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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別哭【流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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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妳會不會失望,如果看見從前的我。


01

來生接到白微的電話時,正準備出門去寄信。
她從隨身包裡翻出手機,接通以後問道:「微微,怎麼了?突然打給我。」嘴上忙著的同時,步伐也沒停,還記得留意家門是否確實上了鎖。
「我接到一間公司的回覆啦!說下禮拜一讓我去面試,但我沒有適合的衣服可以穿,所以想找妳陪我去買套正式點的衣服。」白微的語氣難掩興奮。
白微是她在C大最好的朋友。
大學四年過去,今年畢業且即將踏入社會的她們都在為著尋找工作好養活自己。最近兩人積極投履歷,沒等多少時日,白微便收到了其中一間的回覆。
來生聽著,也由衷為她感到開心。
「好呀、等我,妳把妳的位置分享給我,我把信寄完就去找妳。」
「好咧。」白微一聽她說要寄信,調侃道:「哎、妳又要寄信給妳的歲歲了啊。對了,妳上次說他是什麼時候要回來啊?」
白微一直知道自己的好友有個掛念的人,來生說他出國讀書了,要完成學業才會回來,所以她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他本人,至多看過來生與他的青澀合照。
照片裡的少年清俊挺拔,眉眼溫柔。
「快了。」來生只是笑,難得的真心實意,卻沒再多說些什麼,兩人又接著閒話家常了幾句,最後再次交代好友記得把位置分享給自己以後,便結束通話了。

來生垂眸看了眼手上拿著的幾封信,嘴角下意識地揚起。
歲歲,也就是西河柳。歲歲是她給他取的暱稱。
他缺席了來生的整個大學時期,或許不只。但來生並沒有多在意,至少他拉住了曾經深陷泥沼的她,陪伴了她最陰鬱的年少歲月。這已經足夠了,哪怕他或許從來都不知曉。
之於她來說,西河柳究竟算什麼呢?
說是戀人嗎?倒也不算。說是家人嗎?好像也不算。他太重要了,重要到她無法輕易去定義他之於自己的存在。來生更沒有深入去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其實無所謂,無論他是以什麼樣的身分陪在她身邊。
光是提起他就讓她忍不住唇角上揚。
寡淡如水的一天,都能因為這個名字增添一抹亮色。

來生去到郵局,把積累了小半年的信都寄出以後,正好收到了白微傳來的訊息,思考片刻,硬生生收住了準備往最近的捷運站走去的腳步,選擇過馬路去搭對面的公車。
在她還在等著紅燈變綠燈、翻找著自己的公車卡的同時,後頭不知道是誰猛地撞了她一下,毫無防備之際,她踩空了街道連結著馬路之間凸起的臺階,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陣喇叭聲突兀地刺進耳裡,來生的目光轉向聲音來源,瞳孔一陣緊縮。



白微趕到醫院的時候,來生正在手術中。
她坐不住,焦慮地不停在手術房外的走廊上徘徊,她得知來生是在要來找自己的路上出事的,為此感到滿心的懊惱與後悔。
要是她直接去找來生,是不是就不會發生意外了?要不是她……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手術房的燈才終於暗下,顧不得自己已經發出抗議的肚子,白微快步走到剛出手術房的醫師的面前,焦急問道:「醫師,請問我的朋友怎麼樣了?」
「傷患的家屬沒有來嗎?」
「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我是她的好朋友。」
醫師頷首,「傷患的情況比較嚴重,雖然搶救成功,但接下來需要轉入加護病房觀察有沒有甦醒的跡象,如果沒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來生是被痛醒的。
她睜眼,闖入視線的是幾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孩子,他們正往自己身上扔著小石頭。若是只有一、兩顆,說實話並沒有多大的殺傷力,然而現在卻是毫不間斷地攻擊,如同大滴大滴的雨不停砸在自己身上,很疼,她感覺自己所在的、蜷曲著、恐怕也是幼童的身軀在顫抖。
心底漫出一股陌生且無以言喻的悲涼與迷茫。
其中一個帶頭的小孩子在對著她嚷嚷些什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聽不見── 不只聽不見那群孩子說話的聲音,她也聽不見周遭應該有的雜音,安靜得不像話。
太安靜了。她的世界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這讓她感到有些惶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那陣喇叭聲和那輛直直朝自己衝過來的車,如果自己猜想的沒錯,她恐怕是……出車禍了。
那現在她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是哪裡?自己又是誰?

後來那些孩子們走了,來生「感覺」這個身體才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院裡走去。
為什麼說是「感覺」,因為很奇怪,這具身體像是「別人」,她沒有辦法控制,好像只有意識附著而已,卻能清楚感受到這具身體所感受到、看見的外在環境,包括一些……對方的內在心理波動。
這種如同寄生的狀態讓來生難以忍受。
然而此時來生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困境想到任何解決方法,便沒來由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傷,這讓她有些窒息。聯想到方才所見之事,她猜想,或許這就是對方的心理波動?

