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從混沌的狀態中醒來,與其說是醒來,不如說是掉進了某一種無法理解的狀態。
少女伸展著肢體,在草地上壓低了上半身,雙手向前壓,背部如一道優美的圓弧線條,她的膝蓋跪著,下半身的屁股壓在小腿上,像是犬類剛睡醒時的伸展姿態。
她晃了晃腦袋,感覺到後腦勺上有兩個部位迎風搖晃著,她又晃了晃,接著打了個噴嚏,哈啾──她用著手背揉了揉鼻子前端,一切都再自然不過,她很流暢的將雙手支起,屁股也向後翹高,拉出一個弧線。
接著她向前爬行,感覺到自己身後尾椎處,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拉著她的下半身,有點重量,輕輕使力,卻有輕盈的感覺。
她回頭一看,像是麥穗般的巨大尾巴,正左右搖晃著。
稍微往走、稍微往右。
左右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得心應手,她下意識地往前爬了幾步,很順利地使用了尾巴作為平衡的支撐點,她偏著頭,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不是這樣的,她不是這樣前進的……
但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為什麼在這裡、這裡是哪裡、自己又是誰。這樣的事情全都遺忘得一乾二淨,更正確地說,是連「遺忘」這樣的狀態也無法感知,在少女的心中,成為犬類的新生狀態,正在慢慢地適應著,取代了過往的記憶。
她抬起下巴,優美的弧線從下顎到胸前,接著再往下是因為地心引力而垂墜著的雙峰,雙峰前端點綴著嫣紅。胸部的線條十分漂亮,讓人完全無法移開眼睛,下半身剩餘的部位則被附近的雜草擋住了,令人期待她趕緊繼續往前爬行,或許可以看見尾巴底下緊緊縮起來的粉紅色小點跟小山丘。
但她開始發出聲音,嗷嗚──嚎叫的聲音從胸中鼓動,開始向外四散,從野草的邊緣跳躍彈出,在土壤裡慢慢墜落,流進地下水的巢穴裡,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亢,少女纖細的嗓音與嚎叫的聲音奇異的揉雜在一起,變成像是略帶哭喊的嚎叫──卻又十分有精神。
是一種召喚的信息。
聲音慢慢擴散出去,從各地奔馳而來的犬族,開始圍繞著少女,安靜的低伏下身,所有的尾巴不管是長的、短的、蓬鬆的、粗壯的、精瘦的,全部垂了下來,安分的夾在雙股之間。這是臣服,也是忠誠。
少女停了下來。
她又甩了甩頭,腦門上的耳朵發出啪啦啪啦的清脆聲音,這是屬於犬類特有的樂聲,所有的犬族趨前,舔拭著她的全身,從左右兩側,分成兩個隊伍,先是慢慢地舔過,接著快速的彈打,溫熱的口水,沾附在其上,迅速又被彈開,肌膚流露出光滑的色澤。
少女身上略微帶著淡淡的味道,揉合了溪水、鼠肉、青草、還有彼此的氣息。她彈性又有光澤的身體支起,頭髮在風中向後散亂的飛著,露出漂亮的頸子,光潔、沒有任何綴飾,也沒有吊牌跟項圈。
她是自由,不受拘束,野性,能夠隨心所欲選擇的……她享受著犬族的舔舐,她是首領,也是牠們唯一的公主,她喜歡牠們,成為牠們。
她往前爬行,所有的犬族跟隨在後頭,牠們隱入了草叢與河流之間,這裡離城市有一大段距離,草地還能自由奔馳。
新生活。
有一隻巨大的大狼犬則緊緊跟在後頭,剛剛的儀式牠沒有湊過去,但牠眼裡只有她,她那麼嬌嫩又那麼美麗,牠發誓會用一生守護她,無論牠在哪、她在哪,以後的每一天,這會是同一個地方。
年輕的大狼犬,選擇了自己的主人。
01
秋本光在泥地上狼狽的打了個滾,險險閃過眼前巨大的蚯蚓,他看著這隻大得不可思議的環節動物,正在自己面前搖頭擺尾,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太可恨了,什麼怪異的能力啊?竟然能讓蟲子變大,有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人類的感受啊!他最討厭任何昆蟲類的生物了好嗎?包括蚯蚓、馬陸、蜈蚣!全都去死吧!
他迅速向後閃躲,果然背後又一陣嗡嗡聲,他回頭一看,一隻巨大的蜜蜂撅起屁股迎向他,上頭的針刺閃閃發亮,如同一把西洋劍,秋本光再也無法忍耐,心裡黑暗且暴躁的那一面,迅速膨脹成肆虐的慾望,他雙手結成網狀,一張巨大的網子從天而降──緊緊網住遠處的少女。
擒賊要擒王,這個道理,秋本光還是懂得。
遠處的少女站在石頭上,本來已經佔了上風,完全沒有防備,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被紅色的大網網住!
