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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事顧問(柒)亂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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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事顧問 柒 亂天(完)(試閱)

第一章‧天庭寧枉勿縱,卻是必須之惡

  凌霄寶殿,天庭瓊樓之首,紅霓紫霧明霞晃晃,是玉皇大帝面見眾仙臣的地方。

  此刻破軍星君正於丹墀之下拜奏。

  「臣奉旨下凡緝拿桃花仙,人已緝拿歸案帶至南天門外候審。」

  玉帝垂簾曰:「召。」

  桃花仙,也就是鍾流水,為度碩山上的一株大桃樹,吸收天地精華後成仙。本體屈蟠三千里,其東北的垂枝是萬鬼出入之處,又稱鬼門關;鬼門關被迫關閉之後,天庭先是封他為翊聖除邪雷霆驅魔帝君,後因犯上被除掉帝君頭銜,改為驅邪斬祟將軍,卻在今日被提到凌霄寶殿外問罪。

  原因是他放縱自己的外甥,導致凶神蚩尤出世。

  一身綑仙索,半套舊藍衣,夾腳拖鞋踢踢躂躂,就算即將被問罪斬首,鍾流水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渾身酒味,御前裝模作樣的躬身行禮。

  「度碩山桃仙一族鍾流水,參見玉帝。」

  「桃仙可知罪?」玉帝垂簾而問。

  「玉帝如此聖明,卻問我一個小小妖仙知不知罪?」鍾流水回答得順理成章:「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

  羅列兩旁的仙卿大驚失色,妖仙就是妖仙,上不了檯面,從來都不懂朝禮,居然如此跟玉帝說話!

  玉帝為眾神之皇,耗億萬劫而成道,自然不會跟這桃花仙一般見識。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律令既定,又怎能搖擺行事?

  「桃花仙,十年前你以縱放鬼門關內八十一位煞神之由為要脅,意圖保住姜無祟之命,又自願在塵世間監護孩子長大,不讓他為害人間天上,如今已確認那孩子正是蚩尤轉世,企圖亂天,對此你有何話說?」

  鍾流水受寵若驚,「我過去十年間的行事都被玉帝您老說完了,您老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吧?」

  眾仙頭上紛紛冒起憤怒的青煙。凌霄寶殿裡最至高無上的仙是誰?就是玉帝啊!桃花仙竟用「蛔蟲」兩字就把萬神之皇弄得毫無尊顏,真是不入流的痞子!

  立刻有仙卿出來啟奏,「桃花仙粗野無禮,更是縱放蚩尤為亂的元凶,理當論斬!以杜絕三界悠悠眾口。」

  鍾流水斜瞪對方一眼,唷!這廝不正是托塔李天王嗎?這傢伙嫉惡如仇,卻是個死腦袋不知變通的,跟自己從來都不對盤,此刻找到機會,自然想把自己給辦了。

  一旁的金星老兒為人最是厚道圓滑,又身兼鍾流水的酒友之一,立刻跳出來協調一番:「依微臣所知,十年前桃花仙並不知道那孩子就是蚩尤轉世。兄妹情深,自然會盡力護佑桃花女的遺孤,此舉合情合理。更別說桃花仙過去守護鬼門關有功,人間斬妖除魔而累積無數功德,無論如何桃花仙罪不至死,望玉帝明察。」

  破軍星君邁出一步上前啟奏曰:「蚩尤復生一事牽連太廣,誰知道桃花仙是否也是幕後運籌帷幄者之一?還請玉帝詳加調查,勿枉勿縱。」

  貪狼星君陸離也出列上奏,「七殺星君於十年前被貶到凡間,日夜監視姜無祟及桃花仙,桃花仙若早有不軌的意圖,肯定逃不過他的眼。」

  玉帝點頭,「宣七殺。」

  阿七因為擔憂鍾流水,因此跟著陸離騎乘星軺來到南天門外。聽到玉帝設朝,陸離便趕著入凌霄寶殿。阿七小小官職,不敢擅入,因此在南天門外跟守門的力士說著話,此刻聽到宣召,立刻紫光繚繞,骯髒的工人服改換成素白袍服,這才來到御前。

