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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 致你我都曾迷途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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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節選)

這時候,傳來高等學校慶祝天長節典禮開始的鐘聲。三四郎聽到鐘聲,心想已經九點了吧!如果什麼都不打掃的話,那也不好意思。他好不容易打算清掃櫻花樹的落葉時,才想起來連一把掃帚都沒有。於是,又坐在檐廊下。大約不到二分鐘吧!庭院的木門「嘎」一聲被打開。想都沒想到,池畔之女竟然出現在庭院中。

四方形的庭院不到十坪,兩邊都以樹籬為界。三四郎一看到佇立在狹窄圍籬中的池畔之女,立刻有所領悟。──鮮花必得剪下來,插在瓶中欣賞。

三四郎起身離開檐廊。女子離開木板門。

「請問……」

女子先說了這麼一句話後,行禮致意。腰部以上跟上次一樣,向前彎了一下,可是臉部並不向下。她邊行禮致意,邊凝視三四郎。從正面看過去,女子的脖子伸得很長。她的眼睛同時映入三四郎的眸子。

二、三天前,美學老師拿熱魯茲的畫給三四郎看。那時候,美學老師說明這畫家所畫的女人肖像畫,總是饒富性感的表情。性感!再沒有比這用語更適合來形容池畔之女此時的眼神了。那眼神在訴說什麼呢?訴說的就是豔麗。而且無疑是訴諸於官能。不過,那是一種透過官能之骨,貫徹骨髓的訴說方式。那是一種超越甜美而轉為強烈刺激的訴說方式。與其說是甜美,毋寧說是痛苦。當然和卑下的媚態不一樣。那是讓人一見到就想去取悅她的殘酷眼神。然而,這女子和熱魯茲的畫竟沒有一處相似。她的眼睛只有熱魯茲畫中女人的一半還小。

「廣田老師是搬到這裡來嗎?」

「是,就是這裡。」

三四郎的回答,比起女子的聲調顯得頗為粗魯。三四郎自己也察覺到,可是好像並沒其他話好說。

「還沒搬過來嗎?」女子措辭清晰,不像一般人講到句尾就含糊不清。

「還沒搬過來。應該快來了吧!」

女子猶豫一下。她手中提著大籃子。女子身上的衣物,三四郎還是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只是不像上次般發出亮光。料子上好像有小小的顆粒狀,還有條狀之類的圖紋,而且呈現出不規則狀。

櫻花樹的葉子不時飄落下來。有一片葉子落在提籃的蓋子上。才剛掉落隨即被風吹走。秋風裹住女子。女子佇立秋天之中。

「你是……」

風吹向鄰家時,女子向三四郎問道。「我是受託來打掃的人。」三四郎話一說完,想到自己坐在發呆的模樣已經被她看到,所以忍不住笑出來。女子也跟著笑著說道:

「那我就等一會兒吧!」這種說話方式,聽起來好像在徵求三四郎答應,三四郎感到非常愉快,因此就回答:「嗯」。三四郎是想把「嗯,那就請等一下」簡化成一個「嗯」字。但是女子仍然佇立不動。三四郎沒辦法,只得像對方詢問自己般問道:「妳是……」

女子一聽,把籃子放在檐廊上,從腰帶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三四郎。名片上寫著「里見美禰子」,住址是「本鄉真砂町」,所以她住的地方和這裡只隔著一個谷。三四郎看著名片時,女子走到檐廊坐下來。

「我曾經見過妳。」三四郎把名片收進袖袋,抬起頭說道。

「對,上次在醫院……」女子說道,把臉轉向三四郎。

「還有一次。」

「還有就是在池畔……」女子立刻接著說道。她倒是記得很清楚。三四郎因此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時真是失禮。」最後女子補充這麼一句話。

「哪裡。」三四郎回答得相當簡潔。

兩人看著櫻花樹枝。樹梢上只剩幾片像似被蟲啃過的葉子。該搬來的行李卻一直不來。

「不知道妳找老師有什麼事嗎?」

三四郎突然如此問道。女子正專心望著櫻花樹高處的樹枝,聽到問話才急忙轉向三四郎。她的表情好像是「哎呀!嚇我一跳,真是的」。不過,她的回答倒是挺平靜。

「我也是來幫忙的。」

這時候,三四郎才留神一看,女子坐的檐廊都是沙子。

「好多沙子。把妳的衣服弄髒了。」

「喔~」女子左右看一看,並沒站起來。她環視一下檐廊後,把視線移向三四郎。

「已經打掃過了嗎?」她問道。笑一笑。三四郎從這笑容中,看到某種易於接近的特質。

「還沒開始動手。」

「我來幫忙,一起來打掃吧!」

三四郎立刻站起來。女子依然不動。坐著問說有沒有掃帚和撣子呢?三四郎說自己空手來,到處都找不到掃帚,需要的話,我就上街去買吧?她答說這樣太浪費,向鄰居借就可以。三四郎立刻跑到隔壁。他很快就借到掃帚、撣子,還有水桶和抹布,急忙跑回來。這時候,女子還坐在原來的地方,望著高處的櫻花樹枝看。

