的超能者，要嘛，起碼也會是美女或俊男。

　　而新來的轉學生恰好就是個美少年，符合了上述其一的條件，所以班上女同學興奮了好幾天，都想辦法要趁科博館參觀的時候，找理由跟他拍合照，好上傳到臉書讓別人嫉妒。

　　轉學生叫做陸離，水晶一般剔透，他不說話時眼睫總半下垂著，像是給自己隔離出一個讓人難以跨越的空間，而他的課桌位置就剛好在姜姜前頭。

　　總跟別人保持距離的他，卻意外的常跟姜姜說話，比如說現在。　　「你們差點兒遲到了，十六歲的人，時間管理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姜姜手遮眼，天，轉學生長得太閃，害他眼睛都痛起來，只好邊揉眼邊解釋：「喔、我上學遇見餓壞的小貓，生起惻隱之心，就把鮪魚三明治給牠吃了……你很感動對不對？對啊，連我自己都很感動呢，救貓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陸離半信半疑，「你心地很好？」

　　姜姜拍拍陸離的肩膀說：「我是好人，而且威霸傲天下，你可以崇拜我。」

　　這傢伙哪來的自信呢？陸離斜眼睨著肩膀上那隻手，心中轉過無數疑問，一等那隻手拿開，他立刻掏出條手帕往肩膀上擦啊擦，就像姜姜手上沾了鼻屎似的。

　　老師在教室外頭喊集合，女同學們全都過來簇擁著陸離起來，這個說陸同學你別跟姜姜太接近，智商會被拉低，那個說搭車時間到了，往校門口去集合吧。陸離不動聲色皺著眉，這群女生們身上都噴什麼香水啊，臭死了，真恨不得現在回家去洗個澡，把這些薰死人的味道全洗掉。

　　一旁的姜姜聽見自己被貶低，也不忤，女生們送給自己的負面言論全都出於嫉妒，嫉妒他的完美無瑕。

　　「陸離同學似乎很喜歡跟你說話。」張聿修根據這幾天的觀察，下了結語。

　　「他跟你弟一樣，仰慕我的絕代風華。」姜姜理所當然的答，接著愣了一下，說：「章魚你……」

　　「怎麼？」張聿修見他表情有異，問了。

　　拍拍張聿修肩膀，姜姜笑咪咪，「放心，你才是我最好的麻吉，因為你會請我吃早餐，會讓我用你家電腦，陸離同學頂多當我的跟班。」

　　「……不客氣。」張聿修回答的感傷，他如今的麻吉地位原來是用電腦和早餐換來的，否則早也被貼上跟班的標籤了。


　　校車將同學們送到科博館，目前科博館的展覽主題是古生物，有古生代石炭紀大形樹蕨化石、中生代的恐龍化石、模型等等，年輕學子們手拿學習單，努力聽取導覽人員的介紹，又在各個擬真的恐龍模型間穿梭拍照，閃光燈此起彼落。

　　也是巧合了，某一區的展覽主題是琥珀。琥珀來源於古代松樹，為了抵禦蟲子嚙咬，松樹會在傷口處分泌出樹脂，將侵入者包住，穿越時空的樹脂陰錯陽差的提供蟲子給後世專家學者們研究地質歷史與生物演化，這是琥珀的最大價值。

　　姜姜拼了命的盯著櫃中的琥珀，拉著張聿修猜測裡頭那些奇怪形狀的蟲子是什麼，有些像是蜜蜂，還有蜘蛛、螞蟻，他連連咋舌了，天啊，那些小蟲子起碼都有幾百萬年了吧，跟侏儸紀的恐龍們是朋友耶。

　　張聿修對姜姜說：「我父親提過，古代認為琥珀是老虎靈魂變成的寶石，所以某些古書將琥珀寫成虎魄，老虎的魂魄。琥珀能容蟲、花、草、葉，本身含有強大的禁錮力，瞧、那些蜜蜂、蜘蛛、螞蟻，說不定原身都是些凶狠的怪物。」

