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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寂寞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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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佐子住的公寓大廈位於下北澤車站步行約十分鐘的地方。外牆貼了紅磚色的瓷磚,建築物周圍植有綠意盎然的矮樹,淡紫色的繡球花點綴其中。

今天又是個下雨天,雨水就像噴霧器噴灑在灰色天空下。

岩老爹仰頭看了看大廈,發現每一戶陽台上都未掛著曬衣竿或是曬衣架,當然也沒有晾曬任何衣物,這不只是因為天候的關係吧。這表示這棟大廈為了保持美觀以及高級感,規定不得將衣物或是棉被曬在外頭。

也就是說,這是高級大廈。

美佐子的家位在四樓的三號房,座東北朝西南。西邊的日曬雖然炎熱,但光線充足。外頭的景色也不差,這間房子想必價值不菲。

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一點,鞠子和她的先生佐佐木佑介在十一點半驅車到田邊書店載岩老爹。稔也想跟去,但岩老爹不答應,要他好好顧店。

年輕夫婦雙雙露出緊張的神情。佐佐木佑介有著一張俊俏的臉孔,但現在眼角緊繃,猶如一個年輕演員遭導演訓斥。鞠子的眼睛周圍也浮出淡淡黑眼圈,臉上的妝亦不甚服貼。

岩老爹也感到十二萬分的緊張,他身旁分別被佐佐木夫婦包夾,彷彿走在警局接受偵查的甬道上。夫婦倆所散發的氛圍極度嚴肅。萬一他無法辨別當晚那個男子,結果肯定相當尷尬。

鞠子按下四○三號房的門鈴,立刻有人從屋內開啟大門。一名與鞠子年紀相仿的可愛女子探出頭說:「你們回來啦。」

「她是我的同事。」鞠子向岩老爹介紹女子。「這是井口節子小姐。我也需要她一同作證,所以今天也拜託她過來一趟。」

岩老爹默默鞠躬,態度顯出幾分畏縮感。岩老爹心想:「作證是吧?傷腦筋,這件事越來越沉重了。」

他們踏進兩房一廳的屋內,立刻聞到一股淡淡的霉味。這個季節只要屋內無人居住,便立刻散發異味。

鞠子也聞到了吧,她一邊比出手勢要岩老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皺起她那美麗的鼻頭。

「我偶爾會過來讓屋裡通通風,但還是不行。」

「鞠子,妳們乾脆住在這裡吧。在這等姊姊呀。」

井口節子開朗地說。這個女子的長相猶如一隻受驚嚇的兔子,仔細一看,連雙眼都是紅色的,或許是昨晚玩到太晚了。

「那可不行呀。」佐佐木先生說。他的聲音比一般男人高亢一些,不過抑揚頓挫分明,聽來格外舒服。可能與他工作有關吧。

「這裡是美佐子的家,我們不能夠擅自進入。今天算是特例。」

節子微微吐出舌頭,對著岩老爹微笑。該說她討人喜歡,還是神經大條?

「這裡的房租不便宜吧?」岩老爹問道。儘管他們倆都有工作,但要一對年輕夫婦負擔食衣住行的費用外,還要籌出這裡的房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個房子是她自己的。」

聽了鞠子的回答,岩老爹更是驚訝。

「那房貸一定很重吧!」

鞠子和先生對看後,尷尬地低下頭說:「房貸已經付清了。以前包養姊姊的人在分手時拿這間房子當成分手費……」

「原來如此。」岩老爹急忙說:「那就沒問題啦。」

一行人喝著鞠子泡的咖啡,在房裡顯得相當不自在。

「我們約好兩點見面。」鞠子說完後便靠在廚房的小椅子上,就此望著窗外一動也不動。鞠子的先生則自顧自地看報紙。

井口節子完全釋放出自己的好奇心,四處張望屋內。年輕女孩必定嚮往這樣的房間吧。岩老爹偶爾也會翻閱店裡的裝潢雜誌,那些雜誌上猶如造假的設計裝潢景象竟然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出現在他眼前。這可是他頭一次看見真有人住在這種地方。

