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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我的高層我啟蒙之旅/保羅.布倫頓(Paul Brunton)(節錄)

經過多年的遲疑和不情願我終於決定寫下自己的神祕體驗。關於這部分的經歷我最初是打算留到晚年才寫的,完成之後準備以匿名方式或離世後出版,但是我發現晚年一直在我的前方。與其說我比半個多世紀還要老,不如說我已經活了半個多世紀,所以這項工作不妨現在就做。這類內容總有一天得寫出來,但人們關注的主要是大宇宙的奧祕而非個人的神祕體驗,雖然那些奧祕之所以被揭示,往往是先有了個人的親身經歷。由於這個議題的內容大多屬於乙太次元而非物質世界,因此和眼前進行的論述無關,我就省略不談了。
我之所以不大情願寫這個主題,一方面是它涉及私密又神聖的時刻,一方面是寫它必然要用到大量的第一人稱代名詞,這會給人過於自我的感覺,在德行上似乎是一種自負的表現。可是從我廣泛的經驗來看,這樣的敘述仍然有助於已經在探尋高層我的人辨識出一些重要跡象,讓他們明白自己的修行方向是正確的而心懷希望。我認為這也會讓那些不想探索的一般人更加相信上主的存在,更深地信靠祂為這個世界的演化帶來的終極恩澤。如果我的工作可以達成這樣的服務目的,那我就必須傾全力撰寫和正式發行這些札記了。
雖然作家永遠無法確知自己的作品帶給了讀者多大益處或傷害(有關這類結果的報告少之又少),但若是以服務他人為目的,那就無須為結果擔憂了。著書立說者只需要盡最大的努力並且在思想中找到和平,其它的交由命運去安排就好了。因此,我遵循的是古希臘僧侶卡利斯圖斯.特利庫德斯的做法及建議,他曾經寫道:「人不該保留在冥想中學習到的一切,應該將其記錄下來傳播出去以供行者們參考。」這就是我想把內在神祕體驗傳達給對生命有更多願景和信念的人的原因。
在我來到成年的門檻之前曾經有長達六個月無間斷的冥想練習,以及對屬靈自性長達十八個月之久的熱望,然後便經歷了一連串的神祕狂喜。在這段期間我達到了一種初階的密契意識。
這種意識狀態不但不會將任何事物變成對立的客體,還能維持在純淨的自性中。這是一種無法靠自己進入的至福之境,始終完好如初的本體或實相。如果可以憑著想像力去領略這種情境,那麼他或她對「高層我」已經有了正確概念。
不少人偶爾會有以下的經驗:平日的意識狀態似乎突然失效,對美與善的感受則被極大化地提昇,世俗的犬儒批判心態也完全中止。某些安靜的處所貌似比較適合這種體驗,但即便是大都會的嘈雜街道也能使你嚐到個中滋味。許多人都能領會偉大交響樂曲的美,感受到它將人的情緒帶入高昂或宏偉的那股力量。這樣的人比較容易設想出神祕體驗的至樂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們也許不知道,一般人的意識底端都有這麼一個隱匿地帶,在那裡完全可以汲取到這樣的超凡美感。
這無疑地是我從未有過的至樂時光。對比這種在更深的我當中所發現的至福,世間的快樂是多麼短暫表淺啊。在這種悟境出現之前,大自然壯麗寂寥的景象曾經是我最大的靈感來源。我總是全神貫注地欣賞它的美,浸潤於其中好長一段時間,從而進入到一種空靈狀態。開悟之後我不再全然融入於這樣的景色中,它們與我有了某種界線而不再受其影響。它們所激發的高昂情緒要遠遠少於或低於我在高層我中所經驗到的安寧與喜樂,但這種帶著空性的抽離傾向並沒有阻止我對大自然、藝術及音樂的愛好,反倒比以往更懂得享受和感到滿足。這種抽離性帶給了我自由、使我擺脫了某些個人局限,讓我以更宏大深刻的方式去感覺和理解美。我甚至比以往更能覺知到其中的種種細節。
