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清院本．清明上河圖

１
「原來這就是〈清明上河圖〉。好長的一幅畫啊！」宗元驚嘆的說。宗元、紫珊、曄廷、儀萱、亞靖一起來到臺北故宮，他們之前看過唐玄宗的「禪地祇玉冊」、「七乳透光鏡」，這次再度來到故宮，特別進入書畫廳，來欣賞〈清明上河圖〉。
「我怎麼記得〈清明上河圖〉是張擇端畫的，而且在北京故宮？」紫珊看著亞靖。
「這張是清院本。」亞靖說，他指著解說牌。大家跟著湊上去看。
「原來這是後來才畫的。」紫珊點點頭說，「宋朝張擇端畫的那幅在北京的故宮，後來明朝、清朝有很多人喜歡這幅畫，不少畫家也跟著模仿，畫出很多版本。到了清朝時，雍正皇帝下令要陳枚、孫祜、金昆、戴洪、程志道五位宮廷畫家繪製〈清明上河圖〉，他們在乾隆元年合作畫成這幅畫。跟張擇端的版本相比，這幅長很多，而且增加很多明清的風俗活動，你們看，有人演戲，有迎親隊伍，還有洋樓呢！」
她指著畫面左邊的地方。
「你們看，這裡有澡堂。」儀萱說。
「這裡還有人打架，有小孩尿尿。太有趣了！」宗元哈哈笑著說。
「所以這張算是仿冒品嘍？」儀萱歪著頭看。
「清院本雖然不是原創，但是它的畫工精細，色彩亮麗，街道和建築以透視原理作畫。讓後人對明清時的城市生活，繁華的街頭景象有更多的認識，絕對稱得上是一幅有歷史意義的畫作。」曄廷解釋。
展間內一貫的昏暗，只有櫃子上方的燈柔和的打在畫作上，一片玻璃擋在遊客的面前，禁止人們跟古畫更近一步的接觸，也隔絕了畫作跟現實兩個世界。
「真想進去看看！能走上虹橋該多好。」紫珊著迷的看著畫。
「對啊，曄廷，難得來這裡，你帶我們進去好不好？」宗元說。
「現在？展間裡這麼多人，我們忽然不見會造成恐慌的。」曄廷白了宗元一眼。
「我可以幫忙。之前子洕在我身體裡面，讓我意外學會了一些巫術，我可以用巫術轉移其他人的目光，我們瞬間消失，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儀萱語帶興奮的說。
「子洕還在嗎？為什麼你還會巫術？」紫珊問。其他人也忍不住望向儀萱。
「子洕完全離開了，你們真的不用擔心。」儀萱語氣放緩，堅定的說，「不管是法力還是巫術，都是一種力量，或是一種工具，使用的人心懷不軌，這些力量就是惡的；但如果我們本心是善的，那就是幫助我們的力量。」
亞靖點點頭，給她一個微笑。
「說得好，我同意你的觀點。」紫珊對儀萱豎起大拇指。
「我也相信你！」宗元搥了一下儀萱的肩膀。
「怎樣？要我施巫術嗎？」儀萱看看大家。
其他人臉上也有著躍躍一試的期待。
「那……好吧！我們去畫裡走走，不要太久就好。」曄廷說。
「放心，我們只會消失五分鐘。」儀萱眨著大眼睛說。
「我們先去哪裡？」紫珊問，目光聚焦在畫中的虹橋。
曄廷想了想，「我們穿這樣在畫裡走動不方便，先去換衣服。」
其他人聽完他的話，都不免低頭瞄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同意的點點頭。
儀萱有默契的看了曄廷一眼，右手一揮，大家感到一道很輕微的空氣流動，跟他們自身的法力不同，但是並不霸氣，只是溫和的留在身旁。
五個人手牽著手，其他四人都感受到從曄廷傳來的法力，眼睛一閉一張，來到一條熱鬧的大街。


２
這裡人來人往，每個人的穿著打扮和街景，都跟畫裡看到的一樣。不一樣的是，古畫是靜止的二度空間，而現在是立體的，不只視覺上看到會動的三度空間，耳朵也聽到人聲、蹄聲、叫賣聲，同時鼻子也聞到食物的鮮味、食堂的柴火味、空氣的溼泥味。
「哇！這太酷了！」宗元嚷著。
「那間店，」曄廷指著街的對面，「上次我們來時畫仙帶我們去那換衣服。」
其他四人都看到對街一排房子，建造得整齊簡單，錯落有致。其中兩個店面相連，右邊比較大的那間門口有個直立招牌，上面寫著「油漆老店」；左邊那間店面則只有大約一半大小，上面小小的招牌寫著「成衣」兩個字。
「讓開，讓開。」一個粗魯的聲音喊著。正要過街的五個人馬上止步，一輛牛車從眼前踢踏經過。
車上有兩名男子，看起來像是旅客，身邊還堆了不少包袱和箱子。其中一個男子騎坐在一頭牛背上，甩著長鞭子，鞭打著前面並行的兩頭牛，催促牠們快走。
