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

陳祺勳的兩個沒救了大罩門

2014/09/05 他帶著學術研究的批判精神、外科醫師的精準筆鋒，在網路上刀光劍影，一會兒砍向明星的穿著打扮，一會兒又揮往名牌服飾的驚世之作。事不關己當然看得哈哈大笑，好開懷。但是當有一天要跟他一起工作時，可就笑不出來了。 我第一次跟陳祺勳約碰面的時候，那句“You are what you wear.”在我腦海中縈繞了整整一個禮拜，我拿不定主意當天該穿什麼才好？我太害怕他不信任我，懷疑我的品味，繼而質疑起我的專業能力，並在心裡OS：「老天，我的書交給她出版OK嗎？」 於是，黑色合身小洋裝、白襯衫、上班族套裝……衣櫃裡的服裝一套一套在我腦中紛飛。在出版社上班後，還沒有這麼煩惱過穿著！最後，為了不顯得太正式、太古板、太沒創意、決定穿最安全的牛仔褲上陣了。 當天，他跟經紀人來到「93巷人文空間」。我趕緊自首，把糾結多日的穿衣焦慮症一古腦對他傾吐出來。經紀人替他回答了：「喔，他每次去逛街，專櫃小姐一看到他，就會問他：『你看我今天穿得怎樣？』他只能在心裡說：『妳穿怎樣關我屁事。』」 啊！這算是回應我了嗎？ 接著，我好奇地觀察起這個毒舌作家來：他穿著一件普通的（說不定是名牌）橫條紋上衣（後來我發現他常穿橫條紋衣），話很少（幾乎都是經紀人替他說了）。偶爾需要親自回答時，他會在問題飄向空中三秒鐘之後，幽幽地說：「也不是，就是……」完全是個沒有殺傷力的溫馴動物哩。 整個下午，他幾乎都沒抬頭看我一眼。他大概是我見過最害羞怕生的人了，大大顛覆了我「文如其人」的刻板印象。 後來我想，他的文字其實是他心裡的OS（也是許多人自己不敢說出口的心裡話，所以總有一種大快人心的效果）。他外現一種低調、緩慢、內斂、自閉的樣貌，內心卻進行著激烈、多刺、反覆辯證、直指人性的複雜心智活動。因為他的內心如此忙碌，所以外在多半處於放空狀態。 開始合作之後，我繼續有了一個更大的發現，陳祺勳很會：拖稿。 前一本《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事指南》（天下文化），他拖稿到我告訴他：「我6月底要離職了。」他受到驚嚇，一個月內就把書寫完了。 到了這本《2015440472841》（天下文化），他的拖稿功力又更上一層樓了，這回我不能再把「離職」拿出來恐嚇人。於是這兩年來，每週、每月、每季……都重覆上演著這樣的戲碼： ——「什麼時候交稿？」「這兩天會有。」 ——「不是說這週會交一篇？今天都禮拜五了。」「會，晚點會交。」 ——「是不是這個主題不好寫？我們可以換一個題目。」「不用，我可以的。」 ——「到底寫了沒？」「在寫了。」 結果，春去秋來、秋去冬又來，第一篇稿子花了一年才交，第二篇又花了一年。我偶爾會看到他在網路專欄上寫可憐的「拖稿懺悔文」，剖析自己並非沒有靈感，也非不想出書，對不起讀者對不起編輯對不起家人和經紀人……，他也不想這樣，但就是……就是這樣了。 他永遠溫馴和藹有禮貌、狀似努力、信誓旦旦，我沒辦法對他狠下心來，只能在心中獨自吶喊：「為什麼我的稿子都催不來？」 有一天他突然私訊我說：「妳覺得暑假出書有可能嗎？」我回說：「可以啊，你稿子寫出來就可能啊。」那是去年暑假的事。雖然事隔一年，終於也算勉強攀上了暑假檔最後一個週末上市了。中間過程就不提了。至於陳祺勳最後是怎麼寫完《個人意見之愛情寶鑑》的呢？這招太殘忍了，我不能告訴你。 ＊文中陳祺勳照片，由天下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