牆壁各處掛著似曾相識的畫作。想必是複製品,但確實營造出豪華的氣息,而且說不定其中一兩幅作品是真跡呢。

岩老爹的職業病發作,他的視線不由得移向書櫃。只要看書櫃,便能看出主人的個性———這話或許有點誇張,但至少能夠了解這個人的嗜好,也大約能猜出屋主的年紀。

一眼就看穿美佐子相當喜愛推理小說。兩層滑門式的書櫃上,排滿本國及國外翻譯作品。如果稔在現場便能解說美佐子對推理小說的愛好傾向,但岩老爹可沒這個功力。啊,我們書店也賣那本書,那本也有,他頂多只能看出這些。

他想起《尖牙與利爪》這本書。

「昨天我和孫子聊起那本小說。」岩老爹對鞠子說道:「據說《尖牙與利爪》是一本有名的推理小說。」

鞠子用力點頭。「是的,沒錯。」

「妳姊姊似乎相當喜愛推理小說,請問這個書櫃裡有沒有《尖牙與利爪》呢?」

「有的。」鞠子從書櫃抽出一本書遞給岩老爹,後半部的封裝紙已被拆開,但書本外觀看來還像本新書。

這時候,好比算準了時間,門鈴響了。鞠子應聲道:「來了。」起身走向玄關。岩老爹好久沒感受到如此緊繃的氣氛。

過了一會兒,鞠子帶著兩名男子回到客廳。兩人腳上的拖鞋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刺耳的磨擦聲。當磨擦聲進入客廳時,岩老爹猛然抬頭。

先前一切擔憂都是多餘的,因為他立刻認出左邊的年輕男子正是當晚那名男子。男子大約和鞠子同歲吧,身形瘦弱但耳朵特別大,弱不經風的身軀配上不協調的寬大肩膀,雨水沾濕了廉價雨衣的肩膀一帶。雨衣下穿著西裝,但他似乎不習慣穿西裝,因為領口特別邋遢。

右邊的男子岩老爹則從未見過,除了岩老爹之外,他應該是在場的男子中最年長的一個。他素雅的西裝打扮配上俐落的領帶,太陽穴旁有幾根猶如刷子刷過的白髮。

鞠子凝視著岩老爹,她從他的表情中領悟了一切。鞠子讓兩位新訪客坐在椅子上,替他們倒咖啡。

「有什麼事趕快解決好不好。」年輕男子說。他的聲音特徵明顯,彷彿有痰卡在喉嚨。

「妳說要我和妳單獨見面,結果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男子不滿地嘟起嘴。

鞠子將咖啡擺在桌上,接著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凝視年輕男子說:「事情已經解決一半了。」

「什麼意思啊?」

鞠子回頭看岩老爹,將一隻手放在另一名男子的肩上說:「這位是我們舉辦婚禮那間飯店的事故調查員。我請他和那位先生一起過來。」

「你好。」男子對岩老爹鞠躬。「您就是岩本先生吧,我聽佐佐木夫婦提起過您。我叫本橋行雄。」

岩老爹也對他點頭致意,鞠子轉向可疑男子說:

「然後,這位是鈴木洋次先生。岩本先生應該立刻認出他了吧?」

「到底認出了什麼?」年輕男子再度嘟起嘴巴。這樣的態度顯得他比鞠子幼稚許多。

「你不記得岩本先生嗎?」鞠子的語氣變得犀利。「兩個月前的晚上你跟蹤我,當時就是這位書店的老闆救了我。」

「是舊書店。」岩老爹特別加註。「當時我叫住你,結果你就逃跑了。」

鈴木洋次臉上的肌肉瞬間緊繃,只有嘴唇顫抖。「有這回事嗎……」

「別說你不記得!」鞠子說。

洋次不再開口,他的肩膀僵硬,雙手擺在大腿上緊握拳頭。

「我對你的聲音印象很深刻呢。」本橋開口說道。洋次猛然抬頭。

「佐佐木夫婦的婚禮前一天,我記得你打電話到我們辦公室,詢問婚禮是否確定明天舉行。因為你的聲音相當特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洋次竟然不打自招說:「接電話的人不是你呀!」