神祕狂喜的魅力和新鮮感在三四週之內便徹底消失不見,由此所點燃的感悟力卻持續了三年之久。然後我遇見了一位高階密契家——一位住在歐洲的美國人——他告訴我說,我即將迎來下一個更高層次的悟境。絕大部分的行者都會在這段期間面臨一定程度的試煉,然後才能真正獲得高層證量。
他是正確的,我很快便經歷了各種試煉,並且均以失敗告終——敗得很慘,以至於一頭栽進痛苦中,甚至失去了以往所擁有的屬靈意識。接下來是一段可怕的名副其實的「靈魂暗夜」,我不得不緩慢又痛苦地掙扎了三年之久。在這個階段裡我既沒時間也沒能力修習禪定,更沒有興趣維持住內心的熱望。
不過尋道者的確有必要經歷衝擊,好讓他們認清自己的真實面目。衝擊通常來自於友人,有時也來自敵人甚至是上師。它一般都會示現在現實生活中。這種經歷是十分痛苦的,但此類教訓如果能夠銘記於心,受到的恩澤往往是巨大無比的。它會敦促我們從自身之內移除苦因,喚醒我們去做一些未來不會再受苦的事。某日我遭遇到一個意料之外令我大吃一驚的事件,面對它我必須調動所有的智慧、力量及決心。我不僅成功地做到了,還在這個過程中被徹底喚醒。就這樣我擺脫了靈性上的消沉,以一種斷斷續續的方式重新開始靜坐冥想,甚至偶爾還能提升自己。
在這個蛻變期之後出現的是另一個轉化期的到來;這時我的行動更加堅定,工作也更勤奮了。我設定了一套日常的冥想計畫,更密集地深入於打坐,也更加努力改善自己。突然間我生出了一種即將有重大發現的直覺。六週後的某個夜晚我發現自己躍入了甚深的收攝心識狀態,長達兩個小時之久(每日練習時間的兩倍)。我就像個不光彩的離家浪子一般,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園。在那段難忘的時間裡我不但恢復了早期探索時所擁有的覺識,還增添了更多的認識與理解。我清晰地看到我和他人生命中的一種明顯的命定模式:一切重大事件都有其內在意義,所有的事件都可以讓我們學到一些教訓,領會了它們就能帶來靈性上的成長。若想認出這些訓誡,必須在人際關係中發展出更成熟的情感和更堅定的性格。我們必須從我們的小我之中脫離出來,然後從相關他者的立場去檢視每個當下的情況,哪怕是片刻也好。總之,我們必須尋求整體性的正義而非一己之利。
我在那個夜晚的修行中發現念頭被某種驅力按特定思路引領著。它引導我簡要地回溯了過往的靈修史,尤其是在失足和迷失方向的種種議題上面。我審視得非常仔細,也分析了所有導致不幸的原因,直到完全弄清楚和牢記在心為止。然後我又被引領著去想像,如果成功地通過了試煉會發生什麼事。我洞見到每一位與我產生過關聯的男男女女,要不是捎來了無聲的提示就是化成了隱匿的考驗,或者你曾經幫助和服務過某個人,一段時間之後你才明白兩人之間的因果業力是什麼。但這神聖臨在始終沒告訴我要如何度過靈修第二週期中的所有挫折和困難。祂留待我靠自己的努力去找到正途。當這份努力與祂的磁力合一時我才被解放了出來,儘管祂一直都伴隨在我左右。我被告知其中有個重要的功課——人必須懷抱希望——我應該把這個道理傳播給後來遇見的行者們,因為他們或許正在度過無收成又貧瘠的歲月,由於缺乏成果而感到灰心喪志。
經驗不足的行者往往發現當早期的熱度消褪之後,道途就會變得冗長又乏味。因為在自己身上下功夫這件事涉及到品德、心智、情感上的提升與改變,這是非常緩慢的進程,不可能出現立竿見影的效果,甚至會因此扼殺了行者的樂觀傾向、削弱了決心。當他們的內心升起對道途的埋怨、懷疑或反叛時,很可能招來一段嚴酷的考驗期。因此我必須給行者灌輸一種概念:永遠要相信奮鬥努力是值得的,並且要深信神的恩典終將降臨,同時要帶著昔日躍升時刻的記憶去生活。那些被探索過程的困境嚇到的人應該設想它所帶來的回報以鼓舞自己。他們應當銘記在心的真理是:沒有永久的靈魂暗夜,任何時刻人都不會真的迷途或是被拋棄,他們本身也不是墮落的受造物。如果他們的意志變得薄弱、內明如同烏雲遮日,這其實是不完美本性的呈現和發展未竟的必然結果,但也是以更多的神祕體驗、演化壓力和始料未及之恩典來進行自我糾錯和轉化的好機會。