  重入金朝,位列兩旁的仙官皆是舊友,阿七一時之間竟覺恍如隔世,見鍾流水被綑著,這才強振精神,拜伏參見玉帝。

  「微臣親眼所見,桃花仙識破姜無祟真實身分之後,遭姜無祟擊破真身,逼出鬼門關。若不是神獸白澤以命相救,只怕此刻桃花仙依舊無知無覺,需要千百年才能再度化為人身。」

  鍾流水在一旁跟著敲邊鼓,「正是正是,難不成我太閒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李天王責難,「縱使如此,蚩尤重新出世,必再悖亂天、地、人三界。若當年就將那小兒劈死,如今天下依然太平。」

  鍾流水似想起了什麼,笑笑說:「就算劈死了我家外甥,蚩尤之魂依舊找得到其他管道重生,說不定就跑到天王你家去呢……也對!天王對於逼死兒子這種事經驗豐富,哪吒的蓮花化身還拜你所賜。」

  幾句話便將托塔天王李靖過去對自家三兒哪吒的殘虐事蹟說了出來,弄得他一張老臉掛不住,哼哼幾聲悻悻然退了開去。

  破軍星君裝模作樣笑說:「桃花仙你是真不知還假不知?蚩尤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找個女人投胎,他會選定桃花女之體出世,就是為了擁有桃符體質,這樣連天之戰神九天玄女都不是他的對手。若當初早劈死了他,天庭又怎會面臨今日窘境?」

  玉帝點頭,「天庭寧枉勿縱,卻是必須之惡。數千年前朕派九天玄女扭轉戰局結果,乃因蚩尤雖強,卻是強而無悔,無悔而驕進,橫衝直撞,最後定會毀天滅地亂序,此乃天庭真正擔憂之事。」

  鍾流水當然知道,蚩尤太強如水氾濫成災,終將改變人間地貌,這結果是好是壞,就連天庭也無法預料得出來,所以才會出手干預,扭轉四千五百年前那場戰役的結局,扶黃帝上位,天下太平。

  必須之惡,也就是說,總得有人出頭做壞人。  可悲的是,自家小妹何其無辜?竟無故被牽連於蚩尤、炎帝的爭勝仇恨裡!

  鍾流水收斂了痞氣,道:「諸位究竟想拿我怎麼樣?砍了、劈了、還是讓我再度化為桃樹,塞到老君的丹爐下燒火煉丹?醜話說在前頭,我這人貪生怕死,你們真想辦我,我會很用力很用力的掙扎。桃枝無眼,就怕傷了天庭的祥瑞之氣……」

  「放肆!」李天王忍不住又怒吼了出來。

  「鍾先生!」阿七也低聲制止。鍾流水這都死到臨頭了,還在凌霄寶殿裡耍嘴皮子?

  其餘諸仙倒是有所忌憚,鍾流水並非凡間的小妖小怪,而是萬年以上的仙桃木。生性酷好噬鬼,亦正亦邪,若真要作怪,只怕動靜會比孫猴子大鬧天宮時還要厲害!

  「桃仙自重。」陸離冷冷道:「此事全因你監督不周,難辭其咎!」

  鍾流水也不怒,「各位可別忘了,將蚩尤魂魄偷渡出去的始作俑者是酆都大帝及土伯,若打算殺雞儆猴,就該找到當初保舉炎帝為酆都大帝、收土伯於地府的那隻雞,而不是我。」

  此話一出,眾仙齊齊變臉,所有人都知道,鍾流水指的「雞」正是中央元靈元老天君,是曾與蚩尤大戰於阪泉之野的黃帝。

  黃帝斬殺蚩尤、刑天,玉帝派黃龍接他升天為神,更聽從他的建議封鎖鬼門關,另闢地府收容世間鬼魂,他還推薦炎帝掌管酆都,並且下放原幽都之主土伯到地府奪谷為獄卒。

  沒想到事情還真湊巧,說雞雞到。

  凌霄寶殿之外有黃龍盤旋,頭戴黃金玉冠、著五色飛衣,踏麒麟寶靴的元老天君黃帝站在龍背之上,天音嘹亮,聲震天柱。

  「好你個桃花仙,死到臨頭不思將功贖罪,卻三言兩語將罪歸於本君身上。本君倒覺得,知情不報方是大罪,你能說自己從未察覺到姜無祟與蚩尤的關係?」

  鍾流水大方承認,「我當然懷疑過,還跑去奪谷確認了呢。結果,哼!以魄代魂,倒是輕鬆就將人給唬了過去,說到底,還是元老天君你的錯吶!」

  玉帝卻是感到訝異,元老天君向來潛心修煉,不問天朝政事,如今特意來到凌霄寶殿,難道是另有一番說法?

