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小到大，我一直夢想能看到雪。
我叫做喬丹．布雷克，在我十二年的生命中，所接觸到的只有陽光、沙塵，還有游泳池裡的氯。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冷，從來不曾——除非開了空調的超級市場也算。
但我是不會把這算進去的，畢竟超級市場裡可不會下雪。
我從來不曾感覺到什麼叫「冷」——直到那次的冒險。
我住在加州的帕薩迪納市，有人覺得我很幸運，因為這裡總是溫暖而陽光普照。我想，這裡是還不錯啦！但我從來沒有看過雪，它對我來說，彷彿是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東西。
從天而降的白色絨毛狀冰凍水滴？它會堆積在地面上，你可以用它來建造城堡、雪人，還有雪球？你得承認這聽起來很詭異。
然而有一天，我的願望實現了。
我終於看到了雪，而且它比我想像中還要詭異。
太詭異了……
「注意看，孩子們，這些照片洗出來會很棒的。」
爸爸的臉在暗房的紅燈下發著光，我和妹妹——妮可正在看他沖洗照片。爸爸手裡捏著夾子，把一張相紙浸入化學浸液裡。
爸爸是位職業攝影師，我從小就經常看他沖洗照片，卻從未見他如此興奮、喜形於色。
爸爸專拍自然生態的照片。嗯……事實上，他幾乎什麼都拍，而且一天到晚都在拍照。媽媽曾說，當我還是個嬰兒時，有一次看見爸爸便尖叫起來，因為那時他沒有把照相機舉在面前，所以我就認不出他來了。我本來還以為伸縮鏡頭就是他的鼻子咧！
我們家裡到處都是我的照片——有我包著寬鬆尿布的嬰兒照、臉上沾滿食物的照片、擦破膝蓋大哭的照片，還有我打妹妹的照片……真是糗斃了！
還是言歸正傳吧！
我爸爸剛從大坦頓山區回來，那是懷俄明州的一處山脈——洛磯山脈的一部分。他正為自己在那兒拍攝的照片興奮不已。
「我真希望你們也能看到那些熊，」爸爸說，「一支熊的家族，而且那些小熊讓我想起你們兩個——總是在互相嬉鬧。」
嬉鬧？哈！爸爸以為妮可和我是在互相嬉鬧？那真是說得太客氣了。妮可——這位萬事通小姐——簡直快把我給搞瘋了！有時候，我真希望她從未被生下來，而我也不遺餘力的要讓她產生這樣的感覺——我的意思是，我努力要讓她希望自己從來不曾降臨在這個世上。
「你該帶我們一起到大坦頓山的，爸爸！」我抱怨道。
「這時候的懷俄明州可是很冷的。」妮可說。
「妳又知道了，萬事通？」我用手肘頂頂她的肋骨。「妳又沒去過懷俄明州。」
「是我在爸爸出門的時候找書來讀的。」她解釋道：「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喬丹，圖書館裡有一本關於這個主題的圖畫書，那本書很適合你——是給一年級生看的。」
我一時想不出任何話可以回嘴。這就是我的弱點，我的反應太慢了，沒辦法機智的反駁。於是我又頂了她一下。
「嘿、嘿！」爸爸低聲說：「不要推來推去，我正在工作呢！」
哼！笨妮可！
我不是說她真的笨啦——她的頭腦非常好，但是卻很呆——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其實，妮可的頭腦好到可以跳過五年級，直升到我們班上就讀。她比我小一歲，卻跟我念同班，而且她每一科都得「甲」。
爸爸的照片漂浮在化學浸液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爸爸，你在山裡的時候有下雪嗎？」我問道。
「當然，下雪了。」爸爸一面回答，一面專心工作著。
「你有去滑雪嗎？」我又問。
「我得忙著工作。」爸爸搖了搖頭。
「那你有溜冰嗎？」妮可問。
妮可裝得好像什麼都知道，但其實她跟我一樣，從來沒見過雪的模樣。我們從未離開過南加州——而你只要看見我們就能明白這一點。
我們兩個一年到頭都曬得黑黑的，妮可的頭髮是金色的，被社區游泳池裡的氯染得微微發綠，而我的髮色則是褐中帶金。我們都是游泳校隊。
「我打賭媽媽那裡現在一定正在下雪。」妮可說。
「可能吧！」爸爸回答。
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媽媽剛剛搬到賓州，我們夏天會去跟她住。不過我們會跟爸爸住在加州，直到這個學年結束。
媽媽寄給我們一些她新家的照片，房子被雪覆蓋著。我盯著那些照片，試著想像「冷」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我真希望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可以住到媽媽那兒。」我說。
