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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2:救世主再臨.愛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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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我站在拉斯維加斯的一戶住家內,有人在敲大門。客廳光線很暗,四面牆上是模糊的暗影。我不知道那人是誰。論到身分,我也不確定我是誰。我頭腦昏沉,神經短路,才剛從一位死了的煉金術士的實驗中醒來。幾個鐘頭前,在我著手進行實驗之前,我是個有鋼鐵般意志的吸血鬼,這世界上最後一位吸血鬼。現在,我恐懼,卻也希望,自己再次轉變成人類,希望自己是名叫阿麗莎的年輕女人,是那個叫做夕塔的五千歲怪物的謙卑後裔。

那人繼續敲門。

「是我啊,」他不耐煩地說:「快開門。」

我是誰?我胡亂想著。門外的聲音很耳熟,我卻聽不出是誰。我遲疑著,不想開門,甚至不想回答。我少數幾個朋友中,應該只有西莫爾.多斯坦知道我在這間拉斯維加斯的住家當中。我其他的朋友,事實上,有好幾個才剛死在內華達沙漠中的核爆裡。過去幾天發生了許多事,其中大部分事情還是我幹的。

「夕塔,」門外的人說:「我知道妳在裡面。」

我很好奇。他居然知道我古代的名字,甚至說得好像他很認識我。但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可以問他,可是有某種感覺,在過去五千年歲月中我很少經歷到的感覺,阻止了我。

恐懼。我低頭瞪著自己的雙手。

我恐懼得發抖。我知道,如果我是人類,我真的毫無自衛能力。這是我不願意開門的原因。我不願意在還沒有機會嘗試當凡人,在還沒有機會擁有孩子之前,死於非命。或許這才是我運用煉金術士阿圖羅的工具,扭轉我吸血鬼體質的主要原因—我要當母親。但我對實驗是否成功,仍舊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抬起手以右手的指甲掐了左手掌,皮破了,湧現一道血痕。我瞪著它。

傷口沒有立即痊癒。

我一定是人類了。我的主神黑天哪。

敲門聲停了。雖然我已經變成普通人的聽力,仍聽見外頭那人的動靜,他從門口退一步,似乎對自己輕聲笑了笑。

「夕塔,我明白。」他說:「沒關係,我很快就會回來。」

我聽見他走了。直到這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站在黑暗中,一直屏住了呼吸。我大大鬆口氣,差點沒軟倒在地。我癱靠在門上,試著平復自己如雷的心跳,既困惑,又興奮。我低聲對自己說:「我是人類了。」眼淚滑落了我一臉,我用顫抖的舌頭去品嚐。它們鹹而清澈,不是濃黑的血。這是另一個跡象,證明我是人類。我慢慢移動,保持平衡,一步步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環顧四周,我驚訝一切事物看來如此模糊,甚至懷疑那場實驗是否損害了我的視力。然後我突然明白,我現在看東西,一定也像人類一樣,也就是說,視力很弱。我甚至無法分辨對面牆上木板的木紋,也聽不見外面街上經過的車子裡,人們交談的聲音。我可說是成了瞎子跟聾子了。

「我是人類了。」我驚奇地重複著,然後開始又哭又笑,胡亂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辦。身為吸血鬼時,我總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現在,我懷疑自己敢走出這間房子。
我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新聞正在談昨天晚上在沙漠中爆炸的氫彈。他們說,炸彈摧毀了一處最高機密的軍事基地。風向是吹離拉斯維加斯,所以輻射塵應該幾乎不存在了。儘管我在場目睹了一切,他們卻沒提到我。專家也沒把它跟幾天前發生在洛杉磯屠殺警察的案子連在一起,只好奇那是不是一場意外。我想,他們不太有想像力。他們不相信有吸血鬼。

現在也沒有吸血鬼讓人去相信了。

「我打敗你了,夜叉。」我大聲對我死去的創造者說,他在五千年前吸了我的血,將他自己神祕的吸血鬼血液灌注到我身上,取代了我的血。「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現在,我終於能夠回到正常的人生了。」

但是我的記憶一點也不正常,我的心智也是。我突然發現,許多事情幾個鐘頭前還記得很清楚,現在卻想不起來。我的身分隨著我的身體改變了嗎?一個人自我中,有多少百分比是由記憶構成的?沒錯,我還記得黑天,但我不像之前那樣,心裡清楚記得他的長相。我甚至忘記他的眼睛有多藍,那深不見底的藍,對我就像漆黑夜空中最爍亮的星辰一樣寶貴。這樣的認知令我悲傷。我漫長的人生中到處散亂著痛苦,但是也有許多歡樂。我不希望它被遺忘,尤其不希望被我自己遺忘。「喬爾。阿圖羅。」我低聲說。