當我的冥想歷程接近尾聲時,一股巨大的勢能注入到了我體內。這的確是一股壓倒性的大能,我感覺有了它的支持與協助一切障礙似乎都能克服,只要伸出雙手即可獲得勝利。這時我突然看見一幅景象:一個複製的我正在推開洞口的一塊巨石。我本能地知道那巨石象徵的就是低層小我,洞穴則代表高層我。我感覺自己的性情與人格正在迅速改變且更接近於理想,最後我成功地推開了那塊石頭,由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自制力。從那一刻起這份自制力就一直伴隨著我。我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從這個境地跌落下去,如同孵出的小雞不可能再縮回到蛋裡面了。
我站在洞口往裡面望去,發現它充滿著光明,與外頭的昏暗形成了鮮明對比而顯得光彩奪目。我並沒有被授予進入其中的權利,只能站在洞口向內凝視。我領悟到贏得這份權利必須完成的內在工作,就是接下來的修行需要下的功夫。
當這幅景象結束時我立刻意識到,只有發現了核心深處的偉大本體,我們才能變得真正謙卑。對這高層我的短暫瞥見也會在自己的陰影面投下一道強光。我們察覺到過去的自己是多麼頭腦簡單、無明、軟弱又傲慢。這層發現令我們開始變得腳踏實地,並且激勵著我們下定決心要按照理想形象重塑自己。帶著動物與天使、人性與神性的羞慚對比,我們被徹底穿透而渴望高層旨意能施加影響力於低層意志之上。
多年的發展和成長逐漸實現了上述的靈視願景。那幾年我偶爾會在進入或結束甚深冥想狀態時,出現一種最有趣的嶄新現象:從靜默的內心深處突然湧出話語來——但既無形式亦無任何人,更沒有隨之而來的異象!這真是一個謎,因為沒有說話者但語言卻產生了。這是一種音聲形式的直覺活動,是神聖臨在對著內耳而非外耳說話。但千萬不要將它和靈媒及通靈者所聽到的聲音混為一談,因為根本不是一回事。這其實是我的屬靈自性對著小我在說話。我認為這就是十六世紀德國密契家們所說的「內在之語」,以及中世紀天主教會的聖徒們所謂的「上主在和他們交談」。它是十分明確的、權威的、有力的、堅決的以及命令式的。它一旦發出指令,就會賦予執行這項指令所需的權利。
但這並不是和日常生活有關偶然出現的那種直覺,因為那通常是心智的一種無聲的感受或第一印象。那一類直覺也可能是「內在之語」即將出現之前的微弱徵兆,我喜歡稱之為「高我的傳音」。
我感覺自己完全可以放心地信賴它的指引,即便失去了所有的財富、犧牲了所有的人際關係、捨棄了所有的職業抱負,我都會對它的指引抱持最大的信心。
我聽見聲音的這個部位從此成為了一處聖所,一片和平綠洲和充滿力量的堡壘。每當我獨自一人或是當外境的危機迫在眉睫時,就會返回或撤退到這裡面。人們通常認為必須行萬里路才能覓得智慧或真理,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份智慧或真理不但存在於自身之內且無處可尋。它的地位是別人的智慧餘音永遠無法取代的。