「喬丹，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爸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等你媽媽安頓好了，你們就可以去看她。她現在連家具都還沒買好呢！你們要睡在哪兒呢？」
「我寧可睡地板，也不要聽巫婆太太在沙發上打鼾。」我抱怨道。
巫婆太太在爸爸出遠門時負責照顧我和妮可，她真是個噩夢！每天早上我們都得清理房間——她真的會來檢查灰塵有沒有清乾淨。每天晚上，她都給我們吃肝臟、球芽甘藍、魚頭湯，還有一大杯豆漿。
「她不叫巫婆太太，」妮可更正我，「是希金斯太太。」
「我知道，雞婆。」我回嘴道。
在暗房的紅色燈光下，照片變得越來越清晰，我聽得出爸爸的聲音裡透著興奮。
「如果這些照片拍得很好，我就可以把它們集結出書，」他高興的說，「書名就叫做《葛瑞森．布雷克鏡頭下的懷俄明棕熊》，很好，聽起來很不錯。」
他把一張照片從浸液中夾起來，目不轉睛的瞧著，照片上還不停滴著水滴。
「真是奇怪……」他喃喃說著。
「什麼東西奇怪？」妮可問道。
他不發一言，把照片放下，我和妮可都往它看去。
「爸爸——」妮可說，「我不想說破，但是這看起來像隻泰迪熊。」
那的確是一張泰迪熊的照片——一隻歪著嘴微笑的褐色填充玩具熊坐在草地上，並不是大坦頓山區慣常出沒的那種動物。
「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爸爸說：「等其他的照片洗出來再說。你們會看見的，這些照片很棒。」
他又夾起另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著。
「咦？」
我搶過那張照片，不料上面又是一隻泰迪熊。
爸爸又拿起第三張照片，接著是第四張……他的動作越來越快。
「又是泰迪熊！」他大聲喊道，簡直快抓狂了。即使是在暗房裡，我也可以看出他臉上的驚恐神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大喊著，「我拍的照片到哪兒去了？」
2
「爸爸……」妮可開口了，「你確定你看見的——是真的熊嗎？」
「當然確定！」爸爸對她大吼。「我能分辨棕熊和泰迪熊之間的不同！」
他開始在暗房裡來回踱步。
「是我把底片搞丟了？」他低聲說道，一隻手抓著頭。「會是被什麼人掉了包嗎？」
「邪門的地方是你拍的是熊，」妮可說道，「而照片洗出來卻是泰迪熊，真的好奇怪。」爸爸激動的用手敲著工作檯，不停喃喃自語著，眼看就快要失去理智了。
「我會不會把底片掉在飛機上了？還是拿錯別人的手提行李？」
我轉過身來背對著爸爸，肩膀抖動不已。
「喬丹？怎麼啦？」爸爸捉住我的肩膀問：「你沒事吧？」
接著他把我轉過去面對他。
「喬丹！」爸爸喊道：「你是——在笑！」
妮可叉起雙臂，瞇眼瞪著我看。
「你在搞什麼鬼啊？」
我用力喘氣，想要止住笑意。
「別擔心，爸爸，你的照片沒事。」
他把一張泰迪熊的照片揮到我面前，高聲說：「沒事？你說這叫沒事？」
「你去懷俄明之前，我借用了你的照相機，」我繼續解釋：「我用它給我的舊泰迪熊拍了幾張照片，跟你開開玩笑。其餘的底片應該都是拍到真熊了。」
我就是忍不住要來點惡作劇。
「這件事跟我完全無關，爸爸，我發誓。」妮可趕緊撇清。
好個乖乖牌小姐！
「是個玩笑？」
爸爸搖了搖頭，又轉身去洗了幾張照片。結果下一張照片是一隻真的小熊在溪流裡抓魚，爸爸看著便笑了。
「你知道嗎？」他說著把那張真熊的照片擺在一張泰迪熊照片旁邊。「它們看起來其實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爸爸不會一直生氣，他從來不會——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跟他開玩笑。而且，他自己也很喜歡惡作劇。
「我跟你們說過我對喬．莫瑞森開的那個玩笑嗎？」喬．莫瑞森是爸爸的一位攝影師朋友。
「喬那時剛從非洲回來，他花了好幾個月在那兒拍攝大猩猩，並對自己拍的那些大猩猩照片興奮得不得了。我看過那些照片，真的很棒。
「喬跟一家自然雜誌社的編輯訂了一個重要約會，他要給那位編輯看他的照片，而且有把握那家雜誌社一定會立刻搶下那些照片。
「但喬不知道的是，我跟那位編輯是大學同學。我打了通電話給她，要她幫我跟喬開個小玩笑。
「當喬去見她時，他給編輯看了那些照片。她看著照片，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喬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懸疑的氣氛，他衝口說道：『怎麼？妳到底喜不喜歡這些照片？』喬是個很沒耐性的傢伙。」
