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連續下了好多天的雨,十月十八日這一早,總算放了晴。
奕茗早早便醒了,甫起身,橙橘就端著衣物走了進來:「我來幫茗姑娘更衣。」

  「好。」

  七彩的衣裙是奕茗以前喜歡的顏色,為了配這件衣裳,橙橘給她盤起的髮髻上,也簪了谷裡最鮮豔的一種紅絨花,做完這一切,橙橘遞來一盞茶。

  「茗姑娘,先喝口茶,天氣燥熱,這是蜂蜜水,最是解熱的。」

  奕茗接過飲下,能嘗到蜂蜜水的甜是沁入心脾的。

  當橙橘和她走到竹造的宴廳時,那裡早就坐了不少人。每年她的生辰都會有這麼多人陪她一起度過,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而今年是隔了七年之後,再次回到谷中。

  甫坐下,才發現面前的酒盞裡雖盛滿液體,但那液體不過是用谷裡的野果所榨出的果汁。

  把酒換成果汁,她知道是師父的意思,也是為了她好。

  她不由得朝蕭楠瞧去,蕭楠今日一反常態,沒有穿青色的衣衫,而是著了一件淡金色的袍子,相當灑脫英挺。

  她啜著這些果汁,奇怪的是,這果汁卻和酒一樣,竟讓她渾身慢慢躁熱起來。

  這種熱一點一點從小腹燃起,順著血液,一併散布到她的四肢百骸,甚至連她素來冰冷的手都開始熱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不是也越來越紅,慌亂的低下小臉時,能從杯盞裡瞧到眼波的迷離,以及額上的香汗涔涔。怎麼回事?

  「茗。」她聽到師父在喚她,好像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嗯……」她乾脆半趴在几案上,這樣方能壓住些許的異樣。

  思緒轉動間,很快她便意識到有人在她吃過的東西裡摻了什麼東西,那樣東西是能瞞過她的嗅覺和味覺,並能讓她這樣的體質都抵抗不住。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多。她略抬起眸子,瞧到香凝朝她微微一笑。

  「師叔--」

  她喚出這兩字,香凝笑得更是和藹,起身向她走來。

  「果然還是孩子,只喝了點果汁,就出了一身汗,讓師叔陪妳去擦一下。」這一句話有些突兀,可在座的諸人卻都默然。

  不容奕茗推拒,香凝的手已然扶上她的臂端,輕柔的將她扶起來時,蕭楠眼角的餘光能清晰的看到奕茗趴伏過的几案上,是明顯的汗漬印。他的眉心緊鎖,對上香凝暗藏玄機的目光,手心微微收攏間,只看到香凝扶著奕茗朝竹廳後走去。

  從後面出去走沒多遠便是奕茗的屋子,香凝扶她徑直走了進去。奕茗往桌旁一坐,衣裙已然被汗濡濕。

  「師叔,我剛剛喝的是什麼?」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出這句。

  香凝之所以先扶她進來,也是在等她問。有些事雖然安排好了,可終究還是要人去配合的,不是嗎?

  「我在蜂蜜水中加了些長春草的汁液,妳自然是嘗不出來的。」香凝果然並不隱瞞。

  竟然是長春草!

  服下長春草汁液後,只有男女交合方能解去藥草的毒性,否則便會肌膚潰爛、痛不堪言。藥書裡記載,長春草是一種烈性春藥,亦只長於谷底的禁忌之地--千毒圃。千毒圃裡生長的都是藥性霸道、危害世人的植物,由歷任谷主移植進去,此舉僅為了保留物種,不允許任何人去採用。

  所以縱然藥書裡有記載,但因為禁忌,所以奕茗自然不會有機會識得,也不會去提防。而她的體質雖能抗過毒藥、迷藥,可對春藥卻是沒有任何抵禦的,香凝竟不惜觸犯禁忌,只為了讓她飲下長春草的汁液。在未晞谷中,無論誰觸犯禁忌,處罰皆不見輕,甚至可說是嚴重的。
 
  「妳不願意的事,妳師父萬萬不會去做,可雙修是唯一一條路。妳是想讓妳師父好起來,還是眼睜睜看他慢慢衰竭至死?現在全在妳一念之間了,只要妳願意,他不會忍心看妳受長春草的煎熬。」香凝說出這句話,又睨了她一眼,「希望妳不要辜負我的一片心意。」

  說罷,她不再留在這裡,自行朝千毒圃行去。

  擅入千毒圃,採摘不該採的東西,所受到的責罰就是自行前往種植毒物的千毒圃,遍嘗每種毒草。而受毒草噬啃的痛楚--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楚。