她嚇了好大一跳,開始不斷掙扎,胡亂使用著自己的能力──附近巨大化的蟲子越來越多,都被她召喚到身邊來解救她的危機──一隻咖啡色的蟑螂快速的爬行過來,但這些蟲子都沒有精細的手指,全都束手無策。
終於一隻螳螂受到指揮劃過網子,但網線沒有被撼動,仍然牢牢緊縛,只有少女的衣物片片飄落,少女拚了命的大叫,更加用力扭動,白皙的身體開始磨出紅痕。
螳螂卻不懂得自己做錯了,牠本能的更快速地揮舞著前臂,少女的衣物不斷飄落,而少女還在尖叫……秋本光看到這裡,越來越無奈,只能驅前靠近。
「別動了,越掙扎越緊,妳沒察覺嗎?」
他試圖說話。但對方卻狠狠吐了他一口口水,少女面容氣憤,臉色潮紅,眼神帶著無法忽略的鄙夷,她大叫,「你滾開!你這個死變態,離我遠一點!」
……似乎我什麼都還沒做?
秋本光心裡暗想,屬於秋本岸的性格又浮出水面,他背地裡轉換了繩線的交纏方式,竟然將少女的右手與右腳綁在一起,左手與左腳綁在一起,少女雙腿大開,裙子輕飄飄的像是一塊布,覆蓋在大腿之間,已經起不到什麼遮蔽的作用了。
「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好吵。」秋本光掏掏耳朵,拋出一顆棒球,堵住了少女的嘴。他往前走過去,少女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上半身的咖啡色水手服還打著大大的藍色蝴蝶結。
看起來還是小孩子呢!
「來挑戰我之前,難道沒有覺悟嗎?」他無奈的嘆息。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來挑戰他的使者了,有些使者的能力強悍,他好幾次九死一生,但有一些三腳貓,總是讓他有種欺凌對方的感覺,雖然現在的狀態看起來,也是他單方面在欺負對方啦……
「唔唔唔唔唔──」
少女發出了語焉不詳的聲音。嘴邊的口水從棒球邊緣滴落,滴滴答答,有些還滴到胸前,劃下銀色的絲線,沾濕了胸前,露出內裡的內衣。
秋本光皺眉,終於察覺自己無法與一個嘴裡被塞滿棒球的人溝通,但如果拿下來,他又覺得很吵,兩相權衡,他乾脆威脅對方。
「妳再鬼吼鬼叫,我就把妳塞上棒球,扔在這裡。」
他惡狠狠的威脅。少女果然打了個寒顫,剛剛的氣勢蕩然無存,現在只是楚楚可憐,被秋本光綑綁起來的少女,她眼裡帶淚,微弱的點了點頭,秋本光滿意了,拿下棒球。
「救命啊────」對方尖叫了起來。
秋本光氣得心臟病都要發作,好歹都是使者了,也遵守一點信用吧?
但他沒時間與對方在這裡消耗了,他現在不能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如果被雷找到就麻煩了,反正眼前這傢伙都已經輸給自己了,就隨便她想叫多久就叫多久吧。
他轉身就走。
但走了幾步,身後不斷大叫的聲音反而停下來。
「你、你什麼都不要嗎?」少女的聲音透著困惑。
「要什麼?」秋本光轉身,翻了個白眼。「帶走妳那隻役使嗎?」秋本光舉手,指著躲在土壤裡的另外一個短髮少女,少女原本只冒出了頭,一被他指到,立刻一溜煙遁入土裡,消失不見。
看來這就是這個使者能夠讓蟲子變大的原因。她擁有一個能力是操控蟲子的役使。
「不准你帶走花花!」被網線綑綁的少女露出哭音。
「……我有說我要嗎?」秋本光覺得自己的頭很疼痛,兩人好像在平行宇宙,又像是在不同世界,自己什麼都沒索取,對方卻用這麼防備的姿態張牙舞爪,不過也怪不得她,使者的戰鬥,輸的常常被予取予求。
如果贏的一方過分一點,殺掉輸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能說,要挑戰對方之前,最好惦惦自己的斤兩。而說到這,他就不知道這些腦子一熱就衝來挑戰他的人,到底腦子是不是只是個裝飾品?
「你不要我的花花,你有什麼陰謀!難道你想把我綁回家,救命啊!我討厭男人,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有著猥褻器官的傢伙!」少女陷入歇斯底里,瘋狂大叫。
秋本光面無表情,如果可以,真想把這傢伙捆成粽子塞進土裡。他才討厭這些胸前長著兩團軟肉球的傢伙呢!