「那她怎麼說？」我問。「她皺皺眉，說道：『莫瑞森先生，你是位很優秀的攝影師，但我怕你是給人家愚弄了，你拍的這些動物根本就不是大猩猩。』
「喬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他說：『妳是什麼意思，牠們不是大猩猩？』
「她一本正經的說：『牠們是人穿著大猩猩服裝假扮的。難道你不能分辨真的大猩猩和穿著大猩猩服裝的人嗎？莫瑞森先生。』」
我咯咯笑了起來。
「後來呢？」妮可問道。
「喬差點當場精神崩潰。他抓起照片，盯著它們直瞧，並喊道：『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我竟花了六個月的時間研究人扮的假猩猩？』
「最後那位編輯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告訴他這只是個玩笑，而且她非常喜歡這些照片，希望能刊登在雜誌上。喬起先還不敢相信——她花了十五分鐘才讓喬平靜下來。」
爸爸和我都哈哈大笑。
「我覺得這真的很差勁，爸爸。」妮可責備道。
我從爸爸那兒遺傳到愛開玩笑的個性，妮可則像媽媽——她比較實際。
「當喬從驚嚇中恢復過來，也覺得很好笑。」爸爸向她保證：「他對我開的玩笑可不比我少呢！相信我。」
爸爸在化學浸液中攪動著另一張照片，然後用夾子夾了起來，上面是兩隻小熊在扭打，他滿意的笑了。
「這捲底片成果不錯，但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孩子們，到外頭去一會兒好嗎？」
他關上紅燈，扭開普通燈光。妮可則打開門。
「不過別把衣服弄髒了，」爸爸叮囑道。「我們今晚要出去吃飯，慶祝我拍到這些棕熊的好運氣。」
「我們會小心的。」妮可答應道。
「我可不敢保證。」
「我是說真的，喬丹。」爸爸警告我。
「開玩笑的啦，爸爸。」
當我們打開暗房的門，一陣熱浪迎面襲來。妮可和我來到後院，在午後的陽光下眨著眼睛。每次出了暗房，我的眼睛總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你想做什麼？」妮可問道。
「不曉得。天氣好熱，熱得教人什麼也不能做。」
妮可閉上眼睛，發呆了一會兒。
「妮可？」我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妮可，妳在做什麼？」
「我在想像爸爸在大坦頓山拍到的雪，或許它會讓我覺得涼快一些。」
她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站著，一顆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滴落下來。「怎麼樣？」我問道，「有用嗎？」
她張開眼睛搖搖頭。
「沒用。如果我從來沒有摸過雪，又怎麼能想像出它們的模樣呢？」
「說的也是。」我嘆了一口氣，往四周張望。
我們住在帕薩迪納市郊的一處住宅區，這附近的房屋只有三種樣式，方圓數哩之內，都只有這三種相同的樣式不斷重複著。
這裡看起來好單調，不知怎的，我總覺得甚至比實際溫度更熱了。每條街上都種著幾棵棕櫚樹，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樹蔭。
我們家對街有一塊空地，隔壁就是米勒家。我們後院——或許是這整條街——最引人注目的東西，就是爸爸那堆噁心的肥料堆了。
我瞇著眼睛，繼續環顧四周。每樣東西似乎都被陽光漂白了，就連草地看起來都是白色的。
「我好無聊，好想尖叫。」我抱怨道。
「我們去騎車吧！」妮可提議，「也許吹吹風會讓我們涼快一點。」
「洛琳或許會想跟我們一起去。」我說。
洛琳．謝克斯住在我們隔壁，她在學校跟我們同班。我一天到晚見到她，簡直就像我妹妹一樣。
我們從車庫牽出腳踏車，推著車子走到洛琳家；把車子停靠在她家牆邊後，再繞到後院，看見洛琳墊著毛巾，坐在後院一棵棕櫚樹下。
妮可過去跟洛琳一塊坐在毛巾上，我則斜倚著樹站著。
「好熱喲！」洛琳一邊嘀咕著，一邊拉拉身上的黃色運動短褲。她很高，肌肉結實，留著長長的棕髮和瀏海；而且她說話帶著鼻音，倒是很適合抱怨。
「現在應該是冬天，其他地方也正值冬季……正常的冬天應該有冰有雪，還有冰冷的雨和寒冷的空氣，我們這兒除了太陽還是太陽！為什麼我們得忍受這種燥熱天氣呢？」
突然間，我感到背上一陣刺痛。
「哇！」我往前猛的一縮。
什麼東西刺中我？是某種尖銳的東西——而且冷得像冰！
我的臉頓時痛得扭曲起來。
「喬丹！」妮可抽了一口氣，問道：「你怎……怎麼了？」
3
我用手去摸背上那塊冰涼的地方。