短暫地退出世俗生活進入到冥想中以發現內心深處的神聖臨在,遠比在忙碌的外境中連結到祂要容易得多。後者需要完成的是截然不同的任務。從發現祂進展到穩定地與祂保持連結,才是人生最難達成的目標。我的學習方式或許能提供一些有益的參考:我報名參加了一個夜間祈禱與冥想並進的課程。儘管在課程中我仍然維持著一貫坐姿,而且修習的時間就是我平日夜裡冥想的時段,但還是聽從了自己的感受,在被要求進行的虔誠禱告中默默道出了心聲。我向著高層我傾訴自己是如何每晚趕赴這內在幽會的,並強調將我從其它活動中拉了出來、心甘情願地在一次次約會裡度過一個多小時的,確實是一種源自內心的熱望和愛的強大引力。我承認這門課程帶來了揚升的屬靈體驗,但也抱怨課程的結束就是體驗的終結。第二天我又不得不在凡俗意識中度過,和其他毫無興趣探索實相的人沒什麼兩樣。我曾練習過持續回溯和發出聲言的呢喃,可是都毫無效果;它們都不適合我。我仍然一如既往地沉浸於工作、交談或其它事務中,但經常忘記了修練、始終未能堅持下去。
很顯然如果只靠自己或者倚賴自身微弱的力量,我的努力除了失敗不可能有其它結果。除非高層我前來拯救我,透過祂的恩典帶來我所期盼的境界,否則是沒有進展的。我熱切地請求祂協助;真的,我乞求並且慟哭:除非能一直活在這種狀態裡,否則生命毫無意義。我以一種親密又謙卑的語氣一直持續著這種單向對話。
最後終於有了回應。我感覺自己被帶入到內心更深的存在中,並觸及到一個豐盛的意識次元。為了維持在這個層次上面,祂要求我必須有強烈意願、堅定的意志和極致的定力,於是我喚起了這些特質並成功地保任下來。過了一段時間,內在之語指示我要在心中複製出第二天的工作、交談、旅行或其它活動的畫面。在這幅畫面裡的我必須儘量維持住當下的覺知,不讓注意力移開哪怕一分鐘。我被指引要格外留意那些因煩惱、憤怒、過度專注或過量體能活動而導致健忘的場合或人際接觸。
因此,第一步就是透過觀想讓期盼的狀態成真。如果我不充分信任它、邏輯思維不允許自己這麼做,那麼這一步是不可能達成的。第二步則是要在白天盡可能憶起自己所設定的理想狀態,同時在正式冥想時盡己所能地讓頭腦進入禪定。在第一步驟中我必須投射出自己活躍於外境的種種畫面,以便像孵蛋一般孕育它一段時間。我不但要從現狀去觀想我所渴望達成的境界,而且要從後者的果地狀態出發去進行觀想。我必須倒果為因地想像自己已經達成了那種境界,包括仿效它所具備的一切特質,但並不是要向上凝視這份構思,是從它出發向下俯視著一切。
在第二步驟中我的理想狀態必須像魔咒一般被織進內心。我必須扮演巫師的角色讓自己先是看見,然後成為自己所渴望的樣子。
起初這種寧靜的狀態根本無法維持下去,它會間歇性地消失踪影。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產生,也為了創造必要的條件來保住它的臨在,我必須在創造性的觀想中進行這項練習。我發現這項練習對往後數年的默觀冥思都非常有幫助,於是就傳授給了別人好讓他們也受益。
但即便是在那種時段裡,我也明白自己需要付出的努力過於巨大,若是沒有恩典的協助,光憑自己的觀想是不足以成功的。如果我只依靠自己這個可憐的小我,結局只可能是幻相被無情地驅散、美夢被粗暴地喚醒。想像力本身是帶不出這種躍升狀態的,但觀想加上恩典便足以成功了。
當小我在它自己身上工作時,它的意願是勉強的、能力是有限的。可是當恩典在小我內部運作時,祂的參與往往會帶來喜樂,其權能則是不可預料的。但神聖恩典真的存在嗎?正統神學在這個議題上武斷地道出了實情,卻未能正確說明事實。不過其神學理論還算合理而且已經被經驗證明,同時也符合人們的熱望。可行者如果不具備讓神恩出現的條件,那麼如此令人神往的意識狀態是不會顯現出來的。
當久候的黎明染紅我天空的那一日來臨時,我毫無疑問地知道祂正在進行著事功,因為一旦進入禪定我就能直接感受到祂在我體內運行著。我完全能意識到從凡俗進入甚深境界的快速轉變,也覺知到一股往內拉的引力。這些都是祂正在活動的跡象,而且反覆出現在不同程度的禪定經驗中。