  黃帝下黃龍,緩步入殿,他雖然稱號為元老天君,看來卻不甚老,反倒精明幹練,一雙眼掃過鍾流水,最後停留在玉帝座前,啟口:「雖然不知酆都大帝、刑天、蚩尤等人有何打算,但緝拿逃犯卻是緊急要務。桃花仙雖然陷溺親情而失了偏頗,但此刻卻是用人之際,就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讓桃花仙戴罪立功?聽來天君已有打算。」玉帝沉聲問。

  「天、地、人三符之中,壓制蚩尤的玄女符已經失效,本君因此有個提議。」黃帝侃侃而言:「姜無祟有人間戰神的威力,又身兼桃符體質,或者人符可堪一試。但本君認為,就算能請出人符,只怕也沒辦法奈他何。」

  黃帝指的天、地、人三符,就是玄女符、桃符、以及鳥跡書符。玄女符來自天上,為天符;桃符出自桃仙身體,桃樹從地上所生,為地符;鳥跡書符為造字聖人倉頡所寫,為人符。若是連這三符都對姜無祟無效,天庭大概也玩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又該如何收服重生的蚩尤?」玉帝再問。

  黃帝反問:「若是鳥跡書符與桃符合璧呢?」

  玉帝往鍾流水深看一眼,「合璧?」

  黃帝繼續解釋,「桃花仙是五木之精,將鳥跡書符寫在桃符之上,威力加倍;桃花仙又是姜無祟的現世親人,血緣羈絆甚深,這會減低姜無祟的險惡。本君認為,桃花仙必須製造新符。」

  鍾流水給了個大而不屑的一眼,「居然把腦筋動到我身上來,你認為我會答應嗎?」

  「這是你將功贖罪的唯一機會,你能不答應?」黃帝說。

  鍾流水沉默不語,難得的莊重起來。

  玉帝思考片刻,說:「桃花仙本身就是無字桃符,配以鳥跡書符,或許真能克制重生的蚩尤,朕認為此法可行。倉頡曾是元老天君的史官,如今卻又在何處?」

  「倉聖人早已仙化,但在蒼頭山青龍白虎洞內遺留了他的鳥跡書碑。普通人無法拓碑,即使拓下,一離山,碑文就變樣,讓桃花仙親自去試試吧。」

  鍾流水卻哼了一聲,「姜無祟畢竟是我外甥,我怎好幫著你們對付他?」

  「桃花仙,姜無祟的形體不過是借生而來,魂魄卻是實實在在的蚩尤,你又何必對他念念不忘?」玉帝低斥。

  鍾流水何嘗沒想過這些?他當然知道蚩尤降生桃花仙家,除了獲得特殊體質外,還讓自己對他產生親情,因此不會下狠手以桃符之力來對付他,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十年間的疼愛、照顧,與千百年前就開始的籌劃,該如何結算這牽扯上血緣的債?

  「他是我外甥,理當由我來對付,不須外人插手。」鍾流水閉上眼睛長吁一口氣,睜眼又說:「我會給天、地、人三界一個交代,姜無祟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玉帝頷首。

  鍾流水身上的綑仙索突然自動鬆脫跌落。

  「桃花仙官復驅邪斬祟將軍,領神獸白澤,前往蒼頭山拓印人符,在此期間,天庭將傾盡全力追捕蚩尤一行人。」

  鍾流水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又恢復了將軍頭銜,只是望著黃帝,陷入深思。

  殿外黃龍鳴吟若水,在他心湖中蕩起波紋。

  他想起崑崙,一個能聯繫天與地的地方。

  崑崙曾是黃帝位於人間的帝都城,其中立有連接天地的天柱,可直達北辰紫微垣,黃帝乘黃龍升天成仙也是透過了這個途徑。之後天柱被截斷,凡人誰也無法隨意的上天,這就是所謂的絕地天通。

  但是,天地間的聯繫,真的因此被完全斷絕了嗎?  不,古代的巫神總會藉由一些儀式來上天下地,某些特定的祭器則不可少。比方說,內圓外方的玉琮,代表著天圓地方,以柱子穿過中央的圓孔,則有溝通天地的含意……

  重生的姜無祟,或者他的野心並不止於成為人間帝王!