本橋露出職業性的笑容。「當我們接到可疑電話時,我會在一旁監聽。」

岩老爹心想,真是夠了,這實在太難堪了。他的情緒也跟著低落起來。

「在婚宴禮物上惡作劇的人就是你!」

洋次聽佐佐木先生這麼一說,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

「你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

佐佐木先生向他說明事件的原委,洋次露出震驚的表情。

「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你敢說你沒有?滿嘴胡言!那你為什麼明知我將和別人結婚,還要跟蹤我?」

洋次低頭不語,喘不過氣來。此刻,岩老爹開始同情起他。

「你到底怎麼辦到的?是不是偷闖進我家?」

洋次不說話僅是一直搖頭。

「我在家裡附近看過你,隔壁鄰居也看過長得很像你的人在我家前面徘徊,而且那是發生在婚禮的前週。當時我已經包裝好所有的禮物,放置在家裡。那個週末我就到佐佐木家住了,所以那兩天我家空無一人。」

洋次抱頭沉默不語,岩老爹平靜地發問:

「隔壁鄰居會不會看錯呢?」

「絕不會錯。」佐佐木先生立即回答。「鞠子的鄰居清楚記得見過一名陌生男子,也記得有一輛可疑的車停在公寓前。那棟公寓只租給女生,所以對於這種事格外敏感,而且她還記下那輛車的車號呢。」

佐佐木慢慢唸出車號,然後問道:「鈴木,這是你的車牌號碼吧?」

洋次遲遲不肯答話,即使答了話也是語無倫次。

「我確實去過……」

「什麼?」

「我說我去過啦!我承認嘛!」他突然咆哮。「我承認,我跟蹤鞠子、打電話到飯店、到她公寓前徘徊,這些我都承認!」

換鞠子發出尖叫聲:「別直接叫我的名字!」

佐佐木從椅子上跳下,跑過去抱起妻子試圖安撫她。

「不過是因為有人找我,我才會在婚禮前一週到她的公寓。」

「誰找你?」

「鞠子啊。」

「騙人!」鞠子怒斥,「我怎麼會找你這種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可是是我朋友轉告我的,他們說鞠子要傳話給我。」

岩老爹緩緩開口:「是不是有人冒充鞠子小姐打電話給你朋友?」

「怎麼可能……」

「不過就算他到妳家,他要怎麼進屋裡?妳出門時總會上鎖吧?」

鞠子不屑地嗤之以鼻。

「我住的那棟破舊的木造公寓,上鎖根本不可靠。」

「那妳更不能不小心提防啊。」

「那當然。如果我在屋子裡,我一定會從屋內上閂。不過出了門要怎麼上閂呢?一定是他施計闖入我家!」

「妳認為他打一開始就打算在你們的婚宴回禮上作怪?也就是說,他早就知道禮物放在屋子裡囉?」

岩老爹把問題丟向洋次,卻是井口節子回答。

「我想他應該知道。所有分行的人都知道,他一定是從同事間打聽來的。」

「鈴木先生也是妳們同事?」

佐佐木先生抱著鞠子回答:「他是與她們分行有往來的便當店店員。」

「沒錯。」井口節子繼續說道:「我們分行沒有員工餐廳,所以委託業者送便當。他是送貨員,常進出我們分行,便看上了小鞠。大概是從一年前吧,他開始死纏著小鞠……」

「他做過些什麼舉動?」岩老爹問道,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例如在員工出入口站崗,或是威脅其他女同事問出小鞠的電話號碼,一天打好幾通電話給她等等,對吧?」

