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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通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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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理性。我需要理性思考。這又不是地震,也沒有瘋狂槍手或核能電廠爆炸,對不對?以災難程度來衡量,這不算太嚴重。對,不嚴重。也許有一天回想起此刻,我會大笑說:「哈哈,我怎麼會笨到擔心──」
停。不要這樣。我笑不出來,快吐出來了。我茫然地在飯店大廳裡打轉,心臟怦怦跳個不停。我在藍色花地毯上找,在鍍金的椅子後方找,在用過的餐巾紙堆裡找,在任何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地方找。都找不到。
我把訂婚戒指弄丟了。世界上最不該弄丟的東西。
說這個戒指很貴重算是輕描淡寫。這是馬格努斯家傳三代的戒指,精緻璀璨的祖母綠旁鑲嵌著兩顆鑽石。馬格努斯特別去銀行保險箱取出來向我求婚。我每天戴,戴了三個月都沒事。每天睡前脫下來乖乖地擺在特製的瓷盤上,每隔三十秒伸手摸一下,確定它還在……他爸媽今天從美國回來,我竟然就在同一天搞丟戒指。

此刻安東尼.塔為齊教授和汪達.布魯克.塔為齊教授正在從美國飛回英國的路上,結束在芝加哥為期六個月的研究訪問。我可以想像他們在飛機上邊嚼花生,一人拿一臺電子閱讀器讀學術論文的樣子。真不知道他們倆哪個人比較令人生畏。
應該是安東尼。他講話好諷刺。
不對,應該是汪達。一頭捲髮,老是問我對女性主義有什麼想法。
好吧,兩個人都滿可怕的。再過一個小時飛機就會落地,他們一定會想看戒指……不行,不要緊張,保持正向思考。換個角度想。想想……推理小說裡的名偵探波羅會怎麼做?他不會這樣慌慌張張、不知所措,一定是冷靜的用他腦袋的灰細胞,從細節處找出關鍵線索,解決問題。
我緊閉雙眼。灰細胞,加油,快點想。
可是大偵探波羅在破解東方快車謀殺案時,應該沒有先喝三杯粉紅香檳和一杯清涼的薄荷雞尾酒下肚。

「小姐,借過?」一名頭髮灰白的清潔婦拿著吸塵器站在我身後。我驚呼一聲。他們已經在吸地了嗎?戒指如果被吸塵器吸走怎麼辦?
「不好意思。」我抓著她穿著藍色制服的肩膀。「可不可以再給我五分鐘找找看,等一下再吸?」
「妳還沒找到嗎?」她狐疑地搖搖頭,然後又愉快地說,「說不定東西還在家裡,妳根本沒帶出來!」
「有可能。」我勉強客氣地點點頭,心裡其實很想大叫,「我沒有那麼笨!」
大廳另一頭有另一名清潔員正在清理蛋糕屑,漫不經心地把用過的紙巾丟進黑色垃圾袋。我講的話她都沒聽進去嗎?
「不好意思!」我尖聲大喊,衝過去找她。「妳有在幫我找戒指嗎?」
「沒看到。」她看也不看就把桌上的碎屑掃進垃圾袋。
「小心!」我急忙抽出垃圾袋裡的餐巾紙,一張張仔細觸摸,看裡頭有沒有硬塊,連手上沾滿奶油糖霜也不在乎。
「小姐,我要打掃。」她把我手上的餐巾紙抽走。「妳看,弄得這麼亂!」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我連忙撿起掉在地上的蛋糕紙模。「如果我找不到戒指,我就死定了。」

