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的小詩2：字字看心情

作者序
在一個字中看見一首詩
 

得過諾貝爾文學奬的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評論過一本外國人寫的書《中國字》。她說她最感興趣的是中國文字的結構：「例如『寧』，是由三個部分組成，即寶蓋頭、心和器皿──這實際上是一首微型詩。」詩人的敏銳感受跨越過文字障礙，讓她「在一個字中看見一首詩」！
 

啊，被她這麼一說，我們立刻就對「寧」有了新鮮想像：在一個屋宇下，有一顆心正被細心呵護著、盛在一個器皿上！「寧」字的寧靜感覺，讓這畫面遠離了恐怖片的寫實鏡頭，轉向一個抒情的比喻畫面，就像鳳飛飛唱的：「我的一顆心，獻給一個人！」再往前，我們還能聯想到愛爾蘭詩人葉慈的詩句：「我把我的夢鋪在你的腳下，輕輕踩啊，因為你踩的是我的夢。」
 

一個字可以引發出這麼多聯想，是不是很有意思？
 

其實，「寧」最早可能寫作「寍」，意思是「住在屋裡有飯吃就安心了」。哇唔，這跟上頭的「想像畫面」完全不同呢！
 

在中國，早在宋朝，詞人吳文英就從「愁」字得到靈感，寫出了千古名句：「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巧手一拆解，「愁」就不單單只是一個字，而更進一步變身成了一首小詩，飽含想像，如此絕美。
 

文字學很難，文字詩卻很有趣！這兩個跟「心」有關的字，都在詩人的巧思下，化身成了「心的畫面」，變得有情有思，生動活潑起來了！
 

這本詩集是「字的小詩」系列的第二集，我一樣由楷書字形來聯想，運用想像力把「藏在字裡的詩」撥開、點亮、接引出來。我繼續拆解文字，希望能寫出更多「心的畫面」。而除了「心」的詩，我也招來許多「口」的詩、「手」的詩、「目」的詩……。可以說，整本書是以「人」為中心，向外幅射：人字邊的字、心字邊的字、跟五官人體有關的字、跟人類文明有關的字……，這一個個字，都好像是人在文字世界裡的投影。我就像白馬王子想親醒睡美人，努力在字裡注入一個新鮮靈魂，讓字甦醒過來，好一一告訴我們它的心情、故事和感受。
 

在編輯過程中，我發現：人真是一個神奇的小宇宙！從人出發，就能化身出這麼多有趣的字。這一個個字，都像是帶著人心的光影、回聲和期盼誕生出來的！當我「看字觀想」，常常就像看到它們的心情──那其實也是我的心情、你的心情、他的心情──那隱藏在字裡的呼喚，是詩的呼喚，也是心的呼喚。
 

和上一集《字的小詩1：字字小宇宙》不同的是，這一集的「部首」特色十分突顯。除了最後單元，多數的字都被編入各自的家族，組成了一部「詩的小字典」。如果我們真的有一部詩的字典，那該有多好玩呢？事實上，我們早就有了！翻開手邊的字典，看著看著，你就會發現：好多字都是「隱藏版的小詩」！「字的小詩」系列只是嘗試把它們喚醒而已。
 

中國文字的奇特結構，曾經讓辛波絲卡好奇這些字要怎麼用打字機打出來呢？（英文只要用二十六個字母就行了啊）她打趣的說：「它一定是一臺有火車那麼大的機器！如果要搬動，一定要八十個動作敏捷的女打字員才行吧？」
 

呵，這個想像很漫畫，也很童話。我只知道：中國文字內含的「聯想基因」十分強大，如果大家都來寫「字的小詩」，那成果肯定一臺火車都裝不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