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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仇鎮魂曲 (印刷簽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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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告人的順從 (節錄)

與山崎分別後,御子柴回到事務所。如今御子柴開的車子仍是賓士,但事務所換了地點。
自日比谷公園出發後經過皇居,車子沿著本鄉大道持續北上。從前事務所位於虎之門,剛好是在反方向。
在小川町右轉,朝不忍池的方向行駛片刻,繼續沿著昭和大道北上。經過荒川,映入眼簾的是最近終於逐漸熟悉的景色。
這一帶屬於葛飾區小菅二丁目,新事務所就在保健中心附近一棟綜合商業大樓內。
這裡距離法院所在的霞之關頗遠,街上景色也與從前的事務所地點相差甚大。御子柴選擇此處,最大的理由是租金便宜。綾瀨一帶因重新開發和新居民移入,地價有飆升的趨勢,但這一帶仍保有老街的風貌,地價在東京二十三區內是數一數二的便宜。而且,與東京看守所很近, 要會見遭羈押的被告客戶相當方便。
之所以遷移事務所,最主要的原因是遭到客戶解除顧問契約。御子柴的前科曝光後,作風保守的企業紛紛要求解除合約,轉眼之間,御子柴連支付一年一千兩百萬圓的事務所租金都有困難。放棄法院近在咫尺的絕佳環境固然可惜,但御子柴沒有選擇的餘地。
新辦公室所在的大樓相當老舊。部分牆壁褪色,電梯只能承載五人,天花板微微泛黑,開關門時的聲響頗為刺耳。
掛著事務所招牌的門板,表面似乎有些濕潤。
一開門,坐在裡頭的日下部洋子立即轉頭打了聲招呼。
「早安。」
「今天又被寫了什麼?」
「咦……」
「門板有擦拭過的痕跡,一定是遭人塗鴉吧?同樣的把戲玩這麼多次,對方還真不膩。」
這並非譏諷,御子柴是真的由衷佩服。

事務所搬來的第三天起,不時有人在門板上塗鴉。多半是附近居民看到一樓的樓層告示牌,得知這是御子柴的事務所,加上從報章雜誌得知御子柴的前科,於是趁深夜至凌晨之際偷偷在門上寫字。御子柴親眼看過三次,門上的字分別為「屍體郵差」、「殺人律師」及「快以死謝罪」。
三次的字跡相似,約莫出自同一人之手。對方應該與御子柴當年犯下的案子無關,卻一副不肯善罷干休的態度。
這就是所謂抱持「正義感」的一般市民。不管是不是當事人,不管經過多少年,只要違反「公序良俗」的事,全大肆攻擊,不徹底抹除不罷休。說穿了,僅是情緒化的行為,毫無理性可言。比起這些「良民」,黑道分子容易相處得多。御子柴不在乎黑道白道,並非場面話。
「每天工作之餘還得清除塗鴉,真是辛苦妳了。」
「跟以前比起來好太多……」
洋子察覺失言,趕緊閉上嘴。
跟以前比起來好太多—意思十分明顯。顧問契約不斷遭到解除,又沒有新客戶上門,身為事務員的洋子當然不再像以前那麼忙。
「對……對了,判決結果如何?」洋子問。
「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緩刑五年。」
「這麼說來,我們又贏了?」
「是啊,委託辯護的黑道人物把我捧上天,問我願不願意擔任他們組織的顧問律師。」
「您答應了?」
「妳在說什麼傻話?」
聽見御子柴這麼反問,洋子臉上頓時浮現笑容,但御子柴的下一句話立即讓她大失所望。
「我當然沒馬上答應。先吊吊胃口,他們才會提高顧問費。不過,遲遲不答應,他們可能會改變心意,這就像是一場心理戰。」
洋子的眼神霎時充滿責備之色。
「瞧瞧這窮酸的事務所,我能不答應嗎?」御子柴補一句。
洋子突然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拿起一份報紙返回。
「老闆,不妨試著參加。」
洋子委婉地遞出報紙。御子柴一看,原來是《日本律師聯合會報》。最下方有一排文字, 洋子以螢光筆圈了起來。
「招募 新宿區公所將於三月二十日舉辦消費者諮詢會。有興趣參加的會員請洽新宿區公所區民課 03-3265-00××」
名義上是消費者諮詢會,其實諮詢的內容絕大部分與借貸有關。區公所基於服務居民的立場,每隔一段期間就會舉辦這樣的活動,居民可免費參加。指導員大多是生活規畫師、律師或代書。區公所會給參加的指導員一筆謝禮,但比起律師本來的諮詢行情,根本是九牛一毛。
即使如此,依然有許多律師願意參加這樣的活動,主要是能開發新客源。這些律師在諮詢會上從頭到尾含糊應對,避免提供最妥善的建議,等對方打算起身離開時,才遞出名片,補上一句「假如需要進一步協助,請與我聯絡」。過一陣子,對方若乖乖來到事務所,自然會成為新客戶。