我好想把垃圾袋搶過來,用鑷子夾起裡面的東西仔細檢查。好想用膠帶把整個大廳圍起來,列為犯罪現場。東西一定還在這裡,一定是。
除非被別人拿走。這是另外一個可能,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某個朋友手上還戴著我的戒指,只是她沒發現。或掉進某人的手提包……掉進衣服口袋……卡在毛衣上……我腦子裡的想像越來越天馬行空,每種似乎都有可能。
「廁所找過了嗎?」她從我身旁繞過去。
當然有。我跪在地上,每一間都找過了。洗手臺也檢查了,還檢查兩次。我想辦法說服飯店櫃臺的客服先生關閉洗手間,檢查所有的排水管,卻被拒絕。櫃臺先生說,如果我很確定戒指掉在洗手間,那情況就不一樣,他相信警方的看法也會跟他一樣,請我移開一步,後面還有人在等。
警方。哼。我以為打電話報案,警車就會馬上鳴笛奔馳而來,而不是叫我去警局報案作筆錄。我哪有時間作筆錄!我要找戒指!
我衝回下午我們坐的圓桌,爬到桌子下在地毯上再次摸索。我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我怎麼會這麼笨?(待續)我同學娜塔莎不能來參加我的婚前派對,跟我們一起度週末,所以提議大家改為買票出席居里夫人香檳午茶。我們一行八個人開心地啜飲香檳,品嚐小蛋糕。抽獎活動正要開始前,有人說:「波比,戒指拿出來給大家戴看看。」
我不記得是誰說的,是艾娜麗思嗎?艾娜麗思是我的大學同學,現在是我在第一物理治療診所的同事;茹比也是我們的同學,她也有來參加午茶派對,不過我不太確定她有沒有試戴戒指。有嗎?
我怎麼會這麼笨,連基本細節都記不得,這樣要怎麼當大偵探?坦白說,好像大家都有試戴:娜塔莎、克萊兒、愛米莉(高中同學)和露辛達(我的婚禮規劃師,我們後來變成朋友)和她的助理克萊梅西,還有茹比和艾娜麗思(大學同學兼同事,也是我最要好的兩個朋友兼婚禮伴娘)。

我承認,我的確沉浸在眾人的讚賞中。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自己訂婚了!我,波比.威特,竟然要嫁給又高又帥還出過書、上過電視的大學講師。短短六個月前,我的愛情生活還陷入災區,已經一年沒有動靜,我才在考慮要不要給交友網站上那個有口臭的傢伙再一次機會……現在,竟然再過十天,我就要結婚了!每天早上醒來,看到睡夢中的馬格努斯平滑而佈滿雀斑的背,總是會想「這是我的未婚夫,馬格努斯.塔為齊,倫敦國王學院研究員」,總有一點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我一轉頭就會看到床頭小桌上閃爍著昂貴光芒的戒指。

不知道馬格努斯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麼反應?

我的胃糾緊,緊張地吞口水。不行,先不要想這個。快點想辦法繼續找。
我記得克萊兒戴很久都不想拿下來,後來娜塔莎一直催她:「換我,換我了!」我還記得我提醒她:「小力一點!」
我沒有不在乎,我可是很小心的看著大家輪流戴戒指。
可是後來開始抽獎,獎品都很棒,我就開始分心。去義大利莊園度假一週、頂級美髮沙龍券、哈維尼克斯高級百貨禮券……主持人在臺上叫號,臺下大家忙著對號,一直有人跳出來大喊她中獎!
我就是從這時開始出錯。早知道我就不會那樣。如果時光可以倒轉,我一定會在此刻出現,嚴厲地提醒當時的我說,「波比,做事要有優先順序。」
可是我絲毫沒有警覺。就在那一刻鑄下大錯,再也沒有機會挽回。

結果克萊兒抽到兩張溫伯頓網球賽的門票。我很愛克萊兒,可是她個性軟弱,中獎也不會站起來大聲歡呼,「我中獎了!耶!」只會舉手,又不舉高,就連我們跟她同桌都沒發現她中獎。
等我發現克萊兒手裡拿著摸彩券舉手時,台上的主持人已經說,「如果沒有人中獎就重抽……」
「叫啊!」我戳她,舉起我的手,用力揮舞。「這裡!她在這裡!」
「新的中獎號碼是……四—四—○—三」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廳另一頭,竟然有名黑髮女子高舉她的摸彩券,大聲歡呼。