節子抬頭看了鞠子,鞠子點頭,表情僵硬地說:「我收到他寄來的好幾封信,裡頭寫滿了污穢的字眼,而且他還到處宣稱『鞠子是我的女人』。」

岩老爹注視著洋次問道:「是這樣嗎?」他只是低頭沉默。

鞠子的聲音顫抖,繼續抱怨。「這人不知道怎麼找到姊姊家,大概又是跟蹤我吧,總之他竟然試圖討好姊姊。他對姊姊說:『我願意為妳做牛做馬,所以拜託把妳妹妹嫁給我吧。』不過姊姊知道我不喜歡他,根本不予理會。姊姊總是把他擋在門外,還以報警威脅他。」

岩老爹心想洋次做得這麼過份,難怪人家會害怕他。

「有件事我只有向我先生提起。其實在姊姊失蹤的前兩週,我和姊姊還有鈴木三人在這裡談判。當時我已經和佑介訂婚,可是鈴木依舊死纏爛打,我擔心得要命於是向姊姊哭訴,姊姊決定替我出面解決。她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她認為反正鈴木都已經知道這間大廈了,沒必要躲躲藏藏,乾脆就在我們的地盤談判,於是決定把鈴木找來這裡。」

據說當時美佐子為了緩和現場的氣氛,端了一些威士忌給洋次,並且耐心地勸他。

「可是這人完全聽不進去,竟然中途離開了。兩個小時後醉醺醺地打電話給我,咆哮說:『走著瞧!』。」

「你記得有這回事嗎?」岩老爹問洋次,他歪著頭不回答。

「唉,我看你是無藥可救了。」

「小鞠,這是真的嗎?」節子驚恐地縮起脖子。「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呢。真有這回事嗎?妳姊姊就是在這件事之後才失蹤的嗎?」

「是啊。」鞠子緊咬著嘴唇說:「我也覺得很恐怖。所以一直欺騙自己,試著不再去想這件事。再怎麼說,我也不想相信鈴木會做出這種事……」

洋次總算抬起頭低聲呢喃。

「妳想說什麼?」

佐佐木先生開口:「我們想問你,是不是你殺了美佐子小姐。」

這一刻的沉默彷彿孕育出無形的銳利尖牙,使得洋次的表情糾結起來。

「怎麼會……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因為你嫌我姊姊礙事啊!」鞠子的怒吼爆發開來。

「因為你不高興姊姊勸你放棄我!於是殺了她,把屍體和衣服還有皮箱一起帶出門,假裝她失蹤了,對吧?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動手的?什麼時候?你找了什麼藉口引誘我姊姊見你?還是說你又打電話給她?你動手之前,我姊姊確實和你談過吧?不然姊姊怎麼會打電話要我『小心尖牙與利爪』?『尖牙與利爪』指的就是你吧?」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鞠子開始嚎啕大哭,佐佐木先生代替她,語氣低沉地說:「據說你說過你自己就像《尖牙與利爪》裡的主角。」

在洋次還沒回答前,節子搶先開口:「沒錯。我也聽你說過。小鞠的姊姊留下『尖牙與利爪』這句話失蹤後,大概過了十天或是兩週左右吧,我們在午休時間聊起這件事,結果你突然插嘴進來說:『我知道《尖牙與利爪》這本書,是講一個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犯下兇殺案的故事。我就像那小說裡的主角,我也願意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赴湯蹈火。』你說過吧?我全記得呢!」

岩老爹抬頭望著鞠子問道:「鞠子小姐,妳接到姊姊的電話後,可曾把電話內容告訴大家?」

「有的。因為我想了解『尖牙與利爪』的意思……」

「結果有人知道它的意思嗎?」

「是的。出納組的課長知道,他告訴我那是巴林傑的小說。」

洋次一邊吞下口水一邊開口:「我在聽到這件事後才去看了《尖牙與利爪》。在這之前我根本不曉得!直到鞠子的姊姊失蹤前,我根本不知道有這本小說啊!」

「誰會相信你!」

洋次的聲音潰堤。「我,我沒殺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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