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生物日記簿

審訂序

複雜的「生物保護色」

顏聖紘

國立中山大學生物科學系 副教授

在台灣的科普書上，「生物的保護色」（protective coloration）一直被一種不精準的方式介紹出場，以致讀者經常分不清楚偽裝（camouflage）、隱蔽（crypsis）、干擾性體色（disruptive coloration）、扮裝（masquerade）、警戒（aposematism）與擬態（mimicry）之間的分野，進而衍生許多混亂的解釋。就生態學的觀點來說，「保護色」只是生物藉由改變或操控視覺訊息（visual signal）來愚弄天敵進而保護自己的策略之一。但是在自然界中獵物所能具備的「保護」不僅涉及視覺訊息，還有物理性的保護（physical protection），例如尖刺與硬殼，行動（motion）、聽覺（auditory sense）與嗅覺（olfaction）。當我們瞭解生物能保護自己的策略可涉及這麼多感知系統後，我們才能再把所謂的「保護」區分為「偽裝」與「警戒」兩類。

視覺上的「偽裝」通常可藉由三種主要的策略來欺敵，也就是隱蔽（融入環境背景）、干擾性體色（可破壞生物的輪廓）與扮裝（使用外加材料讓敵人無法識別）。至於「警戒」呢？則是獵物的某一種特質讓掠食者認為花時間捕食或追捕它並沒有效益（unprofitable），進而把這種負面經驗與該獵物的某種特質連結起來，進而在經驗上形成一種「教訓」（lesson），而這樣的教訓還能讓掠食者從此降低對該獵物的攻擊時，「警戒性」就形成了。

至於「擬態」（mimicry）又是什麼呢？我們千萬不能把偽裝、警戒與擬態混為一談，這是因為「偽裝」的功能是在降低掠食者偵測到獵物存在的機率，而「警戒」反而是掠食者必須看見、聽見、或聞到獵物並因此馬上聯想起負面的經驗而迴避獵物。至於「擬態」則是一種掠食者，或是一種獵物，藉由拷貝其「模型」（model）的警戒訊息而愚弄掠食者或獵物並獲得利益的關係。

由於這些自然現象涉及了複雜的行為學、心理學、化學生態、形態學、發育學、演化學等科學領域，甚至還能因仿生科技的發展而步入應用，因此自19世紀開始至今便成為全球的生物學者都很感興趣的議題，而我們研究室也是亞洲少數以擬態生物學為研究主題的研究群。

黃仕傑先生是我多年的好友，他有絕佳的自然觀察、攝影與說故事的功力，當他在2019年發表《不可思議！讓你猜不透的生物偽裝術》以後，我就非常希望他能夠再寫一本內容更豐富，能涵蓋更多生物類群，並引介近年科學研究新知的生物偽裝科普書。他很快地就在2023年初讓我先睹草稿。仕傑拍攝的品質一向很好，多數照片也都是他多年來上山下海辛苦所得，因此當他找我審訂這本書時，我便與他討論究竟要使用什麼樣的方式來介紹這麼複雜的現象以及各種生物間的關係？經過幾次討論以後，我們認為一本知識深度稍微複雜的科普書，不宜以太過燒腦的學術理論來嚇退讀者，因此在內容結構上採用先說明各種學說的基礎定義，然後輔以許多案例讓讀者大開眼界。讓讀者知曉基礎知識之後，再加上一些有待研究的例外。在書中還特別穿插了仕傑在東南亞各地尋找隱蔽性絕佳的各種螽蟴的行腳紀錄。這樣的結構讓讀者讀起來比較輕鬆。

我很高興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審訂這本有趣的新書，我也期待仕傑下次的新書能夠挑戰最複雜最燒腦的擬態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