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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北捷之祕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的某天夜晚,木柵線捷運,麟光站路段高架軌道施工現場。
鐵皮圍欄內工地,紅色警示燈閃爍,各式工程機具不停運作。然而,其中一台打樁機突然停擺下來。
幾個戴亮黃色安全帽和反光背心的工人圍上去一看,立即抱怨連連。
「他媽的,又壞了!怎麼那麼難打?」
「就是啊,這區地質怎麼這麼硬?」
「完了,今晚不知道又要拖到幾點才能下班了。」
「施工順序到底是誰規劃的啊?為什麼要從這一段開始做?」
此時有個男人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不然依你看,應該從哪裡開始做比較好?」
幾個工人回頭一看來人,立即面面相覷、不敢再多嘴。
但是那個抱怨施工順序的工人沒回頭看,他劈哩啪啦地說了一頓:「台北第一條捷運當然要以市區為中心點開始啊。像是台北車站或東區那些熱鬧的地方啊,這樣才能四通八達啊。一通車,就能疏通市區堵塞的道路,施工效益馬上就能拉起來。
就算是想從郊區開始做,也不該選這裡吧。到處都是墳山就算了,施工難度還那麼高,現在打樁就已經這麼難了,之後從麟光站到辛亥站得打通整座福州山耶,都不知道要幾年才能挖通隧道。」
「還有呢?」男人問。
「還有之後還得通到動物園,中間還隔著……」那工人講到這,終於回頭了。他一看清背後的男人是誰,聲音就越來越小,「景美溪……」
男人正是他們的工頭。他冷哼一聲,說:「就你聰明,那些規劃路線的工程師都是蠢貨?」
那工人連忙揮手否認說:「沒有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就是有些地方搞不懂……」
「廢話,你懂個屁!木柵線的路線可是經過高人指點的,而且之所以做高架,就是因為這些柱子是要……」工頭說到一半,欲言又止。
其中一個工人道:「別話說一半啊,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繼續說下去啊。」
工頭摸了摸鬍渣,一臉高深莫測地說:「你們不要說是我說的啊。聽說木柵線的路線地處陰陽交界,但你們都知道這一帶特別荒涼,到處是墳山,陰氣勝於陽氣,對吧。」
工人們點點頭,工頭繼續說:「本來是有設軍營的,但鎮不住啊。所以高人就指點在陰陽交界的地方打柱下去。這些水泥柱在風水上形同『棺材釘』,可以鎮煞、鎮住陰氣。所以陰氣重的這一段優先施工。」
工人紛紛點頭說:「原來是這樣。」
工頭說:「不只是這樣。木柵線將來還會通到內湖、南港去。」
有工人一臉不信,說:「內湖、南港?怎麼可能,那很遠耶。而且那邊有什麼?」
工頭又道:「怎麼不可能,你懂個屁!木柵線的工程中心在中山國中站,之所以往南通到木柵,往北通到內湖、南港,就是要引兩頭的陰氣來調和中間的陽氣。像這種能帶動龐大人流的大眾運輸工具,在風水上就是陰陽調和,城市的氣運才會興旺。不行你等著看,以後如果有別的捷運線,終點站肯定都是設在靠山靠水、陰氣重的地方,但是那些終點站也會慢慢變得繁華,因為捷運把市中心的陽氣給帶過去了。」
工人忽然搓搓手臂說:「說到陰氣重和墳山,我一想到這附近都是墳墓,就有點毛毛的。老大,現在有點晚了,不然我們今天先做到這,收工吧?」
工頭推他手臂一把,說:「少廢話,工程進度落後,你要負責嗎?趕快檢查機具是哪裡出問題!」
工頭說完轉身就走,只留下一群工人們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檢視機具。
「呼——嗚——」
冬夜中,陣陣刺骨寒風呼嘯而過,使剛才那個抱怨的工人縮起脖子。
倒不是因為冷,而是那風聲嗚咽如鬼泣,之中又摻雜著細微聲響,讓他忍不住多想:究竟是周圍山中老樹隨風摩娑枝葉,還是荒墳中野鬼正窺探著他們、竊竊私語?又或者,是某些非人非鬼的存在?畢竟古往今來,山河湖海日久,便生魑魅魍魎。
「呼——嗚——」
真不知道不久的將來,搭上捷運的除了人以外,還有什麼……《捷運百鬼夜行》
芙蘿
第一章 狐仙現身
有人的地方就有妖鬼。
人間繁華,妖鬼留戀不去;越是熱鬧的地方,妖鬼就越多。
妖鬼不一定都能穿牆、飛行,或是瞬間移動,而是要修行到一定程度才具備這樣的能力。即便具備了,他們移動也和人一樣,是會耗能量的。只不過對人來說,耗的是體力;對妖鬼來說,耗的是靈力。