但不管是誰,憑空被罵都不會感到愉快的,何況是他,他身上的黑暗性格超愛計較的,怪不得他。秋本光惡意的想著,在少女面前,他故意彈了彈手指。
少女身上的繩線開始繞轉,不斷摩娑著她的身體,如蛇般嚙咬著她的肌膚,擦過了少女身上許多敏感的部位,包括那個從未被碰觸過的三角地帶……
少女脹紅了臉,竟然無法抑止的發出呻吟,眼中開始冒出汩汩淚水。
「我、我就知道(喘息),你你、是是變態……」
終於成功讓少女的聲頻調整到使人較為愉悅的狀態,秋本光滿意的點頭,他最後撇了一眼少女,「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連給自己找一個役使都不想了,更不可能奪走妳的。如果妳過意不去,就替我找個人──找到酒綠,告訴我,我在找她……」
他轉身就走,瀟灑的不帶走任何東西,這陣子以來,戰鬥對他來說,已經如吃飯喝水,習以為常,他身上的七海氣息,常常引來各方使者的眼光,大家都想奪走由神明墮落而成的惡念,這是多麼珍貴的存在啊!
但他已經發誓過要守護七海,誰也不能奪走她。
她那麼驕傲,即使沉睡著,秋本光也希望她能安安穩穩,不被人任意驅使,不聽從誰的命令,更不能成為誰的役使。她就是她,永遠高高在上的七海,自己永遠的神明。
拋下輸給自己的愛尖叫少女,秋本光直接走了。
他不能在同樣的地方待上太久,會被來自命運那端的神明發現,他現在與他們仍然毫無一戰之力,他還戲弄他們,說自己願意配合交出七海,只要讓他到命運的跟前去參觀。
但未等到他們的回音,他就一溜煙的逃了,還為此中斷學業,離家出走,足見他的決心有多強烈,因此如果與那些神明狹路相逢,恐怕不是死,就是失去七海。
兩種可能性他都不想要,因此他不在同一個地方逗留,過夜即走,有時候一日就能跨過百里,穿梭在城鎮與鄉野,只希望能夠在對方找到自己之前,率先找到酒綠。
酒綠,妳在哪呢?
當初是妳把七海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妳不能一走了之,妳要告訴我讓七海醒過來的方法,我發誓過會守護她,但我不知道我能守護她多久,我只希望,在我生命的盡頭,能夠再聽見七海的聲音,告訴我該怎麼做。
如何才能讓七海甦醒,再度對我微笑……
秋本光在流浪中尋找希望與答案。
*
秋本光步入村莊,這是一個靠著山脈的小型村子,距離都市有些遙遠,因此看起來挺破舊的,沒什麼文明發展的感覺,大白天的下午,還非常安靜。
可能村民都去田裡忙了吧?這種農業村莊,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秋本光心裡想著。
他太疲憊了,迫不及待有個地方能夠短暫休息一會兒,因此他毫不猶豫的走進了村子的門口。
但才剛進去,他就敏銳的感覺到,這是有惡念獵人的地方。
惡念獵人,也就是有跟酒綠相同體質的人,能夠捕捉惡念,唯其己用,不用憑藉神明給與神力,天生就能夠驅使惡念、誅殺惡念……
他下意識就皺眉,想要避開這裡,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戰鬥了,他已經打了好幾場,才找到一個看起來能夠暫時落腳的地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有足夠的意志力,轉身就走。
但方圓百里,似乎已經沒有其他的人類聚落。他已經在野外行走了十幾天,非常想要洗個澡,即使只是淋浴也好,只要有熱水就行了。
他的腦子拚命出現熱水跟蒸氣的畫面──爭鬥了半晌,他選擇服輸,他不會這麼衰,惡念獵人強悍的不多,多數只是忽然萌發了天分,能夠捕捉微小的惡念為其己用而已,或許這個村子裡的也是,他可以不必這麼擔心。
像是酒綠那般變態的存在,終究是不正常的。秋本光心想。
依靠著洗澡的慾望,他繼續走進村裡,看著矮房子交錯座落,他信步走著。這個村子看起來真的挺老舊的啊,需要好好整修的地方很多,商店看起來也都沒有什麼朝氣,連發展觀光都是有困難的地方。
但就在一片黯淡的商店街裡,他忽然毫無預警的看見澡堂的旗幟。
澡堂門口大大的紅色旗子,上面寫著湯。
秋本光忍不住覺得全身的疲憊又加重了一些,是溫泉啊……
好不想錯過喔。
他吞了一口口水。
感覺到身體的疲憊,已經具象化成為對於洗澡的渴求了。
已經在風野中走了很多天,好不容易走到有人的地方,如果能夠泡在一汪熱泉裡面,好好的舒緩身體,讓疲憊又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那該是多好的事情,也是現在的他絕對不想錯過的地方。
秋本光以為自己會猶豫的。但沒想到,他的視線才剛剛看到澡堂的旗幟,他的前腳跟就毫不猶豫的轉了方向,朝著澡堂筆直前進。
要不要這麼沒志氣,簡直像被深山裡的妖怪所蠱惑了一樣,說不定泡浸溫泉裡,就會發現裡面有可怕的老妖婆,正等著吃掉自己呢……秋本光在心裡吐槽自己,只是很快地,他就非常痛恨自己先前這麼想了。
更正確地來說,已經聯想到這麼恐怖的事情,還不趕緊逃跑的自己,真是太可恨,太沒警覺性了!