我不會忘記他們。喬爾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一個我為了挽救他性命,把他變成吸血鬼的朋友。這樣的改變,導致他死在核彈爆炸中。阿圖羅是我另一個朋友,一個來自中世紀,人類和吸血鬼的混血兒,我個人的神父,我充滿熱情的愛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煉金術士。是阿圖羅逼我引爆炸彈,毀掉了喬爾跟他自己,但是我對他的愛依舊溫暖、親密。我多麼盼望他現在跟我在一起,看看他那神祕的知識達成了什麼奇蹟。但是,執迷於吸血鬼之血的阿圖羅會繼續愛我這人類的軀體嗎?會的,我相信親愛的阿圖羅會。我仍然相信你。

另外,還有瑞伊,我重生的羅摩。我發誓,就算我人類的大腦最終遺忘一切,我對他的記憶將永遠不淡褪。我對瑞伊的愛跟身為人類或吸血鬼無關。即便他已經死了,這愛依然遠遠超越理解、永恆的範疇。他在阻殺惡毒危險的魔鬼艾迪.芬德時死於非命。我想,總有更糟糕的死亡理由。我還記得它們當中好幾個。

但是,此刻我不想沉浸在過去。

我只想再次為人,好好活著。

前門又傳來另一次敲門聲。

我僵住了。人類會感到害怕的速度太快了。

「夕塔,」那人叫道:「是我,西莫爾,我能進去嗎?」

我的確認得這聲音。我費力起身,走到前門解開門鎖和扣上的鍊子。西莫爾站在門廊上瞪著我,模樣跟幾個月前,我在愚蠢的高中射箭課上碰到他時一樣,臉上戴著鏡片很厚的眼鏡,身上穿著難看不搭的高中制服,十足的書呆子模樣。他臉上的神情隨著打量我而改變,變得十分警惕,幾乎說不出話來。

「居然有效。」他驚嘆。

我微笑著把門拉得大開,「的確有效。現在我跟你一樣,脫離咒詛了。」

西莫爾搖著頭走進屋裡,我關了門。我知道他喜歡我是吸血鬼,他要我透過轉化毒害他,把他變成吸血鬼;黑天在五千年前就嚴厲禁止這種行為。現在,西莫爾很煩亂,眼中含淚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根本坐不住。

「妳為什麼這麼做?」他詰問。「我沒想到妳真的這麼做。」

我強迫自己張大笑臉,張開雙臂,「可是你知道我一定會這樣做,而且我要你為我高興。」我招手要他過來,「給我一個擁抱,這次我不會力氣大到要鉗死你了。」

他勉強抱抱我,抱的同時,也終於掉下淚來。他不得不轉開臉,而且難以喘過氣來。他的反應當然令我很喪氣。「消失了。」他朝對面的牆說。

「什麼消失了?」

「魔法消失了。」

我堅定地說:「或許你不喜歡,但消失毀掉的只有夜叉的血。也許你想當吸血鬼的幻想破滅了。但是,想想這個世界,現在終於免除了這咒詛的威脅。只有你我知道,這世界差點就被他的血給摧毀了。」

然而西莫爾瞥我一眼,繼續搖頭說:「我才不在乎我個人的幻想。當然,我想當吸血鬼,有哪個十八歲的青少年不想?但是魔法消失了。那魔法就是妳。」

他的話傷害了我,讓我神情扭曲,「我還在這裡,我還是阿麗莎。」

「但妳不再是夕塔。世界需要她來保持一種神祕性。我在碰到妳之前就認識妳了。妳知道我認識妳。我在深夜寫我的故事,妳的陰影充滿其間。」他垂下頭,「現在,世界變得空洞,一無所有了。」

我上前搭住他的手臂,說:「我對你的感覺毫無改變。難道它們都不算數了?老天,西莫爾,你說得好像我已經死掉了似的。」

他碰了碰我的手,但是他現在沒辦法看著我,「如今妳會死掉了。」

「所有已經出生的人都會死。」我引用黑天的話說:「所有死了的人都會重生。這是事物的本性。」

他咬著下唇,瞪著地板,「說來簡單,實際去活著卻不容易。當妳遇見我的時候,我有愛滋病。所有我能看見的,是我離死不遠。那就像一場老是演不完,慢速播映的恐怖電影。只有妳的血救了我。」他停了停,說:「想想看,還有多少人可以因此獲救?」