「這是什麼？」我喊道：「好冰喔！」
妮可跳起身來檢查我的背後。
「喬丹，你被一根紫色的棒棒冰擊中了！」她說。
我轉過身，聽見一陣卑劣的笑聲，只見米勒家的雙胞胎從樹後跳了出來。
我早該知道是他們。米勒家的雙胞胎——凱爾和卡拉，那兩隻一模一樣的獅子鼻，彈珠般的小眼睛，還有剪得短短的紅髮……這兩個討厭的傢伙，手上還拿著兩把一模一樣的紅色水槍。
米勒家的雙胞胎最愛惡作劇了。而且他們比我還嚴重，開的玩笑程度也惡劣許多。
這附近每個人都怕他們，他們會攻擊在巴士站等車的小孩，搶走他們的午餐錢，還曾經在謝克斯家的信箱裡頭放臭彈。
去年，凱爾還曾在一場籃球比賽中偷襲我一拳，他覺得看我臉色發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特別喜歡找我的麻煩。
卡拉跟她哥哥凱爾一樣可怕。儘管我很不願意承認，但卡拉真的一拳就可以打倒我，這是我的親身經歷——去年夏天，她就曾經賞我一個黑眼圈。
「噢，好熱！好熱哦！」卡拉模仿洛琳抱怨的聲音，輕蔑的嘲笑她。
凱爾在背後把水槍從一隻手拋到另一隻手上，努力讓它看起來像是個高難度的酷炫動作。
「這是阿諾教我的。」他吹噓道。
凱爾想讓我以為他是在說阿諾．史瓦辛格。他號稱自己認識阿諾，但我不太相信。
妮可拉拉我襯衫的背後，說：「爸爸會宰了你的，喬丹。」
「怎麼啦？」
我伸長脖子往後看，只見白色polo衫的背後已經被染成一片深紫色。
「噢，糟了！」我低聲咕噥。
「爸爸叫我們別把衣服弄髒。」妮可提醒我，好像我就需要她提醒似的。
「別擔心，喬丹，」凱爾說，「我們會幫你弄乾淨的。」
「啊——不用了。」我喃喃說著，往後退了幾步。不論凱爾說的「弄乾淨」指的是什麼，我知道一定不會是好事。
而且我猜得沒錯——他和卡拉舉起水槍，直接往妮可、洛琳和我的身上射過來。
「住手！」洛琳尖叫道：「你們把我們全身都弄濕了！」
凱爾和卡拉卻狂笑不已。
「是妳自己說很熱的啊！」
兩人把我們噴得濕淋淋的。我的polo衫濕得簡直可以擰出一整杯水來，我不禁怒目瞪著他們倆。
凱爾聳聳肩說：「我們只是想幫你的忙。」
是喔！還真是幫了個大忙哪！
我應該感謝他們僅只是弄濕我們，畢竟這還不算什麼。
但我實在無法容忍米勒家這對雙胞胎，妮可和洛琳也是。他們自以為很酷，只因為他們十三歲，而且他們家後院有游泳池。這對雙胞胎的爸爸在電影製片廠工作，兩人老是吹牛說他們常常去看試片，而且認識很多電影明星。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半個電影明星出現在他們家，一次也沒有！
「哇，你們渾身都濕透了。」卡拉譏笑著說：「你們何不去騎騎車，把自己吹乾呢？」
妮可和我互瞧一眼。當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相處得並不算融洽。但是在面對米勒雙胞胎時，我們得團結在一塊兒。
我們太了解米勒雙胞胎了，他們不會無緣無故提到我們的腳踏車的，一定是基於什麼原因——而且是不妙的原因。
「你們把我們的腳踏車怎麼了？」妮可質問道。
米勒雙胞胎張大眼睛，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誰——我們？我們沒把你們的寶貝腳踏車怎麼樣呀！不信自己去看看。」
妮可和我朝洛琳家旁邊、我們停放腳踏車的地方望去。
「從這兒看起來似乎還好。」妮可低聲說。
「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我說，「看起來有點怪……」
我們走近腳踏車，它們看起來確實很怪——把手的螺絲被轉鬆了，扭成朝後的方向。
「希望你們有倒車檔。」卡拉竊笑道。
我通常不是那種會主動跟人打架的人，但這會兒我的神經斷線了。凱爾和卡拉這回做得太過分了。
我氣憤的撲向凱爾，和他滾倒在地上，扭打起來。我想用膝蓋把他壓在地上，他卻把我推到一邊。
「住手！」妮可尖聲叫道：「住手！」
凱爾把我翻過身來，仰躺在地上。
「你以為你可以打倒我，喬丹？你太膿包啦！」
我拚命踢他，他用一隻膝蓋把我的肩膀壓在地上。
妮可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出聲：「喬丹，小心！」
我往上一看，卡拉正站在我的上方，手裡抓著一塊像她腦袋一樣大的石頭，臉上閃過一抹獰笑。
「砸下去，卡拉！」凱爾指揮著。
我使勁想要滾到一旁，卻始終無法動彈。凱爾把我壓得死死的。
卡拉舉起石塊，接著鬆開手，石塊直直往我頭上砸下來——
從小到大，我一直夢想能看到雪。