但這些都是後來的事情,現在的他揭開簾子,走了進去,櫃檯裡的女人迎向門口忽然出現的光亮,抬起了頭,放在桌上的雄偉胸部也隨著抬起,深陷的乳溝讓秋本光的視線忍不住多停留了幾秒。
她笑靨如花,秋本光卻滴下了一滴冷汗。
該跑,還是該留在原地?
兩種不同的念頭,在同一個時間,閃過秋本光的腦子。
竟然就這麼撞了進來,剛剛才想著能夠不要跟這個惡念獵人見面就不要見面,如果洗完澡快速離開,或許可以擦身而過,雖然不一定會遇上如同酒綠般強大的惡念獵人,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卻沒想到自己闖進村子裡後,第一個選擇歇息的地點,竟然就是對方所開的店,根本就是進了母蜘蛛的巢穴嘛……
「嗨。」沒想到對方也笑了。
她站起來,竟然比秋本光還高,她懶懶的倚靠在櫃台旁,身上的浴袍因為沒有繫緊──對方也不在乎──胸口微微敞開,看得到裡頭的肌膚跟山雪一樣潔白,胸線跟山脈一樣深邃。讓人目不轉睛,移不開視線。
但此時再多的美景,在秋本光眼裡,都是自己完蛋的前奏曲。
這個惡念,比起酒綠,不,雖然不是同一個級別,但至少比起自己要厲害了很多,絕對不是現在累得半死的自己,能夠輕鬆撂倒的對象。
說實話,是絕對無法撂倒的對象。
秋本光絕望的想著。
「真是稀罕的客人。」她說。
秋本光舉起手,抓抓頭,對方目前看起來還沒有惡意。就且戰且走吧,如果一打照面就驚慌失措地逃走,說不定會激怒對方,誤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心虛的事情需要逃走,反而會讓自己陷於不利的處境。
目前擁有不少實戰經驗的秋本光,已經可以準確的判斷出對方的戰力了,而這位開著溫泉澡堂的大姊,恐怕比自己要強上不少,可能已經是酒綠那個層級的實力,說到這裡,或許對方認識酒綠也說不定。
想到這層,秋本光更鎮定了一點。
如果可以打探出酒綠的消息就太好了。
他為自己沒有勇氣立刻逃走找了個藉口。
「嗨,我、我是秋本光。剛剛路過這裡,想……進來泡個澡。」他勉強自己笑了笑。卻覺得對方掃射過來的眼神,已經把自己完全看透,連戒指裡沉睡的七海都已經被發覺了。
果然,對方的下一句就是──
「由神明墮落而成的惡念?」對方嘖嘖了幾聲。「真是難得一見。但狀態似乎不太對,缺少了什麼嗎?沉睡的狀態很少見,是為了不離開這個世界,還是想堅持什麼……」
秋本光全身的寒毛都豎起,自己彷彿實驗籠中的老鼠,正在被對方撥弄、擺布、檢視。他討厭這種感覺!
「我是想來泡湯的。如果不方便的話,我現在就走。」
秋本光的後腳跟慢慢向後退了一步,果斷放棄繼續與對方周旋下去,他不喜歡打架,更討厭打一場絕對會輸的架。哪有人一上來就把對方的底牌看光光,這不公平,他不想玩了。
聽見他的話,對方瞬間笑了。
「唉呀,我開店就是要做生意,哪有趕走客人的道理?」
她自然而然地走出來,伸手拉住秋本光。「叫我久草吧。你可是今天第一個客人呢!來來來,請進,這是我們的男湯。水溫非常適中,請好好享受。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請大聲喊我們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客氣。」
秋本光就這樣被推了進去。
在被對方捉住手臂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有想要逃走的想法,但對方不由分說的把他推了進來,溫熱的氣息拂面而上,溫泉的味道鑽進鼻翼,秋本光完全沒辦法抗拒的走進去,甚至脫下代表戒備的衣服,泡在池子裡。
他光溜溜的待在泉水裡,身上的衣物全部卸除,身心的狀況完全沒有防備,在沒穿衣服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最為脆弱的時候,這種話可不是虛假的。
溫泉的熱度果然非常適中,他舒服的喟嘆。
好想一輩子就留在這裡,已經走過太多地方,徹底離開了家,算算日子,已經過了好幾個月,旅行回來的父母親看到自己就這樣失蹤,應該會非常錯愕跟慌張吧?
