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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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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作與人生這片荒地
—在布拉格城堡讀卡夫卡《城堡》

布拉格舊城窄巷裡的石塊馬路像是連環細胞,鬆動一塊就全體鬆動,四處有工人在補修被無數旅客踩踏而過的小路。

這座古城的近代光環完全拜文學家卡夫卡,作家以其苦難凝結成作品,最後照耀了整座城市。

卡夫卡的生命就像一塊冷冰冰、死沉沉的頑鐵。在痛苦與絕望的熔爐裡,他以同情之鎚敲打作品,終使頑鐵閃出燦爛的火花,這火花如星火,燎原了世界文學。

卡夫卡就好像其作品(蛻變)裡的那隻可憐的蟲,無盡幽闇的孤獨,失眠與孤獨造就了他的寫作。

他生前吃盡了苦,也沒有出版任何作品(拜好友布洛德Max Brod背叛他的遺囑:沒燒掉他的作品),才能讓卡夫卡死後,成了布拉格的城市之光(連當地咖啡館的糖包都將他的肖像印在糖包上,這真是極大的對比與諷刺啊。),卡夫卡又說藝術是整個人格的事,基於此,藝術家是個悲劇。他也是個悲劇的靈魂,但也是文學的良知,其作品點燃學生熱情,終至引燃布拉格之春。其作品也是文學走向內向式現代主義之路的先鋒,沒有他的作品,或許也沒有近代文學的變革。

卡夫卡曾說:「布拉格是個悲劇城市。」過去它的悲劇是蘇聯共黨坦克堂堂開過,今天它的悲劇卻是共黨坦克換成了「俄羅斯娃娃」—全面觀光化庸俗了它原本厚度。我幾乎是帶著失望的心情重返這座當年瀰漫著夜霧愁緒的絲絨革命之城。雪才剛融,查理大橋竟已日日被人潮驚嚇。起先沒有撫慰我心的布拉格最後仍安撫了我,因橋畔多了卡夫卡館,因為卡夫卡的作品。

隨著卡夫卡的作品幽魂,我重返了布拉格。

卡夫卡文學新館將卡夫卡的小說文字化為影像,展現了立體的《城堡》故事。旅行是一場立體的閱讀,我在卡夫卡文學新館裡,見到副標題是:THE CITY OF K。

K的城市。

K是卡夫卡小說主人翁的代稱,也是布拉格偉大的象徵符號。一個文學家竟就這樣地照亮了整個國家的光芒。

較之一般美術館,卡夫卡新館不大,但卻立意與設計獨特,打破一般文學館傳統平面概念—由動態、靜態與三度立體空間交錯而成。運用科技影像、3D、裝置和平面手稿及照片等,多重視覺化地呈現卡夫卡的一生與文學作品內涵。真正的現實總是超現實的,卡夫卡的作品《城堡》有這股況味。

卡夫卡的作品《城堡》在文學館裡以影片、動畫和三面貼著鏡面的空間互動,拍攝的鏡中影像和觀者投在鏡中的影像交疊,現在的多數(參觀者)與過去(卡夫卡的小說人物)多重臉孔互映,心理電波也在剎那互相折射,織出三稜鏡的人之真實「生存」處境。那位被排除在村莊外的土地測量員K,他要離開或者加入他們?人生的荒謬劇上演,進入他者族群的土地測量員不斷被陌生化隔離化(影片以鐵絲網和火來表現,最後呈現一個宛如求道者的背影,人的臉、眼睛特寫)……影片結束,K被丟出,倉皇而逃。打出You are a stranger。(每個觀者都剎那看見自己浮沉人世的異鄉感了。)

卡夫卡描寫土地測量員被「排擠」,從而表達了個體被集體傾軋的悲劇,卡夫卡因為相信萬物和每一瞬間都有意義深遠的相互關係,相信生命的存在是完整的一體,但卻又離不開和萬物的連通,因此當這個連結被阻絕時,往往悲劇就會產生了。K的命運即是。

