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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泥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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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一月二日,星期二,上午11:55

伍德中學是美國賓州希斯崖一所私立學校,威廉‧希斯以前住這裡,小鎮以他為名。現在這所學校將近有三百名學生就讀,不過從一八九一年到一九一七年間,只有威廉‧希斯、他的妻子和三個女兒住在這棟四層樓的黑棕色石頭建築物裡。
塔瑪亞‧狄瓦娣就讀的五年級教室位於四樓,以前是威廉‧希斯小女兒的臥室,幼兒園區則是過去的馬廄。

餐廳曾經是舞會大廳,那裡是穿著優雅的男女啜飲香檳,隨著交響樂團演奏而起舞的地方。天花板上仍懸掛著樹枝形水晶吊燈;但最近聞起來總有一股餿掉的乳酪通心麵味道。兩百八十九個五歲到十四歲的孩子,嘴裡塞滿了零食,邊說著鼻屎的笑話;牛奶灑得這裡一點、那裏一灘;還莫名其妙地尖聲大叫。

塔瑪亞沒有尖聲大叫,但她的確悄悄地驚喘一下,同時用手捂住了嘴。

「他的鬍鬚超長,」一個男生說著,「上面還沾滿了血。」

「而且一顆牙齒也沒有,」另一個男生補充道。

他們是高年級的男生。光是跟他們說話,就讓塔瑪亞感到激動了;不過她實在太緊張,根本還不敢開口。她和好友蒙妮卡、希望與桑瑪一起坐在長桌中間的位置吃午餐。其中一個男生的腿與她的腿只隔了幾公分。

「那傢伙沒辦法吃東西,」第一個男生說。「所以他那幾隻狗得先幫他嚼碎食物,然後再吐出來給他吃。」

「好噁喔!」蒙妮卡吃驚地大叫,眼睛卻閃閃發亮。塔瑪亞看得出來,她這位最要好的朋友因得到高年級男生的注目,也跟她一樣的激動。

那些男生跟女生們說的是一位住在樹林裡的瘋子隱士。塔瑪亞知道男生喜歡炫耀,所以對他們的話半信半疑;不過能夠感染那緊張的氣氛也挺不錯的。

「但牠們不是狗,」坐在塔瑪亞隔壁的男生說,「倒是比較像野狼!塊頭又大又黑,滿嘴超大的白牙和發光的紅色眼睛。」

塔瑪亞嚇得發抖。

伍德中學四周環繞著樹林與石丘。塔瑪亞每天早上和七年級的馬修‧華許一起走路上學,他就住在她家對面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街道兩旁是櫛比鱗次的大樹。他們每天要走將近五公里的路,如果不繞過樹林的話就近多了。

「那他吃什麼?」桑瑪問。

塔瑪亞隔壁的男生聳聳肩。「他的野狼給什麼,他就吃什麼,」他說,「松鼠肉、老鼠肉或人肉。他才不管呢,是食物都好!」那男生咬一大口他的鮪魚三明治,然後抿起嘴脣模仿那位隱士沒牙齒吃東西的模樣,還故意把嘴脣大大張開又閉上,讓塔瑪亞看看他嚼了一半的食物。

「你好噁心!」坐在塔瑪亞另一邊的桑瑪大聲驚叫道。

男生全都樂得哈哈大笑。

淡金色秀髮、天藍色眼睛的桑瑪是塔瑪亞好友當中長得最漂亮的。塔瑪亞估計那些男生願意跟她們說話,八成就是為了她。男生在她面前總是愛做傻事。

塔瑪亞有一對烏溜溜的眼睛,深色的短髮只到脖子一半。本來她的頭髮比現在長得多,但開學前三天還跟爸爸住在費城那邊的時候,她突然心血來潮決定把頭髮剪短。她爸爸帶她去一家非常奢華的高級髮廊,貴得可能連他都負擔不起。頭髮才一剪她就深深地後悔了,不過回到希斯崖後,朋友都說她看來多麼成熟又多麼別緻。

她的父母離婚了。暑假她大多跟爸爸住,上學期間則每個月去住一個週末。費城位於賓州的另一頭,相距約五百公里。每次回到希斯崖,她總覺得自己不在的時候好像錯過了許多重要的事。或許只是沒聽到好友們捧腹大笑的私密笑話;但她總有被冷落的感覺,得過好一陣子才能重新融入。

「只差這麼一點點,他就要把我吃下肚了,」一個看來一副硬漢模樣,留著黑色短髮的國字臉男生說,「我才剛剛翻過柵欄,我的腿就被一頭狼咬住。」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瞎掰,那男生掀起褲管站在板凳上讓女生們看他的腿。他小腿上滿是泥巴,塔瑪亞看見他球鞋上方的小腿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但那也可能是任何原因。況且如果他是逃離那頭野狼的追趕,她想,傷口應該在腿的背面,不是前面。

那男生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藍色的眼睛冷峻如鋼,塔瑪亞感覺他似乎讀出她的心思,看她究竟敢不敢說出口。

她吞了吞口水才說:「學校規定說我們不准走進樹林。」

那男生笑了,其他男生也跟著笑起來。

「你想怎樣?」他挑釁道,「去告訴柴校長?」

她覺得臉頰發燙,「沒有。」

「別聽她的,」希望說,「塔瑪亞是個乖乖穿兩隻鞋子的好寶寶。」這話很刺人。幾秒鐘以前,她才因為能夠跟大男生說話覺得好酷,現在他們眼裡的她卻好像成了什麼怪物。

她試著說笑話,自我調侃一番。「我看從今以後我穿一隻鞋就好。」

可是,沒有人笑。

「你是有一點古板。」蒙妮卡說。塔瑪亞咬咬嘴唇。她不懂她說的話哪裡有錯,畢竟蒙妮卡和桑瑪剛剛才罵那些男生噁心,可是不知怎麼卻沒事。不但沒事,那些男生被女生罵噁心的時候,反而似乎覺得很驕傲呢。

規則什麼時候改變了呢?她好納悶。什麼時候當個好孩子變得很遜呢?