現在說不定四處尋找。
但也有可能已經放棄。父親會安慰母親,告訴她,自己可能有想要完成的事情,才會這樣義無反顧的逃學跟離家。
從混沌的狀態中醒來,與其說是醒來,不如說是掉進了某一種無法理解的狀態。
少女伸展著肢體,在草地上壓低了上半身,雙手向前壓,背部如一道優美的圓弧線條,她的膝蓋跪著,下半身的屁股壓在小腿上,像是犬類剛睡醒時的伸展姿態。
她晃了晃腦袋,感覺到後腦勺上有兩個部位迎風搖晃著,她又晃了晃,接著打了個噴嚏,哈啾──她用著手背揉了揉鼻子前端,一切都再自然不過,她很流暢的將雙手支起,屁股也向後翹高,拉出一個弧線。
接著她向前爬行,感覺到自己身後尾椎處,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拉著她的下半身,有點重量,輕輕使力,卻有輕盈的感覺。
她回頭一看,像是麥穗般的巨大尾巴,正左右搖晃著。
稍微往走、稍微往右。
左右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得心應手,她下意識地往前爬了幾步,很順利地使用了尾巴作為平衡的支撐點,她偏著頭,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不是這樣的,她不是這樣前進的……
但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為什麼在這裡、這裡是哪裡、自己又是誰。這樣的事情全都遺忘得一乾二淨,更正確地說,是連「遺忘」這樣的狀態也無法感知,在少女的心中,成為犬類的新生狀態,正在慢慢地適應著,取代了過往的記憶。
她抬起下巴,優美的弧線從下顎到胸前,接著再往下是因為地心引力而垂墜著的雙峰,雙峰前端點綴著嫣紅。胸部的線條十分漂亮,讓人完全無法移開眼睛,下半身剩餘的部位則被附近的雜草擋住了,令人期待她趕緊繼續往前爬行,或許可以看見尾巴底下緊緊縮起來的粉紅色小點跟小山丘。
但她開始發出聲音,嗷嗚──嚎叫的聲音從胸中鼓動,開始向外四散,從野草的邊緣跳躍彈出,在土壤裡慢慢墜落,流進地下水的巢穴裡,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亢,少女纖細的嗓音與嚎叫的聲音奇異的揉雜在一起,變成像是略帶哭喊的嚎叫──卻又十分有精神。
是一種召喚的信息。
聲音慢慢擴散出去,從各地奔馳而來的犬族,開始圍繞著少女,安靜的低伏下身,所有的尾巴不管是長的、短的、蓬鬆的、粗壯的、精瘦的,全部垂了下來,安分的夾在雙股之間。這是臣服,也是忠誠。
少女停了下來。
她又甩了甩頭,腦門上的耳朵發出啪啦啪啦的清脆聲音,這是屬於犬類特有的樂聲,所有的犬族趨前,舔拭著她的全身,從左右兩側,分成兩個隊伍,先是慢慢地舔過,接著快速的彈打,溫熱的口水,沾附在其上,迅速又被彈開,肌膚流露出光滑的色澤。
少女身上略微帶著淡淡的味道,揉合了溪水、鼠肉、青草、還有彼此的氣息。她彈性又有光澤的身體支起,頭髮在風中向後散亂的飛著,露出漂亮的頸子,光潔、沒有任何綴飾,也沒有吊牌跟項圈。
她是自由,不受拘束,野性,能夠隨心所欲選擇的……她享受著犬族的舔舐,她是首領,也是牠們唯一的公主,她喜歡牠們,成為牠們。
她往前爬行,所有的犬族跟隨在後頭,牠們隱入了草叢與河流之間,這裡離城市有一大段距離,草地還能自由奔馳。
新生活。
有一隻巨大的大狼犬則緊緊跟在後頭,剛剛的儀式牠沒有湊過去,但牠眼裡只有她,她那麼嬌嫩又那麼美麗,牠發誓會用一生守護她,無論牠在哪、她在哪,以後的每一天,這會是同一個地方。
年輕的大狼犬,選擇了自己的主人。
01
秋本光在泥地上狼狽的打了個滾,險險閃過眼前巨大的蚯蚓,他看著這隻大得不可思議的環節動物,正在自己面前搖頭擺尾,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太可恨了,什麼怪異的能力啊?竟然能讓蟲子變大,有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人類的感受啊!他最討厭任何昆蟲類的生物了好嗎?包括蚯蚓、馬陸、蜈蚣!全都去死吧!
他迅速向後閃躲,果然背後又一陣嗡嗡聲,他回頭一看,一隻巨大的蜜蜂撅起屁股迎向他,上頭的針刺閃閃發亮,如同一把西洋劍,秋本光再也無法忍耐,心裡黑暗且暴躁的那一面,迅速膨脹成肆虐的慾望,他雙手結成網狀,一張巨大的網子從天而降──緊緊網住遠處的少女。
擒賊要擒王,這個道理,秋本光還是懂得。
遠處的少女站在石頭上,本來已經佔了上風,完全沒有防備,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被紅色的大網網住!
