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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撥雲見日
老學者的新發現
亨利和我返回巴斯卡比爾家時,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
整個晚上的過度疲勞,本來應該倒在床上就會睡上一大覺的。但是,由於精神過度緊張,心煩意亂,反而久久不能入睡。我們兩人又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書房,喝了幾大杯開水,悄聲談論著:
「華生!你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有什麼看法?過去,我對村裡的人曾經見過夜光怪獸的說法,一直認為那是鄉愚們的迷信、無稽之談,但是現在,昨晚我們的確親耳聽到那遠處傳來的狗吠聲,不就是傳說中的怪獸所發出的吼聲嗎?」
「當然了!我也是那麼想。」
「我認為那的確是狗的吠聲。可見,在那無底沼澤有『魔犬』存在的說法,絕不是空穴來風,就因為牠時時在深夜裡出現,才會被村子裡的人發現。」
「從那種吠聲,就可以猜測出來,那是一隻相當大的獸類。但是,牠究竟藏在無底沼澤裡的什麼地方?平日時靠什麼食物來維生呢?」
「那就是一個可怕的謎了!我請問你這位名偵探,對於這件事,有什麼獨到的見解沒有?」
「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真是一個可怕的謎!我認為這個謎,如果不到現場實地去偵查,是絕對無法了解它的真相的。」
「到現場去實地偵查?那不是鬧著玩的事!『怪獸』,我們有幾條命能賠上去?何況,牠根本就沒有到村子裡來騷擾,我們何必多此一舉?而且,為了一頭怪獸花費太多精神,也未免太無聊了。我認為,與其去獵一頭怪器,還不如對付那那岩石上的魔人,還比較有價值些。」
「你說的「魔人」,就是獨自站立在山頂上的那個人嗎?」
「是的,對「魔人」進行偵查,才像是一個名偵探的作為。」
「哦?你想得好 !你是想試圖指使我嗎?」
「哈哈!哈哈!話說得太嚴重了。我怎敢指使你呢?我一向都很信賴你這位華生醫生,不過……」
「怎麼?」
「不過,起先你總叫那巴利瑪怪物、怪物的,認為他的妻子也十分可疑,對他們進調查。但是,事實上巴利瑪也只是因為他的內弟是個殺人犯,為了使他免於餓死,不斷接濟他食物罷了,並沒有什麼可疑。他的確是個可靠的管家!就連他的妻子,不也是個很老實的女人嗎?」
「當初莫齊瑪醫生也那樣說過。」
這對於「名偵探華生醫生」的名譽的確是有些損傷。一度被認為可疑的巴利瑪,結果卻正如莫齊瑪醫生所說的那般正直可靠,不過,不論什麼事,不到最後,也不能妄加臆測。我絕不承認我是一個彆腳偵探的。
可是,就在那一天早晨,莫齊瑪醫生突然來拜訪亨利和我,告訴我們一件更出乎意料的事。
莫齊瑪醫生平素就是一個一臉正經、不苟言笑的人。這一天,更是愁眉苦臉、滿腹心事的樣子。
他見了我們,就睜大了眼睛說:
「啊!昨天晚上,想不到竟出了一件意外的事。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