其結果就是經常出現的那種分裂狀態——心輪能量的不統合,亦即我平日的意識狀態,當然也是所有行者的普遍情況——現在終於消失不見了。有一股主控的勢能開始顯現出來,取代了一直在交戰對立的兩股力量——事實與理想的。這帶來了巨大的至福感,使得我以往不斷向外在人事物尋求幸福的傾向變得多餘了起來。這種索求傾向正是自我分裂的原因之一。我感覺自己曾經在意、為之痛苦和擔憂的欲望及執念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它們最終帶來的屬靈啟悟。人類所有的欲求和渴望其實都是對神的期盼。
起初人對終極實相是毫無覺知的,但伴隨著理解力的增長就會逐漸變得有意識起來,這時人的意志力才會轉而向內返照和探索。一直在向外尋求的渴慕之心終於開始向內覺知。在淨化恐懼和欲望的過程中所結出的焦慮之果現在也一併被清空。行者開始確知自己真的是被宇宙大心呵護庇佑著。
我透過長年實修終於能帶著覺知在日常活動中不間斷地和宇宙大心保持連結,由此而進入到全天候的靜定體驗。這無疑是多年苦修及努力的巨大回報,不過也帶給了自己以及在關係上面一定程度的責任。
行者如果認同真我才是應該尋求的目標,那麼豈能又展現出低層我的醜陋特質和卑劣的品性。一旦明白人所熱望的一切崇高事物全都來自於這神聖源頭,又怎能再容忍自己的不高尚傾向呢?
消極地來看,人是不可以動手傷人或出言不諱的,即便在思想上也不該與人對立。積極地來看,人必須對一切眾生行正向之善。由於甜美已瀰漫著我的心輪,所以世界看上去大不相同了,甚至連抑制住那些卑劣的傾向也不再是難事。我徹底意識到我就是聖靈,我的鄰居不管外表多麼令人生厭,也是聖靈的化現。當我看著別人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所見都只是一些表象,因為在外表之下的心輪地帶還有個神聖和平的寂靜中樞。不論一個人受過多少教育,這個寂靜中樞都是如如不動的;無論小我的舉止有多麼惡劣,它都不可能被玷汙。
我不再盯著別人身上的好與壞、開始接受他們的本來面目。我不再過度嚴厲地譴責任何人。每一個我所遇見的人真的都是我意識的一部分。我禁不住地認同每一位或任何一個寫信給我的人。我質變地進入到換位思考狀態,共享著每個人的觀點、希望、領悟甚至是局限。我的敵人也被我以此種方式合理地提出解釋:他或她是如何以及為何忍不住這麼做的。處在這宏大又悲憫的滲透力中,我甚至為他或她對我的敵意展開了辯護。
當這種態度發展到極致時成長便進入了成熟期。由於我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些滲入我體內的他人能量,所以這些能量變成了我的一部分,而且是很不協調的。人們的所思所感如鏡中物一般反映在我的意識中。每當他們告訴我的事與他們內心的想法不一致時,我立即能覺知到這種表裡不一的堵塞之氣。事實上,這是共情能力被提升到了感同身受的程度。
這份能力為我的心識帶來了許多不悅的印記,甚至令生活變得難以忍受。等到我受夠了的時候,內在之語才告訴我並指明這只是前行階段的情況,現在要開始嚴加控制了。我被告知無需在他人的小我層面上追求和諧。雖然獲得了療癒這種情況的協助,我依然花了數個月時間進行積極的意志力自我訓練,學習堅定地將注意力從他人身上移轉開來,然後這些現象便逐漸消失直到完全擺脫了為止。
雖然那些日子裡我未曾接到任何宇宙性的啟示,但確實能感受到天地萬物背後有著極大的恩澤。在上主無盡的計畫中所發生的一切都有著被應許的位置,沒有一件事是偶然產生的。這無限量的智慧一直在人類的命運和人生背後運作著。我覺得這個講法同樣適用於邪惡事件和災難的發生,但前提是必須正確地解讀。這份強烈的直觀體悟令我十分開心,我渴望與人們分享,好讓他們也超越自身的經驗融入到這股大能中。