除了卡夫卡作品立體視覺化是卡夫卡文學新館的特色之外,我還很喜歡關於卡夫卡一生生活和戀愛史呈現,日記手稿和插圖的擺置,隨著觀者腳步移動,那些影像恍如跟著觀者眼睛走。卡夫卡一生的三個女人和卡夫卡一樣一生憂愁苦難,現在她們的身後事卻也隨著卡夫卡發光。而讓卡夫卡作品公諸於世的兩大功臣:葛斯塔夫(Gustav Janouch)和布洛德(Max Brod)也在此隨著卡夫卡發亮。

卡夫卡一生多病纏身,但他在當時即為「冒險」下了新定義,他說:「敢冒險就是堅忍,一心一意投入生命,一切的困難皆視若無睹地活下去。」於是他走完人生旅程(就像他筆下的土地測量員永不放棄,他是死於饑疲的,最後城堡村莊人才接受了他,但能給他的也只剩下一床覆蓋死亡的被子。)卡夫卡生活在痛苦的熔爐裡,但他留下一種謙卑、不絕望、不斷冥思生命與關懷弱者的精神典範,因此我們回首時,依然見到他在燈火闌珊處的巨大靈光。

「我無論如何絕不會做一個抗議者,我但願接受一切,堅忍地承受。」卡夫卡曾如此寫過,這幾乎也是替小說裡K所下的註腳,K成為集體祭壇的獻祭品。真理是什麼?有人問卡夫卡。

真理就是生命。卡夫卡說。故為了真理可能失去生命。

卡夫卡寫作荒地,他總在夜晚寫作

白天對卡夫卡而言就像難以言喻的蠱,太亮了,讓他沒辦法專心,無法寫作。他形容自己是「穴鳥」(kavka),他的名字卡夫卡Kafka正確拼法就是穴鳥之意。

卡夫卡在短暫的四十一年人生裡,除了過世前兩年在柏林外,他的一生皆烙印在布拉格的舊城區。從胡斯廣場四射狀,可抵許多他生活過之地。他從法學院取得博士畢業後,強硬的父親要他去上班,他遂在勞工意外保險局工作了十四年,直到他發病。而我每天從落腳的舊城區查理大學教職員宿舍往查理大學市中心走,即行經他工作過的保險公司(如今已成了一家大型旅館)。

卡夫卡曾經離開舊城區來到查理大學另一端城堡區的黃金巷,22號是卡夫卡故居,因黃金巷最特別,也因此成了旅人來到黃金巷憑弔卡夫卡的最著名之地。

黃金巷原是16世紀末期為防守城牆的衛兵所建之宿舍,後來衛兵離去又成了金匠聚居之所,因此命名為黃金巷。

黃金巷在我看來很不像捷克人的井然嚴肅保守性格,黃金巷有一種小巧可愛的童話氛圍,這氛圍是無心插柳的結果,原是給守衛士兵短暫過夜用,故迷你小巧,但因沿著山城坡度而建,遂房子層次產生一種趣味感。在工藝進駐後,工藝家將房子牆面漆成了許多顏色,而到了當代,觀光如此鼎盛,各式各樣特色商家入主後,也就更活潑了此地。

一場午後的雷陣雨,使我躲進了黃金巷的卡夫卡咖啡館,昏暗的古典油畫式色澤,卡夫卡插圖隨意貼放,安靜而讓人緬懷起一個文學家的深度良知。

這場大雨來得真好,大雨把我無意中趕進這家在角落邊的卡夫卡咖啡館,把遊客趕回他們的導遊身旁。
當整座城市盜用其名卻未必讀其書時,我心裡覺得哀愁。

所幸落單的我,身邊有卡夫卡的書,我就有了他的靈魂。

「詩是探索真理的遠征隊。」卡夫卡的字句。

我帶著卡夫卡遠征布拉格。誰說我是孤單的?我幾乎被現代主義之父的文學巨大光芒包圍,在雨中,在夜裡,我總是到旅程充滿著智慧靈光。

從城堡眺望舊橋,我腦中閃過卡夫卡的字句:「我什麼都忍受下來了,因此受苦成了迷人的事,而死亡—它祇是生命之甜蜜裡的一種成分。」

「真理是『心』的事,人祇有透過藝術才能企及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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