「所以,我特地前來請教華生醫生。事情是這樣的:今天凌晨三點左右,從狗窩那邊,突然傳來一種不尋常的聲響,把我吵醒了。我趕快爬起身去看,只見倉庫前的狗窩,已經被弄得支離破碎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睡在裡面的牡汪,卻失蹤不見了。」
莫齊瑪醫生那隻渾身雪白的西班牙種小狗牡汪的樣子,我還記得很清楚,的確是可愛極了。
「會不會哪一個見過牡汪的人,把牠偷走了?」
我向莫齊瑪醫生這樣問。
「起初,我也那麼想過。但是,當我用手電筒照向那狗窩附近照了一下,竟然發現有許多個巨大的腳印。」
亨利和我不禁驚訝的互望一眼。
「恐怕是那怪哭,跑到莫齊瑪醫生的住宅去了吧?」
「是的。我想,牡汪若是是被人偷走的,也一定是被那怪獸叼走了。我在驚死之餘,匆忙跑到住宅外面,再巡視一下。在我家左側,本是一大片櫸樹林,當我一眼向那邊望去時,只見那陰暗的叢林裡,突然竄出一道青光,迅速消失在草地的低窪處。」
「那是哪個方向啊?」
我聚精會神的問。
「從叢林的草地,下 到斜坡的谷地,再一直走過去,就是那無底沼澤的邊緣了。」
「你所看到的『青光』,到底是怎麼樣的光?」
「是一種一閃一爍、相當強烈的青色亮光。雖然一瞬間就消失了,但那閃閃爍爍的亮光,仍然深印在我腦海中。」
「那你有沒有去察看牠走過的腳印呢?」
「從我家到櫸樹林,還有一段距離。在草地那一帶,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痕跡。」
亨利把椅子拉近我,說道:
「這總要名偵探華生醫生大駕光臨,才能理出頭緒來吧?」
「嗯!可是,對方不是人而是獸,牠只把牡汪抓走,有什麼值得偵查的呢?不過,那閃爍的青光,倒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當然是件不可思議事!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我所看見的是黑色的,這一次,卻是發著閃爍的青光。過去,我也曾認為那『魔犬作祟』的傳說是迷信,但是,經過兩次親眼看到之後,使我不得不相信了。」
莫齊瑪醫生一臉膽怯的神色,皺著眉頭說。
莫齊瑪醫生向我們敘述完閃動青光的怪獸的事實,同時,因為痛惜愛犬牡汪的失蹤,待不了一會兒,就神情懊喪的回去了。
那時,我也曾向莫齊瑪醫生徵求過意見,但是,他只是搖頭嘆息,並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等他走了之後,我向亨利說:
「昨天晚上,我們聽到從遠處傳來可怕的犬吠聲,不也是凌晨三點左右嗎?那正和牡汪被叼走的時間相吻合。我想一定是那青光怪獸叼走了牡汪之後,就跑回到牠那無底沼澤的老窩,朝著月光發出得意的吼叫聲。據我判斷,像那種罕見的巨獸,絕不會有許多隻的。」
「自從來到倫敦和這裡之後,所聞所見的,都是一些離奇古怪的事件。簡直把我的心情弄得糟透了!真恨不得早一點兒這些謎團都解開哪!」
一向樂觀的亨利,也不免要皺起眉頭來了。
當然,誰都希望能早些揭開這些謎底。因此,我在用過早餐之後,就從巴斯卡比爾家的側門走了出去。
我一定要早點兒查明夜光怪獸的行蹤,和那岩上「魔人」的原形。現在,既然對管家巴利瑪的疑團暫時消釋,讓亨利獨自一個人待在家裡,我也不致感到過度不安了。不過,我相信那在倫敦搭乘藍色計程車的謎一般的怪物,絕不會輕易放過亨利的,說不定,就是昨天晚上站在岩石上的那個魔人吧?
一路上,我都在反覆的思索著。但這只是我的猜想,尚無任何線索可尋。華生到底是個大偵探,還是不入流的偵探,就要看這一遭了!