  「呵呵,原來……」他低笑,「原來如此。」

  離他比較近的阿七聽到那恐怖的低笑,背脊涼了一下,低聲問:「鍾先生想到了什麼?」

  「我知道他們往哪兒去了。」鍾流水對玉帝道:「他們打算登天。」

  玉帝瞇著眼,「天柱已經斷絕,唯有羽化的仙人能往返天地兩界,姜無祟與他那八十一位族兄弟要如何登天?」

  「只要找到天胎磁藏穴,就能重新立起崑崙天柱,直攻北辰紫微垣,屆時大鬧天界,又有何不可?」

  陸離這時卻提出疑問:「你是如何推斷出他們有登天的打算?」

  「你以為姜村墓裡取出的玉琮,就只是為了包藏蚩尤齒而已?」鍾流水反問。

  陸離疑惑的看了看阿七。

  阿七點點頭,「這應該就是姜無祟要搶回玉琮的真正目的。玉琮上頭刻畫了無頭戰神,正是給姜無祟的一種暗示,那是蚩尤進行巫祭必備的祭器。」

  玉帝說:「天胎磁藏穴的地點極為隱密,你認為姜無祟一行人有那能耐找出來?」

  鍾流水笑得戲謔,往黃帝瞥了一眼,「真的找不到嗎?唉!貴人果然多忘事,天君自己幹的事自己心裡有數。」

  「桃花仙,有話你就直說,何必彎彎繞繞?」黃帝見他那個表情,大概針對自己有意見,於是凜然問道。

  「當年您老大破蚩尤於北海時,曾經遺留了一輛七香車,眾所周知,七香車能隨車主的心意來移動路線,更別說這車子還有個最大的功能……」

  這下黃帝可真有些心虛了,「這個……」

  「七香車裡特殊的磁針,能指引天胎磁藏穴的位置,唉!如果姜無祟等人真的藉由七香車來找到天胎磁藏穴,順利登天,天君您真是難辭其咎了,誰讓您當年擦屁股都沒能擦乾淨?」

  痞子!殿裡諸仙這回不再只是心中罵了,全都訴諸於口,就算是人間遊行集會唸口號都沒這麼整齊。

  玉帝聽到此處,立即詢問元老天君:「七香車此刻在何處?」

  「七香車後來被周文王長子伯邑考獻給商紂王,商朝滅後,據說被藏在槐江山玄圃,目前由英招神獸看守。」

  槐江山就位在崑崙山不遠處,是崑崙城都的玄圃,也就是花園一類的園地。

  「事不宜遲,破軍、貪狼,朕命爾兩人立即前往槐江山,取回七香車。」玉帝下旨。

  貪狼、破軍受令。

  貪狼卻又上奏:「崑崙天柱直通紫微殿府,我殺貪破三星有護佑紫微大帝的責任,還請萬歲讓七殺歸位,與我等一同前往槐江山,務保紫微天府不受侵害。」

  「依卿所奏。」玉帝點頭,「七殺星君下凡十年,自然已經深刻反省,如今天庭臨難在即,正是用人時刻,你勿要辜負破軍、貪狼對你的保舉之情。」

  阿七如鯁在喉,他其實沒那麼想回天庭,但一轉頭就見到陸離眼神閃閃發光,又瞥到破軍沾沾自喜,唉,算了!還是上前謝恩。

  玉帝這裡主意已定,下旨命六丁六甲、日夜遊神、四值功曹前往崑崙查探,一旦發現姜無祟等人行跡,立即來報;二十八宿、東西星斗、九曜星官、元辰、揭諦領十萬天兵天將待命興師。