但矛盾的是我並不覺得有必要和別人甚至朋友談論這些體驗,除非他們也在探索自己的內境。我感覺隨意洩露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反倒像是一種褻瀆,所以有意隱瞞了這些神祕體驗的真實經歷。我很快發現向大眾宣揚終極實相是無用的。他們根本無法領會此事,除了那些已處在道途邊緣的少數人之外,所以最好是保持緘默。我被內在之語教會也被失望證實,在德性品格、直觀領悟和人生目標上面,人們各自處於不同的階段。我被告誡不要試圖改變他人的信仰,要讓那些沒準備好的人走自己的路而我走我的即可。
修行首要的功夫就是親身體證,在過程中別無它法可循。對那些不探索自身、只是一昧追求外在目標的人,我又能做什麼呢?他們追求的東西其實給自己的心識添加了越來越多的束縛,我尋求的則是通往自由解脫的路徑。這兩個方向恰好相反。我發現我的時間應該花在有了一些物質成就的人身上,由於他們對這些世俗成果已經感到厭倦幻滅,所以準備好要展開另一個方向的旅程了。
我祈禱能成為一個通透的管道,讓心中的靈感、良善和真理暢然無阻地流向上述的這些人,那些正在尋求此類心靈品質的行者。至於如何面對內心不開放的大多數人,我發現更實際的做法是讓上界的贈禮——真誠的善意和外在的善舉——經由我向他們示現出來。某種程度上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裡,從這兩種品質中散發出來的聖靈能量將會觸動他們的潛意識,然後產生影響而真的幫到他們,或者當祂最終成功地上達到顯意識的時候,就能帶來真實不虛的躍升了。成效雖然可小可大,但必然會顯現出來。
在流逝的歲月裡沒有任何事物讓我的這些態度動搖過。我不再試圖將真理強加給別人,也不再任由他們將我推離開它;即便他們想這麼做,我也只是默默地對他們的愚昧爭論一笑置之。體證實相永遠勝於雄辯。我選擇相信始終與我同在的那份確知,不再被終極實相當中不存在的抽象邏輯所左右。
現在必須澄清的是,我的兩次啟蒙皆屬神祕體驗而非實相哲學悟境,它們讓我看見了我自己生命的內在意義,但不是所有生命的意義。它們涉及的是「我」,提供的則是有關「真我」的洞見。它們並未觸及整個大宇宙或是人類和宇宙的關係。這些主題的內容就是實相哲學的悟境,而它們出現得比較晚,算是我第四次的啟蒙經驗。這回的悟境解釋了其它所有的開悟事件,儘管仍有密契成分,但已徹底融入到對大宇宙更完整的覺知中。
我發現不同次第的神祕體驗相對地帶來了不同果位的大宇宙啟蒙經驗。我自己的證量從未超出過大宇宙第一級果位,但即便是這些微小的揭示也足以使我明白,環繞在我們周邊的巨大奧祕永遠是個不解之謎。人類這個存有在受限的認知能力下是無法了解大宇宙之謎的。人類現有的意識只能擴張到某種程度,因為外圍有一圈永遠無法穿透的銅牆鐵壁。
我在這些悟境中所經歷的一切皆可被描述為「發現真我」的過程——那是我們不具人格的部分,這個部分被小我所覆蓋且有效地隱藏了起來。第二次啟蒙與第一次的感受完全不同。第一次真的是激動萬分、狂喜不已、興奮異常,第二次卻是安靜、穩定又泰然自若的;但這並不意味它沒有帶給我熱切的滿足感,我後來是憑著意志力克服了這些覺受以便穩定地證入更高境界。事實上我稍後才明白,達到徹悟的考驗之一就是要在它出現時保住非凡的定力——類似於熱帶雨季後的祥和寧靜。把這種內心狀態描述為完美的靜謐,並非文學式的誇大其詞或情緒性的渲染,而是精準的事實說明。正如兩千年前基督意識透過耶穌所說的那樣:「凡累重的都到我這裡來,我必使你們安息。」這句話至今仍然是正確的。