我獨自苦笑著,慢慢走到了莫齊瑪醫生所說的草地旁邊。突然,從左側的叢林裡走出一位老年人。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天文學家富蘭克林先生。
「早啊!華生醫生。」
他用右手攏著頭上的白髮,微笑著走了過來。
「那天晚上真是愉快極了!怎麼樣,你出來散步嗎?」
「早晨的空氣特別清新,想到各處去散散心。」
「哈哈!好極了!有沒有興趣到舍下來玩玩?我請你用我的望遠鏡,看看一樣有趣的東西。」
「啊!上回你曾對我提過這件事。」
「現在正是時候,請你馬上來看吧!」
「要我看的東西,是人還是動物?」
「動物?不是的。我們這一帶連牛和羊都沒有。」
「那麼,就是人嘍?」
說不定,就是站上岩石上的那個魔人,白天也出現了。如果能用富蘭克林先生的望遠鏡瞧個清楚,那就太好了。
我頓時精神緊張起來。
「是人。不過,是個小孩子。哈哈……」
幽默的老先生富蘭克林先生,突然大笑起來,我卻感到大失所望。
「小孩子嗎?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值得看的?」
「哈哈!你看了就明白了。絕對是一幅值得一看的好風景!」
「風景?只是景致嗎?」
「在大自然的景致裡,有一個大肆活躍的小孩子。我不必多說了!你看了之後,就會知道。哈哈!」
富蘭克林先生不斷縱聲大笑,我在他熱忱的敦促之下,就跟著他走了。
富蘭克林的遇所,是村子盡頭的一棟古老的兩層樓房。
長年累月住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用望遠鏡去眺望夜空,富蘭克林先生看來也是個性情古怪的學者呢!」
當我坐在他布滿灰塵的椅子上時,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想。
「啊!剛巧我太太一大清早就上市場買菜去了,連咖啡也沒有。華生醫生,讓我去汲一些井水來敬客吧!哈哈!哈哈!」
這位開朗的老先生,親切的瞇著眼睛說:
「請你放心,我家的井挖得很深,絕對沒有細菌的。」
「謝謝你!我的口還不渴,只希望能早點看看你的望遠鏡。」
「那麼,恐怕你早就知道殺人魔施爾甸就藏在沼澤旁的岩洞裡吧?」
咦?這位老先生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
「我從倫敦到這裡來的火車途中,曾聽說倫敦監獄裡逃出一個殺人犯。但是,你怎麼會知道他藏在沼澤旁的岩洞裡呢?」
「哈哈!我的眼睛不單是看天上的星辰,還有偵查的作用呢!」
「哦?偵查的作用?」
「哈哈!那些從倫敦派來的警察,全都是些無能之輩!儘管他們在這附近搜查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辦法得到一點兒線索。」
「真是奇怪,作為一個學者,怎麼會對這種有關治安的事件,感到有興趣呢?」
「你不知道,我們只要發現這殺人犯從哪裡取得食物,就能猜出他隱藏在什麼地方。」
這時我不禁又起了懷疑的念頭:這位老先生可能也是一個嫌疑人物!
但我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的確發現有人運送食物給那殺人魔。」
「你是白天看到,還是晚上看到?」
「哈哈!大清早看到的。」
「就是現在這個時候嗎?」
「是的。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哈哈!哈哈!」
「你是說,運送食物的是個小孩嗎?」
「是的,是個壞小子。但是,從他的服飾和裝束看起來,卻不像是村子裡的孩子。」
「哦?那樣說來,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華生醫生,你有什麼事呢?」
「你既然親眼看到了,為什麼不趕快報警呢?」
「報警?我對警察向來沒有好感。四年前,我家莫名其妙闖進了一批警察,他們跑進來就就翻箱倒篋,簡直像強盜一般,把我家弄得天翻地覆。從那以後,我看見警察就討厭。」
我站起身來說:
「你的望遠鏡在哪裡?我很想看看那個替殺人魔送食物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孩子。」
「好啊。現在正是時候。」
這位老學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
「來!我們到屋頂上去。」
我們從客廳出來,走到走廊盡頭,經過樓梯來到二樓,再爬上一個長梯子,到了一個平臺上。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擺在三角支架上的望遠鏡,但那望遠鏡的鏡頭並不是朝著天空,而是朝向遙遠的岩石那一邊。