  走出竹屋的時候,蕭楠已站在門外樹蔭處,香凝沒有避過他,只徑直朝他走去,行到他跟前時,她方緩下步子:「我給她下了長春草的汁液。」

  他越過香凝,能瞧見竹屋裡的她坐在桌旁,整張臉是潮紅的,要忍耐長春草這種烈性春藥,其滋味是極難受的。他想走進去,可終究卻步不前。

  她知道他就在門外,於是更低下臉,因為內心是煎熬的。
  她可以找無數個理由去說服自己將身子給他,可僅需要一個理由就能讓自己的這些理由全部變得蒼白無力,那就是--她做不到。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她心底滿是沒有辦法遏制的內疚。

  不,奕茗,哪怕做不到都要去做,畢竟他是妳的師父,為妳心甘情願付出了這麼多年的師父啊。師叔剛才都說了是唯一的一條路,可見他口中的閉關或許只是為了讓妳好受的幌子!況且,長春草的藥性如果不解除,就會全身肌膚潰爛的,妳這麼愛美,又怎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呢?所以即便是權宜之計,藉著師父來解毒都好啊。

  她不停的在心裡說服自己,閉上眼睛,嘴脣微微哆嗦,手慢慢移到自己的衣襟處,解開最上面的繫帶,不需她用多少的言辭表達,單單這動作就能傳遞出她願意的訊息。

  這一刻,他終是走到竹屋那,在她的身子猛然一驚下意識朝後靠去時,他能瞧到她潮紅的小臉上滿是恐慌。

  「真是傻孩子,還是不明白啊。若雙修有用,谷裡的藥身又不止妳一人,再怎麼樣都不用選自己的徒弟雙修吧?我先替妳先封了穴道,十二個時辰內妳會沒有知覺,我會為妳調配解毒的湯藥。」

  「師父……」她甫啟脣,聲音都因為壓抑而變得極不自然。

  可蕭楠只淡然的在面具後輕笑出聲,接著很快封了她身上的幾處要穴。

  封了這些穴道後,會讓她的感覺變得遲緩,但不會影響她的行動,可縱使如此,在封完她最後一處穴道時,他仍打橫把她抱起,將她放到床榻上。

  「師父何時騙過妳?相信師父,現在妳好好休息一會兒,等睡醒了,師父就會給妳配來湯藥。」

  雖然今年的生辰這樣度過,對她來說無疑是種缺憾,可總比在生辰的當日,被勉強去做一件她不情願且他也不願意的事要好。

  甫要離去,他忽然想起什麼,只從腰間解下那碧玉簫,放到她的手旁。

  「今年妳生辰,師父沒什麼好送的,這枝簫本來就是妳在用的,如今就算師父正式送給妳吧,碧玉簫長伴在身邊,對調理妳偏寒的體質也是有所裨益的。」

  她開始沒有知覺的肌膚似是能觸到那碧玉簫的沁涼入髓,只將那碧玉簫緊緊的握於手心。

  交代完後,蕭楠驟然回身走到門邊,他的手驀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裡是一陣絞痛。這樣的情況在這數日來,越是發作得頻繁起來。

  也在這時,仍站在門外暗處的香凝嘆了一口氣,方要過來攙他,卻見在宴廳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們回來的橙橘恰好出來,一看到這一幕,她急走了幾步,行到蕭楠身旁。

  「主上,您怎麼了?」

  「無礙。」他聲音很輕,只就著橙橘的相扶,並不再瞧一眼香凝,朝他的竹屋方向走去。

  然而,還沒走到他的屋子,就見一守門童子急急奔來。

  「主上,有不明身分的人欲闖山谷!」

  早在蕭楠去往觴國出任國師後,便在谷前按太極八卦栽種柳樹,若非有識得陣法的人,是根本不可能進得來的,更遑論要闖谷。

  「主上,您去歇一下,這事我來處理就好。」橙橘說道。

  蕭楠卻擺了擺手。該來的總是會來,哪怕能藏得了一年,難道就可以永遠的藏下去?

