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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際謀殺:哈佛經濟學家推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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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現在妳總算知道,為什麼鸚鵡也可以當個像樣的經濟學家了。妳只要教牠,對每個問題都回答『供給和需求』就對了!」亨利.史匹曼教授輕笑著,一面幫體態豐腴的妻子佩吉,坐上船艙的軟墊椅。他剛才用供需原理解釋計程車資,花六美元車資把他們連同行李,從夏綠蒂亞梅里機場載到聖湯瑪斯島(St. Thomas)另一頭的紅鉤(Red Hook)碼頭。現在,他們就快到達目的地了。這艘船直接航向聖約翰島(St. John),不一會兒,史匹曼跟妻子就會在當初選定的度假地「月桂灣蔗園飯店」享用晚餐。

這一天,他們從紐約飛到維京群島(Virgin Islands)的航程還蠻累人的,原因是飛機暫時降落在悶熱擁擠的聖瓊安機場(San Juan airport)而造成耽擱。史匹曼心想,相較乏味的空旅,在清風息息的海上行船,應該愉快得多。

他不反對搭飛機。事實上,他外出旅遊通常搭飛機,近年來,時間對他愈來愈寶貴,而他一開始放鬆心情,便愈能體認這點。當輪船展開橫跨匹斯堡海峽(Pillsbury Sound)的二十分鐘航程,史匹曼便想起「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最初他決定成為教授,部分是以為會有很多時間從事旅行、集郵與廣泛閱讀等興趣,而這些活動都與他的父親無緣,因為父親的工作需要長時間的投入。不過,如今亨利.史匹曼在經濟學界已經赫赫有名,因此他工作的時數,也與父親不遑多讓。隨著聲望日隆,要借重他的地方也愈多,而他公開演講的費用、報紙專欄的稿酬,以及著作的銷售所得,也都隨之水漲船高。這種種的一切都呈現出矛盾:隨著荷包日漸飽滿,他自覺負擔得起更多休閒活動,但是和收入較低的那段日子相比,現在休假和各種休閒似乎都是可望而不可求。只不過,對了解「機會成本」的經濟學家來說,這點矛盾難不倒他。史匹曼每花一個晚上集郵,就得放棄一個準備講學、寫書或文章的機會,而後者卻都可能為他賺大錢。為求平衡,他決定把工作擺中央、休閒放兩旁。著作的銷售所得與各種出席費用越高,他的休閒成本當然也跟著被墊高,結果休假天數少得可憐,集郵冊被打入冷宮,許多閒書也都束之高閣。他始終很難跟家人解釋,自己究竟為什麼花那麼多時間工作,這是他父親從不需面對的問題。老史匹曼經營一家裁縫店,誰都知道那是做什麼的,東西在店裡製作,產品摸得到。至於報償與失望,則是用「利潤」和「虧損」來衡量。

然而,學術研究正好相反。身為學者,史匹曼教授的許多工作都是在腦子裡進行,或是低調地窩在圖書館。書和文章是他的產品,它們不會直接變成他的薪水;他的薪水在哈佛教職員當中數一數二,不像父親的所得,會隨市場的興衰而波動。

史匹曼剛拿到博士學位時也沒想到,準備授課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哈佛就像其他大型高等學府,教師憑研究成果獲得獎勵,而不是授課表現。不過,史匹曼依然認真教學,他在課堂上的作風,有點類似早期的英國教師,真心相信人人都希望自己的思路被澄清,或者獲得導正。史匹曼喜歡追根究柢,令他的學生又愛又怕。幾年下來,那身型短小、童山濯濯的教授,已經廣為哈佛學子所知。他在課堂上,帶著學生進行靈活的經濟思考。他在教職生涯中最珍惜的榮耀,是大學生贈予的傑出教師獎。的確,他自忖,工作上的轉變出乎他意料。

過了約四分之一個海峽,史匹曼的白日夢被一個波士頓口音打斷。「史匹曼教授,可真巧啊。」

史匹曼教授和妻子雙雙抬起頭,抬得夠高了,看到一位骨瘦如柴、滿臉鬍鬚的哈佛同事,德高望重的神學教授馬修.戴克。史匹曼教授和戴克僅點頭之交,所以他只是佯裝很高興相遇。其實,在這裡遇到同事頗令他懊惱,因為他跟自己與妻子保證,這將是一次遠離一切的旅行。