老學者好整以暇的坐在小椅子上,習慣性的攏了一下頭上的白髮,兩眼對著望遠鏡,再用右手調整光度。
「呀!來得不巧!還看不到。難道已經來過了嗎?華生醫生,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現在是七點四十八分。」
「哦!還沒到八點。那麼,時間還早!再等一會兒。哦!來了!那個小孩來了。華生醫生,快點!快點!」
老學者站起身來,立刻請我坐到椅子上,我對準望遠鏡看去。
在朝陽映照下的遠方景色,歷歷在目。那一帶全是層層疊疊的岩石山,山上並無一草一木,只呈現一片土灰色。
我聚精會神的看了許久。
「啊!看到了。」
我不禁叫起來。
我睜大了眼睛一看,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上背著茶褐色的背包,涗著岩石攀登而上。他光著頭,穿的是黑色的上衣和短褲,行動敏捷。在望遠鏡下,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孔,但絕對不是村裡的孩子。
「怎樣?很有趣吧?」
老學者笑著對我說說:
「那背包裡裝的是食物嗎?」
我倒並不感到有什麼特別新奇。不過,為了偵探的目的,連眼睛也不眨的盯著那少年的行動。
他健步如飛的一直登上山頂,向四下裡望了一周,忽然消失在岩石的背後了。
這時,天空呈現一片蔚藍,陽光照耀著山巔。在那山巔的左側,有一座宛如人形的黑色岩石,屹立在那裡。於是,我離開望遠鏡,向老學者說道:
「這少年的行動,的確是可疑的!當他登上山頂的時候,鬼頭鬼腦的向四下裡觀望,就飛也似的下去了。」
「是的。他每次都是那個樣子。只是,他沒注意到有人用望遠鏡偷看他,所以我才會覺得非常好笑。哈哈!哈哈哈!」
「那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呢?」
「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也許一直到旁晚都不會回來。因為整個白天,都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那樣說來,每天從這時候一直到傍晚,他都是躲在岩山後,做一些沒人知道的事嘍?」
「是的。大概和殺人魔一起聊天什麼的,或是做些其他詭祕的行動。總而言之,我們無從得知。」
「哈哈……」
直到現在,我才感到興趣。
我想各位讀者,也一定會判斷出,剛才那個背著背包、穿山越嶺的少年,絕對不是替殺人魔施爾甸運送食物的,因為施爾甸一向都是由巴利瑪接濟的。我想他是替深夜站立在山頂上的「魔人」送東西的。沒錯!探索「魔人」的線索就在這個少年的身上了!
這時,我準備冒險偵探的雄心,不禁從內心的深處沸騰起來。
第三部 撥雲見日
老學者的新發現
亨利和我返回巴斯卡比爾家時,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
整個晚上的過度疲勞,本來應該倒在床上就會睡上一大覺的。但是,由於精神過度緊張,心煩意亂,反而久久不能入睡。我們兩人又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書房,喝了幾大杯開水,悄聲談論著:
「華生!你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有什麼看法?過去,我對村裡的人曾經見過夜光怪獸的說法,一直認為那是鄉愚們的迷信、無稽之談,但是現在,昨晚我們的確親耳聽到那遠處傳來的狗吠聲,不就是傳說中的怪獸所發出的吼聲嗎?」
「當然了!我也是那麼想。」
「我認為那的確是狗的吠聲。可見,在那無底沼澤有『魔犬』存在的說法,絕不是空穴來風,就因為牠時時在深夜裡出現,才會被村子裡的人發現。」
「從那種吠聲,就可以猜測出來,那是一隻相當大的獸類。但是,牠究竟藏在無底沼澤裡的什麼地方?平日時靠什麼食物來維生呢?」
「那就是一個可怕的謎了!我請問你這位名偵探,對於這件事,有什麼獨到的見解沒有?」
「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真是一個可怕的謎!我認為這個謎,如果不到現場實地去偵查,是絕對無法了解它的真相的。」
「到現場去實地偵查?那不是鬧著玩的事!『怪獸』,我們有幾條命能賠上去?何況,牠根本就沒有到村子裡來騷擾,我們何必多此一舉?而且,為了一頭怪獸花費太多精神,也未免太無聊了。我認為,與其去獵一頭怪器,還不如對付那那岩石上的魔人,還比較有價值些。」
「你說的「魔人」,就是獨自站立在山頂上的那個人嗎?」