自從台北與台灣的第一條捷運—木柵線於1996年通車後,捷運就開始影響台北人的生活。隨著台北都會區發展,越來越多的捷運線貫穿城鄉,猶如江河行走於這個小小盆地。
妖鬼的生活習慣也隨著都市發展而改變。風水寶地不是被濫墾濫伐、破壞殆盡就是被佔據、開發,因此靈氣充沛的地方越來越少,能提供妖鬼補給、修煉的區域也越來越限縮。偏偏只有神仙和鬼差能有天庭和地府核發的駕照,可以合法在陽間駕駛。尋常妖鬼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靈力消耗,只能學人類搭車。
最開始是搭公車,但公車到站時間不固定,而且速度慢、行經路線又總是東彎西繞的、很費時。妖鬼要是錯過了一班,自己路上隨意坐上一台汽車或計程車,一不小心又會把駕駛嚇跑,很不方便。
因此台北人越來越仰賴四通八達、快速密集的捷運,妖鬼亦是如此,捷運沒設站的地方才會搭公車。
常人看不見妖鬼,不代表他們不存在。每當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喧囂擁擠的捷運裡,誰能肯定圍繞在身邊的都是人?
*****
2021年,炎熱的七月底,晚間十一點多,捷運大安站裡。
一個老婆婆牽著一個小女孩,緩緩從人群中飄過;一隻半透明的黑貓跳上詢問處玻璃窗外桌上,但裡頭的站務人員和外頭的乘客絲毫沒察覺,仍舊對談著;有個衣衫破舊的流浪漢,拎著綠色台啤玻璃瓶直接穿過票閘門出站,醉醺醺地往前走。
疫情期間,捷運站裡人人都戴著口罩,沒戴的老婆婆、小女孩和流浪漢特別醒目,但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到他們。
這時一個背著灰色背包,穿著襯衫、卡其褲的高瘦男人,匆忙戴上口罩、調整黑框眼鏡位置,繞過那個流浪漢,刷卡進站。
許樂天上手扶梯後一路小跑步衝到文湖線月台時,捷運正發出逼逼作響的警示聲。他習慣性卸下背包,提在手上,跟在其他乘客後面,快步踏進末節車廂中。
下一秒,在另一陣提醒聲中,車門緩緩關閉,捷運往南港展覽館方向駛去。
幸好現在已經深夜,捷運上有不少空位,不用像上、下班尖峰時間一樣人擠人,他就近在門邊的位子坐下。
文湖線車廂特別小,冷氣也不太強,即便現在是深夜,他還是覺得有點悶熱,總有股想將口罩拉下來、深呼吸的衝動。
很快地,當窗外出現SOGO忠孝館的時候,他就知道忠孝復興站到了。
捷運沿著軌道,如巨蟒在水泥叢林間遊走爬行。即便它凌駕於平面道路之上,不與下方的汽、機車爭道,乘客還是能透過觀景窗感受到城市的繁華與喧囂。
住在步調快速、生活緊湊的台北,身為APP開發工程師的許樂天,時常看著窗外一棟接著一棟的大樓,感到自己不過是這個社會中的小小血汗螺絲釘,渺小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除了偶爾撞鬼以外,他的生活與其他苦命的上班族沒兩樣,都是那般的平凡卻忙碌。
疲憊的關係,他才剛坐定,睏意立即向他襲來。他估計到他住的東湖站還要二、三十分鐘,便打起了盹。
他才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忽然感到一陣涼意。
一睜開眼,就看到有隻小白狗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對面一排座位的左邊,而且那雙黑得晶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牠的口鼻瘦瘦尖尖的,眼神流露出一股純真,但又帶有一點邪魅。
許樂天下意識別開視線,知道自己看到不該看的。要是牠真的是狗,早在進月台前就被站務人員攔下了。
對於有陰陽眼的他而言,偶爾在捷運上見到妖鬼都是平常事,是以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出松山機場站的捷運因地勢向下開、進入隧道,許樂天眼前突然一黑,車廂內的燈和隧道內的壁燈一瞬間全暗了。
怎麼回事?之前從來沒有停電過。
他一動也不敢動。黑暗中,只有對面兩盞如青燈般的眼睛幽幽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他閉上眼,不敢再看。
等到他再次感受到光線再睜眼,車廂燈光已經亮起,捷運也已經出隧道,正逐漸降速、駛入大直站。窗外一切正常,但是裡面忽然多了好多人。
許樂天一時反應不過來,皺眉心想:這些人哪來的?為什麼都沒戴口罩?