　　姜姜往掌心吐了口水搓一搓，磨拳擦掌說：「所以需要觸發任務，讓琥珀變成魔獸嘛，章魚章魚，又是威霸傲天下跟蓋世天尊出動的時刻了，上！」

　　張聿修又囧了，這不是網遊啊兄弟，別搞不清楚現實跟虛幻行不行？

　　陸離好不容易甩開一群對他好奇的女生們，跟著來到展覽櫃旁，聽到張聿修說的話，卻是留上心了，問：「什麼魔獸？威霸傲天下跟蓋世天尊又是何方神聖？」

　　姜姜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說：「『天穹榮耀錄』你玩不玩？跟我組隊打怪，我會罩你，我跟章魚打盡天下無敵手，有我的帶領，快速升級不是夢。」

　　陸離漂亮的眉頭這下皺得更深，拍在肩膀上的這隻手，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上頭的口水都還沒乾，天底下哪兒整來這麼一個噁蟲！？

　　不著痕跡縮了縮肩膀，客氣的說了聲要去洗手間，陸離敗走，要用洗手間裡頭的消毒洗手液灑灑剛才被姜姜摸過的地方。

　　姜姜對陸離的突然跑走很是不解，問張聿修：「他怎麼了？」

　　張聿修想：該怎麼說呢？天兵用沾滿口水的手掌心去碰誰，誰都不待見吧。

　　姜姜還在碎碎唸：「跑那麼快，虧我還想給他個機會當跟班……啊啊啊，我想到了！」　　想到如何讓轉學生成為跟班，好讓張聿修脫離保姆的命運嗎？這點張聿修當然樂見其成。

　　只見姜姜從口袋裡掏出那顆琥珀高高舉起，透著上頭的燈光瞇眼看，表情煞是認真，「章魚章魚，我這顆珠子裡頭也有東西，你看看是什麼蟲。」

　　思緒也太跳痛了吧同學。但張聿修早已見怪不怪了，注意力同樣被這顆琥珀珠子吸引。

　　他回想起把珠子送給姜姜的儒雅青年，那氣質有如春風和煦，一眼就讓人難以忘懷，可惜當時急著要離開，竟然忘了詢問姓名，也不知道對方在酆都天子殿裡掌理何種職位。

　　「……好像是塊小骨頭……嗯嗯、不是螞蟻也不是蜜蜂……」姜姜這時已經把珠子湊到眼前，傷腦筋的研究中。

　　張聿修跟著過來細看，金黃色的琥珀中央處浮著個類似小石頭的東西，看來這並非那種值錢的蟲珀，於是叮嚀：「人家送的紀念品要收好，別想著拿去賣錢。」

　　「喔。」姜姜敷衍的應了聲。

　　隨行老師招呼同學們移動到電影廳去，３Ｄ恐龍電影即將開始演映了，張聿修跟著走了幾步之後，發現姜姜還呆呆看著手中的琥珀。

　　「不看電影？」

　　姜姜心不在焉的答：「你先去。」

　　張聿修猜他大概想去廁所，點點頭說：「快來，不然好位子都被占去了。」


　　同學們都從展覽廳裡離去之後，姜姜卻是遊魂般往出口走，館外公園區裡，他刻意找著沒什麼人的阿勃勒樹區，站在滿滿的黃金色花朵下。

　　風很大，阿勃勒的黃金花辦如雨落，空氣裡瀰漫刺鼻的氣味，金雨中的姜姜邪魅狂狷。

　　琥珀還握在他手中。

　　風勢增強，黃金花瓣簌簌亂顫，吹得姜姜的頭髮也蓬亂，他將琥珀放口中咬，突然間周圍樹木齊都搖晃了下，腳下地塊隆隆震動，不遠處則有人喊著地震了。

　　姜姜悶哼一聲吐出了珠子，嘴邊滿口血，剛剛那一咬，竟然引發琥珀珠子的反震，震得他牙床及舌根處都裂了。