她嚇了好大一跳,開始不斷掙扎,胡亂使用著自己的能力──附近巨大化的蟲子越來越多,都被她召喚到身邊來解救她的危機──一隻咖啡色的蟑螂快速的爬行過來,但這些蟲子都沒有精細的手指,全都束手無策。
終於一隻螳螂受到指揮劃過網子,但網線沒有被撼動,仍然牢牢緊縛,只有少女的衣物片片飄落,少女拚了命的大叫,更加用力扭動,白皙的身體開始磨出紅痕。
螳螂卻不懂得自己做錯了,牠本能的更快速地揮舞著前臂,少女的衣物不斷飄落,而少女還在尖叫……秋本光看到這裡,越來越無奈,只能驅前靠近。
「別動了,越掙扎越緊,妳沒察覺嗎?」
他試圖說話。但對方卻狠狠吐了他一口口水,少女面容氣憤,臉色潮紅,眼神帶著無法忽略的鄙夷,她大叫,「你滾開!你這個死變態,離我遠一點!」
……似乎我什麼都還沒做?
秋本光心裡暗想,屬於秋本岸的性格又浮出水面,他背地裡轉換了繩線的交纏方式,竟然將少女的右手與右腳綁在一起,左手與左腳綁在一起,少女雙腿大開,裙子輕飄飄的像是一塊布,覆蓋在大腿之間,已經起不到什麼遮蔽的作用了。
「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好吵。」秋本光掏掏耳朵,拋出一顆棒球,堵住了少女的嘴。他往前走過去,少女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上半身的咖啡色水手服還打著大大的藍色蝴蝶結。
看起來還是小孩子呢!
「來挑戰我之前,難道沒有覺悟嗎?」他無奈的嘆息。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來挑戰他的使者了,有些使者的能力強悍,他好幾次九死一生,但有一些三腳貓,總是讓他有種欺凌對方的感覺,雖然現在的狀態看起來,也是他單方面在欺負對方啦……
「唔唔唔唔唔──」
少女發出了語焉不詳的聲音。嘴邊的口水從棒球邊緣滴落,滴滴答答,有些還滴到胸前,劃下銀色的絲線,沾濕了胸前,露出內裡的內衣。
秋本光皺眉,終於察覺自己無法與一個嘴裡被塞滿棒球的人溝通,但如果拿下來,他又覺得很吵,兩相權衡,他乾脆威脅對方。
「妳再鬼吼鬼叫,我就把妳塞上棒球,扔在這裡。」
他惡狠狠的威脅。少女果然打了個寒顫,剛剛的氣勢蕩然無存,現在只是楚楚可憐,被秋本光綑綁起來的少女,她眼裡帶淚,微弱的點了點頭,秋本光滿意了,拿下棒球。
「救命啊────」對方尖叫了起來。
秋本光氣得心臟病都要發作,好歹都是使者了,也遵守一點信用吧?
但他沒時間與對方在這裡消耗了,他現在不能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如果被雷找到就麻煩了,反正眼前這傢伙都已經輸給自己了,就隨便她想叫多久就叫多久吧。
他轉身就走。
但走了幾步,身後不斷大叫的聲音反而停下來。
「你、你什麼都不要嗎?」少女的聲音透著困惑。
「要什麼?」秋本光轉身,翻了個白眼。「帶走妳那隻役使嗎?」秋本光舉手,指著躲在土壤裡的另外一個短髮少女,少女原本只冒出了頭,一被他指到,立刻一溜煙遁入土裡,消失不見。
看來這就是這個使者能夠讓蟲子變大的原因。她擁有一個能力是操控蟲子的役使。
「不准你帶走花花!」被網線綑綁的少女露出哭音。
「……我有說我要嗎?」秋本光覺得自己的頭很疼痛,兩人好像在平行宇宙,又像是在不同世界,自己什麼都沒索取,對方卻用這麼防備的姿態張牙舞爪,不過也怪不得她,使者的戰鬥,輸的常常被予取予求。
如果贏的一方過分一點,殺掉輸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能說,要挑戰對方之前,最好惦惦自己的斤兩。而說到這,他就不知道這些腦子一熱就衝來挑戰他的人,到底腦子是不是只是個裝飾品?
「你不要我的花花,你有什麼陰謀!難道你想把我綁回家,救命啊!我討厭男人,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有著猥褻器官的傢伙!」少女陷入歇斯底里,瘋狂大叫。
秋本光面無表情,如果可以,真想把這傢伙捆成粽子塞進土裡。他才討厭這些胸前長著兩團軟肉球的傢伙呢!