「中獎的人不是她!」我生氣地說。「是妳。」
「沒關係啦。」克萊兒開始退縮。
「怎麼會沒關係!」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其他人大笑。
「波比,加油!」娜塔莎說。「白馬公主,快去解決問題!」
「白馬公主,加油!」
這是以前學生時代的笑話。我只不過有一次為天竺鼠請願,要求大家連署救牠們,大家就開始叫我白馬公主,簡稱公主。據說我的名言是「怎麼會沒關係!」
總之,我在兩分鐘內衝到臺上,與那名黑髮女子一起和主持人爭辯中獎的人是我朋友不是她。(待續)我現在知道我不該離開座位,不該離開戒指,一秒都不行。現在想起來我真的很蠢。可是坦白說,我怎麼知道火災警報器會響呢?
感覺好奇怪。前一分鐘大家還坐著享受香檳午茶,下一分鐘警報聲大作,一片混亂,大家連忙起身朝出口方向蜂擁而出。我看到艾娜麗思、茹比和其他人抓著皮包往後方走。一名穿西裝的男子上臺請我、黑髮女子和主持人往側門的方向離開,不肯讓我們回頭。「安全最重要。」他不斷重複。
當時我並沒有很擔心,也沒想到戒指會不見。我以為可能在哪個朋友手裡,等一下大夥在外頭碰面後就會還給我。

外頭當然是亂成一團。除了午茶活動外,同時還有另一場大型會議也在這家飯店舉辦,與會者從各個門口湧出到街上,飯店員工拿著廣播器宣布,馬路上的車子都在按喇叭,場面一片混亂。過了好久,我才找到娜塔莎和克萊兒。
「我的戒指有在妳們這裡嗎?」我連忙問,刻意壓抑指責的口吻。「戒指在誰那裡?」
兩人都一臉茫然。
「我不知道。」娜塔莎聳聳肩。「不是在艾娜麗思手上嗎?」
於是我又衝回人群裡找艾娜麗思,可是戒指不在她手上,她以為在克萊兒手上,可是克萊兒以為在克萊梅西那裡,克萊梅西又以為戒指在茹比那裡,茹比好像走了?

我越來越恐慌。前一分鐘我還很鎮定,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鬧了,怎麼可能會不見。」下一分鐘居里夫人午茶會的人宣布因不可抗因素提前結束活動,開始發贈品。大家都去搭地鐵,我手上依然沒有戒指,腦子裡有股聲音大喊:「天啊!我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怎麼會有人把古董戒指交給我保管!真是大錯特錯!嚴重的錯誤!」
一個小時後,我發現自己爬到桌下在骯髒的飯店地毯上搜尋,迫切的禱告希望奇蹟出現。(儘管我未婚夫的父親寫過一本暢銷書說奇蹟並不存在,那全是迷信,只有意志不堅定的人才會說「天啊」。)
我突然發現手機在閃。我伸出顫抖的雙手拿起手機,有三封簡訊,我滿懷希望的快速掃過。

找到了嗎?艾娜麗思

寶貝,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馬格努斯。

波比,嗨!天啊戒指竟然不見了,真糟糕!我好像有看到……

我震驚地看著手機。克萊兒說她好像有看到?在哪?
我從桌下爬出來揮舞手機,可是簡訊就是傳不出去。這裡訊號真差,竟敢號稱五星級飯店?看來只能出去傳。
「嗨!」我朝滿頭灰髮的清潔員走過去,提高音量壓過吸塵器的聲音。「我要出去看一封簡訊,如果找到戒指,請馬上打給我。我有給過妳我的手機號碼,我就在外面……」
「沒問題,親愛的。」她很有耐心地說。
我急急忙忙穿過大廳,閃過成群的會議代表,經過櫃臺時稍微放慢速度。