　　「……有點兒難辦……」他瞇著眼睛，對地上那顆珠子喃喃說：「但我喜歡難辦的事。」

　　從他七竅冒出七道濃濃的紅霧，於他身前交纏扭曲，旋即融成一團血球，他的臉蒼白如雪，就好像身體裡的血全在這一刻被掏空了一般。

　　「血旗……燃鬣！」

　　血球往下裹住琥珀珠子，珠子裡殷殷鳴雷，兼有猛獸嘶吼，如同幾百顆炸彈在裡頭爆開了一樣，而姜姜表情專注，像是他與血球裡的東西息息相關，或者血球裡的，就是他的一部分。

　　血球逐漸縮小，最後化成一片紅氣，如匹如帛直沖上天，間或地動樹搖，焚風挾千鈞之勢沖往四面八方，虎吼也隨著焚風遠去，沾染上紅氣的阿勃勒盡數枯焦，稍遠些的木棉樹、鳳凰花則枝葉全凋，彷彿冬天降臨。

　　地下出現直徑約一公尺的焦土，琥珀珠子已經不見了蹤影，有個巴掌大小的生物在焦土中央蠕動著，像是隻幼犬，牠嗷嗷叫了幾聲後，想朝姜姜走來，搖搖晃晃的走幾步、跌幾步，看來可憐得很。

　　姜姜揮手，卻是有些不耐煩，自己也轉身要離開，但他的狀況卻比小狗更慘，勉強走了幾十步後就暈倒在地，他身周殘存的紅氣凝結成了實體，飄落地上，卻是一片片火紅的楓葉。

　　就像是由他身上灑出的血，怵目驚心。　　同時間的桃花院落裡，鍾流水陡然睜眼，瞭望遠方天空那赤紅如血的旗幟。

　　「是血光嗎？」嬌甜的女聲響起於他右邊的太陽穴旁，溫柔如情人的輕聲細語。

　　「也許是火殃。唐朝時有人曾經看過火殃獸，說火殃獸長得像是甕瓶，身上發出的紅光能照亮半邊天，只要火殃獸出現的地方，都會起大火，但……」鍾流水細細觀察天空的紅氣，說：「或者不是火殃獸，而是……」

　　「主人別賣關子啦，告訴奴家答案吧。」以甜到發膩的撒嬌音來求問。

　　「那紅氣如帛，帶有些許金屬煞氣，就像是傳說中的蚩尤旗啊。」

　　說到這裡，那喝了一夜酒的紅紅臉龐上滿是疑惑，一般而言，蚩尤旗指的都是蚩尤墳塚上出現的紅光，據說只要蚩尤旗出，當年必有兵燹。

　　也有仙人說，蚩尤旗其實是蚩尤身上的血氣，他與黃帝大戰的時候，每到酣暢淋漓，全身血氣就洶湧翻騰，汗水血液被體熱一逼，蒸騰出紅色的血霧，而他身上的煞氣又將這血霧沖往天上，形成一大片紅色的旗幟，對敵人們昭告著，他的戰意如旗幟一般飛揚，永遠不懂避縮退讓。

　　戰神在成就到達巔峰之前便殞落了，黃帝斬殺他的時候，甚至不敢把他身上的枷銬除去，直到首身分離，才摘下那染血的枷銬拋擲，木製的枷銬化成了楓林，楓葉就是枷銬上頭的斑斑血跡，即使死亡，戰神蚩尤的血魄依然栩栩於天地之中，無人能忽視。

　　「前幾天是蚩尤齒，今天又是蚩尤旗，主人你開玩笑的吧？奴家不禁嚇呀～～」

　　「我也怕嚇著了自己。」鍾流水一笑，「見諸魅，這幾天妳辛苦些巡視吧，若只是火殃獸還好，抓了之後丟給小霆霆，由他交給鬼事組專門處理妖獸的部門。」

　　鍾流水右邊太陽穴上的粉色胎記突然間剝離了出來，隨即化成一隻猙獰大蝙蝠，那蝙蝠飛繞了幾圈之後，口吐人言，「主人，奴家去也～～」

　　剛才跟鍾流水對話的居然就是這隻大蝙蝠。

　　鍾流水又發了一會兒呆，咀嚼見諸魅剛才說過的話，的確，田淵市最近是怎麼搞的，不是蚩尤齒，就是蚩尤旗，雖說他已經用自己的肉眼確定，蚩尤的魂魄還好端端被囚禁在地獄的深處，但為何他總心神不寧呢？