「是的,對「魔人」進行偵查,才像是一個名偵探的作為。」
「哦?你想得好 !你是想試圖指使我嗎?」
「哈哈!哈哈!話說得太嚴重了。我怎敢指使你呢?我一向都很信賴你這位華生醫生,不過……」
「怎麼?」
「不過,起先你總叫那巴利瑪怪物、怪物的,認為他的妻子也十分可疑,對他們進調查。但是,事實上巴利瑪也只是因為他的內弟是個殺人犯,為了使他免於餓死,不斷接濟他食物罷了,並沒有什麼可疑。他的確是個可靠的管家!就連他的妻子,不也是個很老實的女人嗎?」
「當初莫齊瑪醫生也那樣說過。」
這對於「名偵探華生醫生」的名譽的確是有些損傷。一度被認為可疑的巴利瑪,結果卻正如莫齊瑪醫生所說的那般正直可靠,不過,不論什麼事,不到最後,也不能妄加臆測。我絕不承認我是一個彆腳偵探的。
可是,就在那一天早晨,莫齊瑪醫生突然來拜訪亨利和我,告訴我們一件更出乎意料的事。
莫齊瑪醫生平素就是一個一臉正經、不苟言笑的人。這一天,更是愁眉苦臉、滿腹心事的樣子。
他見了我們,就睜大了眼睛說:
「啊!昨天晚上,想不到竟出了一件意外的事。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
「所以,我特地前來請教華生醫生。事情是這樣的:今天凌晨三點左右,從狗窩那邊,突然傳來一種不尋常的聲響,把我吵醒了。我趕快爬起身去看,只見倉庫前的狗窩,已經被弄得支離破碎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睡在裡面的牡汪,卻失蹤不見了。」
莫齊瑪醫生那隻渾身雪白的西班牙種小狗牡汪的樣子,我還記得很清楚,的確是可愛極了。
「會不會哪一個見過牡汪的人,把牠偷走了?」
我向莫齊瑪醫生這樣問。
「起初,我也那麼想過。但是,當我用手電筒照向那狗窩附近照了一下,竟然發現有許多個巨大的腳印。」
亨利和我不禁驚訝的互望一眼。
「恐怕是那怪哭,跑到莫齊瑪醫生的住宅去了吧?」
「是的。我想,牡汪若是是被人偷走的,也一定是被那怪獸叼走了。我在驚死之餘,匆忙跑到住宅外面,再巡視一下。在我家左側,本是一大片櫸樹林,當我一眼向那邊望去時,只見那陰暗的叢林裡,突然竄出一道青光,迅速消失在草地的低窪處。」
「那是哪個方向啊?」
我聚精會神的問。
「從叢林的草地,下 到斜坡的谷地,再一直走過去,就是那無底沼澤的邊緣了。」
「你所看到的『青光』,到底是怎麼樣的光?」
「是一種一閃一爍、相當強烈的青色亮光。雖然一瞬間就消失了,但那閃閃爍爍的亮光,仍然深印在我腦海中。」
「那你有沒有去察看牠走過的腳印呢?」
「從我家到櫸樹林,還有一段距離。在草地那一帶,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痕跡。」
亨利把椅子拉近我,說道:
「這總要名偵探華生醫生大駕光臨,才能理出頭緒來吧?」
「嗯!可是,對方不是人而是獸,牠只把牡汪抓走,有什麼值得偵查的呢?不過,那閃爍的青光,倒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當然是件不可思議事!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我所看見的是黑色的,這一次,卻是發著閃爍的青光。過去,我也曾認為那『魔犬作祟』的傳說是迷信,但是,經過兩次親眼看到之後,使我不得不相信了。」
莫齊瑪醫生一臉膽怯的神色,皺著眉頭說。
莫齊瑪醫生向我們敘述完閃動青光的怪獸的事實,同時,因為痛惜愛犬牡汪的失蹤,待不了一會兒,就神情懊喪的回去了。
那時,我也曾向莫齊瑪醫生徵求過意見,但是,他只是搖頭嘆息,並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等他走了之後,我向亨利說:
「昨天晚上,我們聽到從遠處傳來可怕的犬吠聲,不也是凌晨三點左右嗎?那正和牡汪被叼走的時間相吻合。我想一定是那青光怪獸叼走了牡汪之後,就跑回到牠那無底沼澤的老窩,朝著月光發出得意的吼叫聲。據我判斷,像那種罕見的巨獸,絕不會有許多隻的。」
「自從來到倫敦和這裡之後,所聞所見的,都是一些離奇古怪的事件。簡直把我的心情弄得糟透了!真恨不得早一點兒這些謎團都解開哪!」
一向樂觀的亨利,也不免要皺起眉頭來了。
當然,誰都希望能早些揭開這些謎底。因此,我在用過早餐之後,就從巴斯卡比爾家的側門走了出去。
我一定要早點兒查明夜光怪獸的行蹤,和那岩上「魔人」的原形。現在,既然對管家巴利瑪的疑團暫時消釋,讓亨利獨自一個人待在家裡,我也不致感到過度不安了。不過,我相信那在倫敦搭乘藍色計程車的謎一般的怪物,絕不會輕易放過亨利的,說不定,就是昨天晚上站在岩石上的那個魔人吧?