史匹曼教授不動聲色地說:「佩吉,妳還記得戴克教授吧?」

「很高興遇到你,」她輕聲說,但面對這位「程咬金」,她和丈夫的感受相同。

史匹曼偶遇戴克的不悅,與戴克遇見史匹曼的驚訝同等程度。誰不知這位經濟學家行住坐臥皆不離本行,實在不像會來加勒比海度假的人,戴克心裡直納悶著。

「世上的經濟問題多如牛毛,真難想像你們這些經濟學家還有空度假。」

「也許你沒聽過,」史匹曼教授莞爾:「經濟學家們剛開過會,輕鬆決定世上問題終究屬於精神層次,所以大夥決定置身事外,這會兒輪到你努力工作了。」戴克開懷笑了,一面把自己六呎七吋的身軀,「塞」在他們對面的座位上,史匹曼的機智應對,正是他的一貫作風。在教職員當中,他的反應靈敏無人不知,但是關於這事,史匹曼教授只是半開玩笑,因為他剛從紐約市的年度全國經濟學人會議回來,當選為經濟學學會主席的他,最主要的職責是籌畫會議,決定該提出哪些學術論文的題目。就是這項嚴酷的任務,使他滿心不願地決定自己要找個地方先放鬆一下。

史匹曼跟戴克做了這番說明。戴克說,他這回來到維京群島,是公幹兼休閒,希望身在景色優美的知名月桂灣度假村,有機會用上「因時制宜的道德觀」(contextual morality),他是這方面的支持者。近來島上的種族動亂令戴克相信,或許他的道德方法,可以為計畫撰寫的種族與道德著作找到一些有用解釋。

戴克教授的處女作《新道德案例》甫出版便造成轟動,因為這般結論出自神學教授筆下,似乎頗具爭議性。這本書成了暢銷書,原因是作者將神學的學術語言,與青少年文化的流行語聰明地結合起來。這種結合事後證實對讀者極具吸引力。不過,史匹曼知道,戴克在神學院的較年長同僚,都認為他是個通俗神學家。

隨著戴克開始暢談他打算著手的研究,史匹曼原本希望優閒乘船穿越匹斯堡海峽的心情也開始往下沉。因此,當服務生宣布航程中的冰茶一杯一美元時,著實讓史匹曼鬆了口氣。史匹曼教授立刻在下意識算了算,這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自然的第二天性,而其間其實暗藏一系列的複雜步驟。他寬廣前額上的眉頭揚起,檢視高櫃上的盤子,每個杯子裡,都點綴一片新鮮萊姆。

「請給我一杯,」史匹曼說。佩吉也跟進。

買杯茶是個看似簡單的決定,然而史匹曼做出這項決定,其實包含如下閃電般的算計推論:預期這杯冰茶可能為他帶來的滿足感,會超越以那個價格購買其他物品得來的喜悅。

史匹曼在注意到冰茶旁邊的萊姆之前,他一直處於「邊際」上。換言之,他給予一美元的價值,等於一杯沒有萊姆的冰茶之於他的價值。就是那一小塊萊姆,讓天秤傾向購買的一方。一般人自然而然進行這些心理程序之後,便去關切旁的事。心理學家也許會稍稍留意這些心智運作過程,同時心底讚嘆人類大腦的神奇力量。然而唯有經濟學家可以自稱是在執行一項科學,它幾乎完全構築於這項推論的前提之上。史匹曼記得,他還在哥倫比亞讀研究所時,發現懷德海的引文時有多興奮,在那之後便經常引述給學生聽:「文明的進步,在於我們不假思索便能進行的重要行動越來越多。」當時,這句話令這位初出茅廬的經濟學家,想像消費者與製造商文明的高度進步而獲得滿足。那是經濟學家的領域。

他們帶著冰茶回座,戴克教授繼續獨白。此時,史匹曼教授甚至不再掩飾對戴克談話內容的不耐,他寧可將注意力留給外頭的岩礁、天空和海水匯集而成的如夢似幻的美景,它竟恰巧近似那些新手畫家的業餘風景畫作。每每遇到這種場面,史匹曼總因為妻子佩吉在場而輕鬆不少,他的婚姻有個好處,就是妻子有能力撐下一段他已經失去興趣的談話。佩吉出身教授家庭,和戴克這類人士談笑是她的第二天性。史匹曼一路研究著熱帶美景,在船舶的嗡嗡聲中,還聽得見妻子適時插上一句「真有趣」和「可不是嗎」,為戴克的獨白添料。

船舶趨近飯店甲板。史匹曼攙扶著妻子走下踏板,隨其他剛抵達的客人一同走向飯店櫃台。

至於戴克教授,則還在後頭跟船員閒聊,一面對著他的哈佛同事喊道:「但願你能找到此行想要的寧靜。」

「他會的,」經濟學家的老婆回答:「我會幫他看著。」

第二章

長久以來,月桂灣蔗園飯店在飯店鑑賞家眼中一直居於世界頂尖的地位。飯店的所在地原本是座甘蔗園,糖廠廢墟位在山坡上俯瞰整座飯店。飯店幅員數百畝,有精心設計的庭台樓榭,有穿越天然群木的森林步道,可以遠眺聖約翰及臨近的沙洲礁島。