他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轉頭一看,旁邊多了一個女乘客。
她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包撞到他了,依然故我地在照小鏡子。
情況如此詭異,他反射性地站起來,與她拉開距離的時候,捷運停了下來,他慣性往行駛的反方向微微一甩的瞬間,眼前的乘客突然都變成頭破血流、軀體扭曲殘破的鬼!
難道他們是從隧道裡上車的?那我旁邊的……
他轉頭往身旁的女乘客看,她仍然在照鏡子,只不過她一半的臉也變得血肉模糊。
他瞬間起雞皮疙瘩,但仍竭力保持鎮定,抓緊背包,打算車門一開就往外跑。
沒想到車門開啟的瞬間,周圍約莫二十隻鬼同時如喪屍嗅到血般朝他咆嘯!
離他最近的女鬼伸手要抓他的時候,對面座位上的小白狗突然一個躍起,在空中變成一個身穿白洋裝的長髮女孩,朝女鬼撲去。利爪從女孩食指尖端彈出,一刺進女鬼體內,女鬼瞬間解體成灰。
這時許樂天面前又有四隻鬼撲向他,他反射性地抬起背包擋住第一隻鬼,長髮女孩一個迴旋踢踹飛第二隻鬼,接著她空中一轉,利爪掃過另外兩隻鬼,再回頭補刀剛才踹飛那隻,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許樂天利用座椅和欄杆不停閃躲其他鬼的同時,長髮女孩一腳蹬上玻璃窗,一個後空翻,刺滅第五隻,又以極快的速度解決掉其他隻。十秒內,車廂內的鬼就被她滅掉一半。
這時有兩隻鬼左右包夾許樂天,他情急之下把背包砸向左邊一隻,接著雙手抓住拉環,引體向上、捲腹,硬是從右邊那隻鬼的頭上越過,從另一邊車門奔出車廂。
他一下捷運就回頭看,沒想到不過眨眼的時間,車廂內就只剩下長髮女孩,而且她還氣定神閒地一手提著他的背包,一手對他勾勾手指。
他見車廂內的鬼都被她幹掉了,心想她應該不會害自己,於是趕緊在車門關閉前的最後一刻,一個閃身回到車廂。
捷運徐徐前進,女孩將他的背包丟給他,坐回剛才的位子,翹起二郎腿,掏出不知哪來的指甲銼刀,好整以暇地邊磨指甲邊說:「我剛才救了你,對吧。」
抱著背包的許樂天愣了一下,點點頭說:「對。謝謝妳。」他也在她對面坐下。
「你該怎麼答謝我才好?」她抬起磨好指甲的手,滿意地左右打量。
「呃……不知道。」許樂天腦袋一片空白,反問她,「妳希望我怎麼謝妳?」
她突然一個閃身,臉貼在他面前說:「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嗎?」
許樂天被她嚇了一跳,大叫一聲,舉起背包來擋,似乎很懼怕或厭惡她的樣子。
她後退一步,問他:「幹嘛?你仇女啊?」
「不是。」他放下背包,「我是恐女。妳能變回小白狗的樣子嗎?」
她面露不悅地說:「什麼小白狗,我可是狐仙。」接著她變回小白狐的樣子,跳到他身旁的座位,問他,「這樣可以了吧?」
許樂天鬆了一口氣,說:「可以了,謝謝。」
待捷運再次出發,許樂天又問小白狐:「對了,狐狸也有白色的?妳是什麼品種的,妳知道嗎?」
「我是赤狐白子。」牠邊說邊坐下。或許是因為方才的惡鬼都被除去,變回本尊的小白狐沒有剛才戰鬥時的狠勁和戾氣,態度和說話語調都變得軟萌許多。
「白子?白化症的意思嗎?」
小白狐點點頭。
此時窗外五顏六色的燈光照進車廂,許樂天轉頭往窗外看,是美麗華百貨的摩天輪。劍南路站到了。
車門一開,月台上便有三個乘客走進車廂。
許樂天對小白狐很好奇,繼續問牠:「你是怎麼死的啊?」
此話一出,旁邊三位乘客都對他投以異樣的眼神。畢竟常人沒有陰陽眼,是看不到小白狐的。對於他們來說,他是一個人對著旁邊的空位自言自語。