趕牛男子經過時，因為五人動作慢，稍微耽擱了一下，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不過五人並不介意，一切都太新鮮有趣了。
曄廷領著四人來到成衣店。店很小，門楣上垂著一條布簾，門旁邊的窗臺完全敞開，可以看到店內櫃檯後方有個短下巴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是成衣店的老闆。他拿著一件衣服，對著一個蓄著鬍子的男子說話。
「這裡我改緊點就好。」老闆比劃著說。他看到曄廷一行人靠近，便親切的揮揮手。
「林老闆，我們又來了。」儀萱對他笑笑的說。
「哎呀，歡迎歡迎，這次帶朋友來啊？」林老闆好奇的問。小鬍子男人也上上下下的看著他們。
「是啊，我想帶他們在附近走走，不過需要先換衣服，不知道……」曄廷說。
「沒問題！我現在在忙，我讓小依幫你們。」林老闆爽快回答，然後便轉頭對著裡面喊道：「小依，曄廷跟儀萱帶朋友來了，你出來幫幫他們！」
「欸，好。」一個清脆的應答聲從後面傳來，林老闆示意大家往裡走。
五人進了內屋，一個跟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來人。她穿著綠色的羅裙，頭頂綁兩個小髮髻，個子不高，豐腴圓潤的臉頰很可愛。
「這是紫珊、宗元，還有亞靖。」儀萱一一介紹，「她是林小依，成衣店老闆的女兒。」
「我想請你幫我們挑幾件合適的衣服。」曄廷說。
「你們喜歡什麼顏色？」 小依打開櫃子，裡面衣服五顏六色，男女裝都有。
五人互看了彼此一眼，一股默契在心中生起。
「我想要黃色。」儀萱說。
「我想要黑色。」曄廷說。
「紅色。」紫珊說。
「青色。」宗元說。
「白色。」亞靖說。
小依上下打量每個人的身形，馬上就找出適合他們身材和顏色的衣服。五人輪流換上衣服，果然很合身！
小依看著他們，滿意的點頭，同時又低頭看了看，接著說：「走，我帶你們找李大叔。」
「誰是李大叔？」宗元問，他好像不太習慣身上的青布衣，一直這裡拉拉，那裡拍拍。
「你不要像隻猴子那樣東抓西抓的！小依好心借我們衣服穿，之後要還的。」儀萱輕輕拍一下他的手，小聲的警告。黃色布衣在她身上顯得亮眼舒適，其他人的衣服也沒有問題。
小依領著五人往外走，「李大叔是我們這裡的鞋匠，他的手藝好，價錢又合理，鞋子裡都會多加幾層軟墊，走起路來特別舒服。」
六人走在路上東張西望，四周熱鬧喧譁，每樣事物都很新鮮。這時一股濃厚的味道飄來，眼前是一個香料店，招牌寫著「誠製沉速白檀　安息各色名香」。
「裡面有和尚買香耶。」曄廷說。大家也紛紛轉頭過去看，沒注意到眼前有人，差點撞上去。
「喂，看路！」四名男子扛著一個大床榻走在路中央，床榻上有四張凳子。負責在前面帶路的那名男子，對著小依一行人吼著。
「對不起，對不起。」他們連聲道歉，繼續往東走。一路上，看到有人在樹下說書，身邊圍了一群人；有人賣童玩，小孩子們興奮的大笑；有個招牌寫「羊湯」的店，店外圈著四隻羊兒，一旁的屠夫拿刀切下新鮮的羊肉給客人。
他們看到樹下有人在賭錢，一路上還有診所、雜貨店、瓷器店，儀萱對著那些陶瓷多看了兩眼。接著又是一陣吆喝聲，一大群馬匹赫然出現，聲勢浩蕩。
那群馬十匹成一列，前後兩列，後面拉著四輪板車，上面有一塊巨大灰石，看來非常沉重，必須二十匹馬才拉得動，前後還有十多個人吆喝，控制這輛巨大馬車行進。
他們等馬車隊伍經過，再往前走到街角，就看到李大叔的攤子。攤子上有片簡單的竹板遮陽，地上鋪了一片草蓆，上面排著好幾雙鞋子，有青布鞋、長布靴。一個高大男子抱著膝蓋坐在凳子上，看著一個客人在蓆子前試靴子。
「李大叔，我帶幾個朋友來跟你買鞋子。」小依輕快的說。她的話提醒了大家，他們都沒有古時候的銀兩，怎麼買東西？
「咳咳，來來來，咳，剛好我這幾天做了幾雙呢！」李大叔咳了幾聲，他面色臘黃，聲調虛弱，跟高大的身材成了對比。
他打開草蓆旁一個大木箱，裡面擺著幾雙青布鞋，還有兩雙繡花鞋。
「自己挑，穿穿看。咳……」
兩個女生各拿起一雙繡花鞋，儀萱先拿一雙繡小花的，紫珊對儀萱微笑點頭表示謝意，因為另外一雙繡花鞋的圖樣是一對紅鳥繡在青布上，雖然不是朱雀，但是儀萱知道紫珊會比較喜歡這雙。
三個男生也各自找到尺寸合適的鞋子，五個人看看彼此，換上衣服鞋子，就跟這幅畫裡的人們一樣裝扮，這下走在路上不會特別引起注意了。
「這些多少錢？」曄廷問。他心裡想，不知道能不能先欠著，或許他們之後可以做些雜工，等賺了錢後再還。