  他本以為,一國帝王不該如此在意一名早宣稱死亡的嬪妃,還大費周章的到這邊境之地來。但越是想不到的事,越是發生了。從坤帝突然更改秋狩的地點開始,就註定這一切避無可避。
當他走到山谷的門口,果然看到西陵夙駕著駿馬,在破解八卦陣後,出現在谷口。縱然這位年輕帝王的俊顏上仍帶著笑意,可那笑意不會是一年前那樣雲淡風輕,反而是帶著最犀利的弧度。

  這弧度似鋒利的劍一樣,隨著他薄脣的微微揚起,將周邊的空氣一併渲染成肅殺。

  「爾等還不讓開?若耽誤了皇上狩獵,該當何罪?」西陵夙旁邊是身著戎裝的禁軍都領,此時那禁軍都領朗聲斥道。

  「這裡不隸屬於任何一國,倒是不知這皇上又是何處來的?」橙橘牙尖嘴利的說出這一句,銀魚也已匆匆趕到,手上拿著銀白的絲線,嚴陣以待的戒備著。

  「雖然這裡暫時不隸屬任何一國,但也請你們明白,如今是坤國獵場的獵物不慎跑進了你們的山谷,按照坤國的律法,當然我們是進得的。」那禁軍都領說得振振有詞。
  誰都知道此處是未晞谷,也知道未晞谷現任谷主曾是觴國的國師,但沒有人會在這時提起。

  「是嗎?只是不知國主什麼獵物跑進了在下的山谷?」

  「一隻銀狐。」西陵夙啟脣,脣邊的笑意卻是越濃,「本來朕對這種牲畜並非要趕盡殺絕,可惜牠咬傷了朕,若谷主不願意交出牠,那就休怪朕冒犯了。」

  悠緩的語調加上淡然的神情,和這樣殘酷的言辭是連不上的。

  西陵夙的眸光示意間,早有士兵推上火炮。

  蕭楠隱在面具後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一年前當她說想隨他回谷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既喜悅又忐忑的。那時,他也總以為人定勝天,只是這一年來,流逝的不光是時間,也是關於這種信念的執著。

  「若谷內沒有國主要尋的銀狐呢?再者,谷內素來清淨--」蕭楠緩緩說出這句話,晚風吹起他的袍衫,淡金瀲灩。

  今晚是奕茗的生辰,所以蕭楠沒有穿青色的衫袍,這淡金的顏色落進西陵夙的眼底,只是讓他眼底的寒冷更濃了幾分。

  他逕自打斷蕭楠的話語:「若沒有朕的銀狐,那朕甘願受罰。可朕不信這長了腿的牲畜還能逃出朕的手掌心。」

  西陵夙的笑意越濃,他一叱胯下的駿馬,徑直朝谷口奔去:「朕一人進去,爾等在這守著!」

  他凌厲說出這句,馬匹已奔到蕭楠跟前,他狹長的鳳眸居高臨下的睨著蕭楠:「朕都這麼說了,你可以讓開了吧?」

  蕭楠是躊躇的。

  哪怕功力大不如前,哪怕身子漸漸腐朽,可要攔下西陵夙,甚至挾持他並非難事,這事若放在一年前,他會毫不猶豫的去攔下西陵夙,若在半個時辰前,他也會在猶豫一番後攔下西陵夙,可現在,他竟是連攔阻的力氣都消失殆盡了。

  一年前,他總以為能帶給她愉悅的日子,所以毫不猶豫。

  半個時辰前,他也以為至少她能遺忘掉深刻進心裡的影子,不過是需要時間,所以會稍稍猶豫。

  然而,當在這半個時辰中,即便有長春草的烈性毒汁在先,即便香凝對她說過雙修的法子能救他,可他不能錯過的是她的掙扎,還有在掙扎之中不經意浮現出來的惆悵。

  倘若最早是他怕她沉浸在恨裡傷到自己,那麼現在,他想這些恨相對於日漸感覺到的快樂來說,終究算不上什麼。然而留在未晞谷亦並非長久之計,他不想再假裝看不到她的惆悵,也不能只顧及自己,卻忘記可能給她帶來更大的傷痛。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撐多久,如果撐不住了,這世上還有誰能代替他好好照顧她?

  他看向西陵夙,沒想到眼前的男子竟提出獨自入內,為的是什麼顯而易見。姑且不論三年前的負心,在奕茗用另外一個身分進宮,從而得到西陵夙的愛,不亦是他曾經的希望嗎?

  他是一個男人,自然熟悉男人,在西陵夙看似涼薄的眼底,他能瞧到的是和他相彷的心境。

  只是或許西陵夙並不會察覺,甚至他對這種情愫,是會刻意迴避的。

  「國主,谷內多瘴氣,國主一人進去可是要小心了,萬一中了瘴氣,加上谷內人丁稀少,唯恐救治不及,殃及龍體就不好了。」蕭楠這一句話看似雲淡風輕的說出,卻隱隱含著威懾的意味。

  可西陵夙並沒有絲毫怯意,俊美的臉上僅是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朕是天子,豈會懼怕區區的瘴氣?谷主,借道了!」西陵夙說罷,在蕭楠稍稍讓出空道時,隨即駕著駿馬徑直馳入谷中。

  西陵夙騎著駿馬飛奔進入未晞谷時,順利得不禁讓人以為會有陰謀,然而她就在這谷裡,今日或許已經嫁給了蕭楠。

  他真是瘋了,為了一名女子,不僅改變秋狩的地點,還提前了舉行的時間,一切只為了能在十月十八日這一天到這來,然後他又耗費了大半日的工夫破解那八卦陣的柳林,最後才來到這!
整整一年啊,說是不在意,卻時時想起她的一年!