  玉帝退朝,其餘人該幹嘛就幹嘛去,鍾流水卻叫住正在跟破軍低語的黃帝。

  「讓我出馬當壞人,你個老頭可真奸!」

  「我也受夠你這桃花仙了,一輛七香車就能讓你把罪統統推到本君身上。」黃帝搖頭,「本君已經是退歸洞府專心修煉的仙人,本不該理會這次的亂事,卻被炎帝等人拖累而重蹚渾水,不也是跟著當了一回壞人?」

  「既然在專心修煉,神丹妙藥煉了不少吧?拿幾顆來。」鍾流水將手掌往黃帝身前大剌剌張開,笑得那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你到底有沒有節操?」黃帝怒問。

  「都碎在你腳邊了。」鍾流水坦蕩蕩的說。

  「你都吃了土伯那樣的大鬼,元氣飽滿,哪還需要仙丹妙藥?」

  「白澤呀!」鍾流水一翻白眼,「為了替我延命,他自己的命可是快沒了。來來來,什麼續命丹都給我來幾顆,要是他死了,你那頭黃龍就賠給我當坐騎。」

  黃帝也不怒了,呵呵一笑,對白澤那頭神獸自然熟悉得很,富有正義感,勤勞又認真,也不知怎麼會被桃花仙撿去當坐騎用。

  黃帝從袖裡掏出一顆金丹塞到鍾流水手中,「這顆就夠了,去吧去吧。」

  「只有一顆?真小氣。」鍾流水嘟囔道。

  口中說著人家小氣,鍾流水還是趕快把金丹藏到自己的小酒葫蘆去了,反正他本人也沒啥節操可言。

  鍾流水接著轉到阿七身邊,直說恭喜恭喜。阿七隨口敷衍,人間天上,天上人間,老實說,他還是喜歡人間多一些。


  白霧迷迷濛濛,人形影影綽綽,抬頭往上不見天,這裡宛若混沌初開之地。

  姜無祟頭戴饕餮冑冠,身著暗金色猛獸盔甲,腳踩凶悍戰麟靴,肅殺之氣凜凜。身旁一頭猛獸狺狺,頭上兩支巨角斜插向天,鉤爪鋸牙,毛髮顏色如火燎燒,正是饕餮。

  姜無祟,蚩尤轉生,炎帝與桃花女仙的兒子。

  八十一名兄弟猛將矗立身後,所有人自信滿滿,他們知道,曾被硬生生截斷的命運,很快都能延續下去。

  除了委頓坐在一旁的張聿修外。張聿修看起來就是與這些人格格不入,而且人相當沒精神,因為之前受傷太重,氣血耗損嚴重。

  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他終於問了。  「姜姜你……等什麼?」

  是啊,等著誰?瞧這些人專心致志,卻又安靜肅穆,反倒讓人心生不安。

  姜無祟還沒開口,後頭猛將們已經大聲喝斥無禮,這小伙子誰啊?怎能當面直呼戰神蚩尤那樣無聊的小名?

  張聿修默然,他習慣喊對方姜姜,就算對方的氣勢和態度再也沒有一丁點兒天兵的樣子,但習慣向來就是個可怕又難改的小東西。

  姜無祟冷眼斜來,「別以為用這舊名喊我,能讓我回復之前的傻愣,如今我是姜無祟。」

  「不,我沒有……」張聿修想了想,突然改口說:「威霸傲天下?」

  姜無祟一愣,這稱號……

  「威霸傲天下」這名稱聽在那些猛將耳裡產生了無比舒暢的效果。這時就有一位弟兄說了,族長是實實在在的威霸傲天下,接著身後爆出整群歡呼聲,八十一位猛將們齊聲歡呼:「威霸傲天下!威霸傲天下!威霸傲天下!威霸傲天下!」

  姜無祟點點頭,對張聿修說:「以我之威霸,的確足以傲見天下,你倒是替我取了個好頭銜。」

  張聿修再次默然,心想:威霸傲天下是姜姜你在網遊裡給自己取的名字,不干我的事啊,但……

  突然間姜無祟眉眼一動,凝望著虛空說:「他們到了!」

  半空中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裂縫,像是隻黑色蛞蝓,扭動著撐了開來,那是泥犁寸隙,溝通人界與地府的通道。