「有看到……」
「小姐,目前還沒有人找到。」
外頭天氣舒適,雖然才四月中,但已有微微的夏日氣息。希望十天後天氣也會這麼好,因為我要穿露背婚紗,天氣一定要好。
我在飯店門口寬廣的階梯上來回踱步,拿著手機前後搖晃,想辦法加強收訊,可惜毫無成效。後來我只好走到人行道上,用力揮舞手機,還舉到頭上。我伸長手高舉著手機,站在寧靜的武士橋街上。
手機,加油!我在心裡默默地鼓勵它,你可以的,為了波比,快收簡訊……你做得到……
「啊!」我驚呼完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什麼事。我的肩膀好痛,手上有抓痕。前方有個人急踩著腳踏車朝馬路另一端奔馳而去。我只看到褪色的灰色連帽外套和黑色窄管牛仔褲,腳踏車瞬間轉彎消失無蹤。
我手上是空的。怎麼會──
我茫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掌心,我的手機不見了,那傢伙搶了我的手機,他把我的手機搶走了。
我的手機是我的生命。手機是我的重要器官。沒有手機我要怎麼活。(待續)「小姐,妳還好嗎?」飯店門房衝下階梯。「剛才發生什麼事?妳有受傷嗎?」
「我……我被搶了。」我喃喃地說。「我的手機被搶走了。」
門房發出不滿的嘖嘖聲,安慰我。「這些傢伙真過分,在這區要特別小心……」
我沒有在聽,全身顫抖。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空虛、這麼恐慌。沒有手機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運作?我一直伸手掏口袋裡平常放手機的位置,直覺反應就是先傳簡訊。「天啊我的手機掉了!」可是沒有他媽的手機我要怎麼傳簡訊?
我的手機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世界。手機是我的全部。這感覺就像我的維生系統被拔掉。

「小姐,妳要我報警嗎?」門房焦急地看著我。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心煩意亂,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戒指。飯店清潔員、衣帽間的服務員、居里夫人茶會主辦單位的人,每個人都有我舊的手機號碼。如果有人找到戒指怎麼辦?如果有人此時此刻正在撥電話給我,卻因為那個穿連帽外套的傢伙把我的手機SIM卡丟進河裡,所以電話沒人接聽怎麼辦?
天啊,我要趕快去找櫃臺客服,給他家裡電話號碼──
不行,這主意不好。萬一有人留言,可能會被馬格努斯聽到。
好吧,那……那……我留公司電話好了。好。
可是今天診所沒人,我總不能進去呆坐。
我開始覺得很慌,一切都好亂。
更糟糕的是,我衝回飯店大廳,發現櫃臺客服正在忙,旁邊圍繞一群正在討論要訂哪家餐廳的會議代表。我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希望他會叫我過去,幫我優先處理,可是他卻刻意忽略我,我心裡有點難過。我知道,今天下午佔用他不少時間,可是他難道不知道我正處於嚴重的危機?

「小姐。」門房跟著我走進大廳,眉頭緊皺,關心地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壓驚?阿諾!」他叫服務生過來。「拿杯白蘭地給這位小姐,免費招待。妳可以請櫃臺報警。要不要坐下?」
「不用了,謝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許我可以打電話給自己!聯絡搶匪!給他獎賞,請他還我手機……你覺得怎麼樣?你的手機可以借我嗎?」
門房看著我伸出的手,嚇得往後縮。
「小姐,這樣不好。」他嚴厲地說。「我相信警方也會同意,萬萬不可這樣做。妳一定是驚嚇過度了,請坐下,放輕鬆。」
嗯,也許他說得沒錯。我並不想跟穿連帽外套的罪犯打交道,可是我太激動,沒辦法坐下放輕鬆。我來回走動撫平情緒,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答聲。我經過高聳的無花果樹盆栽……經過放報紙的小桌……經過閃爍光澤的垃圾桶……又走回無花果樹旁。走來走去可以鎮定情緒,同時留意櫃臺客服的動靜,看他何時有空。

大廳裡充斥著來參加研討會的企業經理人。門房回到玻璃門外,忙著叫計程車及收小費。我旁邊站著一名穿著藍色西裝,身材矮壯的日本人,身邊圍繞一群看起來像是歐洲人的商務人士。他的脖子上掛著用紅線綁著的會議名牌,生氣地指著眾人怒吼,聽起像是日文。他的個子很矮,其他人看起來好緊張,害我好想笑。
服務生端著托盤送上白蘭地,我停下腳步一口氣喝光,接著又繼續來回走動。無花果樹……報紙桌……垃圾桶……無花果樹……報紙桌……垃圾桶……