「借到了嗎?」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三四郎把掃帚扛在肩膀上,右手提著水桶。

「是啊!借到了。」他回答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女子穿著白色布襪直接走上滿是沙子的檐廊。一走動,就留下秀氣的腳印。她從袖袋拿出白色圍裙,繫在腰上。圍裙的邊緣縫著好像蕾絲的滾邊,顏色很漂亮。三四郎覺得穿來打掃實在太可惜。女子拿起掃帚。

「先把沙子掃掉吧!」她邊說邊從袖子裡伸出右手,把寬大的袖子撩到肩上。如此一來,一雙美麗的手直露到胳臂。從撩起來的袖子口可以看見裡面的美麗襯衣。三四郎看得茫然不知所措,突然拎起晃得直響的水桶,繞到廚房門口。

美禰子打掃過的地方,三四郎拿著抹布跟在後擦拭。三四郎拍打榻榻米時,美禰子就去撣紙門。大致上打掃過後,兩人已經變得頗為親近了。

三四郎把水桶的水提到廚房換水時後,美禰子拿著掃帚和撣子上二樓。

「你來一下。」她站在樓梯上呼叫三四郎。

「怎麼了?」三四郎提著水桶,站在樓梯口問道。女子站在暗處,只看到雪白的圍裙。三四郎提著水桶,上了二、三階樓梯。女子一動也不動。三四郎又上了二階樓梯。昏暗中,美禰子的臉和三四郎的臉相距只有一尺左右。

「怎麼了?」

「暗到什麼都看不見。」

「為什麼?」

「不知道。」

三四郎已經無心追問。他把水桶放在昏暗的檐廊,從美禰子身旁擦身而衝上二樓,前去開門。果然連門的插栓都看不清楚。這時候,美禰子也上來了。

「還沒打開嗎?」

美禰子往另一邊走過去。

「在這裡。」

三四郎默不吭聲,走近美禰子那一邊。當美禰子的手差一點就要碰到自己的手時,腳踢到水桶,發出很大的聲響。好不容易終於打開一扇門,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眼睛都睜不開。兩人面面相視,忍不住笑出來。

接著,後窗也打開。窗子裝有竹窗櫺。從窗子看得見房東的庭院。院子裡養著雞。美禰子照樣又打掃起來。三四郎趴著,跟在後頭擦拭。美禰子兩手拿著掃帚,看著三四郎的樣子,說道:

「哎呀!」

不久,美禰子把掃帚丟在榻榻米上,走到後窗邊,站著往窗外看。這時候三四郎也擦好了,把溼抹布往水桶內一扔,走到美禰子一旁,並肩而立。

「妳在看什麼呢?」

「猜猜看。」

「看雞嗎?」

「不是。」

「那棵大樹嗎?」

「不是。」

「那麼是在看什麼呢?我猜不到。」

「我從剛才就一直在看那一片白雲。」果然有一片白雲正從遼闊的天空飄過。晴空萬里,在碧藍的天空中,有如閃著光澤的白棉花般的濃密雲朵不停地飄過。看起來風速好像很快,雲腳一被吹散,白雲淡到透出藍天。要不就是雲朵一邊被吹散,一邊又聚成好像是由無數雪白柔軟的針所形成的雲團,而且周邊都起毛。美禰子指著雲朵,說道:

「好像鴕鳥的boa,是吧?」

三四郎不知道boa這個單字的意思,所以就說自己不明白。美禰子又「哎呀!」一聲,馬上就很仔細解釋boa的含義。

「嗯,那樣就懂了。」三四郎說道。然後,他把上次從野野宮那裡聽來的事說給美禰子聽。──那些白雲都是雪霰。我們從下面看過去,好像一動也不動。其實那是以比起地面上吹颶風還快的速度在移動。

「啊!是嗎?」美禰子看著三四郎說道,然後又以不允許被否定的語氣說道:「如果是雪,那就太無趣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反正雲就一定是雲啊!否則就不值得這般遠眺,不是嗎?」

「是嗎?」

「什麼是嗎?難道你認為就算是雪也無所謂嗎?」

「妳好像喜歡仰望高處。」

「對呀!」

美禰子又從竹窗櫺,眺望天空。一朵又一朵的白雲不停飄過。

這時候,從遠處傳來貨車的聲音。由地面震動發出的響聲可以推測,現在貨車正轉進靜謐的小巷,漸漸接近這裡。三四郎說了聲「來了」。美禰子答說「好快啊!」依然站著不動。她豎耳聆聽,好像車聲的震動和白雲的飄動有什麼關聯。車聲毫不顧忌秋天的寂靜,越來越接近。不久,終於停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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