  想他西陵夙竟然會對一名女子上了心,可這只讓他覺得更加憤怒,她竟敢用假死來脫離他的桎梏,很好!

  他用力一叱駿馬,彷彿心有靈犀,竟感覺在那幾座竹屋間,最靠近楓林的那棟是她的。
  隔了那麼段距離,他都能看到在那竹屋裡的床榻上,躺著的人正是她。

  西陵夙沒有任何猶豫,在屋前翻身下馬,逕自朝裡面行去,當他確認床榻上的人真的是她時,可她身上七彩的衣裙卻是灼痛了他的眼睛,然下一刻,一個人的動作更是刺痛了他的心。

  一旁,蕭楠忽然來到他的跟前,攔住他的去路:「這裡,並沒有銀狐。」

  蕭楠顯然是匆匆施展輕功趕來,臉色卻因動用了功力,越漸蒼白,不過藏在面具後的面容沒人看得真切,內心卻是掙扎著做出這一舉動--

  他怎麼可以讓這人進來,他怎麼可以又去代她做了決定?
哪怕她心底的人只有西陵夙,可他若再是將這樣的她交給西陵夙,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追進來的時候,他只在心裡這般質問自己,而這一攔,他能看到的,是西陵夙眼底騰起的怒意。

  「想不到今日是谷主大喜的日子,倒是朕叨擾了。」

  「無所謂喜與不喜,還請國主往其他地方去尋銀狐。這裡沒有銀狐!」蕭楠斷然說出這句話,他攔住西陵夙的身影,又向前逼近了幾步。

  「是嗎?可朕怎覺得那銀狐若化了人形,更能迷惑人心呢?」

  西陵夙薄脣中慢慢吐出這幾個字,「谷主,朕今日若是非要將這幻成人形的銀狐帶走,你又待如何?莫非谷主願意捨這一谷的人於不顧?當然也包括未晞谷歷代谷主的墓地。」西陵夙冷冷一笑,扔出這一句話。

  眼前的帝王對這件事全然是不冷靜的,他竟不惜用未晞谷中所有人的性命,包括墓地來做為要脅,只為了得回一名女子?從這句話裡,蕭楠能感覺到的是明顯的恨意,原來方才那些不同的情感竟是恨意?再思及西陵夙方才言辭裡的話,僅讓他察覺到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解存在。這誤解縱然與他無關,卻總是與奕茗有關。

  他甫要啟脣,然在此刻一陣椎心的疼痛襲來,迅速攫住了他的心房,他的手捂住心口的同時,西陵夙大臂一揮,只將他揮開到一旁。

  蕭楠背抵靠在房門上,曾經名震天下的未晞谷谷主蕭楠,如今只是一腐朽之人,竟只能眼看著西陵夙大步進入屋內。

  而榻上的奕茗雖然要穴被封、少了知覺,可人還是能活動自如,她顯然沒有想到西陵夙會出現,倏地驚愕後迅速下榻,在他們的對峙之間,只想著要避開眼前的男子,不料竟看到西陵夙衣袖一揮,接著是蕭楠痛苦的撞在門上。

  也正因為蕭楠這一軟倒,她沒有辦法只顧自己從後門避開,一滯之下,西陵夙沒有任何猶豫的朝她的手臂抓來,而她則用手中的碧玉簫用力格開他的手,在他復要再抓住她時,奮力的推開他,衝到門口扶住快要緩緩倒下的蕭楠。

  「師父,你怎麼了?」她的手扶住蕭楠,蕭楠卻避開她的相扶,其實也是想避開她觸他的脈息。

  「倒真是情深意重。」西陵夙的聲音繼續冷冷響起。

  「你又想怎麼樣?」時至今日,她再做不了戲,只一個「又」字脫口而出,可他卻是聽不明白的。

  「是該朕問妳想怎麼樣吧?朕說過,妳若要死,命都是朕的!」說話間,他的手才要再次攫住她,卻被她再一次用力揮開。

  「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這句話幾乎是她拚盡全力才能說出的話,也是她一直想說的話。

  既然父皇都能放下亡國的仇恨,她為什麼不能?只要不再見他、遠離他,哪怕現在還放不下,終有一天她也是能坦然的,可他卻是不放過她?