我的情緒稍微恢復平靜,轉為怒火中燒。那個穿連帽外套的傢伙知不知道他毀了我的人生?他知不知道那隻手機對我有多重要?手機是最不該偷的東西。最不該。而且那隻手機根本就不怎麼樣,已經很老舊。他只要想傳簡訊按B鍵或上網就知道。希望他失敗,到時他就會後悔。無花果樹……報紙桌……垃圾桶……無花果樹……報紙桌……垃圾桶……

而且他還害我肩膀痛。可惡的傢伙。如果警察抓到他,我要告他,要他賠幾百萬。可是警察一定抓不到。
無花果樹……報紙桌……垃圾桶……
垃圾桶。
等等。
那是什麼?
我停下腳步呆望著垃圾桶,是我的幻覺還是有人故意捉弄我。
那是手機。
垃圾桶裡有隻手機。(待續)第二章

我眨眨眼,又看了一次,手機還在那,被幾張會議資料和星巴克咖啡杯遮住一半。垃圾桶裡面怎麼會有手機?
我轉頭看有沒有人在注意我,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垃圾桶拿出被丟棄的手機。上頭有幾滴咖啡,沒有大礙,機型還不錯,諾基亞,看起來很新。
我謹慎地回頭觀察大廳的人群,沒有人在注意我,也沒有人衝過來說,「那是我的手機!」我在這區已經待了十分鐘,可見這手機已經被拋棄一陣子。
機身後方有一張貼紙,上頭用小字寫著「白球管理顧問集團」,還有編號。這手機是壞掉還是被丟掉?我按下開關,螢幕亮起,看起來沒有問題。
腦子裡有股微弱的聲音告訴我,應該把手機交給櫃臺說,「不好意思,好像有人的手機掉了。」這樣才對。任何有責任感、有公民意識的民眾都會馬上去找櫃臺………

我動也不動,手緊抓著手機不放。重點是我需要一隻電話。白球管理顧問集團一定有幾百隻電話,而且我又不是在衣帽間地上撿到的對不對?是在垃圾桶。垃圾桶裡的東西叫垃圾,被丟還給世界,誰撿到就是誰的,很公平。規則就是這樣。
我又瞄一眼垃圾桶,看到一條與會代表每個人脖子上都有的紅色帶子。我先確認櫃臺沒有在看這邊,然後把手伸進垃圾桶拿出通行證,大頭照裡的女孩子好漂亮,底下寫著:薇歐莉特羅素,白球管理顧問集團。
我現在已有一套不錯的理論,不輸給大偵探波羅。這是薇歐莉特羅素的手機,她因為……某些因素把手機扔了。
那是她的問題,不是我的錯。

手機突然震動,我嚇一跳。可惡!沒關機。鈴聲音量開到最大聲,是碧昂絲的〈單身女郎〉。我連忙按下忽略,但馬上又開始大聲響。
這東西的音量要怎麼調整?幾個在我旁邊的女性商務人士轉頭看我,讓我很尷尬,只好按下通話。她們還是繼續看我,我轉身把手機拿起來聽。
「您撥的電話現在無法接聽,請在嘟一聲後留言。」我模仿機器的聲音說,這樣應該可以擺脫對方。
「你他媽的人在哪?」有個聽起來受過良好教育的男性聲音說,我嚇得差點尖叫。成功了!他以為我是語音信箱!「我剛跟史考特講完,他有認識的人可以做,說像微創手術,天衣無縫。他很厲害,不會留下蛛絲馬跡。」
我不敢呼吸,也不敢抓突然很癢的鼻子。
「好吧。」對方又說。「總之小心為上。」
他掛上電話,我驚愕地看著手機,沒想到真的有人留言。

我開始有點愧疚。有人在語音信箱留言,薇歐莉特卻沒有聽到。是她自己把手機丟掉沒錯,可是……我連忙從包包裡找出筆和一張節目單,寫下:「史考特有認識的人,天衣無縫,不留蛛絲馬跡,小心為上。」
天知道這是在講什麼,抽脂嗎?總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遇到薇歐莉特,我可以把訊息轉給她。
我趁手機再響起前衝到櫃臺,竟然都沒人。
「嗨。」我氣喘吁吁地說。「我又來了。有人找到戒指嗎?」
「小姐,我向您保證,」他露出冷淡的笑容,「一找到會馬上通知您,我們有您的聯絡電話──」