「好懷念啊。當初開私人事務所時,常參加這種活動開拓客源。」御子柴伸出手指,往招募文宣一彈:「妳的意思是要我從頭來過?就算不幹這種像釣魚一樣的事,我也付得出薪水, 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麼一酸,洋子旋即垂下頭。
「對不起,是我自作聰明……」
「不必道歉。」
御子柴遞還報紙,洋子怯怯接下。從旁看來,洋子是一片好意,但在御子柴眼中只是出了個餿主意。別的不提,如今他的容貌和前科早就傳開,參加這種諮詢會,多半會遇上冷嘲熱諷的好事分子,或身上暗藏武器的正義之士。約莫是洋子的心地太善良,才沒考慮到這個環節吧。洋子是優秀的事務員,但善良的個性和御子柴法律事務所格格不入。
驀然間,御子柴的腦海冒出一個疑問。
「妳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咦?」
「遷移事務所時,我曾向妳提議。谷崎律師最近恰巧在找一名優秀的事務員,我可以把妳介紹給他。到谷崎律師的事務所上班,薪水應該不會比較少。」
「事務所不需要我……?」
「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瞭解,妳繼續留下有什麼好處。」
「最大的好處是有份工作。」
「不,我的意思是,妳待在這裡的壞處大於好處。」御子柴湊過去。「我殺過人,妳不怕我嗎?」
以為洋子多少會有些驚恐,不料她竟不為所動。
「殺過人又怎樣?」
「什麼?」
「我們的委託人不少都殺過人,我看多了。」
御子柴一時有些摸不著頭緒。
「為何妳看得這麼開?」
「比起這一點,更重要的是我剛剛的問題。您認為事務所不需要我?」
洋子的口氣相當認真,御子柴納悶不已。
這女人到底怎麼了?
朝夕相處的老闆,是個有殺害女童前科的男人,為何她毫不在乎,只關心自己的工作價值?
御子柴難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需要一個事務員……」
「既然如此,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才對。」
洋子氣定神閒地轉身回座。真是捉摸不透的女人。御子柴懷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心情,走向辦公桌。一疊報紙整齊放在桌上。今天一大早就趕到法院,還沒時間瀏覽。
看報紙是御子柴每天的例行公事,因為從報紙上能挖掘出許多潛在客源。不幸、不滿、不睦……有悲劇的地方,就有律師的賺錢機會。
自從內閣政府祭出新的經濟政策,景氣有回溫的趨勢,財經界也沒爆發重大弊端。每當事情一帆風順,一切看起來都會是如此美好,就算有什麼負面的徵兆,也會隱藏在光環下而難以察覺。依現況來看,最可能發生的問題是職場環境的惡化,但要爆發訴訟紛爭,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醞釀。
翻到社會版時,一則小小的報導吸引御子柴的目光。
「本月四日,警方接獲報案,位於埼玉縣川口市的公立安養院『伯樂園』有職員遭住院老人殺害。警察趕到現場時,發現任職於院內的看護師栃野守(四十六歲)倒臥在地。栃野的頭部有遭鈍器重擊的痕跡,警方將當時在現場的入住者稻見武雄(七十五歲)依殺人罪嫌逮捕。栃野在警方趕到時已無生命跡象,嫌犯稻見坦承以鈍器毆打死者。根據內部人士透露,嫌犯供稱『栃野原本在照顧我,但過程中發生口角,我一時氣憤,拿凶器毆打對方』。」
御子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有這種事……
伯樂園……
稻見武雄……
御子柴反覆確認好幾遍這個名字。
並非同名同姓。因殺人罪嫌而遭逮捕的嫌犯,正是他認識的稻見武雄。
一時之間,御子柴滿腦子只想著「不可能」。當初進入關東醫療少年院時,稻見擔任他的指導教官。這個人不苟言笑,而且性格粗魯,卻教會御子柴贖罪的意義。多虧稻見,御子柴才能窺見人生中的一絲曙光。
驀然間,稻見粗厚的眉毛及尾端下垂的雙眸,在御子柴的腦海浮現。雖然長得有點像鬥牛犬,但笑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稻見殺人?實在難以置信。
一回過神,御子柴已從椅子上站起。
「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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