他意識到他們的眼神,有點尷尬地坐正,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小白狐抖了一下毛絨絨的尾巴,開口說道:「我的第一任主人把我丟到山上,說晚點就會來接我,但是一直沒來。我被困在鐵籠裡出不去,就這樣活活餓死啦。」
牠說得雲淡風輕,他聽了卻很憤慨,一時激動道:「混蛋!太過份了吧!」
他一罵完就後悔了,有一個女乘客起身移到較遠的位子,還有兩個乘客在捷運靠西湖站時走到月台,換到別節車廂。
他目送他們的背影,感到有點委屈,心裡埋怨:就算我真的是神經病,你們也不用走吧。又不會傳染。
小白狐說:「真奇怪,其他捷運線車廂都是互通的,只有文湖線不行。」
許樂天解釋道:「文湖線車廂較短且不聯通,是因為有些路段轉彎的角度比較大。如果車廂設計得像其他捷運線一樣,會彎不過去的。」
小白狐歪頭打量著他,圓滾滾的眼睛偶然閃動著綠光,心想:他好像也懂得不少。
許樂天說完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安慰牠道:「別太難過啊。你現在已經自由了,不會再被困在鐵籠裡了。」
牠爽朗地說:「是啊,而且我後來遇到的主人麗麗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是美麗的麗嗎?問你這個問題,好像太為難你了。你不識字吧。」
小白狐不服氣地說:「誰說的!我認識的字可多了。麗麗還教過我國中物理、化學呢。她說我是天才,什麼東西都一教就會,比很多人都聰明。麗麗就是美麗的麗啊。」
「喔?」許樂天心道:這小傢伙還會物理、化學?吹牛的吧。
但他個性隨和,沒打算糾結此事,又問牠:「所以麗麗是誰啊?應該是人吧?」
「麗麗是鬼啊。她生前是人。她是我現在的主人喔。」小白狐驕傲道。接著又說,「這次想去大湖公園,也是麗麗推薦的呢。牠說內湖是龍首,大湖那裡的風水又特別好,比較能吸取天地靈氣,食物又比較多元,再適合精怪修煉不過。辛亥那一帶山區陰氣盛,比較適合牠們修鬼道。」
許樂天點點頭,附和道:「內湖在堪與學上屬『龍首』這說法,我也是從小聽到大的。聽說這裡山環水繞,容易聚氣生精,龍的雙眼分別是大湖和碧湖。隨著龍的呼吸吐納,這一帶向來聚霧多風,所以又有別稱叫風穴。不過聽說雪山隧道開通之後,就形同於抽走了龍脊椎骨,所以整個風水都被破壞掉了。」
「這真是太糟糕了!」小白狐嬌生嬌氣地喊道,「可是,我還是想去看看。」
「別灰心。」他安慰道,「說不定,大湖對你來說還是全台北最適合修煉的地方。」接著轉移話題,「對了,你跟麗麗是怎麼認識的啊?」
「我死在辛亥一帶的山裡。晚上我閒得無聊,四處繞繞的時候,就看到有一大區的墳墓,到處都是人的靈魂在飄。」牠的聲音趨轉高亢,似乎很興奮,「那個時候,麗麗突然衝到我面前,把我抱得緊緊的,說我好可愛。後來,就是她帶著我修煉的。她還常常燒一些稀有草藥給我,幫我提升功力呢。咦,對了,你有看過其他狐狸嗎?」
「從來沒有。」許樂天搖搖頭,「很抱歉。你一定也很希望能找到同類吧?」
「是啊。唉。那好吧。」牠抬了抬頭,「對了,說不定你以後也會遇到麗麗喔。她很常搭捷運呢。」
「不要、不要,我一點也不想。」他連忙說道。一想到過去曾經見過幾位殘破身軀、陰森恐怖的鬼魂,他就覺得一片心涼。
「想不到第一次搭捷運就這麼幸運。」牠搖著尾巴,「跟你說喔,這是我第一次跟活人講話呢。我好想當人啊。」
「當人有什麼好?」他忍不住抱怨,「你看我,終日勞碌,錢也沒賺多少。累都累死了。」說完,還不忘抬頭伸展脖子,捏捏後頸。