「才沒有!」我得意地打斷他的話。「問題就出在這!我剛才留的號碼現在……呃……停用了,沒錯。」我才不想他打給穿連帽外套的傢伙說找到了貴重的祖母綠戒指。「請不要打那隻電話,麻煩你改撥這個號碼。」我小心抄下白球管理顧問公司手機背面的電話號碼。「不然……我打一次確認?」我拿起飯店電話,沒多久手機傳出碧昂絲的歌曲。好,我終於可以放心了,起碼有個聯絡電話。
「小姐,妳還有其他的事嗎?」
櫃臺一臉不爽地看著我,我後面又有一堆人在排隊,我只好再次謝謝他,激動地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我現在有手機,有計畫。

我花了五分鐘在二十張紙上寫新號碼,用大寫字體寫下「若找到祖母綠戒指請打給波比.威特!!!」可惡的是宴客廳的門被鎖起(我很確定裡頭還有人在打掃),我只好在飯店走廊上、咖啡廳、洗手間和美容沙龍裡,把新號碼拿給我遇到的每一名飯店員工,順便解釋一番。
我聯絡警方,把新號碼唸給他們聽。我傳簡訊給茹比,還好我會背她的手機號碼:

嗨!手機被偷。這是我新的手機號碼,麻煩妳幫我傳給其他人好嗎?有沒有戒指的下落?

最後我疲憊地癱在沙發上,感覺好像一整天都待在這該死的飯店。我應該打給馬格努斯,給他新的號碼──可是我還不想面對這件事,總覺得他一聽到我的口氣就會察覺戒指不見,一聽到我說「嗨」就知道我手上沒戴戒指。
戒指,拜託你快點回來,拜託拜託……(待續)我閉上眼睛,往後靠在沙發上,在心中對上蒼傳遞訊息。碧昂絲的樂聲響起,又把我嚇一跳,以為我成功了!有人找到戒指!我沒看螢幕直接按下接聽,興奮地說,「喂?」
「薇歐莉特?」是個男聲。不是剛才打來的那個人,這個人嗓音比較低沉,聽起來脾氣不太好,光從這幾個音節就聽得出來。他的呼吸聲很沉重,這表示他不是變態就是正在做運動。「妳在大廳嗎?日本代表團還在嗎?」
我反射性地回頭觀望,有一群日本人站在大門口。
「還在。」我說。「不過我不是薇歐莉特,這隻手機現在也不是薇歐莉特的。抱歉,麻煩你告訴大家說她換號碼了。」
我得先甩掉薇歐莉特的朋友們,以免他們每五秒鐘就打一次。

「請問妳是誰?」對方質疑。「為什麼是妳接電話?薇歐莉特人呢?」
「這隻手機現在是我的。」我大聲說,心裡其實很不安。這是真的,在我手裡就是我的。」
「是妳的?妳到底是誰──天啊。」他又咒罵幾句,遠處傳來腳步聲,聽起來好像他在跑下樓。「妳告訴我,他們是不是準備要離開了?」
「那群日本人嗎?」我看了看。「看不出來,可能吧。」
「裡頭是不是有個個子矮壯,頭髮濃密的傢伙?」
「你說穿藍色襯衫那個嗎?對,他就站在我前面,看起來很不爽,正在穿風衣。」
那個矮壯的日本人眉頭緊皺,從同事手裡接過一件Burberry的名牌風衣,邊穿邊用日語罵人,其他人不安地點著頭。