史匹曼夫婦辦完登記並進入小木屋時,天色已近黃昏,因此在這抵達的頭一天,他們只能淺嚐當地美景,不過,兩人並不因此感到失望。對他們而言,只要能換下頹萎的旅行裝束,洗個提神的冷水澡,知道旅程安然結束,就已經夠愉快的了。史匹曼夫婦打開行李,換上晚宴的裝扮,離開小木屋,朝飯店雞尾酒大廳而去。

月桂灣蔗園的雞尾酒時間,是在俯瞰法蘭西斯德雷爵士海峽的陽台上舉行。向晚時分,夕陽反射在過往船帆,微風中略帶鹹味,還有梔子與萊姆的香氣。「不就是夕陽裡的紅帆嘛,」戴克教授看見陽台上的史匹曼夫婦正享受眼前美景。誰都見過這種對大自然之美無動於衷的人,哪怕是無與倫比的美景。戴克便是其一,但並非因為他已經看多了。戴克的父親曾是南伊利諾州摩拉維亞教會的牧師,因此他的成長環境,跟雲遊四海完全沾不上邊。眼前這個超級世故的角色,是他進了研究所後才開始扮演的。

「我建議你們喝農家樂,」戴克繼續說道:「那是我最愛的雞尾酒,加了三種蘭姆酒,還放了肉荳蔻仁。」

「聽起來蠻有意思,」史匹曼回答:「不過,我想先看看還有什麼別的選擇。」

佩吉覺得戴克的提議很吸引人,但她知道丈夫要求看酒吧的菜單,是想了解他們的選擇。她的丈夫還想看每種飲料的價格,再決定哪一種選擇可以帶來最大的滿足。

「我要來杯椰林風情。」史匹曼對侍者說。

雞尾酒時間,史匹曼冷眼觀看其他人的市場行為以自娛。對經濟學家來說,這件事特別有意思的地方,在飯店為雞尾酒訂價的方式:五點到六點(也就是所謂的友好時間),飲料全面半價;六點後,所有飲料即恢復原價。

服務生端著他們的飲料過來,亨利.史匹曼簽了帳單。他對妻子說:「我們待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希望可以在友好時間早點過來,我想要觀察較低的價格,對大家飲用雞尾酒的速度有什麼影響,這是目睹『需求法則』的大好機會,也就是說,價格愈低,喝得愈多。」

佩吉並不怎麼喜歡這些基礎經濟學原理,她發出不平之鳴:「我還以為,這次度假不談經濟學呢。」不過,她知道自己的告誡起不了作用,因為老公此刻正忙著觀察其他客人,史匹曼太太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亨利還是個大學生,他可以整晚專注於觀察別人的經濟行為,幾乎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她的丈夫甚至不時針對多數尋常活動,開發出新的經濟學理論,這些事在佩吉看來是普通得可以,但是對丈夫來說,卻都像是難解的謎。當他滿心期待提出這些理論,想要試探她的反應時,她總看不出他的發現有什麼意義。不過,這並不會危及他們的婚姻,佩吉在經濟學上的天真單純,是兩人樂趣的來源。

這晚史匹曼暗自忖度,在這減價時段,戴克教授不知會多喝多少農家樂?史匹曼在短時間內便觀察到,戴克即使在原價時段,就已經買了三杯。教授的思緒被戴克冷不防的問題給打斷:「對了,你們有沒有聽到那個壞消息?」

「什麼消息?」佩吉問。「要變天了嗎?」

「不,我說的是一個真正的悲劇。我在今天的《紐約時報》上讀到,富特法官要來月桂灣。」戴克教授和多數的美國東岸學者一樣,每天必看《紐約時報》。

「這點讓你感到很不愉快嗎?」史匹曼問。

「當然,」戴克回答。「這個人對美國司法的影響,堪稱是惡貫滿盈。無恥到極點。」戴克顯然怒火中燒,說話像連珠炮似的。「你們知道的,他才剛辭職離開法院。《紐約時報》說,他最後寫下的官方法案,是關於某個案例的多數決,允許一個偏執的商家,可以光憑種族來判斷是否拒絕某些顧客。現在他就要來到這裡,享受他壓迫的那層級人的伺候。」