「現在你說起話來就像阿圖羅一樣。」

「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他是個非常危險的人。」

西莫爾聳聳肩,「妳對每件事都有答案,我沒辦法跟妳講話。」

「你可以的。我是很好的傾聽者。但是你也得傾聽他人。你必須給我機會解釋我的感覺。我很高興實驗成功了。你無法想像這對我的意義有多大。我很高興這事沒有回頭路可走。」

他盯著我雙眼,「真的嗎?」

「你知道這是真的。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吸血鬼的血液了。結束了。」我捏了捏他的手臂,拉他過來,「讓這事結束吧。我需要你,你知道的,我比之前更需要你。」我把臉埋在他肩上,「你得教我怎麼做個討厭鬼。」

我的小笑話讓他低聲笑了。他說:「現在我們可以有性關係了嗎?」

我抬起頭來,在他臉頰上印了個濕吻,「當然。等我們倆年紀再大一點就行。」我搖搖他,沒像過去那麼用力,「你好大膽子,我們還沒約會過,你就敢問我這樣的事。」他竭力試著去接受他那失落的,魔法已經死亡的世界。他擠出一個笑容,「城裡在演一部吸血鬼電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一起吃爆米花,一起嘲笑它,然後我們可以上床。」他等我回答,「難道這不是那些惹人厭的情侶在每個週六晚上做的事嗎?」

我突然想起來了。我的腦子一定有問題了,居然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想到。我轉身咬牙咒了一句,「該死。」

「怎麼啦?」他問:「妳不喜歡爆米花嗎?」

「我們得出城去。現在馬上離開。」

「為什麼?」

「幾分鐘前有人來過。有個年輕人來敲我的門。」

「是誰?」

「我不知道。我沒開門。但是這人叫了我的名字。他叫我夕塔,一直堅持叫我開門。」

「妳為什麼不開?」

「因為我不知道他是誰!因為現在我是人類了!」我停下來,皺眉想著,「他的聲音很耳熟,我發誓我認得那個聲音,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是什麼讓妳覺得他具有危險性?」

「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這世界上活著的人,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叫夕塔。」我又停下來,「他說他還會再來。他說的時候還笑了,聽起來對自己很有把握的樣子。」

「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他是我親愛的。」

西莫爾深思著,「阿圖羅能在那場爆炸中生還嗎?」

「不可能。」

「但他是個混血兒,半人半吸血鬼。還是有可能的,別摒除任何可能性。」

我搖搖頭,「就算是夜叉,也不可能從那樣的爆炸中生還。」

「可是妳生還了。」

「我告訴過你,我在最後一分鐘飄走了。你知道的。」我轉身朝廚房走,去拿我的車鑰匙,

「我們越快離開越好。」

西莫爾抓住我的手臂,「我不同意。妳說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吸血鬼了,那我們幹嘛怕這傢伙?我們最好留下來弄清楚他是誰。」

我想了想,說:「政府單位一定知道這是阿圖羅住的地方。除了我摧毀的軍事基地,大概還有別處保有這樣的紀錄。說不定政府現在已經在監視這房子了。」

「但是妳說妳認識這個人。」

「我不敢確定。不過,他聲音裡有某種東西……」

我沒把話說完,西莫爾追問:「什麼?」

我極力穿透我新獲得的,模糊的人類大腦去回憶,「他的聲調,讓我不寒而慄。」

西莫爾表現得很自以為是,說:「在真實的世界裡,不是每個來敲妳大門的人都想要妳的命。有些傢伙只是想賣吸塵器給妳。」我還是很固執,「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從廚房桌上抓起鑰匙,從後面窗戶往外瞄,沒看見什麼特別的。遠處,拉斯維加斯大道上的燈火亮起來,彩色的燈火在這荒涼的沙漠中閃爍不停。一枚核子彈才剛爆炸不久,但人類的惡行不會遭到延宕。當然,風是往另一個方向吹去了,不過我不評斷。我始終是個賭徒,比大部分人更了解為什麼這原子骰子沒有背叛罪惡之城。為什麼輻射塵落到了另一個方向。但我還是又罵了一聲,「該死。我希望現在能有我從前的視力,即使一分鐘也好。」

「我敢打賭,妳還想要從前的聽力。」西莫爾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背說:「接下來這幾天,妳一定會不斷的許這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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