「不行!」話筒那端的驚叫聲嚇我一跳。「他不能走。」
「可是他要走了。」
「想辦法留住他,不要讓他離開飯店,馬上去,用什麼辦法都可以。」
「什麼?」我看著手機。「不好意思,我又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妳。」他反問我,「妳又是誰?妳是薇歐莉特的朋友嗎?麻煩妳告訴我,為什麼她要在年度最重要的會議中途辭職?她以為我不需要助理了嗎?」
啊,原來薇歐莉特是他的助理,聽起來很合理。原來她突然說不幹了!我一點也不意外,這傢伙真會指使別人。
「這不重要。」他話鋒一轉。「重點是,我還在九樓樓梯間,電梯故障,我會在三分鐘內到,在我到達之前,我不管妳是誰,都不要讓山崎雄一離開。」
他還真敢要求。
「不然呢?」我反駁。
「不然一年來仔細的溝通協商將因為莫名其妙的誤會而付諸流水,今年最大筆的交易破局,二十人團隊失去工作。」他惡狠狠地說。「資深經理人、祕書、所有的人都會失業,只因為我來不及下樓,而唯一能幫得上忙的人又不願幫忙。」
媽的。

「好啦!」我生氣地說,「我盡量,你說他叫什麼名字?」
「山崎。」
「山崎先生,等等!」我急忙穿過大廳大喊,「請你等一下好嗎?」
山崎先生狐疑地轉身,幾名隨從隨侍在側保護他。他肥厚的臉緊皺,滿是怒氣,粗壯的脖子上圍著一條絲巾。看得出來他不是隨便閒聊的人。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我不會講日文,也不懂日本文化或跟怎麼日本人做生意。我只會吃壽司,但我總不能平白無故說出「壽司!」吧,那不就像跟美國大企業家說:「丁骨牛排!」

「我……很欣賞你的作品。」我靈機一動。「可以請你簽名嗎?」
他一臉疑惑,有個同事在他耳邊翻譯。他疑惑的表情馬上消失,對我鞠躬。
我也跟著鞠躬。他手一撥,大聲講幾句,馬上有人拿出精美的皮質文件夾在他面前翻開,他拿筆開始寫日文。
「他還在嗎?」手機裡突然傳出那個陌生人的聲音。
「在。」我低聲說。「快走了。你在哪?」我對山崎先生燦爛一笑。
「五樓。想盡辦法留住他。」
山崎先生把紙遞給我,蓋上筆,再次鞠躬,準備離開。

「等等!」我著急地大喊。「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山崎先生很忙。」一名戴鋼框眼鏡身穿雪白襯衫的同事轉身對我說。「有事請跟我們公司聯絡。」
他們要走了,我該怎麼辦?總不能再要一次簽名,也不能把他撂倒,我要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
「我有事要跟你們說!」我追在後面喊,「我是歌唱電報,代表山崎先生的眾多粉絲傳遞訊息,如果你拒絕,對其他人會很失禮。」
一聽到「失禮」兩個字,他們馬上停下腳步,皺眉交換困惑的眼神。
「電報歌?」戴鋼製眼鏡的先生狐疑地問。
「就像請黑猩猩幫你傳訊息?」我說,「只是用唱的。」
好像沒有比較清楚。
口譯在山崎先生耳邊急促地低語,然後又對我說,「請。」
山崎先生一轉身,所有人跟著轉過來看,雙手抱胸,排成一列,等著看我表演。大廳裡幾群商務人士中也有人好奇的看著我們。(待續)「你到底在哪?」我著急地低聲講手機。
「三樓。」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再三十秒,別讓他離開。」
「請。」戴鋼製眼鏡的先生口氣尖銳地說。
大廳裡有幾名旅客也停下來看。天啊,我在做什麼?第一,我不會唱歌。第二,我要唱什麼給不認識的日本商務人士聽?第三,我為什麼說我是歌唱電報?
可是如果我不盡快動作,有二十個人將因此失業。

我深深一鞠躬,爭取一點時間,日本代表團全體跟著鞠躬。
「請。」戴鋼製眼鏡的先生眼神好銳利。
我深呼吸。加油!做什麼都沒關係,只要三十秒就好,做完我就跑走,再也不會見到他們。
「山崎先生……」我配著碧昂絲〈單身女郎〉的曲調,小心翼翼地開口,「山崎先生,山崎先生,山崎先生。」我學碧昂絲扭腰擺臀。「山崎先生,山崎先生。」
坦白說這還滿容易的,不用歌詞,只要反覆唱「山崎先生」。過不久,有幾名日本代表團成員也跟著唱,邊唱邊拍山崎先生的背。