  三人從裡頭飛了出來,當先一人頭戴白玉冠,著白色儒服,腰墜青玉,相貌貴雅,是地府酆都大帝,也就是昔日的神農氏炎帝;接下來的一人披掛青銅盔甲,腳踏青銅戰靴,脖子以上有空蕩蕩的青銅冑懸浮,是炎帝愛將無頭刑天;最後一人披著灰色長髮,服裝輕便,氣色如死人,卻是術士張逡。

  三人落在實地之上,身後泥犁寸隙再度閉合。窩在一旁的張聿修驚疑不已,他曾經在地府的酆都天子殿裡見過前頭那一位,是個好心人,不但為他們指明路徑,還送給姜姜一份貴重的禮物。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姜無祟見刑天有些狼狽,問:「有追兵?」

  刑天回答:「貪狼七殺循線追到了酆都天子殿,看來天庭已經有了警覺,我們趕緊出發。」

  炎帝抬頭看天,雲靄朦朧,這是雲霧幻陣,能遮掩行蹤,躲避日夜遊神及四值功曹的耳目,但雲霧維持太久,天庭遲早會起疑。

  「走吧。」他說。數千年的籌劃,絕不可於此時功虧一簣。

  姜無祟抬腳一步,卻又問:「誰來了?」

  空中出現兩個身影,很快落到他們身前,卻是雨師、風伯。這兩人曾經幫助蚩尤大伐黃帝,呼風喚雨引發迷霧,蚩尤敗後被收歸天庭,風伯成為東方青龍七宿的碁星,雨師則是西方白虎七宿的畢星。

  已經成為天上星宿的兩人,此時此刻卻出現在此,相當耐人尋味。

  雨師、風伯先對炎帝拜禮,才對姜無祟說:「大事不妙,天庭不但沒殺了桃花仙,反而派他尋找鳥跡書符,據說要造出比玄女符更厲害的新符。」

  姜無祟問:「倉頡遺留在鳥跡書碑上的文字?是誰出的主意?」

  「是元老天君,他突然出現在凌霄寶殿上,幾句話就讓桃花仙官復原職。」風伯恨恨的說。

  「是他?」炎帝儒雅的面容終於現出一絲憂心。

  雨師又說:「更糟糕的是,桃花仙根據一個玉琮,居然猜出我們的目的地,已經派了殺貪破三星前往槐江山,我等須加快腳步了。」

  「好個桃花仙,這樣也能讓他猜個八九不離十,他可比砍了我頭的人還來得難纏。」姜無祟嘴角擰出一絲笑,「刑天將軍,就請你帶領雨師、風伯前去槐江山阻擋壞事的人,另外再派個人毀了鳥跡書碑,免得功虧一簣。」

  刑天接令,喊了張逡前往蒼頭山青龍白虎洞,「別因私仇誤我大事,先毀了鳥跡書碑,之後你想找桃花仙報仇或怎樣都隨便你。」

  「是。」張逡應了聲,隨即離開這迷霧。

  姜無祟斜眼問刑天:「他可靠嗎?」

  「他曾被桃花仙挫敗過無數次,為了獲得報仇的力量,他答應為我做任何事。」刑天答。

  姜無祟點點頭,雨師、風伯本就是自家兄弟,過去忍辱入天庭,全是為了打探情報,如今歸隊,對他而言,無異於如虎添翼,只是……

  「土伯呢?」他又問。

  「被桃花仙吃到肚子裡了。」刑天低調說:「土伯太過自信,以為桃花仙無力反抗……」

  姜無祟眼現冷酷,「吃了土伯那隻大鬼,桃花仙只怕已經回復真元,難怪天庭敢交付他那項任務。我們可不能再耽擱了,必須立刻趕往那裡。」

  「到底要往哪裡去?」張聿修問姜無祟。

  炎帝輕瞥了張聿修一眼,反問姜無祟:「為什麼帶著他?」

  「他有巫覡體質,能開啟絕地天通。」姜無祟答。

  「我也是巫王,並不需要一個外來者,怕事有生變。」炎帝說。

  「不需要犧牲自己人。」姜無祟冷冷說。

  張聿修一凜,聽姜姜言下之意,自己難道會因為某個儀式而犧牲性命?

  眾人不再多說,維持靜肅,投入沉沉重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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