我叫做喬丹．布雷克，在我十二年的生命中，所接觸到的只有陽光、沙塵，還有游泳池裡的氯。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冷，從來不曾——除非開了空調的超級市場也算。
但我是不會把這算進去的，畢竟超級市場裡可不會下雪。
我從來不曾感覺到什麼叫「冷」——直到那次的冒險。
我住在加州的帕薩迪納市，有人覺得我很幸運，因為這裡總是溫暖而陽光普照。我想，這裡是還不錯啦！但我從來沒有看過雪，它對我來說，彷彿是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東西。
從天而降的白色絨毛狀冰凍水滴？它會堆積在地面上，你可以用它來建造城堡、雪人，還有雪球？你得承認這聽起來很詭異。
然而有一天，我的願望實現了。
我終於看到了雪，而且它比我想像中還要詭異。
太詭異了……
「注意看，孩子們，這些照片洗出來會很棒的。」
爸爸的臉在暗房的紅燈下發著光，我和妹妹——妮可正在看他沖洗照片。爸爸手裡捏著夾子，把一張相紙浸入化學浸液裡。
爸爸是位職業攝影師，我從小就經常看他沖洗照片，卻從未見他如此興奮、喜形於色。
爸爸專拍自然生態的照片。嗯……事實上，他幾乎什麼都拍，而且一天到晚都在拍照。媽媽曾說，當我還是個嬰兒時，有一次看見爸爸便尖叫起來，因為那時他沒有把照相機舉在面前，所以我就認不出他來了。我本來還以為伸縮鏡頭就是他的鼻子咧！
我們家裡到處都是我的照片——有我包著寬鬆尿布的嬰兒照、臉上沾滿食物的照片、擦破膝蓋大哭的照片，還有我打妹妹的照片……真是糗斃了！
還是言歸正傳吧！
我爸爸剛從大坦頓山區回來，那是懷俄明州的一處山脈——洛磯山脈的一部分。他正為自己在那兒拍攝的照片興奮不已。
「我真希望你們也能看到那些熊，」爸爸說，「一支熊的家族，而且那些小熊讓我想起你們兩個——總是在互相嬉鬧。」
嬉鬧？哈！爸爸以為妮可和我是在互相嬉鬧？那真是說得太客氣了。妮可——這位萬事通小姐——簡直快把我給搞瘋了！有時候，我真希望她從未被生下來，而我也不遺餘力的要讓她產生這樣的感覺——我的意思是，我努力要讓她希望自己從來不曾降臨在這個世上。
「你該帶我們一起到大坦頓山的，爸爸！」我抱怨道。
「這時候的懷俄明州可是很冷的。」妮可說。
「妳又知道了，萬事通？」我用手肘頂頂她的肋骨。「妳又沒去過懷俄明州。」
「是我在爸爸出門的時候找書來讀的。」她解釋道：「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喬丹，圖書館裡有一本關於這個主題的圖畫書，那本書很適合你——是給一年級生看的。」
我一時想不出任何話可以回嘴。這就是我的弱點，我的反應太慢了，沒辦法機智的反駁。於是我又頂了她一下。
「嘿、嘿！」爸爸低聲說：「不要推來推去，我正在工作呢！」
哼！笨妮可！
我不是說她真的笨啦——她的頭腦非常好，但是卻很呆——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其實，妮可的頭腦好到可以跳過五年級，直升到我們班上就讀。她比我小一歲，卻跟我念同班，而且她每一科都得「甲」。
爸爸的照片漂浮在化學浸液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爸爸，你在山裡的時候有下雪嗎？」我問道。
「當然，下雪了。」爸爸一面回答，一面專心工作著。
「你有去滑雪嗎？」我又問。
「我得忙著工作。」爸爸搖了搖頭。
「那你有溜冰嗎？」妮可問。
妮可裝得好像什麼都知道，但其實她跟我一樣，從來沒見過雪的模樣。我們從未離開過南加州——而你只要看見我們就能明白這一點。
我們兩個一年到頭都曬得黑黑的，妮可的頭髮是金色的，被社區游泳池裡的氯染得微微發綠，而我的髮色則是褐中帶金。我們都是游泳校隊。
「我打賭媽媽那裡現在一定正在下雪。」妮可說。
「可能吧！」爸爸回答。
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媽媽剛剛搬到賓州，我們夏天會去跟她住。不過我們會跟爸爸住在加州，直到這個學年結束。
媽媽寄給我們一些她新家的照片，房子被雪覆蓋著。我盯著那些照片，試著想像「冷」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我真希望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可以住到媽媽那兒。」我說。
「喬丹，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爸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等你媽媽安頓好了，你們就可以去看她。她現在連家具都還沒買好呢！你們要睡在哪兒呢？」