「山崎先生,山崎先生。山崎先生,山崎先生。」我對他搖手指,眨眨眼。「嗚—嗚—嗚……嗚—嗚—嗚……」
這首歌真的很朗朗上口。除了山崎先生,其他日本代表都開始唱,他本人則興高彩烈地看著大家。旁邊有幾名與會代表也跟著唱,我還聽到有人說,「這是快閃族嗎?」
「山崎先生,山崎先生,山崎先生……你在哪?」我低聲對電話說,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我在觀賞。」
「什麼?」我馬上抬頭掃視大廳。
我突然看到一名獨自站在三十碼外的男子,身穿深色西裝,一頭濃密雜亂的黑髮,正拿著手機講電話。即使隔這麼遠我也看得出來他在笑。

「你在那裡站多久了?」
「我剛到,不想打斷妳。幹得好。」他說,「妳成功讓山崎先生回心轉意。」
「感謝你。」我的口氣很諷刺。「很高興能幫上忙,接下來交給你了。」我手一揮對山崎先生鞠躬,轉身快步走出飯店大門,不管身後失望的日文呼喊聲。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沒空理會高傲的陌生男子和他們的生意。
「等等!」手機傳出那男子的聲音。「那隻手機是我助理的。」
「誰叫她亂丟。」我反駁,一邊推開玻璃門。「我撿到就是我的。」

馬格努斯的爸媽住在北倫敦,從武士橋搭地鐵過去要十二站。我一出地鐵站就拿出手機,有新訊息──十通簡訊,二十封電子郵件,但只有五通簡訊是我的,而且都沒有戒指的消息。有一通簡訊來自警方,讓我好期待,結果只是確認我有報案,問我需不需要被害人援助探訪。
其他都是給薇歐莉特的電子郵件,我稍微看了一下,很多信件標題都有「山姆」兩個字。我按下「已撥電話」鍵,覺得自己很像大偵探波羅。果然,這隻手機最近打的一隻電話是「山姆手機」,原來那個蓬亂黑髮的傢伙就是薇歐莉特的主管。手機的電子郵件信箱果然也是samroxtonpa@whiteglobeconsulting.com。我好奇地點開一封信,發信者是jennasmith@grantlyassetmanagement.com,信件標題:「回覆:晚餐?」

薇歐莉特,謝謝妳。請不要跟山姆提這件事,真是有點尷尬!

喔,她在尷尬什麼事?我忍不住往下看前一封信,是昨天寄的。

珍娜,有件事應該告訴妳:山姆訂婚了。薇歐莉特

他訂婚了。有趣。我又看了一次,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不知如何解釋──訝異嗎?
為什麼會訝異?我又不認識這傢伙。
我現在更想知道前因後果。珍娜為什麼會尷尬?到底發生什麼事?我繼續往下找,看到一封來自珍娜自我介紹的長信,顯然是在某個商務會議上遇到山姆,對他產生好感,於是兩週前邀他共進晚餐,可是他都沒有回電。

……昨天又打了一次……可能打錯電話……有人說他很難找……要跟他聯絡最好透過他的個人助理……不好意思要麻煩妳……不管怎樣都請讓我知道結果。

可憐的女人,我看了都替她生氣。他為什麼不回信?發個簡訊說「不用了,謝謝」是有多困難?而且他都訂婚了,真是的。
總之,隨便啦。我突然想到,我還有其他遠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怎麼還在這窺探別人的信。做事要有先後順序,波比。先買瓶酒送馬格努斯的父母,寫卡片歡迎他們回來。如果二十分鐘內都還找不到戒指……還要買手套。
糟糕。糟糕。四月沒有人在賣手套,我只在飾品打折出清區找到耶誕節的庫存,而且只有小號。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打算戴小一號麋鹿圖案的紅色鬚鬚毛線手套去見準公婆。
可是我別無選擇,不戴手套就得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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