在第一次的啟蒙經驗中,我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有一種模糊的概念。一來是因為對它不熟悉,二是因為當時我對這個主題知之甚少,三是因為在它的早期階段裡我的理智尚未充分發展。在第二次的經驗中我不僅對它有了更多瞭解,而且已經能更好地適應它。在早先的經驗之後,我發現自己再度恢復了孩童般的純真、信任及開放,但下一回的悟境後我產生了一種渴望,想要把一路積累下來的辨識力、智慧及實用能力融入到修行中。這兩種傾向完全可以並存且無礙地相容。理智與直覺或理性與信仰之間是沒有任何衝突的。
但這並不是唯一看似相互牴觸的情境。當我住在喜馬拉雅山尤其是月圓之際,我感受到的自己就像是住在無人星球上的孤獨居民。那些不可思議的山脈至今仍令我難以忘懷,其中存在著一種孤絕的靜謐感,自然萬物似乎都在沉思,人類則不斷地闖入和帶來侵擾。現在每當我關上通往熙攘塵世的大門、退回到自己的房間、探入內心深處時,彷彿又再度進入了安詳無比的喜馬拉雅,心中一片寂寥。每當我伏案工作或是走在繁忙的街道上融入於人群時,它就像是一股源源不絕的能流湧進了我的心田——這股勢能就是源自於上述的內在空境。
然後我又得到了第二次啟蒙的形上成果。在早先的經驗裡我似乎是透過愛與喜悅拓寬了小我,往後的經驗中我則似乎是藉由覺知和再評估而削弱了它。就在此事發生之前我直觀到某種劇烈又重要的事件即將發生。當它真正出現時,那份直覺是什麼很快便得到了解答。老舊的我開始脫落,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巨大的解脫感,就像是一件令人不堪負重的厚大衣從肩頭滑落了下來。這種被解放的感受是無法形容的。小我的支配權已經完全消失,我終於明白它是如何限制了思想、模糊了視野。
這既是一種死亡也是誕生——或重生——在本體的生命力中我感覺虛幻小我的企求、欲望、執念、野心全是徒勞、枉然又多餘的。它們所屬的世間生活只是一場夢幻大秀、一部終將結束的電影。那些對這種生活方式滿意的人只是對影中之影感到滿足罷了。他們甚至不去質疑那投下陰影的本體究竟是什麼,也不懷疑它到底在哪裡,更不清楚如何去發現祂。此本體就是無限生命力和意識能量的源頭,只有祂才是真實永恆的,其它的一切都只是映射出的陰影形式罷了。後來有位精通希伯來語的卡巴拉密契家告訴我說,希伯來的主要法本教導過:「真人就像太陽一樣存在於天堂中,只有影子人才活在地上!」當下我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
過去和現在我所結識的人、一切被遺忘或記得很清楚的事件,都在第二次啟蒙的那段時間於心中暫時變成了夢幻般的人事物,一些由意識想像出來的即興瑣事。如果說我自己的某個意念可以突然變成了我,這個思想者本身,那麼靈性上的徹底蛻變就有點類似於小我質變成了高層我。因此,「我」本身只不過是高層意識的一種念相罷了。
這個發現令我非常喜悅,但是也不太在意。我表層的自我似乎正在或者已經消失,某種神祕的東西卻充分示現了出來;祂是匿名的、無稱謂的、普遍性的以及絕對的。這才是我無法估量的核心本體,不是另一個帶著偏狹欲望和瑣碎癖好的我。這些傾向多年來耗費了無數的歲月,分散了我對生命真實意義的關注。在這不具人格特質的存有中,在自己真正歸属和存活的靈魂居所裡,我發現了至福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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