  她怕他,她真的怕,怕想起那些傷痛,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去報復。

  然而此刻,他又想來傷害她的師父嗎?是不是所有對她好的人,他都要悉數傷害個夠才甘休?

  「沒有任何關係?」他幾乎是一字一字從齒縫間說出這句話,隨後竟是笑了起來,「好,那朕就把這未晞谷徹底毀了,也包括妳的師父,看妳是不是願意和朕再繼續有一點關係。」

  「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她瞧見西陵夙朝蕭楠走近,只伸開手擋在蕭楠身前,「別逼我!」
  這一擋,她掌心握著的那支碧玉簫生生的刺痛他的眸子。

  「朕逼妳?究竟是誰逼誰?妳如果要和他走,一年前就該清楚明白的告訴朕,而不是用假死的法子來躲避,朕最厭惡的就是被人欺騙,妳踩到了朕的底線,讓朕怎麼放過妳?朕給妳一個選擇,現在隨朕回去,還是讓這些人都給妳陪葬!」

  在這一刻,他想到的僅是她用假死來離開他,卻不是那時她對他可能有的利用!

  「茗,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有任何顧慮……」

  身後是蕭楠很輕的話語,奕茗聽得出來蕭楠的身體狀況有多糟糕,而這裡的所有人都曾伴她度過那段最純粹的日子,包括這一年來,即便曾因蕭楠的身體狀況對她有過不諒解,可卻是沒一個人對不住她的。她怎麼能夠沒有顧慮的任由西陵夙再次傷害他們?

  「我跟你回去,但有一個條件。從今以後,你別再用任何人的性命來威脅我,在你當政的一日,就要確保未晞谷的安寧!」她乾脆俐落的說出這句話。

  「妳以為妳還有什麼資格和朕談條件?」看著她身上這襲嫁衣,他只恨不得將她撕爛,卻沒有想到她竟還真的和他講起了條件。

  「如果你要我隨你回去,這就是我的條件,不管我有沒有資格,你若想要我隨你走,就必須答應!」

  「茗,妳不需要為未晞谷的安寧去做這種妥協!」

  蕭楠的手在此時想要抓住奕茗的手,卻終是在半空中頓了頓。除了奕茗外,沒有人能聽到他說出這句話,因為他是用傳音入密的心法。

  奕茗自然也用這種心法來回答他:「師父,我和他之間總要做個了斷才行。我原以為過了這一年能忘記些什麼,可我還是放不下、忘不了。當年他負我,如今我是否也負他一次,算是扯平呢?」

  「妳真的能做到去負一個人麼?」

  「師父,我不知道。這個劫我總歸要靠自己走出來,逃避不是辦法,但師父的身體--」

  「今天是妳的生日,師父答應妳的事,有哪一件沒有兌現過?妳是相信師父,還是香凝?」

  以傳音入密說的話很快,也很直接,可這一句她卻是沒有回答。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按道理她該相信蕭楠的話,可香凝畢竟也是重視蕭楠的,又怎會無端的咒他死呢?包括今日的下藥,很明顯是香凝在迫不得已之下所做的行為。

  「茗,妳中了長春草的毒液,若現在隨他去--」

  「師父,無所謂,與受傷的心相比,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師父的身體--」她沒有任何猶豫的打斷他的話。

  真的沒有那麼重要嗎?不過他的這個傻徒弟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他的心倏地絞痛起來,幾乎連傳音入密都快用不了,只是他不會讓她發現。

  「師父會閉關三個月,待到三個月後,妳若好好的,便會知道師父沒有騙妳……」語畢,蕭楠的手扶住房門。

  即便西陵夙見他們已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可想必也料得到他們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溝通,此刻他眼底的慍怒終是化成了嫉妒。當一個男子懂得嫉妒,無疑證明他是愛她的,哪怕先前的那些恨,亦是因為愛。

  可這份愛若是加上過去的傷害,能長久嗎?

  眼下蕭楠已無力去想這些,在身體快要撐不住的那一刻,他看到西陵夙再控制不住的伸手把奕茗狠狠拽住,扔到馬背上。

  雖然他將她擲上馬背的時候,看上去下手很重,不過蕭楠卻是看得清他已放緩力道。

  如此他是否能心安呢?看她幸福是他最想要的,可這一次是她自己的選擇。

  在全身的知覺都被痛楚吞噬的剎那,香凝終是走了出來,將蕭楠攙住,她沒有去千毒圃,即便違了谷裡的規矩,她也寧願在這之後受更重的懲處……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