小白狐又不服氣地說:「你沒當過畜牲也沒當過妖,怎麼知道當人有多好?」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快到了大湖公園站。
捷運正在進站的同時,許樂天和小白狐都忽然聽到一陣淒婉空靈的歌聲。
同車廂的女乘客倏地站起,眼神空洞、茫然,搖搖晃晃地走下捷運。
許樂天看她的手提包遺留在位子上,便趕緊拿起她的包,追出車廂。
「不是說恐女嗎?怎麼還多管閒事。」小白狐小聲念了幾句,也跟在他後面。
許樂天叫了好幾次女乘客,她才終於回神,停下腳步。
許樂天將她的手提包遞給她,說:「小姐,妳忘記拿妳的包了。」
她接過來後,眨了眨眼睛,環顧一圈,一臉疑惑地問他:「這是哪?」
「大湖公園站。」
「我怎麼會在這裡?」
「不知道。妳自己下捷運的。」許樂天突然想起了什麼,神情轉為嚴肅,對她說,「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勸妳還是不要在這逗留比較好。」
他說完便直接轉身離開。恐女的他向來對成年女性態度較冷漠少言。
女乘客跟在他身後說:「當然。我本來就不是要在這站下。」
這時又有一列捷運進站,許樂天、小白狐和女乘客都搭這班捷運離開。但是許樂天、小白狐他們,和女乘客上的是不同車廂。
小白狐一上捷運便問許樂天:「你剛才為什麼勸她不要在大湖公園站逗留?」
「說來話長。有些捷運站周遭都有著地方傳說和祕密,只有當地人才知道。譬如大直站附近的明水路,聽說在日治時期曾經是刑場;公館站附近的水源區、西門町站的紅樓一帶則是亂葬崗。
又譬如,文德站附近的碧湖公園和大湖公園站的大湖公園都有著水鬼抓交替的傳說。」
「水鬼抓交替?」
「對。尤其是大湖公園最詭異。歷年溺斃的死者有些是意外落水,有些似乎是輕生,但都有一些共通點:死者都是女的,而且生前最後被拍到的畫面都是在大湖公園站。
曾經有社會線記者深入調查之後發現,這些女人當中只有一位是住大湖公園附近,其他都是外地人,而且生活圈和大湖公園沒有交集。她們的家屬或友人都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搭到大湖公園站。」
小白狐思索了一會,說:「剛才在捷運上聽到的奇異歌聲,應該是一種『勾魂曲』,專門用來勾人出站、到湖邊的。」
「勾魂曲?怪不得……」許樂天若有所思地說。
捷運轉眼就停靠葫洲站。小白狐對許樂天說:「我該下車了。」接著朝他伸出小爪,「我們做個朋友吧。」
噢這腳掌圓滾滾、毛絨絨的,好可愛喔。他心想。
有那麼一瞬間,牠的眼睛閃過一道妖異的綠光,但當時他的目光都在牠的腳掌上,所以沒看到。
他伸手與牠握手時,牠咧嘴衝著他笑,眼睛瞇成兩條弧線。半張臉藏在口罩下的他也回以微笑。一根白狐毛從牠腳掌下方鑽進了他的掌心,但他絲毫無感。
小狐狸收回腳掌,靈巧地躍到車門前,對他說:「再見。」
「再見。不過我想我們也不會再見到了啦。」他揮著手對牠說。
捷運停下,車門緩緩開啟,又是一陣提醒聲催促著乘客上、下車。
「很難說喔。」牠俏皮地對他眨了眨眼,跳出車外。
他順著牠的動作跟著起身,站在車門口,望著牠的身影。
「你可別忘了,我救過你,是你的恩人喔。」牠口氣驕傲,沒有回頭,踏起碎步離開。
他微笑地看著牠,心想:沒想到這樣幼小的身軀,也能如此指高氣昂。
車門隨即關閉,捷運再次啟動,往下一站東湖站徐徐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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