「你們在試鞋時，小依已經付了。」李大叔笑著說。
「小依！」五人驚訝的看著她。
「你怎麼幫我們付錢啦？」紫珊不好意思的說。
「沒事，這裡有一貫錢，你們也拿去用吧！」小依從懷裡掏出一大串銅錢，大家都看傻了。
「上次曄廷跟儀萱過來時，救了我跟爹爹，我們才平安無事。這點銀兩正好當成報答你們的謝禮。」小依甜甜的說，把一貫錢塞在曄廷手中，「喏，你們到處去走走，你們的鞋子我拿著，想換的時候再來找我。我先回家了。」
「謝謝！」曄廷對她說。
「我才要說謝謝。好啦，你們快去。」小依跟他們揮揮手，提著一包鞋子，向西走回去。
「小依真好。」儀萱說。
「是呀。」紫珊也說。
「你們上次來時，發生了什麼事？」亞靖問。
「在光天化日下，有個蒙面人闖進成衣店，把小依的媽媽跟弟弟殺了，他們還想對林老闆跟小依下手，剛好我們跟畫仙出現，救了他們，父女兩人非常感激，當場送了衣服給我跟儀萱，也答應我們日後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他們。」曄廷一邊說，一邊帶著四人轉進旁邊的巷子，來到一株茂密的大樹下，然後示意大家坐下來。
「那個蒙面人是誰？為什麼要殺人？」宗元問。
「不知道，跑掉了。林老闆也不曉得為什麼有人要加害他們。」儀萱搖搖頭。
「這幅畫有畫出蒙面人前來暗殺的事情？」紫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沒有。」曄廷一邊說一邊數著銅錢，「原畫就是我們一進來看到的樣子。這就是整件事奇怪的地方，蒙面人是哪來的？沒人知道。」
「畫仙也不知道？」亞靖問。
「會不會是畫鬼？」宗元問。
「畫仙說不是。」曄廷語氣肯定，他把銅錢分成一堆一堆放在地上，「畫仙覺得這幅畫有些古怪，她後來怎麼找也找不到這個蒙面人。她說，這幅畫是五位畫家一起合畫的，可能其中一位畫家在畫時，把什麼特別的力量畫進去。」
「現在應該都沒事了吧？」紫珊看看四周，一行人就像在學校那樣圍在樹下，她施了一個法力，讓路過的人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畫仙有施法保護他們，目前沒事了。」曄廷說。
「我們會在這裡遇到畫仙嗎？」亞靖問。
「應該不會，闇石的力量去除後，她說她需要閉關修習一陣子，重新調整體內的氣息。」曄廷回答。
「我們有法力，遇到事情可以自己解決，不用麻煩畫仙。」儀萱說。
「好了。」曄廷指著地上，「我把剛才那一貫錢分成五份，每個人兩百文錢。」
「耶，我剛才看到好多小吃攤，好像很好吃耶！」宗元興奮的說。
然後每個人都拿起其中一堆錢幣。
「我想去看虹橋。」紫珊說。
「好啊，那就要往城外去。虹橋在城外，我們現在在城內。」曄廷說。
「這幅畫的每個地方你們都去過嗎？」紫珊問。
「當然沒有。上次我們來，只有在城裡走走，這幅畫太大了。」儀萱回答。
「那我們一起去看看虹橋。」紫珊說，臉上帶著期待的光芒。
五人回到大道朝東走去，這裡的路更加寬廣，人也更多了。有人抬轎，有人騎馬，有人挑著擔子，人來人往的，旁邊有許多店家，銀局、飯鋪、染坊、肉店，吃的喝的用的，應有盡有。
五人來到城門前，石造的城牆矗立眼前，分開城內城外的生活。挑高的城門呈圓拱形，城牆上部分建造了精緻的飛簷樓閣，展現富麗壯觀又堅不可破的城市威嚴。
出了城門，他們沿著河岸往東走，本以為來到城外，會是人煙稀少的郊外，可是這裡還是到處都有人走動。
「那邊有人在打鐵耶。」「居然在路上就光著上半身。」「你們看，河在那邊。」「我看到船了！」「羊滿街走，哈哈，好可愛喔！」「『金蘭居　包辦南北酒席』，感覺這間好吃。」「對啊，好香喔。」
宗元、儀萱、紫珊、曄廷一邊走一邊七嘴八舌的發出讚嘆，給出評語。亞靖一貫的少作聲，但也是好奇的四周看看，微笑的跟著大家。
「你們看，那有人在走繩索。」儀萱嚷著。
路邊一塊空地上，有人立起兩個木架，一條粗繩綁在木架兩端，像晾衣繩那樣橫跨空中。一名清瘦的藍衣少女，手拿著平衡用的木桿，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在粗繩上行走。
旁邊許多人圍觀，他們也上前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