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世界失去了聯繫

備忘錄

在申請書上我寫下：《我與世界失去了聯繫》，是為了追尋。從家族成員或聚落之考古般展開探索，關於台灣多元族群的過去或當下，土地與命運。「我」指涉的是我們，從我父輩開始，走出村落去到陌生的偏鄉，從遭遇的陌生人到地名，那飽含生命豐饒的內蘊，都充滿這塊土地歷史的縮影，每一個縮影集合起來，就可能更接近土地上生活演進的歷史全貌。我無意追尋大人物的身世，因為每一個微小人物或族裔的身世，亦即引領我與世界聯繫的符碼。

於後，我在書店街購得《平埔蕃調查書》（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出版），在第六十五頁裡，有如下文字記載：「（二）教育……雍正末年左右，於新港、后〔後〕壠兩社起建書房，招徠酋長及其他重要子弟，令讀書之外，修習語言慣習等，以及使學生支那化為方針，而專注施行教育。……另一方面，又使酋長烏眉等至支那本土觀光，觀察風俗人情，已養成興起觀感之念（譯按：文意不明，推測為興起仿效之念），其感化並普及眾番，以調和時潮，以至禮法風俗之矯正改善，頗奏其效，乾隆末年，開化之跡顯著。」

當讀及「酋長烏眉」一詞，內心微微震顫。

那個仲夏，在現今的後龍烏眉一帶尋訪平埔族舊址時，當時僅倚賴地方志裡的不確定文字概述，走訪的耆老也紛紛表示從未聽聞過烏眉地名的發生來由。這本在一九○九年前後，臺灣總督府咸認有必要理解「理番」沿革，遂要求各廳進行平埔族的戶口及沿革調查之最早以公文書形式呈現的平埔歷史之書，在細節裡竟悄悄透露了曾經企圖搜索的地名線索，也爬梳出冰山一角下，族群因「歸順」而沒落的無奈與破碎面貌。

《我與世界失去了聯繫》這本小書如果真有話要說，我想，在蒼茫旅路上，僅僅是為了尋找島土上遺失的名字，因為名字，便不再輕易遺忘。