「我寧可睡地板，也不要聽巫婆太太在沙發上打鼾。」我抱怨道。
巫婆太太在爸爸出遠門時負責照顧我和妮可，她真是個噩夢！每天早上我們都得清理房間——她真的會來檢查灰塵有沒有清乾淨。每天晚上，她都給我們吃肝臟、球芽甘藍、魚頭湯，還有一大杯豆漿。
「她不叫巫婆太太，」妮可更正我，「是希金斯太太。」
「我知道，雞婆。」我回嘴道。
在暗房的紅色燈光下，照片變得越來越清晰，我聽得出爸爸的聲音裡透著興奮。
「如果這些照片拍得很好，我就可以把它們集結出書，」他高興的說，「書名就叫做《葛瑞森．布雷克鏡頭下的懷俄明棕熊》，很好，聽起來很不錯。」
他把一張照片從浸液中夾起來，目不轉睛的瞧著，照片上還不停滴著水滴。
「真是奇怪……」他喃喃說著。
「什麼東西奇怪？」妮可問道。
他不發一言，把照片放下，我和妮可都往它看去。
「爸爸——」妮可說，「我不想說破，但是這看起來像隻泰迪熊。」
那的確是一張泰迪熊的照片——一隻歪著嘴微笑的褐色填充玩具熊坐在草地上，並不是大坦頓山區慣常出沒的那種動物。
「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爸爸說：「等其他的照片洗出來再說。你們會看見的，這些照片很棒。」
他又夾起另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著。
「咦？」
我搶過那張照片，不料上面又是一隻泰迪熊。
爸爸又拿起第三張照片，接著是第四張……他的動作越來越快。
「又是泰迪熊！」他大聲喊道，簡直快抓狂了。即使是在暗房裡，我也可以看出他臉上的驚恐神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大喊著，「我拍的照片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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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妮可開口了，「你確定你看見的——是真的熊嗎？」
「當然確定！」爸爸對她大吼。「我能分辨棕熊和泰迪熊之間的不同！」
他開始在暗房裡來回踱步。
「是我把底片搞丟了？」他低聲說道，一隻手抓著頭。「會是被什麼人掉了包嗎？」
「邪門的地方是你拍的是熊，」妮可說道，「而照片洗出來卻是泰迪熊，真的好奇怪。」爸爸激動的用手敲著工作檯，不停喃喃自語著，眼看就快要失去理智了。
「我會不會把底片掉在飛機上了？還是拿錯別人的手提行李？」
我轉過身來背對著爸爸，肩膀抖動不已。
「喬丹？怎麼啦？」爸爸捉住我的肩膀問：「你沒事吧？」
接著他把我轉過去面對他。
「喬丹！」爸爸喊道：「你是——在笑！」
妮可叉起雙臂，瞇眼瞪著我看。
「你在搞什麼鬼啊？」
我用力喘氣，想要止住笑意。
「別擔心，爸爸，你的照片沒事。」
他把一張泰迪熊的照片揮到我面前，高聲說：「沒事？你說這叫沒事？」
「你去懷俄明之前，我借用了你的照相機，」我繼續解釋：「我用它給我的舊泰迪熊拍了幾張照片，跟你開開玩笑。其餘的底片應該都是拍到真熊了。」
我就是忍不住要來點惡作劇。
「這件事跟我完全無關，爸爸，我發誓。」妮可趕緊撇清。
好個乖乖牌小姐！
「是個玩笑？」
爸爸搖了搖頭，又轉身去洗了幾張照片。結果下一張照片是一隻真的小熊在溪流裡抓魚，爸爸看著便笑了。
「你知道嗎？」他說著把那張真熊的照片擺在一張泰迪熊照片旁邊。「它們看起來其實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爸爸不會一直生氣，他從來不會——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跟他開玩笑。而且，他自己也很喜歡惡作劇。
「我跟你們說過我對喬．莫瑞森開的那個玩笑嗎？」喬．莫瑞森是爸爸的一位攝影師朋友。
「喬那時剛從非洲回來，他花了好幾個月在那兒拍攝大猩猩，並對自己拍的那些大猩猩照片興奮得不得了。我看過那些照片，真的很棒。
「喬跟一家自然雜誌社的編輯訂了一個重要約會，他要給那位編輯看他的照片，而且有把握那家雜誌社一定會立刻搶下那些照片。
「但喬不知道的是，我跟那位編輯是大學同學。我打了通電話給她，要她幫我跟喬開個小玩笑。
「當喬去見她時，他給編輯看了那些照片。她看著照片，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喬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懸疑的氣氛，他衝口說道：『怎麼？妳到底喜不喜歡這些照片？』喬是個很沒耐性的傢伙。」