一路上,我都在反覆的思索著。但這只是我的猜想,尚無任何線索可尋。華生到底是個大偵探,還是不入流的偵探,就要看這一遭了!
我獨自苦笑著,慢慢走到了莫齊瑪醫生所說的草地旁邊。突然,從左側的叢林裡走出一位老年人。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天文學家富蘭克林先生。
「早啊!華生醫生。」
他用右手攏著頭上的白髮,微笑著走了過來。
「那天晚上真是愉快極了!怎麼樣,你出來散步嗎?」
「早晨的空氣特別清新,想到各處去散散心。」
「哈哈!好極了!有沒有興趣到舍下來玩玩?我請你用我的望遠鏡,看看一樣有趣的東西。」
「啊!上回你曾對我提過這件事。」
「現在正是時候,請你馬上來看吧!」
「要我看的東西,是人還是動物?」
「動物?不是的。我們這一帶連牛和羊都沒有。」
「那麼,就是人嘍?」
說不定,就是站上岩石上的那個魔人,白天也出現了。如果能用富蘭克林先生的望遠鏡瞧個清楚,那就太好了。
我頓時精神緊張起來。
「是人。不過,是個小孩子。哈哈……」
幽默的老先生富蘭克林先生,突然大笑起來,我卻感到大失所望。
「小孩子嗎?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值得看的?」
「哈哈!你看了就明白了。絕對是一幅值得一看的好風景!」
「風景?只是景致嗎?」
「在大自然的景致裡,有一個大肆活躍的小孩子。我不必多說了!你看了之後,就會知道。哈哈!」
富蘭克林先生不斷縱聲大笑,我在他熱忱的敦促之下,就跟著他走了。
富蘭克林的遇所,是村子盡頭的一棟古老的兩層樓房。
長年累月住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用望遠鏡去眺望夜空,富蘭克林先生看來也是個性情古怪的學者呢!」
當我坐在他布滿灰塵的椅子上時,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想。
「啊!剛巧我太太一大清早就上市場買菜去了,連咖啡也沒有。華生醫生,讓我去汲一些井水來敬客吧!哈哈!哈哈!」
這位開朗的老先生,親切的瞇著眼睛說:
「請你放心,我家的井挖得很深,絕對沒有細菌的。」
「謝謝你!我的口還不渴,只希望能早點看看你的望遠鏡。」
「那麼,恐怕你早就知道殺人魔施爾甸就藏在沼澤旁的岩洞裡吧?」
咦?這位老先生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
「我從倫敦到這裡來的火車途中,曾聽說倫敦監獄裡逃出一個殺人犯。但是,你怎麼會知道他藏在沼澤旁的岩洞裡呢?」
「哈哈!我的眼睛不單是看天上的星辰,還有偵查的作用呢!」
「哦?偵查的作用?」
「哈哈!那些從倫敦派來的警察,全都是些無能之輩!儘管他們在這附近搜查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辦法得到一點兒線索。」
「真是奇怪,作為一個學者,怎麼會對這種有關治安的事件,感到有興趣呢?」
「你不知道,我們只要發現這殺人犯從哪裡取得食物,就能猜出他隱藏在什麼地方。」
這時我不禁又起了懷疑的念頭:這位老先生可能也是一個嫌疑人物!