借著對方的眼,觀察著周圍有些眼熟的環境,她直覺,這恐怕就是自己年少時候待的育幼院了。那些建築、花草樹木,可不就是自己記憶裡的模樣嗎?
她來到育幼院的時候已經十一歲了,然而這具身子看起來卻不到十歲。
來生基本上已經可以確認的是這具身體絕不是她自己的,在育幼院的時候,她至多被「搶」過新衣服,但沒有過被扔小石子的經歷。
就是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誰了。為什麼他會被如此欺負?又為什麼,聽不見外界的一切聲響?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實在太糟心,所有的未知都在催促著來生去一一發掘。

回到房間,來生看著「自己」的手從枕頭下拿出了什麼,往廁所走去。
她捏著手裡的東西,描摹其輪廓,頓時明白了是什麼。
一對助聽器。
來生對這個東西熟悉得很── 因為西河柳有。
她心裡隱隱有了些許猜測的同時,卻又不免感到荒唐。然而她很快地釋懷了,如今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詭異,讓人難以置信,可是無可否認,這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不得不試著去相信。
走到廁所,對著鏡子,把助聽器仔細地戴好。許是助聽器的品質沒有多好,能聽到的聲音都很模糊,但至少聊勝於無。
來生出神地盯著鏡子裡的那張臉。很稚嫩,都還沒有完全長開。
但她一看就知道這是她的歲歲,比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還要年幼許多。

想起剛剛的遭遇,她竟然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他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這些。原來在她來到育幼院之前,他都是這樣過來的嗎?他不是很受院裡的孩子們的喜愛嗎?他原來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看見的那樣嗎?
來生再怎麼猜,都沒有想到那般歲月靜好的西河柳曾經遭受過這樣的欺負。
她放在心上珍重的人啊,憑什麼就這麼平白受人欺負了?
西河柳從口袋裡翻出了一條手帕,沾了些水以後,開始清理身上細小的傷口。沒上藥,但比原本的狼狽好多了。似乎也沒打算去和院長媽媽拿藥膏,西河柳就這樣撐著瘦小的身子回了房間。
來生在西河柳不知道的角落裡,從他的視角裡看著他經受的一切,淚流滿面。
02

在她來之前,西河柳在育幼院裡唯一親近的恐怕也只有院長媽媽了。
他們所待的這間育幼院所處偏鄉,資源不多、規模也不大,屬於私人機構,經費的用度上吃緊得很,這麼多年來,全靠著社會福利的補助或是他人的捐款、捐贈等才得以支撐起來。
育幼院裡各式各樣的孩子都有,也不只西河柳一個身有疾病的孩子,但其他孩子的狀況大多是會影響到基本生活能力的程度,都有老師或社工們隨時照看著。
如今,才八歲左右的西河柳,基本上已經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所以大人們都不怎麼擔心他。在他們眼裡,他就是個哪怕有耳疾,仍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這時候的西河柳還不大會說話。
他聽不見,助聽器又因為品質的關係,給他的幫助並不算大,話也因此說不好,在別人聽來就是含糊不清。他曾經因此被甩臉過,當時對方根本沒有耐心聽他說完話,更沒有想要理解的欲望。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喜歡說話,也幾乎不怎麼在他人面前說話的原因。
他總是獨自一人,沒有其他小朋友會來主動和他玩,他知道他們總罵他是個聾子、是個啞巴── 哪怕是這樣的他,依然能把那些人臉上毫不掩飾的嘲笑與鄙夷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來生知道,西河柳並不是天生就是如此。
西河柳同她說過,他從小便住在育幼院,是院長媽媽在育幼院門口發現了他,從意義上來說,他是個棄嬰。聽力受損是因為被拋棄的時候,生了場大病。
來生當年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也才與西河柳相處沒多長時間,可能連朋友都還談不上。她對於這世界早已麻木,對他的遭遇除了有一絲絲同情以外,多餘的情緒自然不會有。
她當初是怎麼回答的?她說:「噢,這樣啊。」
已經記不得西河柳在聽見她的回答時,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了。她根本沒注意,只聽見他突兀地笑了一聲。
當時覺得沒有什麼,但現在想起來,來生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半年一晃而過,來生就這樣看著西河柳重複著幾乎毫無變化的日子。
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仍在發生著。
與來生剛來時看到的一樣,同一群孩子依舊會來欺負西河柳,他卻總是忍著、不吭一聲。有幾個孩子在當年來生來到育幼院時有些印象,大部分卻都沒有。
當年的她沒有見過西河柳被欺負的模樣,這些日子她想通了其中可能的原因:一個原因是西河柳隱藏得太好,避開了每一次讓她碰見的可能;另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因為那些欺負他的孩子在那時大部分都已經離開育幼院了。