　　壓力好大啊！他決定這兩天去找找鬼事組的白霆雷，想辦法欺負人家一下，讓自己心情愉快些。


　　科博館裡，３Ｄ恐龍電影並未因為短暫的地震而中斷放映，但隨行老師卻被館內的工作人員叫出去，說有同學暈倒在館外小公園處，根據參觀證，暈倒的同學叫做姜姜。

　　張聿修觀看電影的時候，就覺得心神不寧，一直注意著入口處，以為姜姜迷路了，後來發現有工作人員來找老師，不祥的預感掠過，跟著出去聽，才知道姜姜暈倒在外頭，這下心急如焚，對天兵真的不能太放心啊，立刻跟著老師一起去找人。

　　陸離見張聿修匆忙離開，不動聲色也跟在後頭。

　　當老師和張聿修到達小公園時，姜姜還躺在地上，醫護人員正替他做簡單的檢測，他已經醒了，眼神卻還有些渙散。

　　沒人在意到地上為何會散落許多紅色楓葉，明明不合時節，不是嗎？十幾公尺外阿勃勒樹區的異狀更是被徹底忽視，醫護人員及老師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姜姜身上。

　　「這孩子有貧血的毛病，昏眩則是血糖不足引起的，吃點糖果就好了。回家後，讓家長多給他準備鐵質豐富的食物，還有，早餐一定要吃。」醫護人員這麼說。

　　「我有吃早餐……」姜姜弱弱的說，不過這時候要是有人給他巧克力餅乾或含糖飲料，他也不在乎多吃一些啦。

　　張聿修很訝異，他跟姜姜當麻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傢伙看著身板瘦小，平時卻相當健康，怎麼突然就有了貧血的毛病？難道是早餐只吃了一個三明治，所以血糖不足了？

　　姜姜躺到科博館醫護室裡休息的時候，張聿修飛快去買了支巧克力甜筒冰淇淋過來。他痛定思痛，決定以後多帶一份早餐給姜姜補充營養，就當是報答鍾流水過去施給他的恩惠了。

　　小公園裡看熱鬧的人早都散去了，陸離卻突然出現，蹲身看著地上不合時宜的楓葉，沉思。

　　小公園裡沒有楓樹，此刻也不是楓葉染紅的時刻，這情況太違和了。

　　隔著素帕拾起一片楓葉，垂眼喊：「值日功曹何在？」

　　狂風大作，一彈指後風息，身披明光鎧甲、手執鋼?的落腮鬍武官現身，這人看來凶猛勇武，卻對陸離畢恭畢敬，躬身抱拳答：「周登聽候星君吩咐。」

　　「可有任何異狀？」

　　「不久前紅色火光沖天，恐是火殃作怪。」周登回答，他是當值功曹，又為傳令官，隨時聽候陸離命令。

　　「火殃獸嗎？」看看手中的楓葉，卻是不以為然，「這楓葉出現的不合時節，且隱隱有血煞氣味……且罷，拿去給他鑑定看看。」

　　正要讓值日功曹離開，陸離卻又想起了件事，問：「你常年行走人間，可知道『威霸傲天下』和『蓋世天尊』是何方神聖？『天穹榮耀錄』又是哪種天書？」

　　可難倒功曹了，唯唯諾諾說：「沒聽過這兩號人物，更別說什麼『天穹榮耀錄』，難道下界出現了新生妖魔？屬下這就去查。」

　　陸離點頭，等值日功曹離開後，才將楓葉小心包到素帕裡收好，緩步回到展覽館內，就好像他一直都沒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