餐廳另一頭的馬修‧華許坐在一堆孩子中間,每個人都在大聲笑鬧。馬修左邊坐了一群人,右邊也坐了一群,他坐在兩組人中間默默地吃自己的午餐。

2.陽光農場

陽光農場位於伍德中學西北方五十公里外一個隱蔽的山谷,即使你看到它,也不會知道它是個農場。那裡沒有動物,沒有綠色的牧草地,也沒有農作物──至少沒有大到肉眼可見的作物在那裡生長。

相對的你只會看見一列又一列無比巨大的貯存槽──如果你過得了荷槍實彈的警衛;過得了頂上滿佈倒鉤鐵絲的通電圍欄;過得了警鈴與監視攝影機的話。

即使如此,你也見不到縱橫交錯的隧道和連結貯存槽與大實驗室之間的地下管線,而大實驗室也在地下。

希斯崖幾乎沒有人知道陽光農場,塔瑪亞和她朋友當然也不知道。就算有人知道,對那裡的狀況也只有模糊的概念。他們或許聽說過清淨生質燃料;但可能並不了解它到底是什麼。

一年多前,大概是塔瑪亞剪短頭髮升五年級的前一年,美國參議院能源與環境委員會以「陽光農場與清淨生質燃料的關係」為題舉行一連串祕密聽證會。以下證詞即摘錄自該調查聽證會:

賴特參議員:你在陽光農場工作兩年之後遭到開除,是嗎?

馬克杭巴博士:不是那樣的,不對。他們並沒有開除我。

賴特參議員:很抱歉。我的資料上說──

馬克杭巴博士:喔,他們可能是想要開除我,但我已經先辭職了,只是沒告訴任何人。

賴特參議員:了解。

傅迪參議員:可是你已經不在哪兒上班了?

馬克杭巴博士:我再也沒辦法跟費茲在同一個房間裡多待一分鐘!那人是個瘋子。我說哪個人是瘋子的時候,意思就是百分之百的瘋狂。

賴特參議員:你指的是強納森‧費茲曼,清淨生質燃料的發明人?馬克杭巴博士:每個人都以為他是什麼天才,可是做事的人是誰?是我啊!或者至少應該說我打算去做,如果他肯讓我好好做的話。他只會在實驗室裡來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詞,胳膊揮上揮下,害得我們其他人根本不能專心。他還唱歌!要是你叫他別唱,他就盯著你看,好像瘋了的人是你!他連自己在唱歌都不曉得。然後,他突然沒來由地使勁朝著自己腦袋瓜猛打一下,大聲吼說:「不對,不對,不對!」於是我不得不立刻停止手邊的工作重新開始。

賴特參議員:是,我們聽說費茲曼先生是有一點…古怪。

傅迪參議員:這也是我們關心清淨生質燃料的原因。它真是可行的汽油替代品?

賴特參議員:這個國家需要乾淨的能源,但它安全嗎?

馬克杭巴博士:乾淨的能源?他們竟敢說它乾淨?它一點也不乾淨,根本違反自然!你想知道他們這會

兒在陽光農場做什麼嗎?你真想知道?因為我知道。我知道!

傅迪參議員:是,我們想要知道,所以委員會才會請你過來說明,杭巴先生。

馬克杭巴博士:博士。

傅迪參議員:你是說?

馬克杭巴博士:是「杭巴博士」,不是「杭巴先生」。我是微生物學的博士。

賴特參議員:對不起。馬克‧杭巴博士,請告訴我們,他們到底在陽光農場做了什麼讓你如此厭惡的事?

馬克杭巴博士:他們創造出一種新的、前所未見的生命體。

賴特參議員:據我所知,它是用來當燃料的一種高能量細菌。

馬克杭巴博士:不是細菌,是黏菌(slime mold),人們總是把這兩樣東西搞混,它們都要透過顯微鏡才看得到,但其實很不一樣。我們一開始製造的是單純的黏菌,可是費茲卻改變了它的DNA(去氧核糖核酸,一種分子量很大、能自行複製的鏈狀分子,存在於一切活細胞內,是攜帶遺傳訊息的重要物質),創造出一種新的生命體:一種完全不合乎地球自然法則的單細胞生物。陽光農場正在培養這些人造微生物──這些極小極小的科學怪菌──好把它們放到汽車引擎裡活活燒死。

傅迪參議員:把它們活活燒死?這麼說會不會太激烈了點,杭巴博士?我們談的是微生物。畢竟我每次洗手或刷牙的時候,都殺死成百上千個細菌。

馬克杭巴博士:只因為它們微小,並不表示它們的生命沒有價值。陽光農場創造這些生命體的目的,就是為了毀掉它們。

賴特參議員:可是所有農夫不都這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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