每每看見她的歲歲被欺負,來生憤恨,卻有心無力。
若是能操控他的身體,也不至於完全被動,而最令來生無法理解的是,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西河柳絲毫沒有報復回去的欲望,甚至沒有告訴大人們的打算。
來生想,要是當時的她碰上這種事,絕不可能像西河柳這般忍氣吞聲的。就算自己應付不來,她也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博得關注、讓欺負自己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儘管曾經的她也如西河柳這般含垢忍辱。
可正因如此,她才明白不是一味地容忍與退讓就能換來所謂相安無事。
這個世界啊,何曾善待過任何人。



這天,幾個少年志工來到了育幼院幫忙,要待整個暑假。
都是十五、十六歲的年紀,來生留意到其中一個少年,也戴著一對助聽器。他笑得靦腆,對著育幼院裡的孩子說話都輕聲細語,和一起來的朋友們相處融洽。
來生下意識地想起了她的歲歲。
陪著西河柳的這段期間裡,來生見識到了不同於自己認識的西河柳。
這時候的他,太脆弱了又太善良了。因為自己的缺陷而感到自卑,總是縮在自己的殼裡,任憑他人如何敲打都不吭一聲。雖然不知道後來她認識的西河柳是因為什麼而改變的,但至少現在這樣下去並不是一件好事。
看那個少年,明明可以那般從容和他人接觸與對話,那她的歲歲為什麼不可以呢?

院長媽媽帶著幾個志工去熟悉育幼院的環境,孩子們在認識了要和自己相處兩個月左右的哥哥姊姊以後,便一哄而散,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只留下那些需要老師及社工悉心照料的孩子們。
西河柳坐在角落裡還沒離開,其中一位老師看見他,向他招了招手:「西西來。」
他乖巧地走過去,老師給了他剛剛那幾個少年帶來的其中一包餅乾,「這個給你吃,你剛剛怎麼沒過來拿呢。」
西河柳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就睜著一雙透亮眼眸直直盯著老師。
知道這個孩子不愛說話,老師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提醒他等等記得去上課後,便讓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抱著那包餅乾,西河柳走去他的秘密基地── 院子後面,因為被長椅和雜草擋住,所以至今沒有人發現過的一塊小空地。
看著西河柳所作所為的來生是知道這裡的。與西河柳交好以後,他們只要沒有上課或育幼院團體活動時,就會一起來到這裡,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會在這裡聊天,也有些時候什麼都不做,就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不得不說,還真是挺無聊的行為。當初的來生曾經問過西河柳,為什麼喜歡跑來這裡消磨時間。
西河柳躺在地上,臉上還蓋著一本書。聽見來生的疑問,他把書挪開,朝她笑了笑,「因為看著天空,可以讓我徹底平靜下來。」
而今,來生從西河柳的視角仰望天空,發現他說的還挺對。至少此刻,她沒感受到他大多時候會有的、悲傷過度的情緒。
前所未有的平靜。

西河柳爬起身,看了眼抓在手裡的餅乾,想了一會兒,選擇拆開了包裝。
驀地,一道陌生的嗓音打斷了西河柳的動作。
「咦?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他將目光轉向聲音來源處,是一個陌生但有點眼熟的少年……好像是新來的志工?
西河柳定定地看著突然闖入的少年,卻見對方「啊」了一聲,指了指他的耳朵,再比了比自己的,語氣驚喜:「我也有呢。」
「……」什麼?西河柳小小的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臉茫然。
對方見他不明所以,解釋道:「我說的是助聽器。」
接著,少年自來熟地一屁股坐在西河柳旁邊。西河柳有些不自在,趁著對方沒注意,往另一邊挪動了一些,拉開點距離。
「我天生就聽不見,你也是嗎?」
西河柳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是,他是因為生病才變成這樣的。當時院長媽媽發現他的時候,已經病得很嚴重了,若沒有被發現帶回育幼院,他可能早就死了。與活下來相比,聽力受損或許只是一件小事。

接下來,少年發現不管自己問了什麼,西河柳的回應只有點頭、搖頭,沒有辦法點頭或搖頭的,他就選擇沉默。少年或多或少猜到了西河柳為什麼不說話的原因,因為他曾經也是這樣走過來的。頓時,他對面前這個孩子多了些疼惜和想了解的心思,輕聲問道:「我叫川柏,你叫什麼名字?」
西河柳仍是沉默。
川柏也不著急,向他伸出手,接收到對方疑惑的眼光,莞爾一笑,「我知道你不想說話,那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寫在我手上?」
西河柳注意到了,他說的是「不想說話」,而不是別人嘲笑他說的「不會說話」。這點細節讓他明白了,面前這個眼裡帶著善意和莫名親近意味的少年,似乎與他屬於同一類人。
並且,他可能,可以了解自己。
西河柳猶疑片刻,伸出手,在少年攤開的掌心裡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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