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

我已經接受
你每一種荒唐
在任何時刻
的死
死，被生拋棄
所以不要打來
不要告知
那些我
無能為力的仇恨
它們緊緊糾纏
你的脖子
慢慢勒死
你還勃發的
求生意志
枯萎
它們愛你
它們吃下你的所有
被你的惡意反噬
也就一起死去
像是焚燒過的
荒原
無人辨認它的脊骨
再沒有誰知道它活著
我也是
不要害怕變成鬼
你本來就是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草原

如果我只有一隻羊
慢慢地、忠貞地
把我全部吃掉
那隻羊這輩子
選擇了我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森林
當我親眼目睹
一座森林
從一個女人的臉上凋落
我便是我自己的
目擊證人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海
和你相愛
水淹過來的時候
你留在原地
決定在溺斃前
把自己打開
讓水進來
讓它死
讓你的裡面
成為死因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地獄
所有毀滅的情感
都來自深處
想要毀滅世界的時候
並不知道這麼做會毀滅的
只有深處
在地獄依舊
渴求地獄

★活下去

親愛的
你不明白
懸崖是怎麼
把你逼死
並不是跳
並不是墜落
也不是停止
而是此生
你只能在邊緣
重複懸崖

★沒有人的時候再說一次

如果你很乾淨
能不能陪我玩
也許這樣
我就能因為你也變乾淨
你則因為我而變髒
髒是傳染病

如果你很髒
能不能陪我玩
負負得正
我們有機會一起
變乾淨
乾淨是暫時的
我們要一直意識到
自己的髒
這樣遇見同樣髒的人時
才能安靜地
互相凝視
我們的凝視
還很乾淨

失眠的時候
只想問問黑暗
都那麼髒了
能不能活下去

昨天夜裡
我作夢了
夢見有個男子在白色
充滿霧氣、沒有邊界的空間
赤裸裸地
戴著假髮
不停來回碰撞自己
試著變得銳利
跌坐在地上
明白了那個當下
沒有人找到他
只有一根針
扎在影子上
痛得
他尿了出來
把腳淋濕
狼狽地離開
對於被迫尿出來這件事
感覺受傷
偶爾，停下來觸摸
他的後方
那裡有往日
無法收拾的
他遇見的最後一個男人
帶著微笑
像是另一根針
身體的一部分
那時他把自己
安置在男人的懷抱
如同擁有一場舞會
哭泣的時候
整個世界都被滴落
隨後將男人推倒在地
一邊流淚一邊
對男人用盡
全身的利器

不知道是為了被愛
還是讓自己更傷心
把牆放在每一道入口
放任它往內吞食生長
睜開眼後
我無法肯定這究竟是夢
還是
我沒有醒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