富特是來自美國中西部某州的參議員,因為公開反對之前十年較自由開放的人權法案潮流,而聞名於世。但是,真正令他成為全國矚目的人物,是他在法律與秩序的議題上大獲全勝。

在社會動盪的年代,美國總統發覺受到強大壓力,必須任命富特進入最高法院。短短四年間,富特成功讓大眾接受自己的意見。其做法是將充滿魅力的演說、對平面媒體的細心了解、具說服力且多少帶點報導文學式的寫作風格(這點恰與同僚較刻板無趣的法條式寫作形成對比)等等,做出巧妙的結合。有人懷疑他的強勢作風,會威迫到最高法院另外兩位比較怯懦的同僚。幾星期前,當他出人意表地宣布辭去最高法院職位,媒體便懷疑他打算籌備競選總統。然而,富特並沒有做出任何粉碎這項傳聞的表示。

戴克還在數落克提斯.富特的不是,史匹曼卻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在他心目中,這是一種歷史的惡魔理論,每當有人信奉這種理論,他就會感到些微不安;他的經濟素養告訴自己,社會現實其實更為複雜,不只是個人問題。但此刻有人拉拉他的袖子,使他免於參與更進一步的討論。

「我餓扁了,」他的妻子說。「去吃晚飯吧。」月桂灣的餐食在靠近月桂灣海邊的用餐區,得從雞尾酒露台搭短程巴士。從東邊穿過一道雙扇大門入口,而敞開的門是以鍛鐵的鉸鏈鈎住,這早在種蔗糖的時期就已維持至今。餐廳的屋頂為拱形,兩面完全開敞的,觀光客可以盡覽四周風光,享受海風輕拂。每當西方或北方有暴風雨來襲,服務生就會將滑動玻璃門關上,直到風雨過去。向南的第四面,則是朝飯店的廚房開啟。

飯店領班將史匹曼夫婦帶到座位。史匹曼教授拿起盤子上的菜單,讚賞的點點頭。「我都忘了晚餐有七道菜。」

「如果要吃完全部菜色,就需要很多運動,」妻子補了一句。

「太棒了,我正好需要運動。」因為他已經決定要去盡情潛泳和健行。接著他填好點菜單,服務生看著菜單,喃喃自語:「我們來看看,你點了朝鮮薊心、蘭姆酒李子湯、蔗園沙拉、海豚、萵苣菜、凍果汁露,以及卡門貝爾乳酪。」史匹曼太太點的一樣,除了蘇格蘭傳統蒜苗雞湯。

服務生離去後,史匹曼好奇地環顧餐室。應該是旺季,卻有一半桌子空著。

「看來今晚肚子餓的人不多,」妻子如是說。

「我想,客人的多寡和肚子餓不餓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家飯店的住房率很低。這些日子以來,人們都很怕來到維京群島。」

「為什麼會這樣?」佩吉問,眼睛再度掃視餐廳。

「因為種族動亂。聖克洛伊島和聖湯瑪姆島上發生一些蠻糟糕的事。據我所知,來自加勒比海其他島上的外國人,在美國激進派黑人的教唆下,老是找觀光客和有錢新居民的麻煩,他們甚至離譜到殺了一些聖克洛伊島的觀光客。」

「天哪,真希望我們平安無事。」

老公的回答讓她放心:「別擔心,月桂灣這裡還沒出過事。」這時服務生端來第一道菜,兩人馬上忘了群島上的政治問題,開始享用飯店的精湛廚藝。

甜點上來時,領檯正帶著一名女子到附近的一張桌子。她有著運動員的外表,高大,頗具姿色,但顯然心事重重,從她古銅色肌膚看來,或許已經在這飯店住了好一段時間。

「為什麼會有女人想獨自來這種地方?」

「也許她重視獨處的時間,」史匹曼一面品嚐果汁露,一面回答妻子。「這當然是個普遍的喜好,有人曾經稱之為『光榮孤立』(splendid isolation)。或許她就是喜歡孤獨,尤其喜歡到聖約翰島獨處。」

「還不是一樣,來這兒獨處未免也太貴了點,」佩吉說。那女子發現自己正被人議論著,於是朝史匹曼夫婦拋來不悅的眼色,兩人受到適度懲罰,於是靜靜吃完餐點,離開用餐區往北而去。他們在那兒可以搭上飯店的迷你巴士,專門載客人到小木屋所在的各個海灘,史匹曼夫婦住在玳瑁灣(Turtle Bay),那是飯店所屬的七處海灘之一,海灘因特色得名。「玳瑁」是飯店取的綽號,七處海灘裡,這裡是最適合潛泳的淺水區。

乘巴士到玳瑁灣不到十分鐘。下車後,史匹曼夫婦步行十五呎,就回到他們的單房小木屋。

「我還在想餐廳的那名女子,」佩吉.史匹曼說。她把努力專心閱讀的書擱在床邊。「你覺不覺得,我們應該邀她共進晚餐?她看起來好緊張,而且一個人孤伶伶的。」

亨利.史匹曼卻沒有聽到妻子的建議。在涼爽微風和具催眠作用的潮聲裡,旅途勞頓的他已經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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