但不管是誰,憑空被罵都不會感到愉快的,何況是他,他身上的黑暗性格超愛計較的,怪不得他。秋本光惡意的想著,在少女面前,他故意彈了彈手指。
少女身上的繩線開始繞轉,不斷摩娑著她的身體,如蛇般嚙咬著她的肌膚,擦過了少女身上許多敏感的部位,包括那個從未被碰觸過的三角地帶……
少女脹紅了臉,竟然無法抑止的發出呻吟,眼中開始冒出汩汩淚水。
「我、我就知道(喘息),你你、是是變態……」
終於成功讓少女的聲頻調整到使人較為愉悅的狀態,秋本光滿意的點頭,他最後撇了一眼少女,「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連給自己找一個役使都不想了,更不可能奪走妳的。如果妳過意不去,就替我找個人──找到酒綠,告訴我,我在找她……」
他轉身就走,瀟灑的不帶走任何東西,這陣子以來,戰鬥對他來說,已經如吃飯喝水,習以為常,他身上的七海氣息,常常引來各方使者的眼光,大家都想奪走由神明墮落而成的惡念,這是多麼珍貴的存在啊!
但他已經發誓過要守護七海,誰也不能奪走她。
她那麼驕傲,即使沉睡著,秋本光也希望她能安安穩穩,不被人任意驅使,不聽從誰的命令,更不能成為誰的役使。她就是她,永遠高高在上的七海,自己永遠的神明。
拋下輸給自己的愛尖叫少女,秋本光直接走了。
他不能在同樣的地方待上太久,會被來自命運那端的神明發現,他現在與他們仍然毫無一戰之力,他還戲弄他們,說自己願意配合交出七海,只要讓他到命運的跟前去參觀。
但未等到他們的回音,他就一溜煙的逃了,還為此中斷學業,離家出走,足見他的決心有多強烈,因此如果與那些神明狹路相逢,恐怕不是死,就是失去七海。
兩種可能性他都不想要,因此他不在同一個地方逗留,過夜即走,有時候一日就能跨過百里,穿梭在城鎮與鄉野,只希望能夠在對方找到自己之前,率先找到酒綠。
酒綠,妳在哪呢?
當初是妳把七海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妳不能一走了之,妳要告訴我讓七海醒過來的方法,我發誓過會守護她,但我不知道我能守護她多久,我只希望,在我生命的盡頭,能夠再聽見七海的聲音,告訴我該怎麼做。
如何才能讓七海甦醒,再度對我微笑……
秋本光在流浪中尋找希望與答案。
*
秋本光步入村莊,這是一個靠著山脈的小型村子,距離都市有些遙遠,因此看起來挺破舊的,沒什麼文明發展的感覺,大白天的下午,還非常安靜。
可能村民都去田裡忙了吧?這種農業村莊,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秋本光心裡想著。
他太疲憊了,迫不及待有個地方能夠短暫休息一會兒,因此他毫不猶豫的走進了村子的門口。
但才剛進去,他就敏銳的感覺到,這是有惡念獵人的地方。
惡念獵人,也就是有跟酒綠相同體質的人,能夠捕捉惡念,唯其己用,不用憑藉神明給與神力,天生就能夠驅使惡念、誅殺惡念……
他下意識就皺眉,想要避開這裡,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戰鬥了,他已經打了好幾場,才找到一個看起來能夠暫時落腳的地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有足夠的意志力,轉身就走。
但方圓百里,似乎已經沒有其他的人類聚落。他已經在野外行走了十幾天,非常想要洗個澡,即使只是淋浴也好,只要有熱水就行了。
他的腦子拚命出現熱水跟蒸氣的畫面──爭鬥了半晌,他選擇服輸,他不會這麼衰,惡念獵人強悍的不多,多數只是忽然萌發了天分,能夠捕捉微小的惡念為其己用而已,或許這個村子裡的也是,他可以不必這麼擔心。
像是酒綠那般變態的存在,終究是不正常的。秋本光心想。
依靠著洗澡的慾望,他繼續走進村裡,看著矮房子交錯座落,他信步走著。這個村子看起來真的挺老舊的啊,需要好好整修的地方很多,商店看起來也都沒有什麼朝氣,連發展觀光都是有困難的地方。
但就在一片黯淡的商店街裡,他忽然毫無預警的看見澡堂的旗幟。
澡堂門口大大的紅色旗子,上面寫著湯。
秋本光忍不住覺得全身的疲憊又加重了一些,是溫泉啊……
好不想錯過喔。
他吞了一口口水。
感覺到身體的疲憊,已經具象化成為對於洗澡的渴求了。
已經在風野中走了很多天,好不容易走到有人的地方,如果能夠泡在一汪熱泉裡面,好好的舒緩身體,讓疲憊又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那該是多好的事情,也是現在的他絕對不想錯過的地方。
秋本光以為自己會猶豫的。但沒想到,他的視線才剛剛看到澡堂的旗幟,他的前腳跟就毫不猶豫的轉了方向,朝著澡堂筆直前進。
要不要這麼沒志氣,簡直像被深山裡的妖怪所蠱惑了一樣,說不定泡浸溫泉裡,就會發現裡面有可怕的老妖婆,正等著吃掉自己呢……秋本光在心裡吐槽自己,只是很快地,他就非常痛恨自己先前這麼想了。
更正確地來說,已經聯想到這麼恐怖的事情,還不趕緊逃跑的自己,真是太可恨,太沒警覺性了!