「那她怎麼說？」我問。「她皺皺眉，說道：『莫瑞森先生，你是位很優秀的攝影師，但我怕你是給人家愚弄了，你拍的這些動物根本就不是大猩猩。』
「喬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他說：『妳是什麼意思，牠們不是大猩猩？』
「她一本正經的說：『牠們是人穿著大猩猩服裝假扮的。難道你不能分辨真的大猩猩和穿著大猩猩服裝的人嗎？莫瑞森先生。』」
我咯咯笑了起來。
「後來呢？」妮可問道。
「喬差點當場精神崩潰。他抓起照片，盯著它們直瞧，並喊道：『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我竟花了六個月的時間研究人扮的假猩猩？』
「最後那位編輯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告訴他這只是個玩笑，而且她非常喜歡這些照片，希望能刊登在雜誌上。喬起先還不敢相信——她花了十五分鐘才讓喬平靜下來。」
爸爸和我都哈哈大笑。
「我覺得這真的很差勁，爸爸。」妮可責備道。
我從爸爸那兒遺傳到愛開玩笑的個性，妮可則像媽媽——她比較實際。
「當喬從驚嚇中恢復過來，也覺得很好笑。」爸爸向她保證：「他對我開的玩笑可不比我少呢！相信我。」
爸爸在化學浸液中攪動著另一張照片，然後用夾子夾了起來，上面是兩隻小熊在扭打，他滿意的笑了。
「這捲底片成果不錯，但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孩子們，到外頭去一會兒好嗎？」
他關上紅燈，扭開普通燈光。妮可則打開門。
「不過別把衣服弄髒了，」爸爸叮囑道。「我們今晚要出去吃飯，慶祝我拍到這些棕熊的好運氣。」
「我們會小心的。」妮可答應道。
「我可不敢保證。」
「我是說真的，喬丹。」爸爸警告我。
「開玩笑的啦，爸爸。」
當我們打開暗房的門，一陣熱浪迎面襲來。妮可和我來到後院，在午後的陽光下眨著眼睛。每次出了暗房，我的眼睛總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你想做什麼？」妮可問道。
「不曉得。天氣好熱，熱得教人什麼也不能做。」
妮可閉上眼睛，發呆了一會兒。
「妮可？」我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妮可，妳在做什麼？」
「我在想像爸爸在大坦頓山拍到的雪，或許它會讓我覺得涼快一些。」
她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站著，一顆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滴落下來。「怎麼樣？」我問道，「有用嗎？」
她張開眼睛搖搖頭。
「沒用。如果我從來沒有摸過雪，又怎麼能想像出它們的模樣呢？」
「說的也是。」我嘆了一口氣，往四周張望。
我們住在帕薩迪納市郊的一處住宅區，這附近的房屋只有三種樣式，方圓數哩之內，都只有這三種相同的樣式不斷重複著。
這裡看起來好單調，不知怎的，我總覺得甚至比實際溫度更熱了。每條街上都種著幾棵棕櫚樹，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樹蔭。
我們家對街有一塊空地，隔壁就是米勒家。我們後院——或許是這整條街——最引人注目的東西，就是爸爸那堆噁心的肥料堆了。
我瞇著眼睛，繼續環顧四周。每樣東西似乎都被陽光漂白了，就連草地看起來都是白色的。
「我好無聊，好想尖叫。」我抱怨道。
「我們去騎車吧！」妮可提議，「也許吹吹風會讓我們涼快一點。」
「洛琳或許會想跟我們一起去。」我說。
洛琳．謝克斯住在我們隔壁，她在學校跟我們同班。我一天到晚見到她，簡直就像我妹妹一樣。
我們從車庫牽出腳踏車，推著車子走到洛琳家；把車子停靠在她家牆邊後，再繞到後院，看見洛琳墊著毛巾，坐在後院一棵棕櫚樹下。
妮可過去跟洛琳一塊坐在毛巾上，我則斜倚著樹站著。
「好熱喲！」洛琳一邊嘀咕著，一邊拉拉身上的黃色運動短褲。她很高，肌肉結實，留著長長的棕髮和瀏海；而且她說話帶著鼻音，倒是很適合抱怨。
「現在應該是冬天，其他地方也正值冬季……正常的冬天應該有冰有雪，還有冰冷的雨和寒冷的空氣，我們這兒除了太陽還是太陽！為什麼我們得忍受這種燥熱天氣呢？」
突然間，我感到背上一陣刺痛。
「哇！」我往前猛的一縮。
什麼東西刺中我？是某種尖銳的東西——而且冷得像冰！
我的臉頓時痛得扭曲起來。
「喬丹！」妮可抽了一口氣，問道：「你怎……怎麼了？」