但我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的確發現有人運送食物給那殺人魔。」
「你是白天看到,還是晚上看到?」
「哈哈!大清早看到的。」
「就是現在這個時候嗎?」
「是的。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哈哈!哈哈!」
「你是說,運送食物的是個小孩嗎?」
「是的,是個壞小子。但是,從他的服飾和裝束看起來,卻不像是村子裡的孩子。」
「哦?那樣說來,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華生醫生,你有什麼事呢?」
「你既然親眼看到了,為什麼不趕快報警呢?」
「報警?我對警察向來沒有好感。四年前,我家莫名其妙闖進了一批警察,他們跑進來就就翻箱倒篋,簡直像強盜一般,把我家弄得天翻地覆。從那以後,我看見警察就討厭。」
我站起身來說:
「你的望遠鏡在哪裡?我很想看看那個替殺人魔送食物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孩子。」
「好啊。現在正是時候。」
這位老學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
「來!我們到屋頂上去。」
我們從客廳出來,走到走廊盡頭,經過樓梯來到二樓,再爬上一個長梯子,到了一個平臺上。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擺在三角支架上的望遠鏡,但那望遠鏡的鏡頭並不是朝著天空,而是朝向遙遠的岩石那一邊。
老學者好整以暇的坐在小椅子上,習慣性的攏了一下頭上的白髮,兩眼對著望遠鏡,再用右手調整光度。
「呀!來得不巧!還看不到。難道已經來過了嗎?華生醫生,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現在是七點四十八分。」
「哦!還沒到八點。那麼,時間還早!再等一會兒。哦!來了!那個小孩來了。華生醫生,快點!快點!」
老學者站起身來,立刻請我坐到椅子上,我對準望遠鏡看去。
在朝陽映照下的遠方景色,歷歷在目。那一帶全是層層疊疊的岩石山,山上並無一草一木,只呈現一片土灰色。
我聚精會神的看了許久。
「啊!看到了。」
我不禁叫起來。
我睜大了眼睛一看,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上背著茶褐色的背包,涗著岩石攀登而上。他光著頭,穿的是黑色的上衣和短褲,行動敏捷。在望遠鏡下,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孔,但絕對不是村裡的孩子。
「怎樣?很有趣吧?」
老學者笑著對我說說:
「那背包裡裝的是食物嗎?」
我倒並不感到有什麼特別新奇。不過,為了偵探的目的,連眼睛也不眨的盯著那少年的行動。
他健步如飛的一直登上山頂,向四下裡望了一周,忽然消失在岩石的背後了。
這時,天空呈現一片蔚藍,陽光照耀著山巔。在那山巔的左側,有一座宛如人形的黑色岩石,屹立在那裡。於是,我離開望遠鏡,向老學者說道:
「這少年的行動,的確是可疑的!當他登上山頂的時候,鬼頭鬼腦的向四下裡觀望,就飛也似的下去了。」
「是的。他每次都是那個樣子。只是,他沒注意到有人用望遠鏡偷看他,所以我才會覺得非常好笑。哈哈!哈哈哈!」
「那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呢?」
「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也許一直到旁晚都不會回來。因為整個白天,都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那樣說來,每天從這時候一直到傍晚,他都是躲在岩山後,做一些沒人知道的事嘍?」
「是的。大概和殺人魔一起聊天什麼的,或是做些其他詭祕的行動。總而言之,我們無從得知。」
「哈哈……」
直到現在,我才感到興趣。
我想各位讀者,也一定會判斷出,剛才那個背著背包、穿山越嶺的少年,絕對不是替殺人魔施爾甸運送食物的,因為施爾甸一向都是由巴利瑪接濟的。我想他是替深夜站立在山頂上的「魔人」送東西的。沒錯!探索「魔人」的線索就在這個少年的身上了!
這時,我準備冒險偵探的雄心,不禁從內心的深處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