但這些都是後來的事情,現在的他揭開簾子,走了進去,櫃檯裡的女人迎向門口忽然出現的光亮,抬起了頭,放在桌上的雄偉胸部也隨著抬起,深陷的乳溝讓秋本光的視線忍不住多停留了幾秒。
她笑靨如花,秋本光卻滴下了一滴冷汗。
該跑,還是該留在原地?
兩種不同的念頭,在同一個時間,閃過秋本光的腦子。
竟然就這麼撞了進來,剛剛才想著能夠不要跟這個惡念獵人見面就不要見面,如果洗完澡快速離開,或許可以擦身而過,雖然不一定會遇上如同酒綠般強大的惡念獵人,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卻沒想到自己闖進村子裡後,第一個選擇歇息的地點,竟然就是對方所開的店,根本就是進了母蜘蛛的巢穴嘛……
「嗨。」沒想到對方也笑了。
她站起來,竟然比秋本光還高,她懶懶的倚靠在櫃台旁,身上的浴袍因為沒有繫緊──對方也不在乎──胸口微微敞開,看得到裡頭的肌膚跟山雪一樣潔白,胸線跟山脈一樣深邃。讓人目不轉睛,移不開視線。
但此時再多的美景,在秋本光眼裡,都是自己完蛋的前奏曲。
這個惡念,比起酒綠,不,雖然不是同一個級別,但至少比起自己要厲害了很多,絕對不是現在累得半死的自己,能夠輕鬆撂倒的對象。
說實話,是絕對無法撂倒的對象。
秋本光絕望的想著。
「真是稀罕的客人。」她說。
秋本光舉起手,抓抓頭,對方目前看起來還沒有惡意。就且戰且走吧,如果一打照面就驚慌失措地逃走,說不定會激怒對方,誤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心虛的事情需要逃走,反而會讓自己陷於不利的處境。
目前擁有不少實戰經驗的秋本光,已經可以準確的判斷出對方的戰力了,而這位開著溫泉澡堂的大姊,恐怕比自己要強上不少,可能已經是酒綠那個層級的實力,說到這裡,或許對方認識酒綠也說不定。
想到這層,秋本光更鎮定了一點。
如果可以打探出酒綠的消息就太好了。
他為自己沒有勇氣立刻逃走找了個藉口。
「嗨,我、我是秋本光。剛剛路過這裡,想……進來泡個澡。」他勉強自己笑了笑。卻覺得對方掃射過來的眼神,已經把自己完全看透,連戒指裡沉睡的七海都已經被發覺了。
果然,對方的下一句就是──
「由神明墮落而成的惡念?」對方嘖嘖了幾聲。「真是難得一見。但狀態似乎不太對,缺少了什麼嗎?沉睡的狀態很少見,是為了不離開這個世界,還是想堅持什麼……」
秋本光全身的寒毛都豎起,自己彷彿實驗籠中的老鼠,正在被對方撥弄、擺布、檢視。他討厭這種感覺!
「我是想來泡湯的。如果不方便的話,我現在就走。」
秋本光的後腳跟慢慢向後退了一步,果斷放棄繼續與對方周旋下去,他不喜歡打架,更討厭打一場絕對會輸的架。哪有人一上來就把對方的底牌看光光,這不公平,他不想玩了。
聽見他的話,對方瞬間笑了。
「唉呀,我開店就是要做生意,哪有趕走客人的道理?」
她自然而然地走出來,伸手拉住秋本光。「叫我久草吧。你可是今天第一個客人呢!來來來,請進,這是我們的男湯。水溫非常適中,請好好享受。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請大聲喊我們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客氣。」
秋本光就這樣被推了進去。
在被對方捉住手臂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有想要逃走的想法,但對方不由分說的把他推了進來,溫熱的氣息拂面而上,溫泉的味道鑽進鼻翼,秋本光完全沒辦法抗拒的走進去,甚至脫下代表戒備的衣服,泡在池子裡。
他光溜溜的待在泉水裡,身上的衣物全部卸除,身心的狀況完全沒有防備,在沒穿衣服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最為脆弱的時候,這種話可不是虛假的。
溫泉的熱度果然非常適中,他舒服的喟嘆。
好想一輩子就留在這裡,已經走過太多地方,徹底離開了家,算算日子,已經過了好幾個月,旅行回來的父母親看到自己就這樣失蹤,應該會非常錯愕跟慌張吧?
現在說不定四處尋找。
但也有可能已經放棄。父親會安慰母親,告訴她,自己可能有想要完成的事情,才會這樣義無反顧的逃學跟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