3
我用手去摸背上那塊冰涼的地方。
「這是什麼？」我喊道：「好冰喔！」
妮可跳起身來檢查我的背後。
「喬丹，你被一根紫色的棒棒冰擊中了！」她說。
我轉過身，聽見一陣卑劣的笑聲，只見米勒家的雙胞胎從樹後跳了出來。
我早該知道是他們。米勒家的雙胞胎——凱爾和卡拉，那兩隻一模一樣的獅子鼻，彈珠般的小眼睛，還有剪得短短的紅髮……這兩個討厭的傢伙，手上還拿著兩把一模一樣的紅色水槍。
米勒家的雙胞胎最愛惡作劇了。而且他們比我還嚴重，開的玩笑程度也惡劣許多。
這附近每個人都怕他們，他們會攻擊在巴士站等車的小孩，搶走他們的午餐錢，還曾經在謝克斯家的信箱裡頭放臭彈。
去年，凱爾還曾在一場籃球比賽中偷襲我一拳，他覺得看我臉色發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特別喜歡找我的麻煩。
卡拉跟她哥哥凱爾一樣可怕。儘管我很不願意承認，但卡拉真的一拳就可以打倒我，這是我的親身經歷——去年夏天，她就曾經賞我一個黑眼圈。
「噢，好熱！好熱哦！」卡拉模仿洛琳抱怨的聲音，輕蔑的嘲笑她。
凱爾在背後把水槍從一隻手拋到另一隻手上，努力讓它看起來像是個高難度的酷炫動作。
「這是阿諾教我的。」他吹噓道。
凱爾想讓我以為他是在說阿諾．史瓦辛格。他號稱自己認識阿諾，但我不太相信。
妮可拉拉我襯衫的背後，說：「爸爸會宰了你的，喬丹。」
「怎麼啦？」
我伸長脖子往後看，只見白色polo衫的背後已經被染成一片深紫色。
「噢，糟了！」我低聲咕噥。
「爸爸叫我們別把衣服弄髒。」妮可提醒我，好像我就需要她提醒似的。
「別擔心，喬丹，」凱爾說，「我們會幫你弄乾淨的。」
「啊——不用了。」我喃喃說著，往後退了幾步。不論凱爾說的「弄乾淨」指的是什麼，我知道一定不會是好事。
而且我猜得沒錯——他和卡拉舉起水槍，直接往妮可、洛琳和我的身上射過來。
「住手！」洛琳尖叫道：「你們把我們全身都弄濕了！」
凱爾和卡拉卻狂笑不已。
「是妳自己說很熱的啊！」
兩人把我們噴得濕淋淋的。我的polo衫濕得簡直可以擰出一整杯水來，我不禁怒目瞪著他們倆。
凱爾聳聳肩說：「我們只是想幫你的忙。」
是喔！還真是幫了個大忙哪！
我應該感謝他們僅只是弄濕我們，畢竟這還不算什麼。
但我實在無法容忍米勒家這對雙胞胎，妮可和洛琳也是。他們自以為很酷，只因為他們十三歲，而且他們家後院有游泳池。這對雙胞胎的爸爸在電影製片廠工作，兩人老是吹牛說他們常常去看試片，而且認識很多電影明星。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半個電影明星出現在他們家，一次也沒有！
「哇，你們渾身都濕透了。」卡拉譏笑著說：「你們何不去騎騎車，把自己吹乾呢？」
妮可和我互瞧一眼。當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相處得並不算融洽。但是在面對米勒雙胞胎時，我們得團結在一塊兒。
我們太了解米勒雙胞胎了，他們不會無緣無故提到我們的腳踏車的，一定是基於什麼原因——而且是不妙的原因。
「你們把我們的腳踏車怎麼了？」妮可質問道。
米勒雙胞胎張大眼睛，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誰——我們？我們沒把你們的寶貝腳踏車怎麼樣呀！不信自己去看看。」
妮可和我朝洛琳家旁邊、我們停放腳踏車的地方望去。
「從這兒看起來似乎還好。」妮可低聲說。
「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我說，「看起來有點怪……」
我們走近腳踏車，它們看起來確實很怪——把手的螺絲被轉鬆了，扭成朝後的方向。
「希望你們有倒車檔。」卡拉竊笑道。
我通常不是那種會主動跟人打架的人，但這會兒我的神經斷線了。凱爾和卡拉這回做得太過分了。
我氣憤的撲向凱爾，和他滾倒在地上，扭打起來。我想用膝蓋把他壓在地上，他卻把我推到一邊。
「住手！」妮可尖聲叫道：「住手！」
凱爾把我翻過身來，仰躺在地上。
「你以為你可以打倒我，喬丹？你太膿包啦！」
我拚命踢他，他用一隻膝蓋把我的肩膀壓在地上。
妮可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出聲：「喬丹，小心！」
我往上一看，卡拉正站在我的上方，手裡抓著一塊像她腦袋一樣大的石頭，臉上閃過一抹獰笑。
「砸下去，卡拉！」凱爾指揮著。
我使勁想要滾到一旁，卻始終無法動彈。凱爾把我壓得死死的。
卡拉舉起石塊，接著鬆開手，石塊直直往我頭上砸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